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可能因為下午睡太久,我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才睡着,迷迷糊糊的做了很多的夢,總是看見悶油瓶一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就連眼裏都流出血來,我吓得不輕,可是我用盡力氣都沒法向他靠近一步,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都極度焦慮。
所以當我早晨起來的時候,我十分的疲累,頭痛欲裂。
昏昏沉沉推開他的房門時,我心裏一涼,整個人頓時清醒了,他娘的,房間裏沒人!他還是跑掉了嗎?甚至都沒通知我一聲!來不及多想,我暗罵一聲,轉身就往外跑,一邊快速計算他大概跑了多久,我要往哪裏去追。
然而就在我要邁出大門的時候聽到了身後的廁所門響,回頭我就看到他站在廁所門口,眼神安靜的看着驚慌失措的我。
“你,你沒走?”我一邊喘氣一邊有點惱火的問。
他看了一眼沙發說,“我的包。”我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果然他的包還好好的躺在沙發上呢,我剛剛慌慌張張的居然沒注意到。
“那個,”我有點窘迫,“今天,帶你去逛西湖。”
平心而論,其實西湖景色确實是很美的,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言不虛。只是近些年來西湖的游人多得令人發指,照張相你都找不到自己在哪兒。特別是五一、十一這樣的假期,遠離西湖,珍惜生命就對了。
好在悶油瓶來的時候不是假期,而且這兩天又下着雨,所以游人稀疏了很多。但是杭州當地有句話,叫“曬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霧西湖”,說的就是其實雨中的西湖更值得一看。
我沒有帶悶油瓶順着斷橋殘雪一路逛過去,一來大部分外地游客都是第一站直奔斷橋的,所以這些地方都是人滿為患,什麽也看不到,我猜以悶油瓶的性子,他肯定不喜歡人這麽多的地方。二來其實我并不覺得那斷橋有多美,有許多都是被炒作起來的。
所以我是直接上西湖邊包了條小船,很多人以為西湖的小船都是要定點停靠的,其實那只是因為你給的錢不夠多。
船是那種有點古香古色的烏篷船,我倆上了船之後,船夫撐杆輕輕一點就離了岸。坐在船艙看出去,兩岸青山如黛,雨洗過的樹葉別樣的青翠,煙雨迷蒙中說不出的美好,就連悶油瓶向來平淡無波的眼裏也有了一分神采。
船行至湖中央,我讓船夫休息一會兒,船夫應了一聲就蹲在船頭抽煙,他穿着蓑衣戴了一頂鬥笠,我看着他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的《新白娘子傳奇》來,那時候白素貞和許仙就是雨中同船定的情,所謂的“百年修得同船渡”。鬼使神差的我就問了悶油瓶一句,“你看過《新白娘子傳奇》嗎?”
悶油瓶轉過頭來,有些茫然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我嘆了口氣,他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好像從來沒有過過一天正常人的生活,沒有一點正常人的娛樂,他與鬥外的世界真的是脫節的。我突然來了熱情,打算給他普及一下這個在中國老少皆知的民間傳說。
我口才一般,講得并不如何生動,只能算是平鋪直敘的把故事說了個大概,悶油瓶似乎也并沒有認真在聽,一直看着船外,飄落的雨絲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
故事講完後船裏安靜下來,我有點尴尬,想了想舉起相機說,“小哥,我給你照張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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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打算拍他個側影,沒想到他卻對我這句話有了反應,居然十分配合的轉過頭來看着我的鏡頭。雖然鏡頭裏的他依然一副面癱相,但能看鏡頭已經算是驚喜,我趕緊按下快門。
照完相後,悶油瓶又轉頭看船外,過了好久之後,他突然說了一句話,“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
“啊?”措不及防聽他說這麽一句話,我一愣,不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
倒是船夫比我先反應過來,那個樸實的男人回頭說道,“這位小哥,話不是這麽說的,感情這種東西吧,有時候是不受控制的。再說了,我覺得白娘子和許仙在一起挺好,要沒有他們,咱們西湖肯定沒有今天這麽熱鬧。”
“你也沒有這麽好的生意了。”我接口道。船夫爽朗的笑起來。
“水漫金山,那些無辜的人都枉死了嗎?”悶油瓶淡淡的說。
“所以白娘子才要被壓在雷峰塔底千年來贖罪啊。”船夫說。
“千年……值得嗎?”悶油瓶聲音很低的說道。沒有人回答他,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別人的答案。
值得不值得,只有那個被壓在塔底的人自己心裏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