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對應你的生日27(1)
重制之後會直接替換,打個完結截個圖再說
最後貼上紀伯倫《愛是一個光明的字》
愛情是一個光明的字,
被一支光明的手,
寫在一張光明的紙上。
愛情是情人之間的一層面紗。
不肯原諒女人細微過失的男人,
永遠不會享有她那美好的德性。
愛所給予的,只是他自己;
愛所取的,也只是取自他自己。
愛不占有,也不會為人所占。
因為愛生是自足的。
情人只擁抱了他們之間的一種東西,
而沒有真正互相擁抱。
留下一點空間,讓天風在愛之間舞蹈。
彼此相愛,但不要讓愛成為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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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愛成為靈魂兩岸之間流動的海洋。
斟滿彼此的酒杯,
但不要同飲一杯。
把你的面包給對方,
但不要吃同一個面包。
一同唱歌、跳舞、歡樂,
但要保有自我。
就好像琵琶的弦是分開的,
但同奏一首曲子。
獻出你們的心,
但不要把自己的心交給對方保管。
要站在一起,但不要挨得太近;
因為廟宇的支柱是分開豎立的,
橡樹和柏樹也不在彼此的陰影下生長。
☆、Fryderyk·F·Chopin
教程:如何簡單快捷地制作一個拉維爾
材料:弗雷德裏克拉維爾将軍的完整基因數據、戰船“風标”、人體克隆材料若幹
工具:寧芙李希霍芬海菲爾德博士的神秘實驗裝置
注意:該方法未經臨床實驗驗證,因此無法确定實驗過程中會産生何種不良後果。同時,也不能夠保證實驗失敗會造成何種後果。
實驗原理:略
實驗步驟:
1.準備好上述實驗工具和材料
2.通過人體克隆實驗克隆一個拉維爾将軍
(注意:必須保證克隆過程中基因與克隆對象100%一致)
3.啓動戰船,連接寧芙博士的神秘實驗裝置,将克隆好的拉維爾将軍的身體放入裝置內,啓動裝置
4.意識和記憶與身體融合成功,恭喜你,你現在獲得了一個和原來一毛一樣的拉維爾!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D
☆、Fryderyk·F·Chopin
My last breath
#01
“每只吸血鬼都像你這樣嗎?”
“像我的哪一樣呢,拉維爾?”
像你一樣眷戀月光,我想。
他是一只不曾透露過姓名的吸血鬼,只在滿月的夜晚從天而降,像個恪守諾言的貴族,守時、從不失約。
不過,他大概真是個貴族,不需要将他高貴的名字告知于卑微的人類。
然而我對他的名字沒有興趣,就像我對獵殺吸血鬼也沒有興趣。我不問他的名字,他也不問我為什麽——啊,不對,他還是問過的。他知道我的名字,也就是說,他知道我是誰。
“貴安,尊敬的騎士長大人,為您送上來自諾法萊恩的誠摯問候。”
他像是身披月光,倒不如說,只有這樣的月光才能夠襯托他的美貌。吸血鬼大概都是這樣的生物,擁有人類難以企及的容顏。但是,即便是這樣,他也依然是我所見過的吸血鬼中最為美麗的那一只,可以不誇張地說,他所擁有的是足以颠倒衆生的臉孔。
他的鞋跟點在城牆的磚石地面上,發出噠噠兩聲輕響。他的臉蒼白得幾近透明,但嘴唇殷紅,好像來之前曾與某個玫瑰花般的少女親吻,再趁虛而入吮吸那花蜜一樣香甜的血液。
諾法萊恩的森林,那是吸血鬼貴族們的聚居地。他自報家門,使我更加确信他的貴族身份。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他是一只美麗而愛好和平的吸血鬼,雖然有些煩人,但不失為是一個共渡漫長夜晚的還不錯的夥伴。他會留在我身邊直到破曉之前才離開。然後等到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我也該回去了。
通常我不太理會他的花言巧語,但這不妨礙他的自我發揮。他像一只絮絮叨叨又黏人的貓,和我一起繞着庫爾德寧城走過一圈又一圈。
吸血鬼體溫很低,他身上的香水味也因此揮發不出去似的、總是淡淡的,顯得神秘而遙遠,在我看來,這樣的香味就讓我覺得恰到好處。
但今晚他身上的香味繁複而濃烈,聞起來覺得雜亂不堪。不過我還沒來得及皺眉,他打了個響指,這下我能聞到的又是他慣用的香水氣味,但還多了一絲紅酒的馥郁芬芳。
“走得太急,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吸血鬼沖我眨了眨眼睛,“今晚諾法萊恩有宴會,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
我這才發覺他今晚穿得格外華麗,是……蕾絲領花上鑲有珍珠的華麗——那麽,這樣看來,他果然是一名貴族,甚至還有可能是來自莉莉絲後代的純血貴族。
可這依舊不關我的事,但我确實對一件事感到好奇。于是我問他:“你出現的時候從來不會有其他吸血鬼,是你做了什麽手腳嗎?”
