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聽見有人在唱歌,高遠而空靈,好像小時候有一次奶奶帶我去教堂聽到的那樣,許多穿着白衣的天使合唱,他們的歌聲聖潔遼遠。
我在這種持續不斷的歌聲中醒轉過來,然後我立刻發現我的帳篷在劇烈搖動,風燈左右亂晃,而外面呼嘯的風聲大概就是我剛剛在夢中聽到的歌聲。我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悶油瓶已經不見了。
我鑽出帳篷看了一眼,猛烈的風夾雜着雪花撲了我一臉,我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妙,看來長白山的第一場暴風雪已經提前到來了。
我縮回帳篷裏考慮了一下,悶油瓶已經走上他命定的結局,眼下我如果不打算在這裏自行了斷的話,就應該馬上動身往回走了。否則搞不好我會死在他前面。
雖然對于悶油瓶的選擇我有許多的憤怒悲傷、郁悶遺憾,甚至有一點絕望的情緒,但是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我可不想随随便便把自己交待在這裏,人總是只有先活下來,其他的一切才有可能。
現在想要去追悶油瓶已經不可能了,暴風雪早已把腳印抹掉了,我既不知道他要去哪裏,也不認識路,就算想追也不知道從何追起。往回走的話,只要三天就能回到有補給站的地方。我動身越早,活下來的幾率就越大,沒有時間再去傷感,我立馬開始将我所有的東西打包規整。
整理好之後,我環顧四周有一點茫然,暴風雪使周圍的景色發生了改變,我有點不認識路了。咬咬牙,我按照模糊的記憶選定一個方向開始走,翻過一個雪包以後,又是一個雪包,再次翻過去後,眼前又出現一個更大的雪包,我爬到這個雪包頂上四處看去,就有一點慌了,四周的景象我都完全沒有看過,他娘的老子不會是迷路了吧?這下可麻煩了。
如今我孤身一人,沒有向導也沒有後援,而暴風雪越來越猛烈,冰冷徹骨的狂風夾雜着大量的雪片呼嘯怒吼,我記得上一次來長白山的時候,順子說過,這種暴風雪一旦刮起來了,沒有個兩三天是絕對不會停歇的。再找不到回去的方向,我他媽的就要在這裏給悶油瓶陪葬了。這使我十分郁悶,與其這樣不明不白死在這裏,還不如直接跟那只悶油瓶子死在一處。
我緊了緊肩上的背包,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然後翻下了這個雪包繼續往前走。在這種暴風雪的天氣裏行走十分困難,有許多地方的積雪變得十分松但是厚,一腳踩下去直沒到大腿根。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一邊努力的辨認方向,可是舉目四顧,到處都是風雪,除了我自己,就只剩下一片白色,純淨的白色,我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眼前有點異樣,這個純白的世界染上了一層粉紅色,變得不那麽冰冷了,可是我的眼睛開始有劇烈的異物感和疼痛,就像有人往我的眼裏扔了一把石灰,即使閉上眼睛還是覺得很痛,然後我的眼前就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了。
在最初的詫異之後,我陡然明白了,這是初期雪盲的症狀。草!他娘的怎麽什麽倒黴事兒都給我趕上了!我在心裏哀嘆了一聲,一般的雪盲在發生後,只要讓眼睛休息數天就會自行恢複。可是老子目前的狀況,完全不允許眼睛在這時候罷工啊,閉上眼睛的話,簡直就是走上一條通往鬼門關的路。我心中的郁結簡直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我試着眯起眼睛,可是沒有用,眼前仍然是一片模糊,而且眼底的刺痛感陡然加劇了。我知道得過雪盲的人,不注意會再次得雪盲。再次雪盲症狀會更嚴重,甚至搞不好就會永遠失明。最後我只好認命的閉上眼睛,憑感覺摸索着往前走,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感覺像是爬上了一個雪坡,沒走幾步我就突然感覺腳底一空。我暗叫一聲不好,緊接着周圍的雪塊全都松動了。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我驚叫了一聲之後整個人就仰面朝上連帶着這一大片雪塊都翻落下去了,許多的雪花雪塊砸在我臉上,我伸出雙手胡亂抓了一通,但是什麽也沒有抓住。在很長的一個自由落體運動後,我終于摔進了厚厚一層積雪中。
試着動彈了一下手腳之後,我暗自慶幸多虧這裏的雪夠厚,我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還能夠四肢健全,誰知一擡頭就覺得眼前一黑,一大片雪結結實實的把我砸了個昏天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