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對應你的生日27(2)
代言人。
主教問我是否遭遇了什麽,我只好找理由搪塞,說我是在不斷獵殺血族中感到一些迷茫。主教立即露出“我理解”的笑容,對我說:“您為了聖城鞠躬盡瘁,只是最近缺乏和神的直接對話。來,我的孩子,到這裏來,到陽光下來。”
我只能依主教所說的,到陽光下去。可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過疲倦,我看到主教臉上的表情總透露出一絲的不懷好意來。
當我走進聖堂中心那束陽光下的時候,我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主教臉上的笑容讓我覺得詭異,或許并不是錯覺。
我感覺到身體滾燙,有種置身于開水中的感覺,很不好受,我難以控制的皺起眉來。
“騎士大人,您現在感覺到疼痛是正常的,您的靈魂遭受黑夜侵蝕,主正在将那些污穢洗去,請您再忍耐一會兒。”
我幾乎以為主教發現我跟那兩只海菲爾德家的吸血鬼有來往了。
不過,從信徒的角度來看,我确實違背了誓言。身為騎士,我放任了個別吸血鬼進入聖城,這樣說來,我早就已經背叛神了。
可我從沒有信過神,想必它也非常清楚。
“和神直接對話”之後,主教按照慣例為我倒上一杯葡萄酒。看着我飲盡銀杯中的酒後,主教又換了一副面孔似的,對我溫言鼓勵,親自将我送出聖殿。
平靜的水面下有時會有暗流湧動,人世間的種種關系也是這樣。不過不得不承認的一點是,我對于深藏在話語中的鋒機、或是一個不醒目的眼神交換,諸如此類的細微變化通常都比較遲鈍。在我看來,只要我恪守身為聖殿騎士的底線,許多事情無論怎樣改變都與我無關。
然而,帶有這樣的想法往往就彰顯出其人擁有一種逃避的态度,漠不關心可以說是另一種刻意忽視。後來回想起來,我才察覺到這種刻意忽視身邊的細節對于我本來的性格而言是一種怎樣的反常,這也應該算是後遺症之一。
這樣的平靜是在瞬間被打破、劇烈翻湧起來的,像是沒有通過加熱就直接沸騰的水。在那次和他的對話之後,不祥的感覺曾一度籠罩着我,但我提醒吊膽了很長一段時間卻什麽都沒有發生。老實說,這使我放松了警惕。
而由于無論我怎樣回想或是尋找線索都無法發現一絲有關過去的端倪,他三緘其口,那位年輕的公主殿下也不再透露任何信息,我不得不放棄找回我遺忘的過去(如果這段過去真的存在)這件事。
事情發生得格外突然,但也并不是毫無預兆。那是在兩年之後,瑪德琳十四歲的那年。又一個滿月的夜晚,他卻沒有出現。
我感到這太過非比尋常,恐怕有什麽事情将要發生,我心中隐約的生出一絲不安,但卻毫無辦法,只能靜靜等待。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有想到這事情會來得這麽快,當我第二天早晨回到聖殿時,主教面帶憐憫而遺憾的表情望着我,說:“騎士大人,昨晚有一只吸血鬼闖入聖城,還差點帶走一名少女,您難道沒有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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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需要反應的時間就能夠明白主教口中的吸血鬼和少女是誰,我感覺到指尖微微發冷,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回答。
不過主教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反應,只是笑了一笑,接着說:“這是您的失職,騎士大人。不過我們暫且放下這個話題。因為我們實在沒有想到,這位少女竟然堕落得如此之快,她跟我說,是她自願跟這只吸血鬼離開的。”
是瑪德琳。這下無論如何我都只能相信,的确是瑪德琳了。
“我們将她帶到神的面前,她曾經是唱詩班的成員,我們希望神能驅散她心中的黑暗,喚醒她被迷惑的靈魂——”主教微微眯起眼睛,“但是非常遺憾。
“非常遺憾,她堕落了,并且無可救藥。最好的辦法是對她施以火刑,早一些将她送到地獄中去。”
我終于擡起頭。
“……什麽時候?”
