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父皇的身體并不好了,幾位皇子都回京了,大家都回來,我自然也要回來。”司徒佑拍着嚴佑雲的肩膀,上下打量着,爽朗笑道:“幾年不見,結實不少。你成親是大事,我沒有回來着實遺憾。”
“邊關事物冗雜,皇兄沒有回來,也是正常。”嚴佑雲扶住司徒佑允手臂,親昵道:“皇兄先坐。”
“還不是為了避開皇後的鋒芒。”司徒佑允順勢坐了下去,盯着嚴佑雲的眼神着實擔憂,嘆道:“這些年,除了她自己的皇子,哪個皇子又敢在京中常呆?除了五弟,既無母家依靠,又無官銜傍身,才能在京內茍延殘喘乃至悄無聲息。其餘的即便是太子護着,也礙于一個孝字。”
提及了太子哥哥,嚴佑雲沉默了,眼眶紅了些許。
司徒佑允勉強笑了:“倒是我糊塗了,你與太子感情甚篤,太子剛剛過世,我還在你面前提及他,真是失去了分寸。”
“沒事。”嚴佑雲努力的将哽咽憋回去,道:“只是感慨,若無太子哥哥,只怕京都內并無我一日的容身之所,幸而太子哥哥保全,我才能在京都內呆到現在。”
兄弟二人想起了太子在時種種的好處,雖是艱難讨生,最起碼能活。
眼下若是換了一個人上去,這些兄弟連帶宮內的母妃們,又會是什麽下場呢。
無論是嚴佑雲還是司徒佑允,誰都不能說,到底是閑散王爺安穩還是手握兵權的王爺安穩。
兄弟兩人各懷心思,默契的轉開了話題。
“聽說父皇給了你好些差事,你辦的還不錯?”沉默了片刻後,司徒佑允打破了沉默。
“我是雲王爺,只要不犯錯,辦的再差也能有人捧成不錯。即便辦砸了,也有無數人在身後追着把尾巴搽幹淨。”嚴佑雲自嘲的笑了。
司徒佑允爽朗的笑了,重重的拍着嚴佑雲的肩膀:“好啊好啊!你終于長大了!這種事也能看得明白,沒有自視甚高,被他們蒙蔽了雙眼。”
“我才疏學淺,一向不精于此道,大哥也不是不知,何苦取笑啊。”嚴佑雲小聲的咕哝着。
“我是替你開心才是,”司徒佑允語重心長道:“你自小順風順水,從無波折,最大的波折莫過于皇後找你些許麻煩。我總是惦念怕你有一天被人唆使,闖下大禍,而今你清楚明白,我最開心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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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佑雲被說得撓頭皮:“我知父皇寵我有些過了,我也不是心裏沒數的。”
“總歸小十一出息了,母妃在泉下也定會安心的。”司徒佑允紅了眼眶,看着嚴佑雲笑着,神情中有着初長成的驕傲。
“皇姐最近也經常誇我,說我日進增益了。”想起司徒佑紋的誇贊,嚴佑雲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了。
“我遣人去請佑紋,晚上一起吃飯。”
“好啊。”嚴佑雲忙應道:“我遣人去請長姐就好。”
司徒佑允笑道:“還要占着你的雲王府賓主盡歡,不勞煩你的人再跑一趟了。”
嚴佑雲知意,笑了下,喊來若辰去安排了。
“許久不見,總有許多話想說。”司徒佑允嘆道:“如今你我兄妹是最親近的三人了,許多話只能關起門來自家人說了。”
“皇兄常年在外,我也是個閑散王爺,眼下風雨驟來,只能依賴着皇兄和長姐拿主意了。”
“如今皇位未定,最是變故。”司徒佑允憂心忡忡道:“我回京前已經聽說了,你閉門謝客,任憑是誰,什麽東西都不能入府,你做的很好。”
“我富貴已極,又對權勢毫無興趣,沒必要把自己送死。”嚴佑雲讪讪笑着:“我如今也看明白了,京都城內,刀槍劍戟,多少明槍暗箭防不勝防,沒得把自己全家搭進去。”
“你長大了,性格沉穩許多,不再争強好勝。”司徒佑允意味深長道,被盯住的嚴佑雲幾乎要繃不住笑了。
“我已在城外布好了一隊親兵,雖是人不多,勝在個個都是骁勇善戰的,以一敵百不敢說,總能盡力護衛咱們周全,将咱們妥善的送回邊關。”
司徒佑允的話說的隐晦,嚴佑雲聽懂了。
“若是沒有變故還好……”嚴佑雲望着天空,嘆道:“若真有,真的是風雨飄零了。”
日暮西斜,屋外狂風陣陣,屋內暖氣迎人。
嚴佑雲,司徒佑允,司徒佑紋兄妹三人已經許久未曾同坐一桌了。
司徒佑紋率先紅了眼眶:“許久未見哥哥了,想來邊塞苦寒,兄長老了許多。”
“你從夫随軍,也是辛苦。”司徒佑允嘆道:“你本不該吃這些苦的。”
“京都的禁軍一直是太子掌管,”司徒佑紋勉力笑了:“我嫁為人婦,也不能一直與将軍分居兩地。父皇保留了我在京都內府邸,想父皇了回來住幾日。”
“我這些年與你嫂子聚少離多,眼見着孩子都大了,能成家立業了,我們也沒過上多少團圓日子。”提及此事,司徒佑允紅了眼眶。
杯中酒未飲,字字句句都是這些年來的隐忍退讓,辛酸苦澀。
忽而想起什麽,司徒佑紋問道:“怎麽沒見蘇娴?”
