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夫郎,上
第47章夫郎,上
第二日起了個早, 葉忍冬就見着兩個孩子打鬧着往後院跑。
葉忍冬先将藥爐子生火,讓它慢慢熬着。
早上攤幾個蛋餅來吃。
這火才剛升起呢,後院就傳來程韶的驚叫。
葉忍冬忽的站起, 就見廚房門邊自家相公一閃而過。
他慢慢坐下, 将快露出的柴遞進去點。
程郎玉不多時從門外進來,葉忍冬面帶困惑。“相公,出什麽事了。”
程郎玉坐下燒火:“一只死老鼠。”
“死老鼠?”
程郎玉點頭。
“家裏怎麽會有死老鼠?”葉忍冬納悶,他們沒買過老鼠藥啊。
程郎玉:“或許是夜貓扔的。”
因着昨天那挖來的葛根還放在山坡, 夫夫倆吃完飯就去那邊搬回來。
躺了一夜的葛根,被露水沾濕,又帶着些泥土, 搬起來滑溜溜的。
擡進院兒裏, 程韶跟程寶兒新奇地圍着轉圈圈。“阿嫂,這麽大的樹根搬來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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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可不能燒。”
程韶跟程寶兒摸了摸,心裏納悶:“也長得不像人啊。”
這就是樹根啊,不燒用來做家具嗎?
對!可以做家具。
這般大的葛根兩小孩看了看,不久就沒了興趣。
夫夫二人将其放到柴房,而那柴房裏被擺出來的獵物占了一半。
葉忍冬看着雞毛、兔毛一地兒,還有只小鹿子。這些應當好賣,拿到鎮上去就有人收。
可這麽大的葛根……
葉忍冬犯了難。
他下意識找程郎玉:“相公。”
程郎玉捏着他昨日磨破了皮的手, 垂着腦袋不動。
葉忍冬自顧自地道:“相公, 葛根要怎麽賣啊。”
這麽大的葛根, 幾十年的東西也是個稀罕玩意兒。要被有心之人盯上, 也是困擾。
葛根上了年頭,若是用來弄葛根粉, 也出不了多少。倒是年頭越久的葛根, 藥效品質的都要好些, 所以還是賣到醫館裏邊劃算點。
半響,程郎玉道:“我們先切上一截給陸大夫瞧瞧。”
“若是他能收,就給他,不能收就去縣上問問。”
鎮上的地兒小,藥鋪不一定能吞下這麽大的。
“好,聽相公的。”
葉忍冬跟着程郎玉,沿着細尖尖砍下一段藏背簍。
上邊蓋着層茅草,接着就鎖門出去。
順路将兩個小孩托到老宅,夫夫二人坐在牛車上,幽幽往鎮上走。
打來的獵物先放在集市,六只兔子,兩只野雞加上一頭小鹿,很快吸引了來往人的目光。
葉忍冬帶着幕笠,乖乖坐在程郎玉的側後邊,看着時不時來問價的人。
“大兄弟,這兔子怎麽賣的?”這是第三個漢子來問價了。
“二十四文一斤。”
葉忍冬的手被自家相公抓着玩兒,自己則好奇地看着東西怎麽賣。
“二十文,我全要了怎麽樣?”
程郎玉這才擡頭看看那漢子,應當是鎮上店鋪裏的人。
葉忍冬覺得有點壓太多,幕笠下的小臉皺起。
聽見自家相公道:“二十三文。”
“二十二文,你這兔子也死了一陣子了。”
葉忍冬咬唇,看向自己的相公。
二十二文也還行……
程郎玉像知道他所想,道:“你拿去。”
程郎玉起身稱重,兩只兔子五斤四兩,一只七斤一兩,還有兩只不到六斤。
“一共二十四二兩斤,五百三十二文,算你五百三十文。”
葉忍冬藏在男人掌心的手還在算着呢,自家相公就算出來了。
他雙眼锃亮,嘴唇動着:“相公好厲害啊。”
程郎玉捏捏軟軟的掌心:“相公确實厲害。”
葉忍冬一驚,歡喜抿唇。
相公聽到了……
兩人等了半響,那鹿只見人來問價,卻沒人買。
程郎玉想,換做是縣城應當好賣些。
葉忍冬坐得久了,手心撐在男人身上,懶呼呼的。
程郎玉掀了點幕笠,湊近:“累了嗎,要不咱們先去陸大夫那兒?”