主教說。
“就在今天正午,十二點鐘。”
☆、Fryderyk·F·Chopin
#09
當我選擇不阻止瑪德琳和赫爾希海菲爾德來往的時候,就應該料到可能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
我沒有錯,我僅僅是遵循了我一貫不幹涉別人的事的處事原則——即使我的原則錯了,退一萬步說,瑪德琳跟赫爾希海菲爾德也沒有錯,愛情這件事永遠都是自由的。
那麽,按照這樣的邏輯——一個讓我心頭一冷的念頭忽然湧上來,我皺了皺眉,試圖摒棄這一想法,但失敗了——我一定會失敗的。我無法忽視這個結論,就像人一旦窺見過天空、領略過海洋,就永遠不會忘記其有多麽遼闊自由。
如果我沒有錯,如果她們沒有錯,那麽錯的是誰就再明顯不過。
是神錯了。
仿佛是終于塵埃落定,當我堅定這個結論是正确之後,我的內心也像是忽然被掀開了一角,有什麽零碎又熠熠生輝的東西緩緩灑下來。
我被禁足在聖殿中。作為對我失職的懲戒,主教命令我跪在聖殿中央的陽光下。主教說“只有與神對話才能讓您深刻地反思自己的錯誤,騎士大人。”我對此沒有異議,因為即使我得到了吸血鬼的誓言,但讓一個吸血鬼進入聖城內,無論如何都算是我的過失,這是我理應承擔的後果。
但我多少有些擔心,如果瑪德琳已經被聖殿認為是魔女,那麽恐怕就很難逃過火刑的結局。即使我認為無論是我還是她們都沒有錯,可我仍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如果當時我阻止了赫爾希海菲爾德,那麽今天瑪德琳還會不會要面臨火刑的命運?
如果是這樣,是不是我錯了?
雖然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但當時的瑪德琳即使相對于同齡少女再早慧,說到底也還只是孩子而已,面對吸血鬼那樣天性擅于誘惑的種族難免會不能理智判斷。既然我願意被一個孩子信任,那麽負起成年人的責任去引導完全是我分內的事……
我心裏閃過許多念頭,只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赫爾希海菲爾德竟然會不顧烈日灼燒在白晝現身。正當我猶豫着是否應該違背主教的命令趕赴刑場,遠遠地就傳來一陣騷動,我幾乎是一瞬間就知道這樣高的聲音一定是來自處刑地。與此同時,我感覺到渾身劇痛,仿佛置身火海,幾乎要被燒穿靈魂。
太痛了,我難以用語言描述這種痛苦。我再也不能保持原有的姿勢,而是蜷縮成一團,嗓子裏也發出□□,幾乎要忍不住在地上掙紮。
正當我感覺此生恐怕再也不會經歷這種疼痛的時候,恍惚間,我的腦中竟然浮現出一個畫面,畫面中的人是我,胸口被一柄長劍貫穿。随着這個畫面一起襲來的是一種由內到外被撕裂的感覺,仿佛在說我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痛苦。
我再也控制不住,身體本能地朝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爬過去,這完全是一種遵循求生欲望的行動,我的理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但我的身體卻在拼命讓我遠離陽光。
時間已經快到正午,聖殿的設計非常巧妙,正午時陽光會恰到好處地鋪滿整個建築中央,不留下半分陰影。我向着門的方向匍匐着前進,每挪動一寸都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現在的我畏懼陽光,并且渾身無力,如果非要找點什麽來形容,那麽最貼切的說法是,只差在陽光下灰飛煙滅,此刻我與一只吸血鬼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但由不得我多想了,我要離開這裏,到太陽照射不到的地方去。我奮力向前,直到我的手終于能夠伸向那扇沉重的門的門把,它卻自己開了。
本應當在行刑地方的主教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我。我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個荒誕的念頭,我想,或許主教出現在這裏并沒有錯?或許這裏,原本就是一個刑場。
#10
下一秒,一個巨大的、恰好能覆蓋整個聖殿的陰影落下來。我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見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好久不見了主教大人,上一次見到您,好像還是三百年前。”
他在說什麽?
