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學子科舉,都是按祖籍地考試,江陵侯府祖籍徐州府江陵,江陵侯最早随着高祖打下江山,便是因出身封為的江陵侯府,徐州離京城路途遙遠,如江陵侯府這等世家公子們下場,在科舉前便先呈上了陳情書,留在京城參加科舉。
勳貴人家能考中者少有,回祖籍與留在京城科舉并無甚不同,聞衍對此并未放在心上,便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給批了。若當真有人考中,等下次入場,便不能再陳情了,需返回祖籍參加科舉了。
三公子鐘雲輝等世家公子留在了京城科舉,雖也是在京城中,卻不是舉子們科舉的貢院裏,但考中後,他們的卷面卻也被收到了貢院裏存着了,要找出來并不費事,若是在祖籍徐州科舉,要找出這份卷面來,便要花費好些時日才行了。
楊培領了命,出殿召了人來吩咐了一聲。
江陵侯府遞上去的折子遞上去了好幾日一直沒有動靜兒,不說江陵侯鐘正江坐不住了,就是老太太等人也坐不住了。鐘家通過穆家遞折子上去的事兒知情人不少,沒人認為這封折子會被壓下來,鐘家大小主子自也是這般認為。
但萬一呢?若當真像上一回的升遷折子一般被壓下,上回江陵侯的折子無人關注,但如今不同,江陵侯府上上下下都被外人給看着,如今的江陵侯府哪裏還丢得起這個人的?
老太太青着臉跟府上幾位爺商議過,最後決定還是讓侯夫人穆氏回穆家一趟,去打聽打聽。
鐘正江多年來一直挂着五品閑職上,在朝中也絲毫沒有建樹,空有一個侯夫人的名頭,穆氏在外行走跟外邊夫人們來往都沒甚底氣,尤其是提及朝中上下,穆氏向來摻和不進去,便是說也只能拿了父親穆侍郎的名頭才能壓一壓。
她一個出嫁的女兒,如今還是侯夫人,如此次數多了,娘家的嫂子們也不高興,覺得她不該再拿穆侍郎的名頭出來,叫穆氏又是羞憤又是惱怒,她已是鐘家婦,當然更盼着侯爺鐘正江有出息,婦随夫位,婦人的榮光都來自夫君子女,侯爺有出息了,她在外頭在娘家才有臉面。
已是下晌,穆氏命人套了馬車就往穆家趕,又連夜趕了回來。穆氏回來時臉色十分難看,叫幾個等候的主子心裏一緊。
老太太沉着聲開口:“親家老爺怎麽說的?你一五一十講出來。”
穆氏求上門時,穆侍郎正在庭中養鳥逗蛐,好不閑逸,見鐘家着急,穆侍郎倒是通融通融,派了小厮去烏家和通政司那邊打聽了下。
去烏家的小厮回來得早,去通政司那邊的過了許久才回來。穆侍郎是禮部侍郎,正三品大臣,他派人登門,朝中同僚多是會給幾分薄面,通政司那邊看他的面,倒是悄悄給透露了點口風。
小厮低着頭,不敢看滿臉期待的姑奶奶,只把通政司那邊的回話一五一十說了:“折子已經遞上去了好幾日了,那邊說陛下早便閱過了,已經撤下去了。”
撤下去的折子并非是毀了,而是存了下去,便是所謂留中不發,壓折了。
天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穆氏掩着面,臉上的凄苦是再明白不過:“父親說了,此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了,往後侯爺升遷之事他不會再插手了。”
穆侍郎如今安穩坐在禮部侍郎的位置上,最是清楚分寸,豈會拿自己的仕途來為女婿鋪路的?第一回 許是看在姻親份上,這一回出手便是在試探宮中意思,如今兩分折子都被壓下,便足以說明天子并不曾看在宮中鐘嫔的份上賜下恩典。
天子下了決心,身為朝中大臣,無不仰仗揣摩帝心,穆侍郎知天子意,如今是再也不敢出手了。
鐘正江兄弟幾個臉色大變,老太太身子一軟,險些往後仰,她渾濁的眼中看着穆氏像是在看着救命稻草一般,迸發出精光來:“親家老爺說沒說原因的?咱們江陵侯府可不是背後沒有靠山的,宮中育有皇長子的鐘嫔可是我們侯府的姑娘。”
