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就只有這一架,打不過可以跑嘛。”
“我們已經跑得夠久,也夠遠了,拉維爾。”他嘆了口氣,“并且,我又沒有告訴過你。你其實真的、真的很擅長破壞氣氛。”
“沒有,現在說也不遲,雖然你什麽時候說都沒用。”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感覺很平靜,”他閉上眼睛,“真奇妙,對不對?”
“對。”投影說。他看不見投影正緩緩地靠近他。拉維爾的身影懸浮在超出他身高大約一半的位置,俯着身好像會落下一個吻。
“你靠近我了,對嗎?”
投影沉默了一會兒,說。
“對。”
“真奇妙。”
他又說。
“我只是個AI了,海菲爾德。”
“我知道你在哪裏,”他翹起唇角,“我一直都知道。”
“海菲爾德。”“噓——”
他仰起臉。
“接駁吧,記得要吻我一下。”
“聲紋已确認。執行者:裏恩李希霍芬海菲爾德。執行者權限:最高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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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接駁系統啓動——”
正如他希望的那樣。這個吻極輕,好像蝴蝶輕輕扇動一下翅膀——卻又極度的有力,拍打出的氣流足以托起整個身體飛翔。
“——恭候多時了,海菲爾德大人和拉維爾大人。”
他睜開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 我是第二卷
其實第一卷還有一丢丢內容沒有補完,考試結束之後我會寫完的
這兩天還可能随緣掉落海喵爾德,掉落了記得回隕星卷去看
曉星卷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按照我的尿性寫起來會非常的慢
今天發出來的部分其實是高中的時候寫的(。)
☆、02
他感覺到身體被籠罩在意識海中,無論是戰鬥時的接駁輔助,還是戰鬥後的替他放松精神,這意識海都有如溫柔鄉,令他安心,幾欲沉睡,然後做一個漫長的甜夢。
眼前出現的不是機甲所處的茫茫宇宙,也不是常規意識海中一片風平浪靜的海面。他睜開雙眼,拉維爾正坐在海菲爾德家本宅書房的椅子上看書,大概是聽見了動靜,于是擡起頭來對他微微一笑。
“.…..拉維爾……”
“你來了。”拉維爾阖上書本前不忘夾上一張深紅色書簽——他的那張是矢車菊藍色的,它們常常夾在同一本書的不同地方。
夕陽之下,拉維爾的身體鍍了一圈模糊不清的金色輪廓,顯得有一絲若即若離的虛妄,仿佛随時都要破碎消失。他連忙走上去,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太急險些将自己絆倒。接着,他被一雙手托住雙臂。那雙手隔着衣料,卻讓他覺得幹燥又溫暖。
他熟悉這分力道,像熟悉一個擁抱。他緊緊反握住對方的手腕,眼淚比他的話更早一步落下來。
“拉維爾…………”
他低下頭,嗓音顫抖。他緊緊地抓住這雙手,無論是稻草或是浮木。他沒有擡起頭去看對方的臉,即使透過這不過短短二十厘米的距離,已經能夠清楚地嗅到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但他仍不敢擡起頭來,去看一看對方的臉。
“海菲爾德……”那個人輕聲說。明明從那一個雨天的夜裏之後,這句話他只在夢裏聽過,“是我。”
他終于将面前這個人狠狠攢進懷中。
他終于能夠抓住一個實體,眼前的拉維爾不再是半透明的投影了。他擡起頭,伸手去觸碰拉維爾的臉頰。他的動作輕輕的,好像仍然有一絲的遲疑和難以置信。眼前的拉維爾表情分外地溫柔,拉維爾幾乎從未這樣溫柔過,甚至還會擡起手來,手掌貼着他的手背,交換彼此身體的溫度。
可他分明親眼看見這個身體被分子解體,連一絲一毫的血肉也沒能夠剩下,只能化作一束光下的虛影。
“總要有點作弊方法。”這個拉維爾對他笑了一下,“我們現在是精神接駁的狀态,只有精神是相互連接的,意思就是我讓你的神經感覺碰到我了,從意識海裏出去我還是投影。”
“可你在這裏,對嗎,拉維爾?”
