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鐘雲輝是大房庶子,生母曾是府上的丫頭出生,生了鐘雲輝後破格提成了姨娘。科舉後,鐘雲輝每日照舊去書院讀書,等着放榜的消息傳來。
江陵侯府今年下場的有好幾位,鐘雲輝的學識在其中算不上頂好,如今府上人人猜的都是大房的嫡子鐘雲坤。鐘雲坤學問好,經常受先生誇,都認定鐘雲坤這次下場必然能中,都往鐘雲坤身邊奉承,餘下二房、三房的也能聽到幾句。
鐘雲輝下了學,回了府上,下人們敷衍的朝他福了禮,鐘雲輝早就習慣了,府上的公子們住在前院裏,但鐘雲輝腳步不停,過了前院一路往後院走,直到在後院一處偏僻的院子停下。裏邊伺候的仆婦早就看到人了,忙迎了上來:“少爺回來了,姨娘剛還說起呢。”
鐘雲輝樣子溫潤,身材有些單薄,問道:“姨娘可還好?”
婆子笑盈盈的點頭:“好,好着呢。”
說着,已經走到了房門口,餘姨娘迎了出來,她比鐘雲輝還矮了半個頭,仰着臉不住看向兒子,引他往裏走:“我就猜到你這時候快回來了,早早就叫嬷嬷去廚房裏提了食盒來了,現在還溫着的,我讓他們擺出來,餓了吧,書院再好,那飯菜肯定不如家裏的,你瞧你都瘦了,比二少爺還瘦呢。”
餘姨娘一門心思的放在鐘雲輝身上,說着又低了聲音下去,二少爺只比鐘雲輝大半歲,但身體比他結實多了,總歸只怪她自己,三少爺要是也能托生在夫人肚子裏,也不至于被她一個姨娘給拖累。
鐘雲輝由着她拉到飯桌上,陪着餘姨娘用了晚食,丫頭們上了茶水,房裏就只剩下母子兩個。
餘姨娘問得小心:“禛哥兒,先生對你這次下場有何評價?”禛哥兒是鐘雲輝的小名。
鐘雲輝對餘姨娘并無隐瞞:“這次科舉是由禮部派遣官員主持,往前并無前例,也無參照,先生們對這些官員的喜好也并不清楚,現在談結果還尚早了些,一切只等放榜出來以後。”
餘姨娘:“那府上都傳遍了說二少爺能中?”轉念餘姨娘又想起來了,“二少爺的外祖是吏部的大官呢,別的人不清楚什麽禮部的官員,穆家是肯定知道的,指不定提早就已經報了信兒過來呢。”
餘姨娘又自怨自艾起來,說來說去還是怪她的出身。她要是像夫人一樣出身官家,也能幫襯着三少爺了。
因為她生的是兒子,餘姨娘母子為了不招大夫人惦記,從來都安安分分的,鐘雲輝也不敢在學問上拔尖了去,回回都表現得比二哥差,就為了讓大夫人覺得他們母子威脅不到二哥的地位。
餘姨娘打量起兒子清秀的臉龐,忍不住嘆了口氣:”早知道當初還不如把你生成女兒呢,姑娘總是要出嫁的,礙不到什麽去,你看五姑娘,現在可是宮中的娘娘了,那秦姨娘當初被夫人給打壓了,你看她現在,又抖起來了,連夫人都得顧忌着五姑娘容她兩分了。“
宮裏五姑娘沒傳出什麽事來,那秦氏就是宮中才人的生母,侯爺都重視她幾分,有宮中五姑娘撐着,連鐘雪的身份都水漲船高起來。
餘姨娘是覺得當侯府的姑娘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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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雲輝考慮得更長遠:“五妹妹膽子小,母親在侯府都覺得極為艱難,宮中規矩森嚴,她的日子怕比我們更難一些。”
餘姨娘便不說了。突然她揚起聲兒,叫外邊的婆子拿了東西進來:“是專程給你的,送到了門房那兒,嬷嬷正好給拿了回來,沒經大夫人那邊。”
送來的是一個包裹,鐘雲輝疑惑的打開,看到信上的字瞳孔一縮。
餘姨娘問:“誰送來的?”