後宮之事外臣們哪能知曉,通政司也只講了折子的始末,其他卻是不知,穆氏搖搖頭,但她臨走,父親穆大人卻對她說了一番話:“侯爺幾個是再無機會了,所幸你們侯府的下一輩人丁興旺,便是你們大房也有兩位考中了秀才,以他們如今的年紀,再多加培養,往後定能比父輩們有出息,指往正江幾個,不如把資源和精力放到下一輩身上去,不用再做無用功了。”
穆侍郎跟老太太等人的執念不同。身為掌着官員升遷調任的禮部,穆侍郎對近幾年陛下的動作并非心中沒有猜測,如今江陵侯兩道升遷折子上去,還牽扯到在宮中的娘娘,仍落了同樣的結果來,可見陛下對世家子弟蒙蔭入朝有多不喜。
與其非要讓江陵侯等入朝,倒不如好生培養下一輩,指着他們入朝,又借着侯府這個助力,真正的在朝中站穩腳跟。
穆氏卻沒把穆侍郎這番話全盤托出,只哭哭啼啼後,拿繡帕輕輕抹了抹淚花,這才說:“父親的意思,是陛下如今更看重入朝的新人,還說雲坤學問好,又是府上嫡子,如今已經考中了秀才,再精心培養一番,往後入了朝定是前途無量,有他在朝中,咱們侯府在後邊跟着扶一把,往後咱們侯府也有能支撐門楣的了。”
穆侍郎說大房有兩位考中秀才的,但穆氏卻只提了她膝下嫡子鐘雲坤,庶子鐘雲輝卻是半點沒有提及。
精心培養庶子女又如何,先前還說送到宮中的庶女得寵了他們侯府也能跟着榮華富貴呢,結果侯爺還是連官位都上不去。何況…
穆氏掩了掩眉,何況侯府資源培養一人足夠,若是再培養一個,她兒子雲坤該得的就要減少,庶子與庶女不同,庶女不喜還能嫁了出去,但庶子卻是侯府子嗣,往後還要給他們娶妻安家,若是叫庶子得了勢,威脅到的就是她膝下的嫡子雲坤了。他們大房已經出了個壓了嫡女一頭的庶女,侯府卻半分光沒沾上,穆氏哪裏願意再看到一個庶子冒頭的。
若是叫他們大房的庶子庶女都冒了頭,全壓了嫡子嫡女一頭,她這個侯夫人哪裏還有臉面的。豈不是說她堂堂一個高門嫡女,生出的子女還不如小妾生的?
老太太對江陵侯鐘正江升遷一事早成了執念,多年來心心念念的便是鐘正江能升職,如今驟然得知沒這個機會,連親家老爺都不再搭手了,老太太強撐着的一口氣好像散了一般,整個人宛若老了好幾歲:“冤孽啊,正江在這位置上多年,不說做了多大功績,便是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我們鐘家還往宮裏送了位娘娘,怎麽就成這樣了!”
相比老太太,江陵侯臉色忽青忽白的,這個升遷跟他往來的都知道,文武百官都看着呢,如今留中不發,他堂堂侯爺哪裏還有半分臉面的?這要他以後怎麽見人?
二爺鐘正齊嘆了口氣:“可惜從五姑娘入宮後再沒見過了,若是能見上一面的,求她去陛下面前說說情,指不定大哥這位置還有希望的。”
老太太散下去的臉色頓時燃起了希望來,宛若抓住了最後的浮木一般:“對對對,請五姑娘去陛下面前說說情去,她現在可是嫔娘娘,又有皇長子傍身,她開了口,陛下哪有不給臉面的,來人,拿我的帖子送到宮中。”
穆氏把穆侍郎的話給聽了進去,心裏更加情願讓侯府資源,讓老太太等人都把心思放到鐘雲坤身上去的,她父親說得對,侯爺年紀大了,再往他身上奔波也奔不出什麽前程來,倒不如把心思放到雲坤身上。
她這個當生母的,侯爺若是上去了,她這個侯夫人自然跟着有臉面的,但若是雲坤往後入朝站穩了,她同樣也不差了的。不過穆氏看老太太這般激動,心裏這些話倒不好說出來,只能再找了機會徐徐圖之。
老太太的帖子很快送到了宮裏頭。外命婦往宮中遞帖子,往前都是中宮決斷要不要見,如今後宮裏沒有中宮,帖子便送到了徐嬷嬷手裏來。
她開了帖子看了看,面上倒為難起來。鐘老夫人可不是侯夫人,老侯爺雖故去,但到底還有幾分臉面在,老夫人進宮自然不是給太後請安,而是想見一見綴霞宮的鐘嫔,偏生鐘嫔好似并不願意見江陵侯府衆人。
她招了個宮婢來:“鐘嫔娘娘現下可在綴霞宮中?”