“我在這裏……”他的眼神幾近祈求,拉維爾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可我又不在這裏。海菲爾德,即使我的意識還在,但我現在就只是個影子了,你要分清楚現實和意識海裏的差別。”
拉維爾輕輕握住他的手。
“為什麽你總是只對我一個人說這樣絕情的話呢?”他苦笑着又一次問。
這一次拉維爾微笑着回答他:“因為只有你一個人在乎我說什麽。”
他的拉維爾,這個只存在于精神接駁下的拉維爾,正牽着他的手,對他眨了眨眼睛。
“好了,沒工夫難過了海菲爾德,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要是你能夠活下來,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面對他懷疑的眼神,拉維爾的表情重新變得不耐煩起來:“快去幹活,人工智能是不會騙人的。”
“你可不是什麽人工智能。”他說,“你永遠都不是。”
拉維爾不以為意地擡了擡眉毛。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現在,檢測到星際導彈準備發射。”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換人品真的有用嗎,球球英語老師救救孩子吧
海喵爾德已經送達,自取
☆、03
“很高興再次為二位服務。”灰色的布偶兔子彬彬有禮地欠身。在拉維爾的意識海裏,連愛德華也擁有實體。他伸出手,能夠感受到絨布柔軟的觸感。
“我也很高興能夠見到這樣的你,愛德華。”
拉維爾的AI兔子比主人要善解人意得多,人工智能體貼道:“在拉維爾将軍的意識海裏,您能夠重現他經歷過的所有場景,當然,前提是得有将軍的授權,不過我想将軍是不會拒絕您的,海菲爾德大人。”
“我已經不是将軍了,愛德華。”
這個人在意識海裏一反常态的好脾氣,竟然沒有對他大敵當前還和一只AI兔子閑聊出言諷刺,只是修正了人工智能的稱謂錯誤。拉維爾右手一抹帶出一片淺藍色的窗口,分別是星圖、敵軍的火力分析和當前機甲運行的一系列參數,俨然是一個進入戰鬥狀态的機甲駕駛員。
“是我的算法出了一些問題,向您致歉,拉維爾大人。”
“也對。辭都辭職了,也都不是什麽大人了,還是叫先生吧,愛德華。”他輕輕一笑,攬過拉維爾的肩膀。
意識海中的拉維爾沒有穿着軍裝了,拉維爾穿着簡單的襯衣和淺咖色休閑褲。這套精神接駁系統做得格外細致,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拉維爾麻布襯衣的質感,粗粝地擦過皮膚,又隐隐帶着一種欲說還休的柔軟。
不過看起來脾氣突然變好的拉維爾大概只是他的錯覺。拉維爾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并不買賬,倒顯得有一些反感,擡起手臂要揮開他,奈何無果,只能回過頭去,用那對矢車菊藍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話也不能這麽說。”拉維爾面帶嘲諷,“就算不是皇帝,這位不還是海菲爾德家的家主嘛。”
“我這就認真幹活,拉維爾。”他的表情十分誠懇。“現在能請你把駕駛權限交給我嗎?”
