第89章
江陵侯府等了兩日才等來宮中回信兒。接到宮中傳召,老太太等人最為高興:“宮中既然願意見,足以見得五姑娘對我們侯府還有情面。”
這給老太太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但入宮人選卻叫老太太有些為難起來,按她的本意,本是想帶侯夫人穆氏一同進宮的,但二夫人姜氏、三夫人裴氏都有意入宮,還說着與鐘嫔許久未見,除此外,秦姨娘也鬧着要跟着進宮。
二夫人三夫人雖身上沒有命婦之位,不如穆氏這個侯夫人的身份來得體面,但侯府幾位爺一母同胞,都出自老太太肚子,老太太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偏心大房,叫二房三房心裏不痛快。
秦姨娘鬧,那是因為仗着是宮中鐘嫔生母的份上,老太太對她可就沒這麽好耐心了,連面都沒出,命人把她給打發了。
入宮這麽大的事,哪裏是一個妾室說去便能去的。
秦姨娘被老太太給打發了,心裏萬般不服氣,她雖是妾室,但如今在宮中的鐘嫔可是出自她肚子裏的,侯府都要靠着宮中的鐘嫔,她這個生母自然也跟着沾光。便是對上侯夫人穆氏秦姨娘也是不怕的。
等侯爺鐘正江從衙門回來,秦姨娘先叫人截了胡,把人截到了自己院子裏來。秦姨娘在鐘正江心裏本就有幾分情面,如今又有鐘萃在,鐘正江對秦姨娘母女也十分看重。
秦姨娘先是好一陣兒柔聲細語的伺候,把人伺候得妥帖,眼見氣氛已經拱上,秦姨娘軟着身子靠過去,嬌滴滴的開口:“侯爺,五姑娘入宮許久,妾雖是妾室,卻也是生母,自她入宮後,妾身心裏便沒有一日放下的,只想着再看上她一眼,說上半句話的,還請侯爺看在妾這一片母女之情上,給妾一個機會才是。”
鐘正江一個五品挂名閑職,在侯府中呼奴喚婢,前呼後擁的,但在衙門裏,整日也不過無所事事,還得被上峰們呼來喚去的,朝中上下可是看官職,而非身份來的,鐘正江自是想往上升遷的,這兩日下衙回府便會問上一句宮中的信,也只今日還未來得及過問,便叫秦姨娘先請了過來。
鐘正江被伺候得飄然,正要下意識點頭,突然,他驀然一把推開了秦姨娘起身,又立時轉頭看她:“宮中回信了。”
他說得十分肯定。鐘正江堂堂侯爺,便是在朝中毫無建樹,卻與并非聽不懂話外音的。秦姨娘明面上說與鐘嫔母女情分,想看她一眼,又何嘗不是透露出宮中已經回了信,而且是同意了女眷們入宮的請求。
秦姨娘跌坐在地上,又叫江陵侯突然變臉吓得一怔:“是、是啊,今日傳來的,侯爺莫非不知?”
鐘正江不答,擡腿便要出院子。秦姨娘心裏憑的生出一股氣來,跌撞上去拉住了江陵侯的衣袖,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侯爺,妾身還懇侯爺成全這一回。”
鐘正江不管後宅事務,對妻妾之間的争鬥也只當不知,若換做往常,只是一些衣裳首飾之類的小事他便也應了,但這一回入宮可是事關他能否升遷的大事,容不得絲毫差錯,在這等事情上,鐘正江自然能擰得清,不會叫美人嗔上幾句便昏了頭。
他扯開袖子:“入宮之事自是老太太做主,老太太若允了,你便能跟着入宮去。”
可老太太就是不應!秦姨娘若非不是叫老太太回絕了,又哪裏使計先把江陵侯給截來的。她便是想先憑着溫言軟語叫侯爺應下她。
入宮的鐘嫔可是她的親生女兒,這府上可都是借了她親生女兒的光,憑什麽她這個當生母的反而不能去了?