鐘雲輝抿抿嘴,沒有應答,而是先拆了信,表情嚴肅的看下去,但後邊,他嚴肅的臉色稍緩了下來,目光放在那本佛經上,他打開細細看了起來,目光十分複雜。
“是五妹妹送來的,她替我抄了佛經,希望這次我能考中。”
餘姨娘一愣,臉上慢慢歡喜起來,她身子傾了傾:“真的是五姑娘?她不是在宮裏嗎?早前沒聽說她往家裏邊寄信了。”
按秦姨娘的嚣張,身在宮中的五姑娘要是給她寫了信,還惦記着她,秦姨娘早就炫耀到全府都知曉了。
小輩抄佛經,一般都是奉給老太太的。
“這五姑娘還挺有心的,從宮裏都寄信出來,你也沒白教她那麽久,五姑娘現在是宮妃,她要是在宮裏往上爬,你們關系又不錯,以後咱們也有靠山了,就不必太顧忌那邊了。”餘姨娘指了指正院的方向。
“不必了。”鐘雲輝有自己的堅持,他跟五妹妹的教導,說白了他也是收了銀子的,并不是出于好心去教,她也不欠他,現在五妹妹還記着他,這已經足夠了。鐘雲輝坐了兩刻,跟餘姨娘告辭,回了前院。
鐘萃是隔了半月才收到回信的。
楊培手捧黃門的造冊,腳步輕緩的走到殿中,裏邊傳來隐隐的說話聲,伴随着低沉的氛圍,楊培更是不敢發出聲兒來,他恭敬的站在簾後,低眉垂眼,聽着彭範二位苦口婆心的勸陛下立後。
自上回不歡而散後,朝中諸位大臣對勸陛下立後事宜暫且放下,如今科舉已過,複又重提起來。彭範二位苦口婆心,不時傳來他們的語重心長,“陛下已快而立,中宮後位卻遲遲不立,不利于國本,長此以往,國本必将動搖。”
“若國本這般容易動搖,只因一個女人便要我大越家國不穩,那我大越的諸多好兒郎又該至于何地?國若覆滅,只會因天子無能,貪官污吏,文臣腐朽,武将散漫。”聞衍沉聲反駁,”兩位老師教我如何治理江山,朕閱遍典籍,在位十載,只在其位謀其政,文臣盡心輔佐,武将骁勇殺敵,井然有序,一應規矩自然,如此江山才可太平。”
彭太傅毫不相讓:“陛下可有想過子嗣。”
聞衍嘴角微動,沉默下來。
彭太傅毫不客氣:“中宮未立,嫡子未降,少主幼必生事端,陛下年富力強,正該誕下子嗣,擇定少主加以培養。連太後娘娘也無時不惦記着。”
提到高太後,聞衍銳利的眼看過去,彭太傅毫不相讓,範太傅插了話進來,相比彭太傅的耿直,範太傅言語婉轉,臉上還帶着笑,替彭太傅解釋:“彭太傅這是心太急了。”他沒有咬定立後之事,反而提出了新的建議:“陛下現在不想立後,此事可以容後再議,只是子嗣事關重大,陛下當年奪下皇位何其艱難…”
從古至今,沒有任何一位皇帝願意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讓人,聞衍自然不例外,他眸色加深,範太傅繼續說道:“宮中娘娘們姿容秀美,端莊賢淑,陛下若是誕下子嗣,皇子們必然聰慧,再擇少主出來,加封太子,封其母為後也是使得的。”
彭範二位太傅的意思其實都一樣,一個是堅持立後再誕下嫡子,一個是婉轉一些,先誕下皇子再立後。
楊培在心裏砸砸嘴,把兩位太傅的意思給品了品。這兩位太傅一剛一柔,像是在打配合一樣,彭太傅惹得陛下發火,範太傅立馬便來解圍,聽到最後楊培也聽出來了,這二位太傅今天并不是來勸陛下立後,而是勸陛下誕下子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