“實話說我不太想。”雖然嘴上不樂意,但拉維爾很快移交權限,并且通過意識海将精神網與機甲對接。
兩張精神網連接時發出一聲蜂鳴,拉維爾自動接入進副駕駛位置,他忽然笑了一下。
“上次你這樣給我當副駕駛還是在庫爾德寧。”
“上次你這樣開的機甲可沒現在這架好。”
拉維爾一如既往地無視他的深情款款,冷淡得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人工智能。
“話說回來,是不是你們海菲爾德家真是養了一群暴力分子?”拉維爾臉上的表情既嫌棄又揶揄,“追着我們跑的機甲快有一個加強連了吧,現在居然還要用星級導彈,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他好笑地答道:“你都辭職了還替他們操心軍備開銷呢,拉維爾。”
“不。”拉維爾擡了擡下巴,“我是擔心有人把我給我的部下攢的家底敗光了。”
才說了被一個加強連攆了幾十上百光年,這會兒拌起嘴來倒是一點也沒有含糊。拉維爾直接開啓機甲內裝載的小型“德累斯頓之盾”認證程序,但始終沒有輸入口令。
“再說了,海菲爾德家也有腦力工作者,不是每個海菲爾德都像我…們這樣的。”
“那敢情好。”拉維爾冷笑,“要是每個姓海菲爾德的都像你、你的好哥哥和好侄子一樣,帝國也不用辛辛苦苦培養什麽太空軍,克隆一個師團的海菲爾德橫掃宇宙再維和三百年還有剩啊。”
海菲爾德家現任家主是個人物,讓AI叫一聲大人并不吃虧。他厚顏無恥道:“過獎。”
“抱歉打擾二位的談話,檢測到星際導彈發射,為您提供的最佳規避方案為緊急躍遷,是否——”“啓動德累斯頓之盾。”
“——意識海認證通過,認證者:戰船‘風标’,擁有A級權限,啓動‘德累斯頓之盾’。”
“——精神網對接完畢,預計六秒鐘後承受撞擊。”
他一把攥緊拉維爾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高數考完啦!!!!!!!!!!!
老師啊老師救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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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抽出大舅,兩更 一架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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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重複的ssr 複習=皿=(超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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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屁沒有來了第三只小鹿男,我呸,複習去了心态崩了
☆、04
他一把攥緊拉維爾的手,使勁一牽将拉維爾帶入懷中。他覺得拉維爾這輩子除了打仗,百分之九十的心機都耍在他身上。這個極度仿真的精神接駁系統連布料的質感這種無關緊要的事都能夠模拟,唯獨沒有讓它的核心智能臉上誠實地反映出疼痛來。
他懷中的拉維爾眉頭也不曾皺一下,人工智能似的。然而在撞擊的瞬間,拉維爾的意識海好像忽然撕開一道裂縫,他一眼望過去就能窺見——
“這裏的撞擊指的是意識海遭到精神撞擊,通常是戰船形态下瞬間精神過載,你看你答的都是什麽鬼東西——海菲爾德?”
拉維爾極度不耐煩地環抱雙臂。
“我抽時間來給你複習,你就在這裏走神?”
他下意識地微笑着說:“拉維爾,你還需要複習嗎?”
“你現在還有心思關心我要不要複習?海菲爾德,我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自己是什麽水平心裏沒數嗎?”
但這話太熟悉了,像是下意識做出的回答。他忽然想起來這都不能算作回答,充其量是記憶重現,拉維爾身穿庫爾德寧軍校制服,還只佩着準尉肩章,正在某個考試周的下午來替他劃重點。
庫爾德寧夏日裏氣候宜人,有淺粉色的花瓣被風吹落,學校後山更是絕佳的賞花地點。拉維爾對他這種跑到山坡上複習的行為面露嫌棄,但好在這個年代紙質書籍幾乎絕跡,個人終端可以解決大多數問題,即使沒有書桌紙筆倒也不是特別妨礙學習,畢竟“把海菲爾德丢進皇家科學院他也不會讀書,挑個風景好的地方有助于我平複心情”。
