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浣洗處的事後,有了膳房打頭,綴霞宮在宮中的境遇一下便恢複了正常。雖定例仍舊排在最末,但對綴霞宮衆人來講,只要不克扣他們的定例,這待遇已是極好的了。他們沒有那麽大野心。
鐘萃保持着習慣,日日手不離書,練大字,也給他們講上一兩個典故。有什麽“城門失火,殃及魚池”的故事,以及砍柴郎讀書為官的故事,都是她從啓蒙書上讀過的,便讀給他們聽。
這些啓蒙書上的典故,故事裏的主人公們大部分過得都很艱辛,甚至也有人懵懂半生,人到壯年突然發奮學習,最終成為了大學問家,最後被世人崇敬。鐘萃自是比不得這些被代代傳頌的人,但她看到典故頗有感觸,許多人家境貧苦,卻猶如崖上韌草,迎風而上,她身處溫室,更應學習這些主人公們的勤奮,正如別人半生開竅,鐘萃上輩子過得渾渾噩噩,這輩子正該發奮,活出個模樣來。
顧全精明,沒兩天就做了個秋千來。綴霞宮外邊林子大,夏日時可比別處涼快,四處還無其他宮室,“奴才父親以前是村裏的木匠,專門給人做打凳子箱子,奴才小時候跟着學了兩手,做秋千倒很簡單,花不了多少功夫。”
有手藝的人在世道上日子總是好過不少的,鐘萃也沒問過顧全怎麽進了宮來,總歸是過不下去了才會選擇進宮的。
秋千在兩顆大樹中間,顧全把秋千做得穩當,木料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手指摸上去,入手便是一陣滑膩,鐘萃是極為高興的,杏眼裏十分震驚:“這是給我的?”
江陵侯府後花園裏也有一架,有時鐘蓉幾個嫡女會在花園裏蕩秋千玩耍,鐘萃她們這些庶女只能遠遠的看,或者等沒人的時候悄悄去坐一坐,都不敢坐久了,花園裏仆婦丫頭不時經過,要看見了怪模怪樣的傳出去,叫人覺得她們小家子氣,嫡母們也會不喜的。這便是出格了。
顧全站在旁:“自是給主子準備的,主子要是看書寫字累了,便到這裏來坐坐,奴才看這林子裏還有木頭樁子呢,等改日把樁子給磨好了,還能給主子當個木案。”
鐘萃順着延申了下,在林子裏乘涼,坐在秋千上,下邊木案上放着點心和茶水,這樣的安穩日子,與她夢中幾乎一般無二。鐘萃看着顧全奇異漣漣:“顧全,你真厲害。”
顧全向來沉穩的面上一紅,往旁邊躲了躲:“主子客氣了。”
玉貴看了眼顧全,眼裏有些不服氣,上前一步:“主子,奴才也有好事禀報。”
分給鐘萃的這四個宮人,顧全玉貴,彩雲彩霞都不是鐘萃上輩子住在雲影殿時分的那些宮人,鐘萃專心讀書,對他們了解得不多,只看在眼中覺得都是那等可靠安心之人,不曾想他們還個個都藏着一身本事呢。許也是因他們到綴霞宮時間太短了,主仆幾個還不曾熟絡,是以不曾展現出來。
玉貴往前幾步,壓低了聲音:“主子,奴才知道有人能往宮外送東西。”
宮中規矩森嚴,諸如這等往宮中宮外私運東西都是明令禁止的,但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把其中關系疏通,上邊排查之人睜只眼閉只眼,得了好處裝聾作啞,下邊人自然有辦法偷偷帶些小物件出入宮廷。
董賢妃在內功名聲極好,宮中采買皆要經過她手,只要不報到賢妃面前,下邊這便是心知肚明的事。連宮中許多的娘娘們想要往外傳傳話,采買些小東西,都是這樣做的。
便跟之前在侯府時候類似,姑娘們不能時時出門,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姑娘們若是想采買點什麽,像鐘萃她們這些庶女,便會請庶兄們幫幫忙。鐘萃雖然是第一次知道宮中也能這般,但有了侯府珠玉在前,鐘萃也能理解,她只是有些擔憂:“不會出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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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貴想了想,搖頭:“倒是沒聽說過出問題。”