我都不需要回頭就能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他。這樣的動聽音色,這樣的柔和、又帶有一絲輕佻的語調,我一聽就知道是他。
但我無力再思考他的話究竟有什麽含義,劇痛之後,我的身體已經徹底脫力,頭腦也已經難以運轉。在我失去意識前,我知道自己被人架起來,主教手持聖劍,劍就抵在我的脖頸上。
他的表情從容不迫,唇角還挂着一貫的微笑弧度,看起來格外的運籌帷幄。即使聖劍已經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痕,那對深紅色的眼睛裏也看不出絲毫的波瀾。他說話時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圈主教和主教身後的騎士。
“五百年前聖殿就已經舍棄拉維爾,三百年後他又險些死在聖殿手中。在我看來,貴教的信徒倒是比我這個魔王像魔鬼多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手中忽然握着兩把長劍。他的劍與我常年佩戴的聖劍看上去幾乎完全一致。陽光被遮擋在他召喚出的陰影之外,那兩把劍的劍身卻泛着流水般的柔和光芒,像是月光。
他垂下眼睑,單聽他的話語,會感覺到一絲無奈的甜蜜愛意,他說:“拉維爾,你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呢。”
接着他擡起頭,微微眯着眼睛。這時無論是誰都能夠察覺到他周身圍繞着的危險氣息。他邁步向前,帶着淩然的殺意。
“這麽多年過去了。主教大人,你們該把他還給我了。”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意識想游離在軀體以外,俯視眼前發生的一切。聽他所說的話,我一時間覺得他說的應該是另一個叫拉維爾的人,因為毫無疑問,他愛他口中的拉維爾。
但是這究竟又和我有幾分關系——想到這裏,我的意識仿佛瞬間又被拉回身體中。雖然陽光已經被遮擋,但潮水般一陣一陣的劇痛反倒更加猛烈。我無暇去欣賞他和聖騎士戰鬥的美麗姿态——奇怪,吸血鬼是這樣即使戰鬥也美麗優雅的種族嗎?
不過,我這種恍惚的念頭一下子被痛覺拍得破碎,随之而來的還有細碎的零散記憶,正逐漸在我的腦海中被拼接起來。
我是一個吸血鬼。
就像我曾是一個人類一樣,我也曾是一個吸血鬼。而現在處于一種介乎人類和血族之間的存在,原因就要追溯到更早的過去。
五百年前我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名聖騎士,那時吸血鬼與人類常年交戰,我是聖殿選中的帶領聖騎士們守護家園的人。
休戰的間隙裏,我會在夜晚徘徊在聖城的城牆上。遇到他時也是一個滿月的夜晚,他從天而降。月光下,我看見他眼中的柔和光輝,就如同我腰間聖劍的光芒,既像月色,又像流水。
他是一只彬彬有禮的吸血鬼,雖然沒有報上姓名,但十分友善。說不上為什麽,但我無意取他的性命,後來一想,我大概是從一開始就被他蠱惑。
我沒有信仰,他早早地就看穿了這一切。也不屑于教會中的蠅營狗茍,因此被聖殿視作眼中釘也只是早晚的事。但這些都不重要,沒有什麽關系。直到那一天夜裏,他忽然親吻我。
他的吻很輕,又帶有一種珍而重之的情感。他的嘴唇飽滿又柔軟,觸碰的瞬間,我心想,或許吻一朵玫瑰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眷戀滿月,在他眷戀的滿月下,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像我坦白。他是海菲爾德家的小兒子,也是諾法萊恩的新主人。
于是我揶揄他:“不知道親王殿下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要用一個吻來換。”
在他眷戀的滿月下。這只英俊和美貌混合得恰到好處的吸血鬼向一個聖騎士示愛。
作者有話要說: 我十八歲我好累,怎麽還沒寫完啊!