這會兒的拉維爾微微低着頭,側面看過去,拉維爾的劉海垂至鼻梁,如果不說話,也是個能讓人誤會遐想的青蔥少年。
然而頭發再軟,微垂的睫毛和藍眼睛再迷惑人,也都不能掩蓋主人的壞脾氣。海菲爾德被室友冷嘲熱諷了一下午,心裏絲毫沒有對期末考試的緊張。他在不用動腦子的項目上一直名列前茅,對付他體能科目一向踩着及格線過關的優等生室友綽綽有餘。拉維爾最多能夠感覺到他要動手動腳,但是根本來不及反抗,被他抓住胳膊往後拽,兩個人一起仰倒在山坡上。
“說了一下午了,你就不累嗎拉維爾。”
他笑着轉過頭去迎接室友的怒視,心裏想的是這對眼睛可比天空好看多了。
“德累斯頓之盾”将整架機甲完全包裹起來,這一次沒有天譴導彈,只能靠機甲釋放出反導幹擾。拉維爾特制的機甲引擎和防禦系統強得莫名其妙,想來是早就算計好了有一天要星際逃亡。他又氣又笑,通過意識海看見“德累斯頓之盾”仿佛透明的潮水一波一波向外傳遞導彈爆炸時的能量沖擊。這種小範圍的保護降低了對戰船精神網的負荷,意識海的裂縫很快就已經消失,甚至不等他再看一看記憶裏拉維爾的臉。
“你不用這麽緊張,海菲爾德。”拉維爾說,“現在是機甲內核搭載我的意識,不會造成腦損傷。”
他苦笑了一下,來不及回答,拉維爾就接着說。
“我以為你早就該走出這個陰影了。”
“可精神接駁也能使思想解放,卻永遠不能使它獲得重生——你曾經跟我說,假如有一天精神接駁也能夠做到…可是你沒能做到。”他說,“我只能和你在精神接駁裏回憶過去,卻不能創造未來。……好了,不說這些了,一路上光顧着逃跑,拉維爾,這一次你為我準備有什麽神兵利器嗎?”
拉維爾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仿佛他是人工智能龐大計算後仍不能觸及的盲區,無論何種數學模型都不能将他納入其中。
但拉維爾很快回過神來。這個帝國絕無僅有的智能模塊一擡手,整架機甲的武裝情況就呈現在他的面前。
“為你準備了你慣用的‘神罰’,另外我還偷偷從軍部弄了四枚改裝過的‘天譴’。”拉維爾迎着他揶揄的表情繼續說,“看什麽看,都是我自己攢的。其餘導彈,包括十六枚星際導彈,還有粒子槍磁暴槍。最後還有我自己按照你的習慣做的一個試用品,不過是近戰武器。假如你們有決鬥的機會,你可以測試一下。”
“我還沒想到有一天能夠讓你為我親自研發武器,是我的榮幸。”他裝模作樣地欠了欠身,“我能偷偷問一下它長什麽樣嗎?”
“是兩把劍。”拉維爾說,“恕我直言,海菲爾德,你再跟我廢話,你将沒有機會看到它們的樣子。”
帝國前任皇帝說起話來絮絮叨叨,機甲轉身間二十八顆導彈瞬間發射。在爆炸的火光裏,深藍色的機甲拔出那把銀河系家喻戶曉的神罰之槍。
作者有話要說: 辣雞游戲氣得我昨晚想好要寫什麽的都忘了,趕緊把記得的寫一下複習去了
☆、05
五十年前,海菲爾德陛下在和長老會多次協商之後,與拉維爾将軍一起和帝國簽下了為期五十年的協議。
協議內容包括他和拉維爾——當時還是拉維爾上校,将以皇帝和軍部大老板的身份為守護帝國的和平奉獻五十年的時間。五十年之後,無論帝國是欣欣向榮還是內憂外患,這兩位大人要是想辭職不幹,帝國不能夠以任何形式阻止。
作為帝國方面的代表,簽下協議的人有當時的議長和除海菲爾德家族在內的帝國七大家族當家。協議的簽訂秘而不宣,議會不必說了,就連長老會也只有不超過十人知道這件事情。
沒人能想到這世上真有人得讓人跪着求他去當皇帝,協議的簽署堪稱帝國百年來的最大醜聞。年輕的海菲爾德陛下對幾位長老直言不諱,帝國算什麽,整個銀河系白送給我都不要。
皇帝桀骜不馴,好在他的親密戰友拉維爾上校對帝國忠心耿耿。海菲爾德陛下跟帝國讨價還價,拉維爾上校就站在一旁看熱鬧,偶爾跟預備皇帝交換一下眼神。長老會的老家夥試圖在會後解讀這兩位的腦電波,機器嗡嗡嗡轉了半天打印出兩行不到五十字的結論。
【拉維爾,你看可以嗎?】
【可以/不可以】
……
血與火換來的偌大帝國慘遭嫌棄,要是讓那些為了愛與正義被埋葬在茫茫宇宙中的聯盟軍人聽到,怕不是要氣得活過來再死一次。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像裏恩?李希霍芬?海菲爾德這樣的奇葩依然屬于珍奇品種。他在前線為帝國出生入死,連願意分他半壁江山的親哥哥也毫不留情地一劍捅個對穿,而後坐鎮指揮更是戰無不勝,鬧了半天把聯盟打趴下之後正是衆望所歸之際,他兩手一攤說我沒想當皇帝,順手打的,你們再找個人呗?