“你終于開始對我的事有一點好奇了,拉維爾。”他笑起來,“沒錯,我對整個庫爾德寧設下了結界。”
“是什麽結界?”
“你應該聽說過這種結界,拉維爾。”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是向其他同類宣告此地是我臨時私有的結界,通常貴族們出門捕食時都會這樣做,以防被其他血族打擾進食。”
我的确聽說過這種結界,不過,尊貴到用餐不想被打擾的血族貴族幾乎不會自己出門獵食,有的是仆人為他們将上好的新鮮血液盛在骨瓷碟裏。
但這無疑是向我透露了他的身份,我說:“那麽你也是貴族了,還是純血的那種?”
他直言不諱到:“是的,拉維爾,我來自七大家族。很高興你有一天也會這樣關心我的事。”
他又一次說。
這倒讓我有一些意想不到了。我原以為他從不曾告訴我他的名字,同樣也不會告訴我他的身份。不過,他為什麽這樣在意我忽然詢問他的來歷,真是讓人沒有頭緒。因為我們一起走過那麽多個夜晚,相互之間心存一點好奇,這并不奇怪。但這也沒什麽關系,總之都不算什麽要緊的事情。
問過我想知道的問題,又很快得到答案,我又不說話了。這并不是針對他,事實上,我認為我自己一向是一個比較寡言的人。
但他似乎還十分意猶未盡,依舊望着我,好像希望我再多問他一些什麽。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樣,擁有一對紅色的眼睛。我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這月光的緣故,他那深紅色的眼瞳看上去竟然有一絲寂寞,好像在等誰,等了很久。
“你……”
可我要問他什麽呢。我不在乎他的名字,也不在乎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在乎他為什麽要大費周章設下一個能不被其他同類侵擾的結界。
我不認識他,在某一個月圓之夜他忽然出現之前,我敢肯定這件事。
那麽,為什麽他看我的眼神會這樣,會這樣寂寞又充滿期待呢。
#02
最後,我問他。
“你是不是在等誰?”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悲傷起來。傳說吸血鬼是沒有眼淚的,這一點我不曾考證過,因為無關緊要,我不會因為血族的眼淚生出無端的憐憫,也不會因為敵人的淚水而更加渴望毀滅和殺戮。
他是一只非常愛笑的吸血鬼,我見過他露出各種各樣的笑容。他常常微笑,好像從沒有過負面的情緒。倘若如他所言,他确實是一只純血的吸血鬼,那麽就我所知,活過這樣漫長時光的生物,無論是神還是魔鬼,臉上通常都沒有太多的表情。
而他的情緒是這樣豐富,又因為這張過于美麗的容顏時時牽動人心。吸血鬼是擅于魅惑的種族,這一點在我小時候就知道。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轉過頭去凝望那輪滿月。我順着他的視線,可以看到他的側臉。這月光分外皎潔,我看見他微微蹙起眉頭,眼中壓抑着無可奈何的愁緒。
可他還是微微勾着唇角,好像面對一個任性胡鬧的孩童。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望向我,他說:“是的,拉維爾,我在等一個人。”
這個時候他又重新眼含笑意了。我好像忽然間對他多了一些理解,又好像沒有,沒有關系,這不重要。我想,無論是人或者吸血鬼,這樣的時候我需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問過這樣一個讓他感到難過的問題,我想他大概不會再對我的提問抱有什麽期待。這樣最好,因為我自認為是一個寡言的人,由我來挑起的話題幾乎沒有讓參與者感到愉快過,這是我用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身體力行證明過的。有些人擅于會話,有些人則适合沉默。他是擅于會話的吸血鬼,我是适合沉默的人類。
他果然不再等我提出新的問題,而是主動說:“拉維爾,我聽說庫爾德寧的人給你起了個外號,你聽說了嗎?”