☆、Fryderyk·F·Chopin
#11
記憶裏的我沒有回應他。
這是意料之中的。老實說,如果記憶裏的我答應他的求愛,反倒會讓我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正如我到目前為止都不曾對他動心,審慎地對待感情本來才是我的性格。不過他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并沒有期待我會就此接受他的感情。得知我對他并不反感,他便十分高興,夜訪聖城變得更頻繁、對我的态度也更加親密一些,但分寸都掌握得很到位,追求人的手段十分高杆。
他是一只愛好和平的吸血鬼。身為純血貴族,卻致力于促成人類和血族簽訂和平條約。這委實不像一位血族親王會向往的圖景,畢竟對于人類,除了畏懼陽光和白銀,其他無論在哪一方面,血族都有着壓倒性的優勢。但他說得一本正經,描述起來繪聲繪色,我不知不覺中竟然也開始聽進去。
但等不及他嘗試與聖殿交涉,那時人類與血族本就尚在交戰中,既然帶領軍隊迎戰是聖殿的命令,我作為騎士長只能服從。只是我沒有想到,這一仗原本就是為我設下的陷阱。
早就有傳說七大家族中推選出了新一任親王(分明是比拼權謀與武力,卻要聲稱是推選出來),按血族的傳統,新親王在冊封之後要帶領家族成員贏得一次戰争以彰顯其強大,聖殿早就在警惕,因此在戰場上看到他倒不怎麽讓我吃驚。
只是在水銀蒸汽中,我被同袍的弓箭貫穿胸口、而他瞪大了眼睛撲向我時,我才感覺到遲來的心動。
這時候,記憶裏的我終于開始喜歡他。
他大概很擅長等候,委實是一只富有耐心的吸血鬼。無論是在過去的記憶中,還是在我曾經歷過的每一個滿月的夜晚,他總是在等我。
他帶着我沖出重圍,恍惚間我看見他身後——原來吸血鬼真的有翅膀。在漫天的水銀蒸汽和箭雨中,他說:拉維爾,我可以不可以把你變成我的同類?
他大概早就看透了我不信神,因此語氣裏沒有冒犯我的歉意。只是倘若我成為血族,我将失去轉生的可能和擁有無邊的孤獨。
“如果你不願意,那也沒有關系,拉維爾。我會帶你去別的地方,不會有人知道你曾經是聖騎士。”他的皮膚在濃烈的汞蒸氣裏剝蝕又迅速地修複,紅色的眼瞳像要滲出血。他像是手持一份等待簽訂的契約,顯得悲傷又期待。
我是沒有信仰的騎士,絕非神的使徒,那時我終于有機會揭穿這持續我作為人類一生的謊言,何況他是那麽美,美得令我無法忽視他眼中的愛意,讓我不願拒絕他的吻。
所以在記憶裏,我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因為吸血鬼沒有靈魂,我幾乎要以為我死去了、而命運以戲弄人類為樂,讓我重新經歷過一次上輩子的故事。
而随着初擁的過程,我也從旁觀的視角中脫離出來。我與記憶中的自己終于合而為一,随着每一次呼吸,往事就會變得愈發清晰。我微微攥起拳,只是說不清是因為吸血鬼的尖牙刺入皮膚時帶來的疼痛,還是記起過去帶來的深重痛苦。或是他發間浮動的細微香氣,随着血液的交換,終于開始能撩撥我的心神。
只是我還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想,原來從我們最初相遇的五百年前開始,他就一直在等我,但我卻一度忘記了。
我曾忘記他的姓名,忘記他的目光,也忘記了我愛他。
“海菲……爾德……”
我掙紮着想要呼喚他的名字。
海菲爾德……
#12
在變成吸血鬼之後,我和他在一次外出途中偶然的救下并初擁了赫爾希。說來确實十分地巧合,這個女孩長相和我肖似,可性格卻仿佛跟他如出一轍。他說這是難得的緣分,因此雖然是我初擁了赫爾希,但他卻為這個女孩冠以海菲爾德的姓氏,并賜予她女爵的身份,向整個諾法萊恩宣布由她來繼承家族。
他大概一向喜歡幹一些離經叛道的事。在我成為吸血鬼後的四百多年間,他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就是耗費百年時間在血族與人類的各方勢力中牽制周旋,才終于争取來和談的機會。