站在他身邊的拉維爾上校也笑了笑:“我也沒打算出任軍//委主//席,麻煩諸位另請高明。”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兩個帝國十大軍校裏倒數第一的庫爾德寧畢業出來的學生,其實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踏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
深藍色的機甲防禦系統全部張開。駕駛員大概沒什麽求生欲,一頭紮進敵陣的火光中。在混雜機甲殘骸的能量亂流裏,戰船的意識海将機甲緊緊包裹。機甲駕駛員和他的戰船配合默契,操作起來藝高人膽大。戰船順着意識海鋪開的精神網短暫地擾亂敵方機甲的接駁系統,深藍色的機甲機身一轉,又是二十八顆導彈發射——這一次是借戰船的輔助精确瞄準敵方機甲的動力核,連環爆炸甚至造成星際武器級別的破壞,深藍色的機甲上那張看不見的“德累斯頓之盾”再次展開。
他的機甲手持“神罰”,在戰場穿梭間八次全彈射擊。
印象裏不是沒有過這樣暢快淋漓的駕駛,那時候他們還只有一架名為風玫瑰的教學機甲,經過重重改裝才能和他對接。那個時候拉維爾也是他的副駕駛,精神網張開将他籠罩時像一片夜空,廣袤得仿佛沒有邊際。
“那個時候你還不是戰船呢,拉維爾。”
他說。
那個時候的拉維爾還不是一杆風标,還沒有像風标一樣指向未知的命運,再身先士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可他知道——他想,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這個人的心裏曾經多麽的猶豫,經過多少次的懷疑。只有我知道,拉維爾明明是這樣理智而擅于自我保護的一個人,最後竟然毫不猶豫地抓住命運的刀刃。
只有我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想給大家寫點甜甜的東西,後來覺得時間精力都不夠就算了,補完
收藏突然又漲了我好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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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章,啥時候補不清楚
驚覺我這個學期也修了三十多個學分,我這不是讀大學,我這是修仙啊
致敬了茶杯女神
☆、06
“海菲爾德。”他的戰船透過眼前劃過的無數條數據望向他,“你現在也還是習慣回頭看嗎?”
他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無奈。他說,拉維爾,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總是這樣的,總喜歡逃避眼前的事情,沒有辦法。
“所以我總是覺得,”他那個壞脾氣的戰船竟然上前一步來,輕輕握住他的手,“還好你的母親把你教出一點人樣來,否則我肯定在和你當室友的第二天就開槍打死你。”
數枚導彈幾乎擦着機甲掠過,駕駛員還有空和他的副駕駛、他的戰船憶往昔峥嵘歲月稠。他笑得苦惱,又有一點藏在眉眼中的喜悅,全部落在人工智能的眼裏。
不愧是為他量身定做的智能模塊。人工智能對他的呼吸、體溫、每一個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都監測得一清二楚。他簡直不知道拉維爾曾經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搭建多少個數學模型以将他的情緒分析到這樣細微的程度,他只覺得這個AI的制造者按捺的柔情仿佛有了實質,從揶揄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話裏,藏也藏不住地溢出來。
“感謝我的母親,要是沒有她,我大概連追求你的機會都沒有了,拉維爾。”
“不負責任都養成習慣了你還挺得意啊海菲爾德?”拉維爾表情分外嫌棄,“早就知道貴族下限低,沒想到你們壓根就沒下限。”
“我已經是這群人裏下限最高的人了,拉維爾。”
這個精神接駁下的世界太過逼真了,他看見拉維爾臉上雖然嫌棄,可眼角分明藏有一絲細微的笑意。拉維爾的眼睛這樣藍,在他看來,這一絲笑容就變得一泓泉水似的輕輕漾出來,透過光落在他的眼底。
他低下頭,忽然不笑了:“拉維爾,你為什麽非要這樣對我呢?”