宮婢轉出去打聽了下,很快來回了話:“嬷嬷,鐘嫔娘娘現下在永壽宮陪太後娘娘說話呢。”
已經開了春,天氣一日好過一日,尤其這兩日,晌午時暖洋洋的,後宮裏嫔妃都多有出來走動的,鐘萃也偶爾帶了皇長子出了綴霞宮,在外邊林子裏走一走,等晌午那陣暖光沒了,便帶着人回殿裏。
鐘萃從六七個月大肚子便不去永壽宮了,到如今皇長子都已經快三月了。趁着晌午日頭足,鐘萃抱着人,帶着婢子仆婦們去永壽宮面見太後謝恩。
早前永壽宮的賞賜如流水一般賞下來,鐘萃也只能請了送禮來的宮人替她謝恩,如今皇長子也養到了三月,鐘萃便想着帶他來給太後請安,也讓太後娘娘見一見的。
外邊亭廊裏嫔妃不少,莺莺細語的,還有去湖中游湖泛舟的,見鐘萃一行穿行,便是認不得她,但見她懷中抱着的襁褓,便猜到了鐘萃的身份。如今宮中膝下有皇子的便只有綴霞宮這頭一份了。
熙妃落在嫔妃中間,目光在鐘萃臉上看了幾眼,又落在她懷中,眼裏有些豔羨,她性子是宮中出了名的溫和,沒脾氣,早前仗着在宮中有淑妃撐腰的薛常在住在熙妃的怡春宮,小小常在都敢對熙妃一個妃嫔不敬,熙妃都并未有任何不悅,大度的繞過了。
熙妃不是那等主動熱絡的性子,倒是也規矩齊整的說了句:“鐘嫔妹妹。”
鐘萃認不得人,但在宮中能這般喚的,也只有幾位嫔主子和上邊的妃子們,她儀态端正的朝人福了禮:“娘娘。”鐘萃要去太後的永壽宮,與熙妃見過禮,便帶着人走了。
熙妃眼眸看着他們一行,久久沒有移開目光,身邊的端嫔見狀,忙拉了她一把:“娘娘,人都走遠了,再看也沒用,陛下不時便去姐姐的怡春宮坐坐,姐姐恩寵正盛,只怕姐姐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熙妃性子柔順,被端嫔打趣得臉上薄薄一片雲彩,她輕輕咬着紅唇:“陛下不過是來坐坐,做不得什麽。”
這月裏天子駕臨怡春宮兩回,都只是坐坐罷了,頭一回聽熙妃念了會詩,第二回 陛下才來不久,住在偏殿的薛常在便闖了進來,惹得陛下不悅,坐了片刻不到就離去了。天子一心忙着前朝之事,鮮少到後宮中來,駕臨各宮,自叫嫔妃們心中歡喜。
天子來怡春宮便是看重她,給她臉面,如此難得的機會,卻生生叫薛常在給破壞了,薛常在等人入宮時日不久,人還年輕,但她們這等入宮多年的嫔妃卻早過了最鮮豔的年紀,只想着如同那鐘嫔一般留個皇子公主,也算往後有伴了。卻生生叫薛常在給破壞了,這還是熙妃頭一回發了火。
鐘萃抱着人到了永壽宮,請人通報了,裏邊高太後才歇了起來,按她的意思,是不願見人的。早前她是見鐘萃乖順,這才見了幾回人,誰知後邊會發生這等事,天子非要立了她為中宮,為此連兩位太傅和高太後的面都不給。
高太後奈不何天子,到底眼不見為淨,只得随了他,她心裏對天子不滿,還遷怒到了鐘萃身上的,正要叫人回了,傳報的婢子又脆生生來了句:“嫔主子還抱着皇長子在外邊站着呢。”
高太後驀起身朝外走,還不忘了說:“還不快些請了鐘嫔進來。”
鐘萃被引進了殿中,幾步上前,抱着人規規矩矩的給端着在首位的太後行禮:“臣妾見過太後。”