葉忍冬搖頭:“再等等。”
話音剛落,攤位前面站了個人。這人穿着跟往來的人不一樣,那衣裳的面料都泛着光,細看還帶着金色。
是個有錢的。
果不其然,這人看也不看,直道:“這鹿怎麽賣?”
程郎玉大掌收攏葉忍冬的手,道:“二兩銀。”
“我要了。”那人自衣袖裏掏出兩個銀坨子丢在背簍裏。他向後一招呼,就有個穿着家丁衣裳的人上來,抓着鹿就走。
“相公,他們?”
“應該是周家的人。”
“周家?”不就是杜秋紅惹上那家嗎?
葉忍冬閉口不言,幫着自家相公收拾東西。順帶将背簍裏滾下茅草的銀子悄悄拿出來塞進程郎玉手中。
財不外露。
程郎玉收下,往陸大夫的醫館去。
“小哥,找陸大夫。”鋪子裏沒什麽人,程郎玉直接走到櫃臺道。
“程哥。”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師傅在呢,你跟我來。”
葉忍冬跟着走到後院。老爺子現在沒事兒,正在收他的藥材。
陸大夫乜他一眼道:“小子,有病?”
程郎玉不理他,從背簍将那一截五六斤重的葛根拿出來。“陸大夫收不收?”
陸鶴歸轉身,眼睛一眯,接過那葛根細看。
“六十年份的葛根,可是好藥啊。”他白眉一揚,“要,有多少要多少!”
葉忍冬見他這般豪氣,不免詫異。
程郎玉道:“兩百多斤,你都要?”
陸老爺子順着胡須一笑。“老爺子我還就喜歡收集藥材,不可嗎?”
“那你自己來拿。”程郎玉面無異色。
陸大夫果斷拍手:“行。”
葉忍冬出了醫館的門還恍惚着。
一百兩啊!
約定好取藥材的時間,葉忍冬被程郎玉攬住腰肢。“夫郎,回神。”
“相公,我們去哪兒?”葉忍冬這才注意到不是回家的路。
“買點豬肉回家。”程郎玉道。
前些日子過得拮據了些,家裏邊不只是青菜沒了,肉也沒。
葉忍冬右手牽着男人衣擺,嘴裏叫着玩兒。“相公。”
有問就有答。
葉忍冬笑眯了眼,順着男人手臂的力道避開來往的人。
沒多久,到了豬肉鋪子。
這家就是三木娘親嫁過來的胡屠夫家。
葉忍冬當時只隔着田坎遠遠見識了這人的身形。看着魁梧,現在近看,也有些兇神惡煞的。
即使隔着幕笠,葉忍冬也不敢多看。
現在元宵早過了,豬肉的價錢降下來些,不過好的肥肉也要十八文一斤。
骨頭這些便宜,三五文錢就是一堆。
夫夫二人要了豬肝,跟五斤的肥瘦肉。
他們兩都不是能吃得下純肥肉的,多了幾口就膩了些。倒是價格便宜點的肥瘦皆有的肉好。
只見那屠夫利索地稱了肉,聲音渾厚道:“豬肝十八文一斤,兩斤。肉十五文一斤,五斤,一百一十一文。”
一看就是幹了好些年頭的。
那屠夫砰的将肉扔進背簍,勾得自家相公的肩背一沉。
葉忍冬下意識伸手扶着背簍底下。
程郎玉見人跑到斜後邊去,準備拿銀子的手将人勾到身前。
等付了錢,又買了些青菜,花了十五文。
加上豬肉,共計一百二十六文。
鎮上的事兒做完,葉忍冬跟着程郎玉出了鎮,往另一條路去。
寬闊的大路走完,地勢陡然往上走。
葉忍冬還是第一次去姥爺家,有些忐忑問道:“相公,姥爺家有些什麽人在?”