與他親王殿下的身份不相符的是,他的本性委實太過不靠譜和輕浮,顯得吊兒郎當,對權利更加漫不經心。如果不是因為在血族傳統中,親王除了死亡以外沒有任何辭職不幹的方式而在整個諾法萊恩又沒有任何一只吸血鬼是他的對手,大大方方地讓出親王的位置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他在絕大多數的事情上都沒有多少欲望,因此對于他這樣執着于吸血鬼和人類的和平,甚至不惜花上兩百年的時間,在我看來實在是不可思議。
不過我沒什麽反對他的立場,并且如果人類能夠同吸血鬼建立和平的關系,也是我樂見其成的事。只是人類無論如何都沒有吸血鬼這樣長的壽命,僅僅是教皇在兩百年間就更換了六位,他在諾法萊恩也一度是其他各姓貴族嘴裏的笑談。
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海菲爾德,雖然不太合格,可也不算愧對他的姓氏。他既有代表武力的拳頭,又生了象征權利的手腕。我不能說在其他貴族眼中他的表現如何,不過在我看來,他已經足夠出色和游刃有餘。
在多次漫長的談判之後,第六位教皇征求了雙方的意見,把簽訂契約的地點定在聖城庫爾德寧。契約的簽訂十分順利,庫爾德寧的聖殿主教也一并出席。今天是他實現心願的日子,這使我一直注視他、沒有太過注意其他人的臉,也就沒有發現主教的長相。
他與教皇一起用血寫下誓約,從此無論血族還是人類哪一方撕毀協議,親王或教皇都要承受被血誓反噬的痛苦。對于血族而言,他曾告訴我,這樣重的血誓一旦違反就要遭受整整一百年血液在身體中沸騰的劇痛;而對于人類——人類無法承受這樣的懲罰,只有死亡的下場。
只是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沒有想到,在我和他離開庫爾德寧城(為了表示對神的尊敬,我們是騎馬離開的)。當我和他在聖城的六十六尺外将馬交給陪護我們離開的聖騎士時,我面前的那位聖騎士将聖劍刺進我的心髒。
那幾乎是一毫秒的事,他上一秒甚至還在和主教告別。大概是在聖劍上塗有遮蓋氣息的藥劑。劍刺穿我、和他反應過來,是在同一個瞬間。
往前千年、甚至往後千年都再沒有過這樣諷刺的事。血族和人類在簽訂五百年和平契約的當天,就先後違背了誓言。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五百年的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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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章,啥時候補不知道
我窒息了我寫不動nili海皇了,殺了我算了
☆、Fryderyk·F·Chopin
#13
如果忽略四處飛濺的血液,只當做是紅色的雨幕,而專注地去欣賞他的身姿的話,他每一個進退和跳躍的動作甚至有一種舞步般的美感,帶着優雅的韻律。但人類是無法欣賞到這樣的步伐的,我忽然意識到,與他輕盈姿态相反的是人類騎士的遲緩動作。在人類眼中,他快得只是一道影子。
他看上去游刃有餘,幾乎是在虐殺。但我卻知道,這不是他該有的樣子,他原本無須這樣拼殺。以他的血統,毀滅整個庫爾德寧只是一個長咒語的時間。
可他甚至還對我眨了眨眼睛,他在對我微笑,他的嘴唇微微翕動,我能夠讀懂,他在呼喚我。
他現在是落于下風的,我本能地意識到這點,那麽一定還有什麽事我沒有想起來——可我身體的劇痛愈發強烈,仿佛□□從心髒開始侵蝕全身。我艱難地擡起眼睛,能夠看見主教的表情從容不迫——七百年前是這個人置我于死地,七百年後這個人依舊站在這裏。