“起吧。”高太後的目光全然放在她懷中,忍不住起身要去,又按捺下來,朝鐘萃招招手,如同從前一般慈祥:“來,近前來些。”
鐘萃“欸”了聲兒,抱着人上前,在高太後面前停下,微微彎了腰身,把襁褓上方的薄紗一角揭開,露出裹在襁褓裏的明藹,他這會正醒着呢,鐘萃方才怕到底風吹到了,便命人取了片薄紗往上遮了一點位置。
她托着人,滿眼溫柔的看着人,輕聲朝他說道:“明藹,這是皇祖母,明藹今日是來給皇祖母請安的是不是。”
明藹不認得高太後,對高太後的突然出現十分疑惑,盯着高太後看了好一會,他圓圓潤潤的,十分乖巧,高太後只看上一眼,眼中便湧出了淚花來,鐘萃驚呼一聲:“娘娘。”
高太後輕輕抹了淚,“無事,哀家只是高興。”盼了多年才得來這麽一個長孫,高太後一見他便忍不住歡喜。
先前沒見到人時,她也只有幾分挂念疼愛,如今驟然見到了人,高太後卻是理解了天子那般決斷非要立這鐘氏為後的事,為此甚至不惜與太傅們鬧得不和也不肯改口,便是她見到這孩子,心中的疼愛也忍不住,恨不得把人抱着,捧着天下的好東西到他面前來的。她只是賞賜不斷,再不時叫婢子給她講一講,尚且不及天子那般親歷親為的。
鐘萃不疑有他,只看了看懷中的皇子,見他還在看高太後,忍不住道:“明藹喜歡太後,往常若是頭一回見,他都是先看臣妾的。”
高太後聽得心裏十分高興,從鐘萃手上把人接了過來,小心的抱在懷中,目光中滿是慈愛:“哀家是明藹的皇祖母,他自是親近哀家的。”
高太後擡頭,朝身邊鐘萃看了眼。她一心放在皇長孫身上,這還是頭一回把目光放在旁人身上的。跟去歲相比,鐘萃的身形豐腴了幾分,仍舊有些瘦弱,身上環佩釵飾極少,并非是一朝得寵便恨不得滿身金銀綢羅的穿在身上,彰顯貴氣,尤其這鐘氏還是庶女出身,非是嫡女那般早已見過金銀绫羅,已不稀奇,她們往下賞下去那般多,她竟忍得住不先裁了衣裳來的。
高太後心中原本對鐘萃的遷怒少了幾分,又見她神情通透,尤其是一雙眼,如同從前叫人一眼看到底,帶着些認真,高太後心中一嘆,到底不曾變過。她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坐吧。”
鐘萃乖順的落坐,身子又傾了傾:“娘娘,臣妾還帶了撥浪鼓來。”說着朝下邊招了招,秋嬷嬷拿了兩支撥浪鼓來,鐘萃遞到高太後手中。
明藹喜歡聽撥浪鼓的聲兒,鐘萃每日給他搖一會,他聽見鐘萃的聲音,本移開盯着高太後的目光,高太後輕輕搖動撥浪鼓,聲音又把他給拉了回去。
小孩覺多,不過兩刻,他又沉沉睡下。高太後看着他的小臉半晌,這才叫人抱了去內殿裏。“你把明藹照料得很好。”
高太後對着皇長子滿腔祖孫情誼,明藹不在跟前兒,高太後便是言語再溫和,但一身雍容氣度,絲毫不敢叫人小觑了的。鐘萃老老實實的回話:“擔不得誇,臣妾身邊還有幾位嬷嬷幫襯着。”
高太後就着宮人送來的茶水喝了口,似不經意間般問了句:“不必自謙,你的作為哀家都看在眼裏。陛下可曾同你說過什麽?”