為什麽非要這樣子,這世間難道只有一條路、只有一個解嗎。
他卸除僞裝,站在實驗室的大門前。他幾乎懂事以來就接觸機甲,完全清楚這樣規格的實驗室背後藏着什麽。愛德華是個和主人一樣習慣簡潔的AI,甚至不等他整理混亂的思緒。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回程的三天裏他都還沒能夠從那噩夢似的畫面裏掙脫出來,只記得拉維爾最後的一眼,好像明知要透過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但依然篤定能夠看進他的眼裏。他都來不及喊出拉維爾的名字,或者落下眼淚,這一眼就碎成萬千星辰,風一樣的散去了。
愛德華的聲音放得格外柔和:“陛下,這是将軍生前就為您準備好的。他在這裏花了很長的時間,有兩樣東西委托我轉交給您。
“一個是他的實驗室,就在這裏了,還有一個是一段錄音,需要我為您播放嗎?”
“不……”
他後退一步,背脊抵着牆,慢慢躬下身。
“先開門……”
由于前任主人的死亡,AI的所有權限自動歸入他的身上。拉維爾的私人管家幾乎從不質疑主人的命令,此刻也分外乖巧,沉默地為他輸入秘鑰。
“最後一道鎖是基因鎖,需要掃描您的基因解開。掃描到您的基因,掃描結果與秘鑰匹配,請問是否開啓?”
他微微點了點頭。
大門開啓時密閉的實驗室同時被氣泵壓入空氣,發出嗤的聲響。他攥緊拳頭,指甲還沒有修剪,因此嵌進掌心,淌下細細的一道血跡。
直到抽氣的聲音消失,一切又重歸寂靜的時候,他終于擡起頭。
那是一架深藍色的機甲。
他覺得眼眶酸脹不堪,他用帶血的手掌捂住雙眼,仰起頭發出破碎的笑來。
“你這樣做……
“你這樣做……為了什麽?又圖什麽?”
他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淚,只能用他溫文爾雅的動人聲音輕輕诘問,好像期以有一個盤旋在實驗室上空的幽靈能夠給予他回答。
但是只有AI的聲音,這個綽號patpat的人工智能沒有實體,只能通過一束投影,用粗短的手臂輕輕拍了拍他的頭,好像數十年前也曾這樣輕輕拍過一個幼童柔軟的金發。
“現在您需要聽他留給您的錄音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僅沒撒糖,我甚至還捅了一把刀
☆、07
他皺了皺眉,盯着灰色布偶兔子的投影,又抿了抿嘴唇,最後無可奈何地笑了一聲:“你這個AI怎麽回事?和他一樣,整天破壞氣氛。”
“我的人格數據是完全按照拉維爾将軍的喜好設置的,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重置數據。”
“不用了。”他搖了搖頭,“他的錄音呢,放給我聽聽吧。”
他說着,便站直身體走進實驗室。他走得很慢,實驗室裏的空氣透出幾許冷意,像庫爾德寧的初雪。
人工降雪少了一點冬日的凜冽。他記得他在圖書館的暖氣裏昏沉地睡過去,在閉館前被拉維爾叫醒。拉維爾的指腹一貫是涼的,輕輕貼着他的後頸,然後把他從淺眠中驚醒過來,甚至都不需要開口說一句話。
他不知道為什麽拉維爾的手指總能涼得恰到好處,也不知道拉維爾偶爾會望着他的側臉若有所思。
降雪期間移動箱停運,他們只能步行返回宿舍。軍靴踩在雪地裏發出愉快的嘎吱嘎吱聲。他們沒有傘,也沒戴帽子。雪花落在頭上,不時還會落在圍巾和脖頸間的縫隙中,教他精神一振。
他雙手揣在外套口袋裏,拉維爾在臂彎間夾了一本筆記。落雪的夜裏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海菲爾德?”