我幾乎忘記我是怎麽變成現在既非人類也不是吸血鬼的樣子,或者說,我幾乎忘記自己是怎麽被聖劍刺穿心髒之後卻依舊能夠活着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暴怒的樣子,在場的所有人——所有人類在瞬間化成紅色齑粉。他撲向我,抱緊我的雙手無法遏止的顫抖。我看見他的眼淚,原來長得好看哭起來也一樣格外美麗,我記得自己忍不住對他微笑了。作為背叛神的人類,我早已經準備好接受應得的懲戒。
但他總是不願意的那一個,他的聲音和他的手一樣在顫抖,他一邊帶我往諾法萊恩急速飛行,一邊向我解釋那個魔法。
他說:“拉維爾,我會把你重新變成人類,這個魔法同時還會修補你的身體,”對了,白銀對人類是無害的,我在意識模糊間想。可是怎麽會有這樣的魔法,人類在變成吸血鬼的瞬間就已經失去了靈魂,“但是……從此之後,你會失去全部的記憶……你的記憶會和靈魂一起消失……”
原來如此。我想。原來我是這樣才忘了他。
這是海菲爾德家傳承千年的魔法,只允許家主學習,他大概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把家主的位置交給赫爾希繼承。
不過施法的過程中卻出現了意外——老實說我認為這其實都不能算意外。這樣大而複雜的魔法要求本來就極度苛刻。而比起劍術,他對魔法的學習堪稱漫不經心,同時他當時正承受着血誓的反噬,以及情緒的高度緊張。無論如何,我認為他都已經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極致。
身為人類卻活了五百年,我确實已經不怎麽在乎生與死,但他永遠都比我更加執着。
在法術即将生效的瞬間,他已經意識到他的失誤無法挽回。我看見他急切又悲傷的表情。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他能永遠是微笑的樣子,畢竟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加适合微笑的臉。他最好永遠優雅、永遠從容,眼中又永遠帶有一點狡黠。
他說,拉維爾,下次見面的時候,記得叫我的名字。
明明我曾許多次忍不住想過,為什麽他看我的眼神會這樣,會這樣寂寞又充滿期待呢。
#14
海菲……爾德……
從某種意義上說,魔法确實生效了。它使我從聖劍下死裏逃生,可我卻沒能夠變回真正的人類。我不光沒有靈魂,同時還像一個吸血鬼一樣,既擁有永恒的生命,又畏懼陽光。
可他沒有将我留在諾法萊恩,因此我也不知道在我離開諾法萊恩的兩百年間他究竟經歷了什麽,大概正如赫爾希情緒失控的話語中所說的,他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而後來我嘗試詢問他,他卻只是還以微笑,只字不提。
為了保護我,長久以來他都使用魔力使我能夠像正常人類一樣在陽光下行走,同時每六十年就會清洗一次我的記憶,為我營造出死亡的假象,再将我送到遙遠的另一個城邦。
他不能再使用魔力。赫爾希要從法場中救出瑪德琳,為了讓女兒不被烈日灼燒致死,他為赫爾希施下與我身上相同的魔法——這才使得他力量透支,讓我在剛才感受到灼燒的劇痛。而現在我所感覺到的疼痛,是由經年累月喝下聖殿為我準備的毒酒引起的。這使我相信主教會有更加陰狠的招數,能夠存活七百年的人類大概從來還沒有過,或許主教也早已經不是人了才對。
在我掙紮着回憶時,聖殿騎士已經全部死于他的劍下。他手握長劍,微微振臂抖去劍身上的血跡——他的佩劍沒有人比我更加熟悉,那是原本屬于我的聖劍“聖裁”。
他握着白銀鑄成的聖劍殺人。
我幾乎要忍不住微笑了,他從始至終都是這幅樣子,傲慢刻薄得令人心動。
不過此刻我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拼盡全力,可我發不出聲音。無論如何掙紮,我都無法使聲帶振動分毫。