秦姨娘可是知道的,老太太帶着大夫人穆氏入宮自是為了眼前的侯爺,那二夫人三夫人想去,可都是心裏藏了奸,想去讨要好處的,她自該也去讨一份的。
侯府給七姑娘鐘雪定下的這門親秦姨娘可不喜歡,那穆家是三品大官家裏,還是大夫人穆氏的娘家,給她們說也是好話連篇,說鐘雪過去就是大少夫人,往後還能掌家,若是嫁到其他人家去,自是嫁不到高門大戶嫡長孫去,穆家的嫡長孫若非不是已有過兩任妻室,自也輪不到鐘雪一個庶女的。
秦姨娘兩個初聽時倒是覺得滿心歡喜,穆家可有穆侍郎這個三品大員在,可比江陵侯府這個空有侯府爵位的有身份,只歡喜過沒幾日,秦姨娘母女兩個就覺得不對了,那穆家說得好聽,但鐘雪是什麽人,她可是宮裏鐘嫔的親妹妹,怎麽配一個有兩任妻室的還是高攀了呢?
那穆家再大還能大過宮裏的鐘嫔不成?秦姨娘母女回過味來,開始反悔了,憑着鐘雪是鐘嫔親妹妹的身份,她何愁嫁不到好人家的?別說三品大官家裏的嫡長孫,便是王孫公子也不是嫁不得的,要是嫁到王孫公子家裏,指不定往後還能當上王妃娘娘的。
有更高的了,秦姨娘母女就看不上穆家了,秦姨娘想跟着進宮,為的也是此事,鐘萃是當親姐姐的,她進宮求求情的,鐘萃至少也該把這事給辦妥,去天子面前幫着親妹妹求個恩典的。親妹妹日子好了,以後也能幫襯着她。
鐘正江記挂着宮中傳來回信的事,哪裏還想與秦姨娘糾纏的,見秦姨娘還想開口,收了袖子便走了,留秦姨娘在後邊倚着門框使勁兒跺腳。
鐘雪就躲在院子裏,等江陵侯一走,她偷偷摸了過來,急切的問道:“姨娘,父親答應了嗎?”
秦姨娘唉聲嘆氣:“本來侯爺都快答應了,結果臨到頭他又不應了,非說要問了老太太的,老太太要是應了我還百般籌謀做何的?”
鐘雪咬着嘴,還有些不滿:“姨娘你怎麽不多求求父親啊,不是你說的麽,女人只要肯軟一軟,對付男人自是手到擒來。”
秦姨娘當初就是憑着這些手段才叫江陵侯上心,還能在最受寵的時候跟當嫡妻的大夫人穆氏對上,鐘雪自幼長在秦姨娘身邊,自是授了秦姨娘不少教導。
“我不想麽?你父親一提這事就走了,我又攔不住,你是他的親生女兒,不然你自己去。”秦姨娘惱怒起來。到她如今這個年紀,府上自有更年輕貌美的妾室能讨了侯爺寵愛,一月裏能到她院子裏來坐兩回就不錯了,便是如今不時給了賞賜下來,那也是因着宮中的鐘嫔的緣故。
鐘雪見她生氣,身子縮了縮,轉身跑了。
進宮那日,老太太到底還是帶了二夫人姜氏和三夫人裴氏。外命婦入宮需要先朝太後和中宮拜見過後方才随着出入後宮嫔妃的殿中,姜氏和裴氏是頭一回入宮,出府前,老太太特意叮囑過。宮中規矩森嚴,命婦們都是得了宮中嬷嬷們教導提點的,老太太不願帶姜氏兩個來,也是怕她們沖撞了宮中貴人。
引路宮人在前邊走着,踩在地上鮮少發出動靜來,雙手交握腹于胸前,低眉垂眼,直到幾聲嬌笑聲傳來,引路宮人腳步一頓,擡頭看了看,輕聲對老太太幾個交代:“是熙妃娘娘,昭嫔娘娘和小主們,熙妃娘娘為人溫和,你們規規矩矩朝她行禮便是,熙妃娘娘不會計較別的。”
宮人三言兩語說了,便當先幾步朝幾位在路旁的嫔妃們行禮。老太太幾個心裏有了數,不敢耽擱的上前,朝幾位嫔妃福了禮。
熙妃果然如同宮人說的那般溫和,她眼眸閃了閃,十分溫和親切的說道:“不必多禮,幾位不是宮中的吧,不知是那戶人家?”