鐘萃向來老老實實的,她仔細想了想陛下近日說過的話,近日除了拿了折子來與她說起侯爺升遷之事外,別的倒是不曾說過,她輕輕搖搖頭,只道:“只叫楊公公送了前殿的杜嬷嬷來,說是指點臣妾規矩禮儀。”
杜嬷嬷為人親和耐心,并無架子,在指點鐘萃規矩禮儀時也不曾藏着捏着的,鐘萃進宮前本就學了些日子,進宮這一年半載也看了不少,照模畫樣的跟着學了些淺顯的,有了杜嬷嬷在一邊指點,鐘萃的規矩禮儀自是精進了不少。杜嬷嬷毫無保留的教,鐘萃便努力的學。對陛下,鐘萃心中自是十分感激的。
高太後見她不知情的模樣,心裏頓時有幾分複雜,借着飲茶遮掩臉上的詫異來。天子如此行事倒是叫高太後看不明白了,定要立這鐘氏為後的是他,偏生又半點消息不透露,這又是為何?
只天子不曾親口說,高太後卻也不會主動挑明這事兒。徐嬷嬷便是此時來的,她手上還拿着帖子,先給高太後兩個見過了禮,徐嬷嬷平日掌着宮務,每日忙得腳不沾地的,待在永壽宮的時辰都極少,這會卻突然來了,高太後不着痕跡的在她手上看了看,漾開笑:“怎的這個時辰便回來了?宮中的事都處理好了?”
徐嬷嬷搖頭,朝鐘萃看去:“老奴此來是來尋嫔主子的。”
太後和徐嬷嬷講話,鐘萃低眉垂眼在一旁,聽了徐嬷嬷這話,這才看過去:“不知嬷嬷有何事?”
徐嬷嬷奉上老太太的帖子:“江陵侯府老夫人遞了帖子進宮,說是想來拜見太後娘娘。”
鐘萃一時還有些沒回過神:“可是太後娘娘不是不見命婦麽?”見太後和徐嬷嬷都朝她看過來,鐘萃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精致的帖子,突然福至心靈,一下明白了過來。
老太太是奔着想見她的。不然徐嬷嬷也不會說來尋她,把帖子給她了。
鐘萃不願意見江陵侯府的人,臉上也明白表出了幾分不情願來,她想了想,正想開口,高太後先說了:“既然侯府老夫人想進宮拜見,便見一見又如何?”
這鐘氏非是普通寵妃,若是當真要走上後位,便不能只憑心意行事,江陵侯府數次不得見,倒也說不過去的。
鐘萃只得應下。等她帶着皇子回了綴霞宮,徐嬷嬷在高太後身邊替她捏了捏肩,徐嬷嬷乃高太後身邊的心腹,得高太後信任,說話也不若旁人諸多顧忌,徐嬷嬷把高太後的打算說了:“娘娘這是接受了嫔主子了。”
若非是接受了人,哪裏會替她打算的。鐘嫔若是一直不見娘家人,傳到宮外對她的名聲也不好,說她如今連娘家都看不上了的。
高太後拍開她的手:“哀家不過是看在明藹的份上。天子認定的事,哀家哪裏奈得何的。”
等天子來永壽宮給高太後請安,高太後想起鐘嫔半分不知的模樣,十分不解天子此等行為:“天子非要立那鐘嫔為後,卻又為何不肯透露半分的?”
中宮之位自是要合乎天子之意。在聞衍心中,堂堂天子,能堪配上的中宮人選,坐在皇後寶座上,完全合乎他心意的人,首先必須要才高八鬥,出口成章,七步做詩。早前礙于前朝形式,迫于後宮頻發事端,立後事宜迫在眉睫,如今天子如今膝下有皇長子,前朝已定,立後之事自是不再如此急切。
聞衍面上瞧不出情緒,只語氣平淡的說:“許是還不到時候。”
要全然合乎天子心意,這鐘氏如今還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