雖說上次,葉忍冬見了兩個老人,但那邊的其他人他是沒見過的。
程郎玉道:“夫郎不用擔心,姥爺家人不多。現在就大舅,還有大舅媽在家。”
“姨媽嫁到縣上去了,難得回來一次。咱們送完東西就回。”
大舅林長海常年生病在家,姥爺家的日子并不好過。即使有山梨這一份進項,但也只是能勉強負擔得起大舅的藥錢。
葉忍冬握緊男人的手,做足心理準備。
春風帶過,掀起葉忍冬的幕笠,半遮美人的芙蓉面。那紅唇應當是被小哥兒自己咬得狠了,成了帶着牙印的赤丹色。
程郎玉瞥見,倏地站定。
“怎麽了?”葉忍冬跟着停步。
“小路不好走,幕笠取下來罷。”程郎玉道。
說着,大手解開葉忍冬脖子間的繩子。
葉忍冬頭微仰起,喉嚨被磨得有些癢癢,小小地滾動喉結。
程郎玉指腹輕蹭。
葉忍冬輕笑着偏頭躲開,嘴上讨饒:“相公……”
程郎玉低頭親親額頭,将抓着幕笠将手放下。
葉忍冬緊張的心被自家相公攪亂了,主動道:“相公,走吧。”
送完東西,還要回家做飯呢。
不過一刻鐘,夫夫兩人就到了梨山村的地界。
梨山村因梨子而得名,即使是縣城裏邊,也有梨山村的梨子的身影。
這裏出來的梨子個頭大味又甜,加上成熟的時候比其他的梨子稍晚,正好彌補了梨子的空缺。
若是保存得好,在冬日裏吃上幾個也是可能的。
村路整個是傾斜的。
夫夫二人爬到緩坡時,葉忍冬已經微微喘息。這還是時不時在程郎玉身上借力的結果。
過了種滿梨樹的村道,腳步往邊上一錯,就是程郎玉姥爺家的屋子。
院子的門沒關,程郎玉直接推門而入。
半掩的門打開,那堂屋裏坐着的卻不是自己的姥爺。
葉忍冬只見門一開,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自己,他心肝一顫。
若不是程郎玉攬在腰後的手固定,自己怕是直接錯步往男人身後鑽了。
程郎玉默不作聲,認出這是上次錯身而過的六姥爺一家,自家姥爺最小的弟弟。
“六姥爺,舅舅舅母。”程郎玉叫人。
葉忍冬半垂着頭,也跟着叫。
“郎玉來了。”那王茶花舅母笑道,邊将嘴裏的瓜子兒人吐在地上。精明的眼睛直往程郎玉的背簍裏邊瞅瞅。
葉忍冬不期然與其對上,這舅母對他笑笑,張嘴打算說什麽。
葉忍冬預感她不會說什麽好的,收回視線盯着地上那一堆花生瓜子殼。心裏邊對這家人的印象壞了幾分。
程郎玉快一步道:“我帶夫郎見見姥爺。”
沒等人應,葉忍冬就乖巧跟緊自家相公。
不是說人不那麽多的嘛。
堂屋,六姥爺一家子都在那坐着。
磕着瓜子兒,晃悠着腿;嘴巴一呸,瓜子殼亂飛。
好不快活!
葉忍冬拉拉程郎玉的手:“相公,姥爺家今天辦事兒嗎?”