我當然聽說過。
但這都不能算是外號,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寫實的描述。我的工作是在夜幕籠罩之後開始巡邏,用銀質的聖劍制裁意圖謀害人類的吸血鬼,到太陽完全升起時結束。我是一個守夜人。這樣看,他們稱呼我黑夜騎士沒有絲毫不妥之處。我屬于夜晚,即便我侍奉浸沒于陽光下的神明,但我卻是為了黑夜而生。
好在我的名字沒有繼承任何關于光的詞彙,歷史上有無數名為光的騎士在黑暗裏隕落。假如一位守護漫漫長夜的騎士死在吸血鬼的獠牙下,聖堂裏的主教便會告誡其他信徒,這又是一位信仰不夠堅定的騎士堕落于吸血鬼的誘惑,神只能以死亡将他拯救。
我是第幾位守護聖城的騎士?我記不清了,不過這不重要。他曾問過我,他說:“拉維爾。既然每一位守護黑夜的騎士都會在吸血鬼的誘惑下堕落,那麽你呢?”
“原來你誘惑我了嗎?”
這是實話。雖然他看上去非常失望,我确實沒能察覺到他所說的誘惑究竟是什麽——或者他的美貌本身就是一種誘惑?這倒是很有可能。我承認,他的臉能夠颠倒衆生,可我确實沒有因此而意亂情迷……或許是我太過遲鈍,僅僅只能欣賞?
他搖了搖頭,笑起來:“那我想,應該是你的信仰太過堅定,沒有人能夠動搖吧。”
不是這樣的。我幾乎脫口而出。我對他不為所動(難道他真的誘惑過我?)可以是任何原因,但絕不可能是因為信仰。
我能夠站在這裏,緊緊握住銀之劍,能夠斬下所有前來獵殺的吸血鬼的頭,正是因為我沒有信仰。
☆、Fryderyk·F·Chopin
#03
吸血鬼于深夜到訪,又要在日出前離開,和以往的每一次都相同。
他走時天邊已經隐隐流出晦暗的光芒。在臨走之前,他一腳踏在城牆的邊緣,又忽然回過頭來,說:“下次見,拉維爾。”
那些金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好像在他的蒼白皮膚上灑下一層金粉。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或許每個吸血鬼都像他一樣,都像他這樣眷戀着月光。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只是那金粉一樣閃爍的是灼燒的痕跡,就典籍裏記載的內容來看,陽光灼燒吸血鬼的身軀帶來的劇痛與地獄的業火焚燒人類的靈魂相同。無怪這個種族這樣深愛月色,倒不如說是只有月光愛着這些被詛咒的生命。
天就要亮了,他今天停留得比過去都要久一些。懸在我腰側的銀劍開始泛起微光,這是被供奉在聖殿中、名為太陽的聖裁之劍,因此持劍者握住劍柄時手中會有灼燒般的痛感。依照主教所言,這是神對每一位持有聖劍的騎士無時不刻的教誨,告誡手持聖裁之人要時時克己、切忌濫用力量。
這柄劍身上的光芒會随着陽光變得愈發強烈。倘若聖裁開始發光,那麽就意味着他必須要離開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将頭重新轉回去,似乎想要不惜付出生命,來目睹一場壯麗的日出。
“趕緊走。”
我說。
他好像又要回過頭來,但控制住了。在太陽即将從地平線升起的瞬間,他淩空一躍。
我在聖城城牆的陰影下注視太陽升起,手中的聖裁銀光如雪。恍惚間我竟然有這樣一種感覺,這聖劍的光芒像極了吸血鬼蒼白的膚色。