“她身子不适,”嚴佑雲忙夾菜給司徒佑紋道:“她這一胎懷的很辛苦,長姐是知道的,一會吃完後,長姐去看看她,勸她幾句別總往宮內跑了。”
“這孩子心太實誠了。”司徒佑紋嘆道:“竟比着所有人都操心,偏她還是大着肚子的。”
“弟妹有喜了?”司徒佑允挑眉問道。
司徒佑紋抿嘴笑道:“都是第二個孩子了。”
“是我錯,是我錯,竟不知如此大喜。”司徒佑允笑着将酒杯斟滿,一飲而下:“算是我賠罪了。”
未過幾日,傍晚将沉,宮內傳出了消息,說是陛下有旨,宣着各家王爺進宮觐見。
蘇娴困得直點頭,仍是不肯睡去,任由若寧怎麽勸說着,都是固執的在等着消息。
“夫人,您還懷着孕呢,先去躺一會吧。”若寧急得要團團轉了,要是勸不動。
“躺不住。”蘇娴嘆道:“王爺在宮裏不知道什麽情況,我實在是躺不安穩。”
“二門內傳來消息,說父皇……”嚴佑雲說不下去了,捂臉啜涕了會,勉強平複後哽咽道:“本想遣人回來拿衣服的,索性自己回來見見你,說兩句話寬寬心。”
蘇娴瞬間精神了,捧着手爐安靜的站在嚴佑雲的身旁,一時也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父皇……”蘇娴躊躇了下,道:“幾個太醫預備下了?”
“父皇殡天了。”沉吟片刻,嚴佑雲狠心說出口。
他本想慢慢說着,唯恐吓到了她,讓她不安。
蘇娴慌神了,扶着肚子在屋內轉圈,心裏不安她停不下來。
她本以為是病重還會有一段時日,未曾想到如此突然。
不知所措的團團轉了一會,低聲問道:“我應該做什麽呢。總要進宮了,我去拿喪服給王爺換上?府內也不能如此擺設了,幸而都是早預備下了,我去找婆子們,安排她們即刻收拾。一會要随你進宮奔喪,你且先吃口東西,鬧得不知要怎樣呢。我還要……”
“師姑……”
蘇娴停住了慌亂的腳步,握住了嚴佑雲的手腕,看向她的眸中難掩悲傷,看得蘇娴心內一涼,放緩了語氣在他面前緩緩的蹲下身,溫言問道:“王爺怎麽了。”
“我沒有父皇了。”
蘇娴将他攬入懷中,心內嘆息着:“我知王爺心內悲傷,我未嘗不是。陛下殡天于國于天下都是大事,王爺……”
似乎任何語言,都無法消弭他的悲傷,蘇娴怔怔出神了許久,嘆道:“先哭吧。哭完了,咱們進宮去了。”
蘇娴的話像是一個開關,任由嚴佑雲咬緊牙關,淚水也磅礴而下,再也無法止住。
哭的哽咽了,也反複重複着一句話,我再也沒有父皇了。
失去親人的痛苦,蘇娴當然懂得,不過她對蘇溪鎮的感情并沒有多強烈。
名義上的親人,實際上寥寥的陪伴,不過是她居住山上十幾年時,見到為數不多的人,又是親生父親,才會短暫的失了心神。
而嚴佑雲不同,他自小生在皇宮內,長在陛下的膝上,成在了陛下的尚書房,皇宮大內随他肆意奔跑,無拘無束。
而以後,再也不是他的家了,只是有诏能入,緊守規矩,低眉斂目,無诏不能入的皇宮大內了。
感情自然不同于她對蘇溪鎮,蘇娴不懂如何勸慰索性閉口不言。
哭過之後,嚴佑雲抹了抹臉,起身去了宮內,他要去送父皇最後一程了。
送走了嚴佑雲後,蘇娴怔在了門口。
“夫人且歇一歇,我們去張羅,還懷着孕呢,別再奔波累壞了。”若寧輕聲勸着。
蘇娴恍惚的點點頭,眼見得風雪雙加,即刻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