程郎玉眉鋒銳利:“沒有,既不是生日也不是節日,沒什麽需要辦事的。”
到了廚房,自家姥爺的人正在裏邊忙活。
“姥姥姥爺,大舅母。”葉忍冬道。
“哎!咱們外孫夫郎來啦!”姥姥先一步抓住葉忍冬的手,面上滿是歡喜。
葉忍冬不自覺甜笑,梨渦淺淺,看着乖巧。
當時葉忍冬夫夫兩成親時,舅母正在家照顧舅舅,沒過去。現在算是第一次見葉忍冬。
不過是看了一眼,她就喜歡上這個可人的小哥兒。
“冬哥兒啊,是個乖巧的。”衛如莺眼角笑出褶子,近了拍拍葉忍冬,“我去給你舅舅說說。”
姥爺林義德最穩當,他道:“郎玉,背上東西放下歇會兒,去看看你舅舅。”
程郎玉:“等會兒見也不遲。”
葉忍冬接住姥姥端過來的凳子放好,扯扯程郎玉的手本想讓他坐下。
程郎玉卻放下背簍,手掌按在自己身上。
葉忍冬屁股挨到凳子,就聽到頭頂聲音道:“姥爺,六姥爺家怎的來了?”
上次來送東西時就見過一次,不曉得去哪兒。但這元宵都過了,怎的還能安心坐在別人家等着上菜吃白食的。
農戶都窮,哪家人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何況看這樣子,已經不止一兩次。
葉忍冬聞言詫異,擡頭就對上自家相公的眸子,他像是一直看着自己沒動。
程郎玉狹長的眼尾微勾,對他緩和神色。
葉忍冬複又看向那邊沉默的兩個老人。
姥爺抽着旱煙,眉間愁苦。煙灰落在打滿細密補丁的衣服上。
姥姥面上有氣,瞪了瞪姥爺。
這時,見舅舅的舅母回來了。
葉忍冬感覺到身後男人的陰影消失,回頭看去,舅母扶着一個面色蠟黃的漢子進來。
葉忍冬站起,将凳子讓了去。“舅舅。”
林長海笑着點點頭。“冬哥兒。”
舅母扶在他另一邊,将人放安穩後,從袖子裏掏出包好的紅包塞進葉忍冬的手裏。笑道:“舅母的一點心意,收着。”
葉忍冬無措看向自家相公,見他點頭,小心接過。“謝謝舅母。”
衛如莺慈愛地摸摸他腦袋:“謝什麽謝,一家人不說這些。”
她重新走到竈頭,弄沒做完的菜。不過聽到剛剛屋裏的話,想起那堂屋裏坐的人,她心裏沒好氣。
老太太兩個不好說,她能說。
“外邊那一家子年前就早早地從縣城回來,本跟老爺子是親兄弟,客來了是得接待接待,可這家子臉皮子比城牆還厚。”
衛如莺說到這氣得鍋鏟一磕,叉腰道:“開始還好,來得不算勤。可年後隔三差五來打秋風,現在更是天天午間到了飯點人就來了!”
“他嬸娘的!跟大爺似的,說都不說一聲就在那堂屋坐着等着吃飯。也不知道是把胃口養大了還是怎的,就連家裏邊都沒舍得吃的東西也能給你翻找出來,進了那王茶花的嘴!”
雖氣,但衛如莺這聲兒不大。
她個當媳婦的,也不好幫家裏的老爺子斷了親。
老太太雖什麽不說,但也煩。
這林老六是自家老頭子最小的兄弟,老娘在時,家裏邊哪個兄弟不是東給一點,西補一點。
現在都這麽大把年紀了,他娘老子不在了,倒是這厚臉皮要東西早已經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現在若是趕了去,這關系準是斷了。
老太太不怕,但就擔心村裏的長舌婦多嘴。說你小氣巴拉的,連同一個爹媽生的弟弟都容不下。
但不趕,看吧,這吃白食都能吃成自己家的。
這就跟那屎尿似的,沾上了就要一直臭着。
葉忍冬見舅母氣狠了,上前去給人順着氣,又擰着眉看向自家相公。
老一輩的事,還真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
“他們不是在縣城有房子嗎?怎的還待在村子裏不走。”程郎玉示意葉忍冬放心。
舅舅病恹恹開口:“都是爹幾個慣的。”
“在縣城裏聽說是經常是在外邊吃,哪能在自家做。這回來後,家裏邊誰也不想進廚房,正好,兄弟幾個都還在,那不就各家一頓。”
舅母眼睛一橫,重新拿起鍋鏟。“可不是,東家吃,西家拿的。”
“你其他舅家也是看不順眼。”舅母看着鍋裏的米湯就氣,咬牙切齒道,“因着家裏的幾個老爺子年輕時就被你那外祖給欺負慣了的,逆來順受,能有那個心思趕人嘛!”