這條路子已經存在多年了。
“聽那打雜的小子說的,前幾日周常在娘娘還給宮外遞信了呢。”
對于常年在深宮的人來說,有這樣一條路子是極為方便的,只要給人一些好處,事情就給辦妥當了。
鐘萃緊了緊握着秋千的手。心中有些意動。鐘萃在讀書上遇到了難處,她想找人讨教,教過她啓蒙的三少爺鐘雲輝是最合适的人選。他知道她的學習進度,也容易給她講解。綴霞宮伺候的都看在眼裏,專門去給她打聽過。但最後鐘萃還是搖搖頭:“算了,三哥現在正準備科舉之事,不能打擾到他,免得惹他分了心。”
鐘雲輝這是第一次下場院式,若是考中,便是秀才了。
鐘萃讀書明理後,現在再看江陵侯府,往前在她面前如若龐然大物一般的侯門勳貴,現在也不過能用寥寥數語來概括。侯三代而降,為伯,要保住昔日榮耀地位,便要立功,如今江陵侯府中,只有侯爺鐘正江身有爵位,在衙門裏挂了個五品閑職,二叔三叔都無任何官職在身,幫襯不了侯府。
庶女還能嫁出去,庶子們遲早有分出去的一日,住在侯府時能得侯府庇蔭,稱一句侯府公子,若是分了出去,又沒有官職在身,便只是個平頭百姓了。
就跟現在被分出去的四叔五叔一般,從侯府分出去時只分了三兩個鋪子,一座二進的小院,沒了侯府這個龐然大物罩着,往來的也漸漸從各大家公子變成普通閑客。鐘雲輝等人若不能考中科舉,遲早一日會重複走上叔父們的路。鐘萃哪裏敢耽擱他奔前程的。
鐘萃也歇了現在寫信遞出去的事。
科舉關乎前朝大事,內閣輔臣彭郎、範奚,吏部戶部兩位尚書都在承明殿中商議此事科舉主持事宜。吏部戶部兩位尚書離去後,殿中只剩內閣輔臣彭範二人。
大越科舉制度尊前朝已延續多年,但其實效果并不佳,朝中的臣子更多是通過舉薦入朝,尤其是先帝景帝時期,許多有舊之人都通過舉薦入朝,這些舉薦之人,往往有真材實料者不多,聞衍登基後,曾數度想對朝堂制度改革。彭範二人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聞衍沉聲開口:“兩位太傅覺得如何?”說的正是關于科舉主持事宜,吏部尚書秦章舉薦吏部郎中為主考官。
吏部管理官員選拔、升遷,獎懲,科舉原本屬吏部統轄範疇。
彭範二位已經上了年紀,卻依舊精神抖擻,一心一意撲在朝中,彭太傅沉吟片刻,笑道:“陛下可還記得《唐摭言》卷一《進士歸禮部》中記載二李紛争。”
聞衍八歲得封皇太子,這些有關科舉制度的編撰自是熟讀。只到底編撰為人,難免會在過程中添加一些觀念。《唐摭言》這書是唯一紀錄歷代前朝舊事的有關科舉的書籍。
聞衍聽懂了彭太傅的話:“太傅的意思,是讓朕效仿那歷代前朝,指定禮部。”
彭太傅正是這意思,他面帶笑意,如同多年前教授小太子帝王心計時:“陛下若想一改前朝,便只有扶植科舉寒門,成天子門生,到時四海皆是天子門生,陛下一言九鼎,自是不用再過多與前朝世家周旋,可堪為大助力。”
範奚點頭:“彭太傅所言不假,科舉是為我朝選舉人才為陛下和朝堂所用,數載以來,科舉之勢越發壯大,若放任下去,怕是又成一樁禍事,倒不如早些防範,加以疏通引導,也好早日避免,叫他們能選拔出人才來,充實朝堂。”
歷代前朝便是先有了二李紛争,才引發了重視,将科舉全權交由吏部侍郎負責。
聞衍臉上不由得泛起笑意:“不錯,二位太傅言之有理。”國事商議定,聞衍下了禦案,與他們同坐,親自給彭範二位太傅斟了茶水,溫言閑談起了其他,君臣交談甚歡。
聞衍年少時,也曾這樣日日與二位太傅比鄰而座,聽他們傳授知識,帝王之道,為君之道,課業結束,他們會同他講宮外的事。聞衍那時最喜歡聽的便是宮外的事,便是二位太傅說的是街頭巷子裏的小事也常常叫他聽得如癡如醉。
到未時,範奚二位太傅施禮告辭,聞衍親送他們出了殿門,便折返回來。楊培捧了盞參湯來,奉到禦案前:“陛下,膳房特意熬好的參湯,特意給送過來的。”
聞衍微微颔首:“先放着吧。”
“是。”楊培輕輕放到桌上,便退到一側了。
聞衍手中捧着奏折:“永壽宮,太後今日可有出宮過?”