宮人看了老太太等人一眼,照實說道:“回娘娘,是江陵侯府,她們入宮拜見太後娘娘。”
熙妃入宮多年,自是認不得老太太等人了,聞言頓了頓,臉上又挂上了親切的笑,仿若還帶着點親近一般:“是鐘嫔妹妹家的啊,老太太好精神,卻是半點不顯老的。”
老太太哪裏敢受,忙客氣回了。熙妃見她們拘謹,也不好強留人,十分善解人意的:“既是要去永壽宮見太後娘娘,老太太自去吧。”
“謝娘娘。”老太太福了禮。宮人又引着她們往永壽宮去。姜氏和裴氏頭一回進宮,走在森嚴莊重的禁宮中,兩個人只見城牆上那些一板一眼站着,配着刀的侍衛們就一陣兒腿軟,連頭都不敢擡的。
到現在見了後宮的嫔妃,言語中又如此親切,倒是叫她們提着的心放了一點下來,兩人落在最後,悄聲說了起來:“方才那些便是宮中的娘娘麽,難怪都說美人都在宮中呢,你方才瞧見沒,那些娘娘們個個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怎麽挑的,還有娘娘們的穿戴,往常可都是沒見過的。”
“是,說是熙妃和小主們,我瞧着衣裳樣式卻是不顯的,還是得宮中的娘娘們會打扮的。”
前邊引路的宮人停下腳步,看了過來,聲音裏帶着嚴肅:“兩位夫人慎言,宮中不允這般私下議論,兩位夫人莫要違了規矩才好。”
老夫人立時看了眼二人,眼中含着警告,又朝前邊引路宮人擡擡手:“她們初次入宮,不懂宮中規矩,若有冒犯了的,還請諒解這回。”
引路宮人本就只出言提醒一句半句的,江陵侯府是綴霞宮鐘嫔的娘家人,得了太後娘娘開口入的宮,引路宮人哪裏敢當真得罪了人的,也回道:“不敢當,宮中規矩多,還要勞煩老夫人多提上一二了。”
老太太連連點頭,姜氏兩個被說得連頭都不敢擡,連到了永壽宮都不敢再開口的。高太後向來不見人,只讓她們在外殿磕頭請了安,就命人引她們去了綴霞宮。
老太太幾個為了入宮,從一早便開始準備,宮中只天子,太後等幾位能在禁宮裏乘辇車,宮中森嚴,行卧舉止都有要求,為了不叫人看輕,老太太一路上都繃着精神兒,又不斷在宮中穿行,若非一股氣強撐着,早就軟了下來。
直到到了綴霞宮,老太太臉上的緊繃才微微松了些,連穆氏幾個都偷偷籲了氣兒,引路的宮人上前朝守門的侍監說了話,又朝她們看了眼,交代完便離去了。
今日是玉貴當值,他朝老太太幾個看過,朝她們擡手,規矩齊整,但并不熱絡:“娘娘已經在裏邊等着了,幾位随我來。”
他往前引路,叫身後老太太等人臉上都沉了沉。在她們想的,知道她們是這宮殿主子的娘家人,這綴霞宮的宮人自該對她們客客氣氣,甚至是谄媚讨好的,豈料這宮人如此反應,實在是出乎了她們意料。
老太太重重的說了句:“走!”