我是黑夜的騎士,是聖城的守夜人。大約黑夜也已經影響了我,我也像個吸血鬼似的更加偏好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據說我的前任就是因為再也無法忍受奪目的陽光而自願向吸血鬼獻出靈魂。
在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我還有另一樣必須得完成的任務。
吸血鬼不會在白天進犯,聖劍也要被重新供奉于聖殿的陽光之下,以此來洗去前一夜積攢的污穢。而我也要回到聖殿,聆聽主教為我傳達神的教誨。
當我回到聖殿,恰好碰上一群唱詩班的孩子。其中一個小女孩兒我認識,她的嗓音猶如天籁,我記得那一次他們恰好在練習聖母頌,我剛剛結束一天的巡邏,情不自禁地為她鼓掌。
她叫瑪德琳,名字和聲音一樣甜美。她看見我,于是小跑過來,提起裙角向我行了個禮,我不由得擡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
“拉維爾大人。”她輕輕地說,“您辛苦了。”
“原來您在這裏,大人。”
那是主教身邊的一位神父,向我疾步走來。
“主教等候您多時了,請您快一些,不然要趕不上供奉聖劍了。”
我又看了她一眼,說:“我先去歸還聖劍。”
她十分乖巧的點點頭。
我和神父來到聖堂內,将聖裁遞給主教,其餘的便不再有我什麽事。神父為我倒了一杯葡萄酒,這也是一直以來的習慣,從銀質的酒壺倒出來,盛在銀質的杯子裏。神父看着我将杯中的酒飲盡,又雙手接過酒杯,放回原處。
等我從聖堂裏出來,瑪德琳還在原地等我。我原以為她只是想要同我打個招呼,但看來并不是這樣。我說,我送你回家。她便跟在我身邊。
聖騎士護送唱詩班的少女回家,沒有人會覺得這樣做有何不妥。我們走在街道上,她十分體貼,拉着我往建築物的陰影下行走。她的家有一些偏僻,等到我們離開鬧市,穿過無人的小巷時,她停下腳步。
“拉維爾大人。”她輕輕跟我說,“昨天夜裏我遇到了吸血鬼。”
#04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怎麽可能。
昨天夜裏的确有一只吸血鬼出現在庫爾德寧,但這只吸血鬼直到天亮前都待在我身邊。
這只吸血鬼還設下了結界,世界上不會有任何吸血鬼因為覓食而擅自闖入七大純血家族成員的領地,在血族的世界裏,這意味着對這個家族發動戰争。
并且,昨晚他也沒有告訴過我城裏有其他吸血鬼的氣息,這意味着他也不知道有其他血族進入他的結界。我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麽會這樣信任他,但我非常清楚一點,他是不會對我說謊的。
她的心智成熟得幾乎不像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了。如果她沒有撒謊,那麽這意味着這是我作為守夜人的失職。她這樣悄悄地告訴我,大概是因為沒有其他人發現過那只吸血鬼。
“這是真的,拉維爾大人,因為她和我說過話。”
我注意到她的人稱,“她”,也就是說,昨天夜裏庫爾德寧有可能确實有另一只吸血鬼出現過,并且是一位女性。那麽,這就可以肯定不是他用了什麽魔法——我冷不防地想到:他這樣美麗,在深夜被以為睡眼朦胧的少女誤以為是女性,好像也并不是沒有可能。
“你們說了話?說了什麽?”