永壽宮的情況楊培時刻叫人注意着的,有問題下邊就會報上來,他細細說了:“太後娘娘今日起得早,早上在沿着荷花池走了走,許是這天氣太熱了些,回殿裏後太後娘娘便不曾出來過。不過膳房那邊說了,今日送過去的飯食太後娘娘用得不錯。”
聞衍心知肚明,太後不願出宮并非是天氣太熱的緣故,而是太後不願意踏出宮門,甚至連宮中嫔妃也不願接見。無論聞衍如何勸,始終效果甚微。
聞衍心中有些挫敗,先帝在位時,因蘇貴妃之因,與高太後勢同水火,後宮不得幹政,先帝嚴厲要求高太後如此,卻縱容蘇貴妃插手染指朝政,偏心若此,至多年夫妻恩情不顧,可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穩坐皇位的是他這個親兒子,蘇貴妃和先帝早就作古,便是有瑕,又有誰敢多言?他身為皇帝,自是會護着母後安好的,也有這個能力叫世人奉她為尊,畢恭畢敬,母後怎的不信任他呢。
壓下心裏泛起的些微酸楚,聞衍面上絲毫沒有顯露出情緒,等楊培說完,這才交代:“确實是熱了些,叫膳房多給太後宮中備些清涼解渴的點心、水,不拘是甚,只要太後多用幾口,朕自是有賞。”
楊培弓着身子:“奴才這便去吩咐,陛下孝心可敬,太後娘娘若是知曉了指不定心裏該多高興了。”
陛下重規矩,各宮的用度每日都有定例,便是自己也奉行儉以養德的做法,不曾奢靡無度,只除對永壽宮例外。
聞衍側身看他一眼:“些許小事,不必叫太後知道了。”
楊培低了低頭:“是。”他往後退了退,快步退出了殿中,殿裏便只傳來沙沙的批閱奏折的聲音。
楊培出了殿裏把事情交代好,走到承明殿偏殿剛站了會,有在禦前當差的湊上來,往正殿的方向看了看:“楊公公,陛下還忙呢?也不知今日召不召見後宮的娘娘們。”
楊培一聽,笑面佛一般的眼頓時銳利起來,打量起了禦前當差的:“我看你是腦袋別到了褲腰帶了,陛下的事情可是你能打聽的!忘了早前那些在禦前當差的宮人的下場了。”
在禦前當差不謹言慎行,重則掉了腦袋,輕則被扁去了太湖裏挖淤泥去了。
這些人幾乎是一開口,楊培就知道他們的意思了,他斜睨了人一眼:“後宮哪位娘娘找你打聽的?”
禦前宮人吓得腿彎一軟,立馬供了出來:“是、是周常在,她說她今日練了新曲兒。”
楊培似模似樣的點點頭:“我說呢。”
在宮中資歷深的嫔妃誰不知道陛下的脾氣,誰敢來觸這個黴頭的,也只有今年初夏剛進宮這一批娘娘們了。
前有那綴霞宮的鐘才人,數次招了陛下的眼,被貶到那綴霞宮去,本是黴運,卻也有些運道,在陛下面前倒也挂上號了,以楊培覺得,陛下是不會因着她這張臉遷怒她了。後便有這周常在了,竟然這麽大膽,敢買通禦前宮人。
楊培擺擺手:“行了,這回便算了,下回再犯事,你就自去太湖裏挖泥去吧。”
禦前宮人“欸”了兩聲便跑了。
楊培理了理自己的衣擺,重新架着勢,悄悄回了殿中。剛踏入殿裏,聞衍便沉聲道:“新曲兒?”
楊培臉色一白,頓時跪伏于地:“陛下恕罪,奴才并非自作主張。”
聞衍手中拿着筆,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既然周常在學了新曲兒,那便叫她彈來聽聽。”他用朱砂筆在折子上寫下一個閱字,把折子放置到一旁。
楊培立馬起身往外走:“奴才這便去請常在來。”
周常在來得很快。她抱着自己的琴放在早就備好的琴案上,穿着一身水袖雲賞,畫着精致的妝容,額間還畫了粉色花瓣,明豔動人,周常在緩緩福禮,雲賞展現出她姣好的身形,周常在緩緩下拜,雙目楚楚含情一般的看着人,嘴中嬌柔的呼道:“陛下萬福。”
禦案上,聞衍只“嗯”了一聲:“起吧。”
周常在起身,還想開口,楊培已經立在了一邊,指了指那琴案:“常在,陛下正在操心國事,常在還是莫要叨擾了陛下的好,陛下吩咐過,常在來了後自彈便是。”
她又不是府上養的伎子們。
當府上宴客或接待人時,伎子們便會在一旁奏樂,或彈或奏,無需他們插言。周常在從來是看不上這些伎子們的,她生來就是重臣嫡女,卻不會同這些人一樣去這般取悅別人。但現在卻與那些伎子無二,周常在心裏憋悶,又不能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說:“是。”便坐下開始彈琴。
楊培便在一旁站好。
聞衍下晌批奏折一般為一個時辰,他神情略微放松,專心致志的批閱起了奏折,朱砂筆不斷批閱着,随着時間流逝,沙沙作響寫字的聲音不斷,彈琴的聲音斷斷續續起來,甚至到了難聽的程度,聞衍出聲打斷:“行了。”
