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揉腳
第32章揉腳
村裏一陣混亂, 等程郎玉回來,就看見葉忍冬乖乖坐在小凳子上。
眉頭輕蹙,唇色白得不像話。
他一着急, 扔下勾肩搭背的程立民就走到自個兒夫郎身邊。
“夫郎怎麽了?”
鐘靈秀快人快語, 将上午那事兒說了說。還補了一句:“我還不知道冬哥兒這般倔,叫他去塗赤腳那看看,還不去。”
老太太是真把葉忍冬當家人了,才會這般急心窩子。
程郎玉一聽, 不贊同看葉忍冬。
阿奶注意不到,程郎玉還看不出來嘛。
夫郎那腳就一直沒挪過,僵在那兒, 嘴唇白得像剛來程家的時候。
程郎玉心疼, 捏着袖子擦擦他的汗。
哄道:“夫郎,相公看看腳好不好?”
葉忍冬見人關心的眼睛,鼻尖一酸,不知怎麽委屈上了。
帶着鼻音嘟囔:“不看大夫。”
程郎玉跟他額頭貼額頭,聲音輕緩。
“好,不看大夫,那先讓相公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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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忍冬吸吸鼻子,像找到了主心骨, 将臉埋進他肩窩。
“好。”
葉忍冬被男人抱起, 帶到程立民那空屋裏。
他坐在凳子上, 看程郎玉半蹲在他身前将鞋子脫掉, 葉忍冬疼得輕嘶了聲。
程郎玉道:“不怕。”
足衣脫掉,腳踝處已經腫了一片。
葉忍冬瞄了眼就偏過頭去, 鼻尖聳着, 眉頭狠皺。
醜。
程郎玉抓住指頭圓圓的小腳掌, 另一只手順着腳踝的骨頭尋摸。
葉忍冬只覺一疼,手忽的按在身前的大腦袋上。
可憐巴巴道:“疼……”
程郎玉将他腳橫放在自己腿上,慶幸道:“還好骨頭沒錯位。”
話鋒一轉,程郎玉故作嚴肅:“知道疼還抱着籃子,灑了撿起來不就好。”
“我去弄點藥酒,等着。”
葉忍冬手從他腦袋移開,默默交握,半低着頭像是犯了錯。
一直等到人進來,葉忍冬霍地直起腦袋。“阿玉。”
“嗯。”程郎玉一嘆,緩和臉色道,“以後遇到事兒,先把你自己照顧好才是上策。”
葉忍冬等人走近,默不作聲地攥緊衣擺,一點點收攏。
程郎玉放下碗,将他無措的雙手包裹在掌心。
“我們家最重要的就是你,東西沒了咱可以再找,但人傷了就得不償失。”
葉忍冬腦袋抵着他腰:“嗯。”
程郎玉也不墨跡,抓過小凳子,背對着抓着他腳踝。
“我給你揉揉,有點疼。”
哥兒骨架小,程郎玉一只手能完全握住。藥酒倒在手上搓熱,覆蓋在腳踝上,開始用力。
葉忍冬腳一抖,習慣了的絲絲抽疼如浪潮般平鋪開來,覆蓋整個腳踝。
葉忍冬鼻子一酸,小珍珠不止地掉落。
“嗚嗚……疼……”
“馬上就好。”程郎玉眼若堅冰。
葉忍冬淚眼朦胧,克制不住趴在男人寬厚的肩背,雙手環緊他脖頸,嘶嘶抽氣。
程郎玉狠着心,咬緊牙關控制不放。
葉忍冬最後受不住,在男人背上胡亂蹭着額頭,腳直躲。
“嗚嗚……相公疼……”
程郎玉心裏跟針紮似的,黑沉的臉色像煞神般可怖。
綿密的疼痛因為男人在身邊,像放大了數倍,葉忍冬止不住抽腳。
“相公,疼啊……嗚嗚嗚……”葉忍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疼……”
等揉好了,葉忍冬已經像蒸軟的面團,軟趴趴的冒着水汽。
程郎玉給他重新穿好鞋,把人從背上劃拉下來摟着。
“不要再傷着了,知道不。”
葉忍冬往他懷裏鑽,帶着哭腔:“嗯。”
這時,門被敲響。
程郎玉道:“進來。”
譚春柳端着碼起高高的飯菜,道:“弄完沒,吃點飯,餓這麽大半天了。”
葉忍冬有些精神不濟,沒掙紮從懷抱裏出來。
“快吃快吃。”說完,老太太就出去。
程郎玉道:“夫郎乖,咱吃飯。”
葉忍冬半眯着眼,腦袋重重磕在男人胸膛,懶得手指都不想動。
程郎玉端着給人喂了,剩下的自己幾口解決。
放下碗筷,葉忍冬已經靠着程郎玉呼呼睡着了。
程郎玉小心将人抱起,跟譚春柳招呼聲就給人帶回去。
路上遇到熟識的人,都知道那火是他夫郎先看見的,紛紛友好笑問。
“睡着了呀?”
“看你夫郎摔地上,腳有事沒事?”