“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并且跟我說她還會再來找我。”她看了看我,接着說“她說她叫赫爾希。赫爾希海菲爾德。她說,希望一周之後能夠再次見到我。”
她低聲說:“大人,她沒有傷害我,她說完之後就離開了。其實……其實我是想請求您,一周之後,如果她真的來了,您可不可以陪在我身邊?”
海菲爾德。這是吸血鬼們的七個純血家族之一,她說她見到的吸血鬼來自海菲爾德家族,這使我産生了一個猜想。
然而離下一個滿月之夜還有一個月,那只名為赫爾希海菲爾德的吸血鬼如果真的會在一周之後再次造訪,如果要想向他求證是來不及的。
我答應她的請求。她這才卸下心事似的,對我露出微笑。我将她送回家,婉拒她的母親請我進去喝一杯茶的邀請,回到我的屋子裏。
這位自稱是海菲爾德的吸血鬼非常守約。七天之後的夜裏如約出現在瑪德琳卧室的窗臺前。按照瑪德琳的請求,我沒有躲藏,而是站在她身後。
赫爾希海菲爾德确實擁有純血血族的從容不迫。對于出現在這裏的聖騎士,沒有絲毫的不悅或者緊張。吸血鬼朝我行了個禮,說:“我是赫爾希海菲爾德,海菲爾德親王的女兒,家族第395代繼承人。我知道您,聖殿騎士弗雷德裏克拉維爾大人。”
這只吸血鬼公主看上去個子還很嬌小,是人類少女的體型,但年紀大約已經有兩三百歲。一頭金發梳成漂亮的辮子,藍色的眼睛像是矢車菊。
不等我回答,赫爾希海菲爾德接着說:“騎士大人,我來此地并沒有惡意。我無意傷害任何人。”
“那請問公主殿下大駕光臨,是為了什麽?”
吸血鬼公主笑起來,看上去竟然有和他有一些肖似。
“您這樣直白,窺探少女的心事,”赫爾希海菲爾德說到一半,忽然頓了頓,可能是意識到她的年齡對于在場的任何人來說都已經算不得少女?不過兩三百歲,對于純血血族而言,的确是少女的年紀。
“我就直說吧。大人,我想要追求您身邊這個女孩。
“這樣說的話,您會相信我嗎?”
我無言以對。
老實說,一個兩三百歲的吸血鬼想要追求一個十一二歲的人類少女,在我看來,這是一種犯罪的行為。但是從我一貫的行事準則來說,這應該是這兩個人……這個人和這只吸血鬼的事,和我沒有關系,我無意去約束或者制裁。
但她正望着我,好像希望我能夠說些什麽。我沉默良久,反複思考之後,才說。
“老實說,這不關我的事,戀愛是自由的。”我停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但如果你們有意征求我的看法,我覺得瑪德琳還太小了。”
吸血鬼公主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最後忍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吸血鬼是一個善于魅惑人類的種族。在笑夠了之後,赫爾希海菲爾德對着瑪德琳說:“既然騎士長大人無意插手感情問題,那麽,這位可愛的小小姐,您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這位血族公主的容貌無可挑剔,足以令絕大多數人心動。事實上,瑪德琳的心智恐怕早已經不止十一二歲,就我個人的經驗來判斷,她的心理年齡大約處在情窦初開的階段。因此面對這樣一只漂亮的血族少女的追求,她會答應下來,我并不感到奇怪。
赫爾希海菲爾德對我立誓,發誓不會傷害庫爾德寧城的任何人類。血族的誓言與人類不同,這種誓言帶有契約的效應。一旦立誓者違反他們的誓言,将要遭受的是來自莉莉絲的詛咒。
既然這位吸血鬼公主願意為愛發誓,那麽這件事就不再與我有關,被誓約束縛的血族通常比人類還要可靠。我又開始日複一日地完成我的工作。每當夜深人靜,赫爾希海菲爾德降臨時,偶爾還會跟我打個招呼。
我原以為日子會繼續這樣平安無事的繼續下去。多虧了這位血族公主,夜裏進犯庫爾德寧的吸血鬼數量直線下降,委實給我減輕了許多麻煩,我也因此少了很多不得不忍受疼痛使用聖裁的時候。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對赫爾希海菲爾德比對他的好感只多不少。