周常在現在哪裏還有來時半點光鮮,她顫着手,臉上呈現出了疲态,可憐巴巴的看着他,期望得到他的憐惜:“陛下。”
聞衍擱下筆,從禦案轉出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人,神情裏沒有半點動容,“起來吧。”他只淡淡吩咐宮人,“給常在看茶。”
論楚楚可憐,這後宮中早已有了一位。聞衍腦子裏不由得想起了綴霞宮鐘氏那張與蘇貴妃同樣格外楚楚可憐的臉,那日在太湖邊上,鐘萃濕透了,就那樣蜷縮着身子,薄薄的眼皮似醒非醒的朝他看,渾身狼狽,又透着脆弱無依,叫人想去呵護。
聞衍覺得,鐘氏比之蘇貴妃,卻是更嬌弱一些,蘇貴妃再楚楚可憐,卻怎麽都帶着一股違和之氣,只有那鐘氏,她是天然的楚楚可憐,更易博得人同情,第一次他看到人險些時态,之後再見鐘氏,便再不會把她跟蘇貴妃聯系在了一起。
她們只是有些相似,卻又完全不同。
周常在見他沒反應,下意識咬咬嘴兒,心裏不大服氣,那楊美人比她還後進宮呢,之前還得了陛下訓,都不敢出門的,現在被召見了幾次,在她面前都猖狂起來。不就是會背誦幾條律令麽,她的琴藝也是出了名兒的。
周常在十分不服氣,但她知道陛下偏愛會讀書認字的,只能壓下被楊美人壓下的火,臉上重新挂起了笑容,從袖中拿出了一張大字,格外謙遜的說道:“嫔妾這幾日在宮中練字,老是覺得還差了點什麽,便帶了一張出來,想請陛下給指點一二。”
聞衍果然從她手上接過,還不等周常在繼續描補上幾句添色,聞衍已經從大字上擡起了眼,神色如晦,“這是你寫的字?”
周常在不明所以,傾身過去看看,确認的點點頭:“沒錯,是嫔妾寫的。”
聞衍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眼中再也沒有丁點和氣,甚至看向周常在的目光也帶上了冰刃一般。
聞衍平生最厭惡的便是說謊。
先帝與蘇貴妃早年說夠了,滿口謊言,表裏不一,鸠占鵲巢,每一樣周常在都占了。
她以為就憑那句“當時若不登高望,誰信東流海洋深?”他就不知道她說謊了嗎?他曾問“莺花猶怕春光老,豈可教人枉度春”這句,周常在當時回答說讀過了。她卻不知這句是在東海之後。
周常在之父周奇任北衙軍營統領,乃是聞衍的心腹之一,便是當年帶兵與戎狄開戰,周奇也曾數次救下他,除開領兵之外,周奇偶爾也會說遠在京城的妻女們,說到周钰,周奇數次誇贊,說她小小年紀便彈得一手好琴,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最是貼心不過,講了許多家中趣事,又是如何的父慈子孝,一家和睦。
先入為主,聞衍對周钰便也有了幾分了解,有了幾分親近之意,在心裏認為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便是明知道她在說謊,聞衍也下意識替她找補起來,周常在畢竟是姑娘,難免有些争強好勝,為了臉面不敢講實話,尚且年紀輕,也并非不能理解。
便是這次她窺探帝蹤,看在周奇的份上,聞衍也只是對她小懲一番,讓她長個教訓。哪知她竟然還拿了別人的大字來冒名頂替。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小女兒臉面的話能遮掩過去的了,這已是心腸惡毒下作,欺上瞞下,一心鑽營不擇手段了,哪有半分當年周奇說起時的貼心善良。聞衍心中對周常在的那些親近形容盡數褪去,他壓着氣,不再看她:“來人,送常在回宮。”
周常在不敢置信,滿是慌亂:“陛下。”
聞衍垂下眼,周常在往他身邊靠,慌亂間拉扯到聞衍的衣袖,她還試圖看,想從聞衍的表情裏看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之前還好好的,陛下還叫人給看了茶,怎麽突然之間就變了臉?幾個宮人臉頓時白了,再顧不得想要好好勸走周常在,扯開了她的手,便架着周常在往外去。
大字落到了地上,一邊的案上還浮着茶氣,正袅袅上升。
楊培撿了大字起來,越發小心起來:“陛下,這大字如何處理?”
聞衍看着那大字,忍不住遷怒起來。誠然這周常在是個惡毒之人,但這與鐘氏有何幹系,她已安排住到綴霞宮裏,遠離了其他宮室,但怎的每次處置後宮事務卻都攪在其中。他沉着聲:“送回去,她不是愛寫大字麽,讓她抄,照着抄上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