其實這話沒說完,有些事姥姥宋竹桃才知道。
姥姥心底沉重。
自家漢子幾個兄弟年輕時,都被那病榻上的老子娘逼着跪地上起誓,這輩子都要幫着這個好吃懶做的弟弟一家。
她當姑娘的時候就常見到這老六被他老子娘心肝兒心肝兒地叫,家裏的活計他是從小就沒碰過。
當初嫁過來只當是關系不大,但宋竹桃也是沒想到,偏心能偏成這個樣子。
程郎玉思忖,鷹隼般的眸子閃過狠意。觸及自家夫郎,他默不作聲斂眉。
“姥姥、姥爺家也揭不開鍋了,倒不如讓在縣裏邊過好日子的六姥爺家接濟接濟。”程郎玉這話是對着自家姥爺說的。
他知道姥爺向來有些古板,也頗重視那親戚間的面子。
但自家揭不開鍋,以往自己幫了那麽多的親兄弟,也斷然是“心疼”自家哥哥的。
果不其然,這話一落。姥爺的臉色就不好看:“接濟什麽!”
“難不成給那家人吃了糧食自家人餓死?”程郎玉可不是什麽軟包子,“姥爺要是說不出口,不然孫子幫您?”
姥爺林義德面容愁苦。“好歹是一個爹媽生的。”
葉忍冬也看出來了,不只是人家臉皮厚,還有姥爺這老好人當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家裏邊大家長是林義德,其他人以往有怨氣都忍着,心說忍一忍就過去了。
但現在是越忍越難過!
難得有外孫這麽個能擔事兒的站着,好歹給家裏撐了腰不是。
舅母就支持自己這外甥的話,她沖林義德道:“阿爹咱家可沒那麽多吃的給人,上次阿玉拿來的野兔子不也是那六姥爺一句話的事兒做成了辣兔子,你看看你兒子撈着什麽好處沒?”
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呢?
葉忍冬聽他們說,自己就安靜看着自家阿玉怎麽做,這些事還輪不到他來管。
林義德猛吸了口旱煙,面色藏在煙氣後頭模糊不清。
他張了下嘴,可看自家媳婦、兒媳都将以往沒怎麽表露的怨怼揭開了來,心裏有愧疚。
可老子娘讓跪在地上發的誓他也沒忘,他自己這性子确實被磋磨得軟了些。
程郎玉做事幹脆,他拉過葉忍冬耳語幾句。
葉忍冬瞬間擰着男人衣擺。吞吞吐吐道:“我行嗎?”
“我家夫郎哪點不行?”
葉忍冬滾了下喉嚨,有些心虛。“那……那我試試?”
“嗯,夫郎肯定可以!”見夫郎點頭,程郎玉打心底一笑。
正巧背簍裏的東西還沒給人。不等姥爺說話,程郎玉叫了舅母去院子。
當着大開的堂屋門,将裏邊的兩只野雞拿出來遞上去。
程郎玉道:“舅母,家裏打的,給舅舅好生補補。”
“野雞!”那六爺爺摟着小娃娃的手瞬間擡起,那渾濁的眼珠子裏滿是喜色。
舅母餘光瞥見,心底惡心:又想點菜呢!
葉忍冬跟在男人身後,這後面的話得他這個什麽都不是的“外人”來說。
葉忍冬掐緊指尖,刻意露出小氣的神色提聲道:“舅母,我家也窮啊!雖說阿玉打獵能接濟一二,但對你家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葉忍冬嘴角下撇:“咱不是有縣城裏的親戚嘛,找他們接濟接濟呗。”
六姥爺一聽,“哼”地一聲站起。“接……”接濟個屁!