拉維爾的聲音像是吹過樹梢積雪的風。
“真是抱歉。等你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
他想,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
“給你添了一處軟肋真是很抱歉,”這樣複古又老土的情話大概整個銀河系只有拉維爾一個人會說了,明明平時嘴巴總是毒得很,又在一起這麽久,都絲毫沒有學到他的花言巧語。“所以我要還你一副铠甲。”
這樣一意孤行,擅自決定,像個一人孤軍的英雄。
“可我卻不需要你當什麽英雄,拉維爾。”
他的眼淚終于落下來。
這是專門為你定做的機甲。拉維爾說。我知道你還有心結,不再肯信任人工智能。我想了很久,該怎麽做才能讓你能夠重新接受精神接駁。
你真是一個內心太敏感的人,我實在沒辦法,你真的、真的太敏感太難伺候了。為了讓你重新和人工智能建立信任,我決定讓我自己變成這個人工智能。
我絕不是刻意自殘,你大概不知道,那次戰鬥之後我的大腦嚴重損傷,在征求我的同意之後,寧芙博士才為我植入了生物芯片。
戰争結束之後,我和寧芙博士商量了很久。老實說她不贊同我的想法,你妹妹真是很了解你。但我知道遲早有這一天,除非我們這輩子都在為帝國人民的幸福打工,但我們都不願意服侍這個老板。
遲早有這一天,你我都很清楚,但我從沒有後悔過當年的選擇,我相信你也一樣。你這些年來總因為不能再駕駛機甲給自己增添很多莫名其妙的負擔,我想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有破綻。
其實這場戰鬥過去這麽多年,回想起來再說是誰的責任已經很沒有意義。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做負責任的那個人,所以這一次也由我來做決定。
我會作為AI的核心智能,這個核心完全由我本人的精神和意志組成。說得太專業你也聽不懂——你只要把它當成是我,是我在這裏。
我把“風标”和我的精神網都留給你,一旦精神接駁,你随時可以啓用。但我和常規的高級機甲AI不一樣,我有獨立的自主權限,你不能夠幹涉,如果你需要,我會作為副駕駛陪你一起。
這套精神接駁系統依托于我的意識海,我還記得上學的時候,我的導師是個感性的人。第一堂課就和我們說——“什麽是意識海?意識海說白了就是你的心。你願意用它傷人也好,保護也好,全憑你的心意。”
假如你還是不能夠信任這個人工智能,你還可以相信意識海。這是我的意識海,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認錯。
為了獎勵你這麽多年來終于邁出第一步,精神接駁之後還有一個驚喜。
原諒我說不出你期待的那個詞,我不是你,我實在膩歪不起來,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點別的。
“不要害怕,海菲爾德。”拉維爾說,“我永遠是你的劍鞘。”
☆、08
人工智能嘆了口氣,神情沒了嫌棄,只剩下無奈。他感覺肩上一沉,溫暖的氣息迎面籠罩下來,拉維爾抱住了他。
只有在意識海裏,他才能夠以為懷裏的人是真實存在的,仿佛是為了向他證明那句“我就在這裏”,雖然他的拉維爾總在一遍又一遍向他複述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
這個人一直太過理智,所以顯得有些冷酷無情。但此刻化作了人工智能之後好像是要将過去欠下的溫柔全部清償。好像——好像要等所有的遺憾都彌補完畢,再作最後一次道別。
“你怎麽這樣患得患失的,你不是一向最有安全感了嗎。”
拉維爾吻了吻他的眼睛。
“你太溫柔了,”他的聲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但人工智能依舊察覺到的顫抖,“你太溫柔了,我就心虛。”
“那敢情好。”
這個壞脾氣的人工智能一把将他搡開,雙手環在胸前一挑眉。
“還得對你兇點你才有安全感是吧?沒看出來啊海菲爾德,你居然還有點抖M傾向?非得罵你你才舒服?”