我聽見主教鼓掌,說:“實在美麗,不愧是親王殿下,兩百年前沒能領教殿下的劍術,今天才有機會親眼看見。”
他收劍入鞘,并不回應主教的奉承,甚至懶得去想更多的臺詞:“主教大人,你該把他還給我了。”
“為什麽?”主教說,“我身為神的仆人,代神行使權力、代神懲罰信徒,合情又合理。”
“可拉維爾從來不是它的信徒。”
他搖了搖頭。原來不止吸血鬼擁有魔法,主教或許真是神的使徒。他的魔力從踏入聖殿起就已經在被無形的陣地魔法削弱,他頭頂的結界也即将破碎,陽光從雲層的間隙落下,他的身體在陽光中近乎透明——
“對祈求者予以救贖、對堕落者施以鐵錘。”主教手握十字架,出聲祈禱。
從這個角度看,他的面孔美麗而又疲憊。原來他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在這樣漫長而無望的等待之後,時間,不,是我。我終于将他不存在的靈魂中的熱情消耗殆盡。
最好再也不要等我了。我想。再也不要這樣等一個忘記他的名字的人。
我閉上眼睛。
我一定是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比如一個承諾。
或許侵蝕我的從來都不是毒酒,不是汞,不是白銀,只是一個被我遺忘的承諾而已。
這使我無法忽視心中強烈的不甘,我大概從沒有過這樣激烈的情緒,我從來沒有過這麽多的不願意、不想和不要一起擠滿我的大腦。這讓我即便身體腐朽,記憶破碎,也要給他等待百年的回答。
“——海菲爾德!”
由魔法鍛造的枷鎖消失了,在一瞬間碎成晶瑩的殘片,仿佛細雪撫慰我被灼燒的身軀。
“裏恩李希霍芬海菲爾德,”我對他說,“我回來了。”
被封印在我身體中的他的魔力終于如數歸還。海菲爾德家密不外傳的魔法竟然還可以取消,讓我重新變成一個完整的吸血鬼。我看見他的笑容,以及他遮天蔽日的結界,他甚至還不忘為突然降臨的黑夜點綴上諾法萊恩的月光。
“歡迎回來,拉維爾。”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我身旁,鼻尖輕輕蹭了蹭我的臉頰。接着他将聖裁放在我的手中。月光下,我能看見無數只利爪般的黑影扼緊主教的咽喉。
作者有話要說: 好番外2寫完了(。)
☆、Maurice·Ravel
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赫爾希?海菲爾德就已經透過窗戶看到他。
他站在樹下。沒有風,更沒有花。只是這個男人本身已經過于美麗,無須任何點綴足以讓人移不開眼睛。
赫爾希?海菲爾德和她的所有同學都不一樣。
其中之一,是她擁有兩位父親;其中之二,則是她是在培養艙中誕生的。
赫爾希?海菲爾德遵守和父親的諾言,牢牢保守住自己的秘密,并一直耐心地等待她十六歲那年、可以向所有人驕傲地介紹她的父親們的那天。
本星球地處前聯盟的邊境,在距離帝國最遠的那一端,早年就屬于無法地帶的範疇,在無政府的狀态中持續運轉了七百年,直到現在也依舊被帝國荒廢,迄今都還沒有獲得一個正規的行星編號,更說不上什麽官方名稱。
赫爾希?海菲爾德長到七歲,在父親的要求下外出讀書。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他們不得不将她送到離家二十光年以外的學校——這已經是最近的一家她的父親認為還算靠譜的教育場所。為此,她的爸爸不得不每周接送女兒上學放學。
不過她的父親提起這件事的态度總是十分冷淡。她的父親說:“他閑成這樣,沒讓他每天接送你已經很好了。”以至于這位少女一直以來都認為她的爸爸和她一樣,都被父親嫌棄,殊不知讓她在外寄宿的正是這位勤勤懇懇接送她上下學的爸爸。