只是在又一個月圓之夜即将來臨時,她像以往一樣毫無預兆地忽然出現在我面前。我看見她的臉,她看上去悲傷而焦慮。原來不是只有他才是那種愛笑的、會露出這樣表情的吸血鬼。
赫爾希海菲爾德對我說:“裏……父親已經等了你很久…他幾乎不能再堅持下去了。拉維爾,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Fryderyk·F·Chopin
#05
他果然在滿月之夜如期而至。
那絕不僅僅是赫爾希海菲爾德的無心之語。從一段時間的接觸後來看,赫爾希海菲爾德年紀輕輕就已經顯現出繼承一個純血家族的才智。雖然對我表現得有一些親昵(還是那種對長輩撒嬌般的親昵),但總體來看,赫爾希海菲爾德已經與她公主殿下的身份相配了。
既然這樣,是什麽使得這位已經相較冒冒失失的同齡血族更加老成的血族公主在一個人類面前這樣失态?還是說,我是她值得信任的人?那麽她的父親、那位海菲爾德親王又是誰呢?
面前的這個吸血鬼會給我答案嗎?
我以前從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吸血鬼的那種神秘氣息(說起來,這一點在赫爾希海菲爾德身上也同樣如此),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沒有産生過陌生的感覺。這真是奇妙,對我來說更是如此,在我從前二十多年的生命裏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如果這種感覺是準确的、赫爾希海菲爾德的話是誠實的,難道我真的認識他們?只是我忘記了?
我不相信有前世今生這樣的說法,那麽唯一存在的可能就是我曾經失去過記憶?
我心中的疑問太多,甚至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直到他伸出那五指修長的蒼白的手,在我面前晃過時帶起的氣流卷着一絲冷香。
“拉維爾?”他笑着說,“你今天怎麽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有什麽是我能幫你的嗎?”
說是冷香,但仔細聞起來又有一種難言的甜暖,還有更多我不知道該怎樣描述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組成他身上散發出的迷人氣息。這樣說來,這香味與他何其相似。我第一次具象的領略到他的神秘感,竟然還是從我一直都不在意的香水開始。
我忽然回憶起我跟他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突然出現,站在月光下。我的手還沒搭在聖裁上,他就朝我欠了欠身,彬彬有禮到:“尊敬的騎士大人,我是一名晚餐之後出來散步的吸血鬼,恰好路過貴地。我與您交流沒有任何惡意,只是今夜的月色太美,教我忍不住想停下來欣賞,我想懇請您準許我在此地稍作停留。”
他的言談舉止都像個貴族。從我出生開始,都還沒有見過這樣斯文而有禮貌的吸血鬼。人類和吸血鬼的大規模戰争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經結束,像他這樣,多半是個貴族的吸血鬼已經很久沒有再出現過。
像是怕我多心似的,他補充道:“我是在我的城堡裏用的晚餐,我并沒有傷害人類,這一點還請您相信我。”
人類怎麽會相信吸血鬼,而一個吸血鬼怎麽又會向人類提出這樣的請求?他實在怪異得令我不得不仔細打量。只是他逆着光,讓我看不清他的臉,因此也不知道他的臉上此刻有着怎樣的表情。
如果我真的認識他,那在我見到他的第一眼,他的臉上會流露出故人重逢的懷念嗎?
我沒有回答他,但收回了握住聖裁的手。他便從屋頂上跳下,落在我的面前。這時我才能夠看到他的面容。他十分美麗,讓我心生好感,至少讓我願意相信他的話——或者,正是因為我們從前認識,我才對他少了許多戒備?