這個意識海裏的拉維爾此刻是這樣生動,從眼神到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好像在對他說我在、我還活着、我就是那個從此只能出現在你夢裏的人。直教他忍不住,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貼在拉維爾的臉頰上。
“……你有完沒完。”壞脾氣的人工智能瞪眼,“非要等防禦系統被人打穿了才肯回神?還是我直接剝奪你的駕駛員權限?告訴你,我有這個資格。”
他終于笑起來。
“你這是什麽人工智能啊拉維爾,你也太霸道太不講理了,我的精神阈值很穩定,你這個屬于違規操作。”
他笑起來,眉眼舒展開,笑得眼睛彎彎的,尤其是眼尾還微微翹起來,睫毛微垂淬了一層碎光,顯得格外美貌。
“我跟那種AI不一樣,別把我們混為一談,海菲爾德。”他的戰船揚了揚下巴,“在這架機甲上,如果我願意,我的權限甚至可以高過你。”
“那我該不會因為消極怠工被丢出機甲吧……拉維爾?”他讨好又試探地問。
“你再廢話一句試試看,我會考慮。”
說話間他的精神阈值陡然拔高,人工駕駛機甲的最低阈值是120,帝國曾經最強的機甲駕駛員此刻的阈值已經達到他有記錄以來的平均水平,同時還在繼續平穩地向上提升。“神罰”第十次填裝,槍口所指之處帶出成片爆炸的火光。
這時候一道通訊請求穿過重重炮火接入深藍色的機甲,被他随手接通。莫裏斯海菲爾德的半身像被投在駕駛艙裏,他幾乎不可見地皺了皺眉,露出一絲客套的、貴族式的微笑。
由于沒有進行精神接駁,莫裏斯海菲爾德看不見拉維爾的意識海,拉維爾顯然也無意在敵人眼前露面,因此莫裏斯海菲爾德看見的僅僅只是他茕然一人站在機甲裏而已。
這個更加年輕一些的海菲爾德和他一樣,都通過血緣繼承了這個家族偏執的通病,并且和其父親一樣,偏執地幾乎令人誤以為是身患痼疾。在配上沒有被洗去的白化基因帶來的白發和紅色眼瞳,就顯得更加病态。
“追擊了您這麽久,現在才和您進行第一次對話,實在是有失禮數,我向您道歉,大人。”
莫裏斯海菲爾德虛情假意地欠身,他皮笑肉不笑,反而格外寬宏大量地一擺手。
“不必這樣,”他說,“你一貫是不喜歡跟人打招呼,所以——”“——所以才一聲不吭,擅自帶走拉維爾将軍。”
“你沒有資格叫他的名字。”他的聲音鮮少這樣嚴厲。莫裏斯海菲爾德微垂着眼睑,仿佛在聆聽家主的□□。投影下的人點了點頭,語氣誠懇,把他的話奉為金科玉律似的。“是我唐突,懇請您原諒。”
他笑起來,眼底浮起涼意,只是輕輕勾了勾嘴唇。
“我的拉維爾一直不喜歡我這樣虛與委蛇、廢話連篇。”他好像是為了故意刺激眼前這個年輕的侄子,“我的拉維爾”念起來好像在朗讀情詩,“你有什麽想說的?如果還是那一套說辭,我們大可以不必再浪費時間。”
“無論是家族還是軍部都傳說您的神罰之槍能夠單槍匹馬擊敗一支機甲師,今天終于有機會領教您的武威——對不起,我卻很難改變語言的習慣。”年輕的海菲爾德再次欠身,“其實我一向不善言辭,的确沒有太多新的東西可說,或者,如果您願意告訴我,您為什麽要放棄一直以來和我父親大人的夢想的話,我将倍感榮幸。”
意識海裏的拉維爾冷笑出聲:“不善言辭還這麽能廢話,有人給他打草稿了嗎?”
他微微側過頭去——對着拉維爾所在的方向低低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