據說她的遺傳更多的來自那位性格在她看來稍嫌冷淡的父親。赫爾希?海菲爾德面對自己的成績單不敢茍同。不過無論如何,這個學期已經過去,并且她的生日即将到來。假期就要開始,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她甚至不需要思考怎麽收拾,那位脾氣不太好的父親是個出色的機械師,授權給她的AI會在赫爾希?海菲爾德離校前為她列出一張清單,而她只需将這份清單交給宿舍裏的智能管家。這個時候,她的行李應該已經在爸爸的飛船上。
擁有飛船,在這裏是一件頂了不起的事。畢竟在這顆廢棄的行星上既缺乏資源、更沒有配給,有錢也很難弄到一架飛船,遑論機甲。因此在平常的日子,她的爸爸總是乘坐行星間的民航飛船接送她。
乘坐私人飛船,在此之前還從沒有過。想到這兒,赫爾希?海菲爾德興奮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和父親一樣,是矢車菊般的美麗藍色,同時還繼承了父親的金發,據說這些都來自于她的祖父。在無法普及胚胎基因修正技術的廢棄星球上,她可以說是擁有着天賜的難得美貌。不過她似乎是繼承了爸爸的社交本領,并沒有因此招致同學的嫉妒,而是相處得十分的融洽。
她的性格熱情大方、充滿活力,在運動方面更是擁有別樣的才能,非常活潑。于是一到放學的時間,她甚至來不及跟同學告別,就沖出校園外。就在幾分鐘前,樹下的那個男人仿佛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擡起頭來對她笑了笑,還擺了擺手。
赫爾希?海菲爾德跑起來飛快,一陣風似的,撲進那個男人懷裏,開心地大聲說:“裏恩!”
她覺得自己大概有一顆炮彈的威力,但那個男人紋絲不動,反而穩穩地接住她,将她抱起來摟在懷裏。趁着她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的時候,男人摸了摸她的頭發。
她的父親裏恩?李希霍芬?海菲爾德,赫爾希?海菲爾德想,這世界——至少是這顆星球上,比她的爸爸還要好看的男人再也沒有了。
赫爾希?海菲爾德今年只有九歲,尚且不能明白她的姓氏有何含義,不過已經攢下一肚子其他問題,亟待她的爸爸為她一一解答。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
興奮之後,她摳着爸爸的脖子不滿地嘟囔:“為什麽拉維爾又沒有來接我?”
“爸爸來接你不好嗎?”抱着她的男人扮出受傷的表情,“啊……還是赫爾希已經厭倦我了?”
“……裏恩好惡心!裏恩變成笨蛋爸爸了!”她大聲說,并掙紮着要從爸爸的懷裏跳下去,“我要告訴拉維爾!”
她的爸爸松開手,任由她自己蹦回地上。然後蹲下來,一本正經地看着女兒。
“赫爾希,你不能養成喜歡告狀的習慣,不然我也會拒絕給你的成績單簽字。”
那麽就只能由她那位嚴厲的父親對她一頓□□了——想到這裏,赫爾希?海菲爾德立即露出和她的爸爸一樣受傷的沮喪表情:“……好吧。”
“再說,拉維爾不是答應你,如果你考了第一名他就會來接你嗎?”
她的表情更加沮喪了。
“拉維爾明明知道我根本做不到的——!”赫爾希?海菲爾德委屈的大聲說,“他這樣和直接拒絕有什麽區別!”
這個面容英俊漂亮的男人站起來,遺憾地揉了揉女兒的頭發,借此不讓還沒有自己的腿高的女兒看清眼裏的神情:“我很抱歉,赫爾希。畢竟在只有二十個學生的班級裏僅僅要求你考進前十名實在很過分,對嗎?”
赫爾希?海菲爾德噘着嘴,不說話了。
此時的赫爾希?海菲爾德并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的成績也沒有好到哪去,最多是比自己強一點點,那還是因為帝國的軍事學校開設各種體能和實際操作類的考試項目。但在不久的将來她就會知道這一點,并以此來指責她的爸爸才沒有資格教訓她!
不過小孩子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