吸血鬼以吸食人血為生,自然不能用人類的品格來考量這個邪惡的種族,因為它們天生就不被神寵愛,自然不會具備神賜予人類的偉大道德。這是每一個聖殿騎士都聆聽過的教誨,但我心中卻并不認可。
眼前這個吸血鬼,他讓我感覺到他擁有着一種品格。這種品格使他十分的自尊和矜持,即,無論他是不是個吸血鬼,他對我所說的話是誠實的。
“如果您不夠信任我,沒關系,我完全理解您。”他說,“您願意讓我暫時停留下來是我的榮幸,我非常感激,更無意為您增添困擾。并且,城裏的建築太多太高,我想這裏會是最好的觀賞點。我會停留在您身邊,如果我圖謀不軌,您可以随時斬下我的頭顱。”
現在想來,如果他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獲得我的信任,他大可以同赫爾希海菲爾德一樣。對于一個陌生的吸血鬼,誓言顯然比這樣輕易的口頭承諾更加有效。那麽,他說了這樣多的話,難道是為了其他的目的……
……啊,那這就十分明了了。他想要的,既不是停留在庫爾德寧一晚,也不是賞月,而是留在我身邊。
#06
傳說中,魔鬼總能夠輕易看穿人心。但我倒是覺得,并非是魔鬼運用了什麽妖法。神也同樣能夠輕易洞悉人的思維,這只是漫長的生命賦予他們的一項特權。既然活過這樣長的時間,自然會仿佛俯視孩童一般俯視人類。
他也好像看穿了我內心的疑問,于是微笑着說:“不妨這樣,拉維爾,我只回答你提出的三個問題。”
“你會說謊嗎?”
“我不會對你說謊,拉維爾,永遠不會,以家族的名譽起誓。”
他不像其他血族,将眼睛僞裝成其他顏色。雖然月光皎潔,但在黑夜裏,深紅的眼瞳總要變得黯淡。而此刻我卻覺得他的雙眼分外明亮,好像被點燃了。
他眼含期待的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唇,“第一個問題。”
我說。
他笑着對我點了點頭。
從他的表情中,我似乎察覺到一絲端倪,但我決定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現。
“你和赫爾希海菲爾德殿下是什麽關系?”
他的眼神瞬間暗了兩分,如我所料,這絕不是他最想聽到的問題。但他依然保持着笑容,答道:“她是我的女兒。”
這一件事也猜中了。
仔細思考的話,會發現赫爾希海菲爾德在性格上和他非常相似。如果僅從表面來看可能無法察覺,但要是追根溯源的推測,多少都能夠在這位公主殿下身上看到他的影子。除了主觀臆斷之外,同時還有一個更加可靠的證據,吸血鬼貴族的私有結界通常只被傳授給家族成員,能夠不被他發現的進入他的結界——或者說他原本就知道他的女兒進入了自己的結界,不僅沒有告訴我,甚至還動了手腳,讓我無法察覺。
總結下來,就是這對混蛋父女竟然敢憑借我對他的信任,光明正大地讓女兒混進聖城,追求唱詩班的女孩兒。
我在心裏為這對父女打上“海菲爾德家的混蛋”标簽。
“第二個問題,親王殿下。”我好像早就知道這樣的稱呼會讓他不快,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故。但他枉顧我的信任,我有理由對他進行一些無傷大雅的報複,即便我明白這麽做非常幼稚。
他一定認識我,我現在幾乎不需要再問就能夠确認。
聽到我的稱呼,他——這位海菲爾德親王先是愣了愣,而後他掀了掀衣擺,靠着城牆坐下,竟然還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對我伸出手,是随我問的意思。
他一定認識我,否則不會這樣清楚要怎樣惹怒我。
“殿下,”我冷笑道,“您是不是認識我?”