程郎玉低聲道:“嗯,睡着了。”
“腳扭了。”
葉忍冬手握拳抵在腮幫子邊,睡得迷糊,對被圍觀的事兒半點不知。
等挨到軟綿綿的被子,輕輕一滾,就落進被窩。
程郎玉修長的手指戳戳他臉:“沒心沒肺的。”
将人脫了衣服,重新掖好被子。成了那關于守了一會兒,又出去忙活。
等葉忍冬醒來時,家裏邊已經沒人。
葉忍冬後知後覺地将被子拉高捂住半張臉,兩只爪爪抓着被子。
“相公。”被子下的嘴角陷落,他依戀般蹭蹭被子。
賴了會兒床,葉忍冬坐起。
上午的百合還沒處理完,放久了會壞掉。
葉忍冬穿好衣裳下床,低頭看看自己扭傷的腳,沉默半響。
眼珠微動,葉忍冬扶着牆找了個木棍杵着,一瘸一拐地進廚房。
清澈的水盆當中,鋪着厚厚一層百合。
一瓣一瓣的,有玉質般的清透。
葉忍冬前面兒哭狠了,有些不适地眨眨眼,邊将其撈起。
最後淘洗完,他拐着棍兒洗鍋燒水。
百合晾曬前,應該先在沸水中滾過幾遍。
時間不用長,幾息就行。
葉忍冬将手裏的棍子當柴火燒了,等鍋裏清水咕嚕嚕冒泡時,葉忍冬将百合倒進去。
近十斤百合像白玉貝,叮咚落入水中。
竹編漏勺在水裏過兩下,就将裏面的百合撈起,放在提前準備好的簸箕上。
用漏勺将其攤開。
等它陰幹之後,就可以長久保存。若是多存些,可以拿到鎮上換些錢。
葉忍冬繞着竈臺,将柴抽出掩在灰裏熄滅。
他現在搬不了這個簸箕,只能等阿玉回來後叫他端出去。
做完這些,葉忍冬從竈臺後重新挑了根木柴,有些憂愁地杵着出去。
秋冬季節正是挖百合的好時節,正巧能多挖些。
他蔫巴地低頭。
怎麽就傷到腳了……阿玉肯定不會讓他再進山了。
傍晚,天蒙了灰紗,程郎玉早早回家。
葉忍冬正坐在卧房縫衣服。
膝蓋上的中衣大,明顯不是他自己的。
等收完最後一針,葉忍冬将針線剪掉後收起來。
該做得晚飯了。
他杵着棍子推開門,就見着推門而入的程郎玉。風塵仆仆的。
“回來了。”葉忍冬手前伸想拉他。
程郎玉大手握住小爪子,說道:“我身上髒,夫郎坐着休息,我去做飯。”
在這年頭,能進廚房的男人堪比在外面地裏找到一粒米,稀有至極。
“我燒火!”葉忍冬杵着木棍追出去。
程郎玉拿他沒辦法,又退回來抱人。
而被接回來的程韶跟程寶兒見怪不怪,親親熱熱擠在竈臺邊,守着家裏唯一一個病人。
程郎玉一直将兩小孩當半個隐形人。
但每每看到他倆對葉忍冬越來越親近,隐形人就變成了“眼中釘”,紮眼得很。
他不動聲色地斂眉,等這股妒意壓下去。
程郎玉不喜歡任何人占有他夫郎過多的目光。
因着中午再祖屋那邊做飯,兩個瘋孩子也經常過去,葉忍冬每天看顧倆小孩的時間其實并不多。
大多情況下,他倆是跟着元宵、虎子一起玩兒。
所以即便是葉忍冬每晚都能察覺到程郎玉心情不好,也只猜測是男人白天太累了。
這不,等人收拾完後,在床上又恢複成那熟悉的模樣。
像困頓的大貓,身軀矯健,想吃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因着葉忍冬今天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被程郎玉叼進被窩好好教訓了一番。
從頭到腳哪兒都沒放過。
最後葉忍冬被收拾得軟綿綿、慘兮兮,只能貓兒般叫道:“相公,相公。”
晨霧漸濃,風雪欲來。
百合的白玉色漸漸變成了淡黃白色。
十一月十五,鋪瓦這一天。
天空突然飄起了細小的白晶。
下雪了。
這就像個信號,讓修房子的的人頓時沸騰。
天還沒亮,程郎玉、程立民,還有程家大伯、二伯紛紛上房頂上瓦。
雲山的雪落得快,程郎玉捂在胸口的玉米餅子都沒來得及吃。
他劍眉蹙起,只希望在雪壓屋頂前能夠将房子全部鋪完。
程家人沒動工多久,石金山也過來了。
他招呼衆人:“快快快,鋪瓦。”
搞這麽久,最後一天,可不能出岔子。
工人也知道情況急,該爬屋頂的爬屋頂,遞瓦片的遞瓦片。
雪白,将天色映得敞亮。
也不知道是早上還是上午,雪突然加大,從撒鹽變成了能看見形狀的雪花。
要快!
所有人的心都繃緊了。
若是現在沒有把瓦鋪完,就雲山下雪的常态,準是在半個晚上就能将房子裏堆上半尺厚。那所有的辛苦,都會白費一半。
所有人分成五隊,一隊一間房子。衆人排成五條長龍遞瓦。
鋪瓦的人也多,起碼爬上去十幾個。
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程郎玉幾個下去,換工隊的人。
程立民幾個大漢,發揮了那能舉百斤重的力氣,周旋于各個屋檐下。
程郎玉臉上擦着灰,機械地幫工人們擡瓦。
雪越下越大。
衆人都不敢耽擱,甚至午飯都是祖屋那邊送過來,他們在房梁上吃的。
暖了胃,凍了一上午的手來了暖意,換着人上去輪番鋪。
到下午鵝毛大雪紛飛,不到一刻,站在房梁的人肩上就堆上雪。
可耽擱不起,所有人将神經繃緊。
緊趕慢趕,同村的人也趕過來幫忙。
還好,終于趕在雪鋪地之前,将最後一批瓦落下。
衆人掃掉肩頭的雪堆,齊齊松了一口氣。
雪花迷眼,寒風刺骨,大多數人的手上都凍得僵直。
上完梁,這一間青磚瓦房算是修好了。
衆人頂着白頭,被程家人帶回去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