一宮之主非嫔位以上不能住,鐘萃早前為了避險一直住在偏殿,到正式受封後,宮人們才陸續把主殿收拾了出來,不過前日才收拾齊整。
鐘萃倒是沒急着現在就搬到主殿來住,但是在主殿接見了老夫人幾個。
玉貴把人引到,朝殿外守着的彩蝶說了聲,便回去當值了。彩蝶倒是不若玉貴那般客氣,反倒和和氣氣的朝她們說:“方才大皇子醒了,娘娘正陪着,勞煩夫人們稍等一等。”
叫她們在殿外候着!老太太沉着臉,侯夫人穆氏正要開口,到底又顧忌着這是宮中,連老太太都沒發話,她也不好冒這個頭,只能臉色難看的落在老太太後邊。
鐘萃倒也非是故意要給她們下面子,實在是恰好碰上了,等明藹睡下,她這才把人交給了秋嬷嬷。
彩蝶在外邊通報過了,得了裏邊應聲,這才掀了紗帳,迎了老太太等人進門。
綴霞宮主殿跟偏殿不同,裏邊陳設擺件一應奢華莊重,是杜嬷嬷親自盯着收拾出來的,老太太等人原本還想着進殿以後要好生問上一番,責備幾句,只一入殿中,威嚴寬廣的大殿,從她們的方向看去,長長的長毯上方,幾階玉石鋪就的階梯上,鐘萃端着在首位之上,身邊兩側站了兩位氣質上等的嬷嬷,右邊還有數位宮婢。
她就那樣的看着她們上前,直到近前來,四目相對,老太太幾個想的責備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
鐘萃如今的模樣與她們記憶中,從前在府上時猶如天斬之別,長相倒是不曾變過,五姑娘鐘萃的樣貌在侯府的姑娘中也是極好的,若不然也不能叫穆家的長孫想要娶回去的。但也只有長相相似了。
她渾身的氣質高雅,還帶着通身的書卷之氣,看她們的目光平淡冷靜,宛若是不相識的人一般,頭輕輕擡着,眼中絲毫沒有得意之色,哪有從前在侯府時半分唯唯諾諾,低眉謙卑的模樣來。
老太太和姜氏兩個與鐘萃接觸的時候不多,但穆氏卻記得最清楚不過,從前為了打壓府上的庶女,叫她們不要忘了嫡庶尊卑,如五姑娘鐘萃,正房那張冷板凳便是常年為她備着的,再有下人們知道主子不喜,為難這些不受寵的庶子女們也是常事。
做得最不加掩飾的便是她的嫡次女,三姑娘鐘蓉。鐘蓉從小被她養得驕縱,也從未把府上的庶女看在眼中,最是喜歡欺壓五姑娘鐘萃,穆氏當母親的,哪裏不知鐘蓉是嫉妒那五姑娘生有一張好模樣,只是鐘蓉做得不過了去,穆氏也由着她。可如今,親眼見到從前的五姑娘鐘萃,如今的鐘嫔,卻生生叫穆氏心裏升起了忐忑來。
鐘嫔得寵,她若是記仇,便是在這深宮中,手伸不了那麽長,可只要她随意說上幾句,三姑娘才好不容易定下的親事便會生出波瀾來…
杜嬷嬷候在鐘萃身側,見她們一雙眼直愣愣的往嫔主子身上看,眼中還滿是詫異,上前了一步,“放肆,見了嫔主子為何不行禮。”
君臣,先有君後有臣,老夫人是三品命婦,鐘萃是四品嫔位,但她為天子妃,按理老夫人便需要朝她先行禮,便如同先前去永壽宮時,見到宮妃,外命婦要先見禮同樣。
杜嬷嬷一聲喝斥,老太太等人心中再不敢輕視,紛紛朝上行禮。鐘萃看着她們彎腰行禮,眼眸頓時複雜,心頭一動。曾經這幾位侯府的當家夫人,在鐘萃眼中便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們的一言一語就能斷了他們這等庶子女的前途,任由她們捏在手心,如同一座大山,窮盡力氣也翻閱不過去。
但如今卻像完全調轉了一般,在她眼裏的“大山”主動彎下腰,朝着看不上的一位庶女行禮。
杜嬷嬷見嫔主子有些愣神,忙小聲提醒:“嫔主子?”
鐘萃眼眸一閃,平靜的看着下邊,微微側了身,只受了老夫人半禮,她虛虛擡手:“祖母不必多禮,請起,賜坐。”
話落,便有宮人上前引着老夫人等入座,又立時奉上了清茶。
到這會了,老太太已然接受了如今鐘萃的變化一般,面色如常,看着鐘萃的目光都帶上了慈愛之色:“娘娘入宮久矣,老身在府上也時常挂念着娘娘,見娘娘如今安好,便也放了心了。”
穆氏心裏有事,難得一言不發的,姜氏和裴氏倒是跟着老太太身後,熱切的同鐘萃說起了話來。
鐘萃入宮時,姜氏和裴氏都十分熱情,給她送了許多珠寶首飾,鐘萃在應下了要見老夫人等人,便命人挑了些禦賜的珠鬓釵發來,她輕輕點點頭,便有宮人捧了匣子出來,奉到老夫人面前:“這些都是宮中賞下來的,二嬸三嬸看看喜歡不喜歡?”