“哎!”葉忍冬飛快打斷,面露喜色,“六姥爺家不就是。正好,看看六姥爺一家子穿得多好!”
“嚯!還有茶花舅母頭上的金簪子呢!”葉忍冬驚喜,眼珠子像杜秋紅那般骨碌碌轉。
堵住六姥爺的嘴,葉忍冬水靈靈的杏眼睜大,深吸氣道:“謝謝六姥爺!”
王茶花叉腰而起:“接濟個……”
葉忍冬笑靥如花,語速加快:“大舅舅家吃藥花錢,看看姥爺穿的是半點比不上的舅母啊……”
王茶花面色不好,但聽着這句得意翻個白眼,手撫簪子:“那是。”
葉忍冬穩住心神,笑眯眯道:“謝謝茶花舅母,給個十兩就夠了。等姥爺家攢夠了就還!”
“我……我可沒說要借錢!”王茶花脖子梗住。
“什麽!不借!”葉忍冬震驚般瞪大雙眼,“六姥爺看在姥爺家吃了這麽多頓飯的份上,都不能借點?”
“就十兩而已,比茶花舅母頭上的簪子都比不得!”
葉忍冬面上不顯,可攥緊的手掌被程郎玉悄悄打開握住。
六姥爺坐不住了,要起不起,看樣子應當是舍不得這頓飯。
“六姥爺家富貴,我們作為外孫的也拿不出錢,只能送兩只打的山貨。”
“六姥爺肯定也舍不得自家親人這般落魄,這要是傳出去,那豈不是有錢的找沒錢的打秋風,這臉哦!”
葉忍冬鼻頭滲出細汗,咽了咽口水:“姥爺沒錢還這般好好接待一家人,不是年節,又不是辦事兒,我敢說這地兒可沒誰能對親兄弟一家子這般的!”
“可結果啊……結果借點錢都不行。”葉忍冬鄙夷。
六姥爺額泛青筋,喝道:“玉小子娶了個什麽東西,也敢胡編!”
腰間橫過來男人的手臂,葉忍冬扣緊,聲音又提:“要不換成米也行!我看姥爺家的米缸都空了,煮的粥還是清湯寡水的。”
“茶花舅母,你說是不?”葉忍冬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但手裏全是虛汗。
王茶花扭曲一笑,大把大把抓着瓜子往兜裏塞。
“哎呀!”葉忍冬捂嘴,做勢往自家相公身上靠。實則是腿軟了站不住。
葉忍冬學着張小芽陰陽怪氣道:“那瓜子可是姥爺家從舅舅的藥錢裏摳出來的,可憐見的!過年都沒舍得吃,都拿出來招待六姥爺了。”
“那什麽,六姥爺你看看我家姥爺年紀大了,借點銀子,以後準還。”
六姥爺猛地站起,帶得凳子“哐啷”一聲,背着手氣沖沖往外走。
葉忍冬做勢上前:“還不了,以後子子孫孫還,你看行不?”
要從手裏摳銀子,想都別想!
王茶花抓起猛往嘴裏塞糖的小孩兒,罵罵咧咧往外扯:“吃吃吃,吃個鬼!人家叫你拿錢來抵呢!”
“茶花舅母別走啊,那大舅舅省下藥錢給你們吃的瓜子好吃不。”
“好吃舅母借點,十兩!我們等着舅母拿來哦!”
“哐當!”門被暴力關上。
葉忍冬瞬間洩力,癱在自家男人身上。軟手軟腳,心髒怦怦亂跳。
過于刺激,使得葉忍冬全身慢慢浮上緋紅。
舅母捂嘴咯咯直笑。“看不出來咱們冬哥兒還能這般厲害。”
葉忍冬被程郎玉摟抱在懷,腳趾都無措地蜷縮。
羞恥!
極度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