他幹脆地點了點頭。
“是的,拉維爾,我認識你。”他神秘地一笑,“這樣說不太好。應該這麽說,拉維爾,我們早就相互認識對方,認識了很久。”
“第三個問題,殿下。”
我故意不停頓,就是想要看他突然正襟危坐,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我知道他想要聽到那個問題,可我偏偏覺得,這有什麽要緊,而且我不是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嗎?
莫非他的名字是一個咒語,從我口中說出來時會喚醒沉睡的魔鬼,能夠解開海菲爾德家世代相傳的詛咒?
顯然不會是這樣的。那麽他究竟在期待什麽?為什麽總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您在等的人是誰。”
☆、Fryderyk·F·Chopin
#07
“我在等的人是誰,拉維爾,”他好像格外喜歡這樣笑——先是微微低下頭,臉稍稍側開,然後垂下眼睑、勾起唇角。這樣的話,從我的角度來看,會覺得他的睫毛長得過分,垂下來時好像要撩撥他人的心神——吸血鬼可能就是這樣的種族,一言一行都在迷惑獵物。
“你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我為什麽要察覺到?我發自內心地感到奇怪,于是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過,我大概能猜測到,我看他的樣子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我的這種反應,因此他的臉上笑意盈盈的,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了。
我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麽,或許是我們曾經真的互相認識,以至于我在看到他露出諸如得意、得意和得意(特別是現在這樣,這種“我就知道拉維爾會是這樣”)此類的樣子,我會覺得很難克制我心中想要禮尚往來地回敬他的沖動。
在這種小事上,我覺得他大概不會介意我呈口舌之快……好吧,我承認,我有一點小心眼。于是我說:“海菲爾德(奇怪,我怎麽這麽自然地就忽略了對他的尊稱),我為什要察覺到你在等誰?”
我不知道這句話裏究竟是哪個字傷害了他,他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那樣悲傷的表情。我自認為我在有關感情的事情上一向遲鈍,可這一次,遲鈍如我也能夠感覺到。
“拉維爾……為什麽你總對我說這樣殘忍的話呢?”
他在等我。
就像他纡尊降貴地試圖獲取一個人類騎士的信任,僅僅只是為了留在我身邊。他這樣欲言又止,卻不肯說出他其實是在等我。
他為什麽等我?他在等我做什麽?
還有,他的女兒說出“父親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你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又是什麽意思呢?
可我有直覺告訴我,他絕對不會說出這一切的真相,就像他幾乎從沒有主動透露過關于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他的過去。
并且我還能感覺到(這真是奇怪,因為我一向都不太相信感覺,而是更傾向于相信理智的推斷),即便我去追問赫爾希海菲爾德,這位年輕的公主殿下也會像她的父親一樣守口如瓶,上次僅僅是她情緒爆發下難以克制的失言,她畢竟還是太年輕了。
——奇怪,我怎麽會覺得一個兩三百歲的吸血鬼太過年輕?這位公主殿下在血族中再怎麽年輕,與我而言都已經是一個老人了。
再者,我會對一個見面次數不太多、一次聊天幾乎沒有超過十句話(包括我和她兩個人的發言)的吸血鬼,為什麽會這樣篤定她是一個什麽樣的血族?
疑問太多了,僅僅只是回答我的三個問題,老實說不僅沒能消除我心中的疑慮,反而讓我感覺到新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出現。同時,一種不安的感覺也漸漸地湧上來。
這個吸血鬼身上有太多秘密,藏在那對深紅的眼瞳裏,顯得痛苦又壓抑。
“海菲爾德……”
我忍不住,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08
那一晚我沒有再追問他,他也毫無要再像我坦白些什麽的意思。我們和過去一樣,沉默地一遍遍巡視整個聖城,偶爾他想起什麽笑話,再繪聲繪色地講給我聽。
然後他在太陽升起前離開。
可我的心中始終有不祥的預感,主教從我的神情中窺探出了什麽端倪,主教一貫是這樣,擅于用那對獵鷹一樣的雙眼挖掘每一個教徒藏在心中的秘密,在我看來委實不像一個慈祥的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