姜氏和裴氏相視一看,哪裏料到原本瞧着對她們不冷不熱的五姑娘剛坐定就給她們賞的,兩人往匣子裏一看,都是從未見過的樣式,何況這可都是宮中之物,若是能戴上一二,豈有不叫人羨慕的份?
姜氏兩個忙點頭:“喜歡喜歡,五姑娘有心了。”
姜氏一時高興,把從前喚鐘萃的名喊了出來,叫裴氏碰了碰,頓時反應過來,巧笑着拍了拍自己:“敲我這張嘴,是娘娘了。”
“沒關系。”鐘萃倒并非那般挑剔之人。
寒暄後,老太太飲了會茶水,恢複了些精氣神兒,在說了家中對鐘萃的挂念後,如同久未相見的親人一般,柔聲說起家中的事,老太太一心挂着江陵侯升遷之事,并無多少心思周旋:“上回你父親從外地回來後,十分惶恐,生怕辦砸了差事,給嫔主子添了麻煩,如今每日除了上衙,連外邊的人情都不去走動了,下衙回來後便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說是要好生為朝廷辦差。”
穆氏等人也是知曉進宮的目的,老太太一開口,穆氏照舊不吭聲,她生怕鐘萃記仇,還記得她這個嫡母待她不好的事,姜氏兩個順着點頭:“是,大伯如今跟變了個人似的,連我們二爺都叫不出去了。”
裴氏斜睨她一眼:“按說四姑娘如今定親了,二伯應最為忙碌的才是。”
鐘萃不知四姑娘鐘琳定親的事,但她都入宮近兩載,鐘琳和鐘蓉排她前邊,便是定了親也十分正常的。鐘萃還有幾分好奇:“四姐姐定的哪戶人家?”
裴氏替姜氏說了,還指了指穆氏:“你四姐姐定的是國子監祭酒關家,你三姐姐定的是長平侯府。”
鐘萃記得上輩子定給長平侯府的是鐘雪,四姐鐘琳倒是不曾變過,只鐘蓉的婚事卻變了,她若是定給了長平侯府,鐘雪便不能再與長平侯府定下了。
但鐘萃并未說甚,只順着裴氏看像穆氏,問了句:“從進殿裏便不曾聽母親說過話,可是身子不适?”
穆氏見她看向自己,忙道:“并無不适,娘娘不必憂心。”她自是生怕鐘萃想起了從前來,便是随意使使手段就能叫她吃點苦頭的。推己及人,穆氏雖覺得她身為嫡母,做的事并非難以理解,何況她到底庇着人好生長大了,但若換做是她,想來心中也不舒坦,自是要出一出這口惡氣的。
鐘萃輕輕颔首,同老夫人說起江陵侯鐘正江來,鐘萃從陛下處知曉父親江陵侯的事,知他非是那等有能力的官員,她對侯爺為人不了解,只從前覺着頗有威嚴,如今聽老太太說起侯爺的作為,鐘萃信以為真,倒也欣慰他的進步,還安慰老太太:“父親有此等毅力自是極好,等他學成,定是能為朝廷好生辦差的,祖母寬心。”
老太太目光詫異,擡眼仔細看她,一手抖了抖,去拿桌上的茶水,沒注意打翻了茶盞,茶水順着淌到她衣袖上,沾濕了一片。
鐘萃忙叫人領了老太太去裏邊換衣裳。穆氏幾個身為兒媳婦,也跟着進去伺候了。
杜嬷嬷這才壓着聲提點:“嫔主子,奴婢瞧着,老夫人的話中卻還有幾層意思。”
杜嬷嬷是專門安在鐘萃身邊提點她的,鐘萃對她也十分信任。她朝內殿方向看了看,小臉上寫滿了沉思,仔細想了想老夫人的話,極為認真的請教:“嬷嬷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