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照片
“這條過,程斐表現很好。”
顧瑾裳坐在監視器前,調出剛剛葉祈遠眼圈發紅的特寫。這是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即使放大到大屏幕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此刻這雙眼睛的眼睫上沾染了水霧,看向鏡頭的目光中飽含着憤怒、屈辱、隐忍以及幾分隐藏極佳的茫然和無措。
即使是當了那麽多年導演的顧瑾裳,在乍然對上這樣一雙感情充沛又矛盾的眼睛時,也不由感到震撼。更讓顧瑾裳震驚的卻是葉祈遠的進步,也許在《颠覆》剛開機時,這個青年在某些方面還有些生澀,但是經過這一段時日的拍攝,即使在這個全國頂尖的劇組,他也是演技數一數二的演員。
最可貴的是,對演技的熟悉并沒有消磨掉葉祈遠身上與生俱來的靈氣,他能直覺般的察覺到一個人物的本質以及最打動人心的地方,并且用很高級的方式呈現出來,完全不流于俗套。
顧瑾裳欣賞的看了一眼葉祈遠出色的容貌,沒想到這青年長了張頂級流量的臉,卻有踏上演藝界最高峰的天賦。
這場戲結束後,紀堯率先離開,應該是去戴他的手套。葉祈遠卻還停留在原來的場地裏,走向了之前戲裏紀堯和他共騎的那匹馬。
這匹馬身材健壯,一身皮毛黑亮,僅四蹄雪白。這馬顯然被喂養的極佳,剛剛拍戲時葉祈遠的臉蹭在馬背上,竟然覺得觸感還不錯。之前他聽劇組的工作人員說,這匹馬的出場費甚至趕得上身價稍低的演員,不過這次劇組借來它是走了關系,省下了一大筆“片酬”。
葉祈遠一邊在心裏暗自比較自己和馬的片酬孰高孰低,一邊向馬身邊的飼養員詢問:“它叫踏雪是嗎?”
“對,葉先生您小心點,踏雪有些脾氣,生人接觸要小心點。”飼養員提醒道。
葉祈遠依言點頭,他就是聽說如此,所以才過來跟踏雪搞好關系,因為下場戲裏程斐耐心等待到一個間隙,偷了赫程的馬逃走。誰料赫程的戰馬忠心耿耿,直接尥蹶子把程斐摔了下來。
待到紀堯拿了東西回來,就看到戲裏因被按在馬背上而對這匹馬讨厭異常青年,在戲外反倒輕撫着馬匹黑亮的鬃毛,嘴裏虔誠的祈禱的:“麻煩待會兒摔我的時候悠着點啊……”
紀堯略感好笑的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旁觀青年和踏雪的互動。
這匹據說脾氣不好的馬,竟然很給面子的蹭了蹭青年。原本只是來混個眼熟的葉祈遠愣了一下,嘴角挂上了溫柔的微笑。
飼養員見到踏雪的舉動,倒是很驚訝,嘴快的談起了踏雪的事:“葉先生您別擔心,踏雪是專業的。踏雪之前參加過賽馬的選拔,如果不是它剛出生就被棄養,很多規矩沒學好,估計現在就是冠軍了。”
不遠處的紀堯注意到,在提到這個話題時,嘴邊挂着淺笑青年怔了一下,撫摸踏雪的動作變得更為輕柔。
“棄養?”葉祈遠看了看在陽光下顯得神氣揚揚的踏雪,垂眸放輕了語氣,“原來被棄養的馬也會受到這些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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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是。”飼養員滔滔不絕的說着,“馬一旦被棄養很多跟同類相處的知識都學不到,一直到現在踏雪跟同類的關系都算不上好,不過幸虧它有個好的主人……”
葉祈遠有騎馬的愛好,他邊聽飼養員說話,邊有些沖動的想着,等自己身家豐富點把踏雪買下來也不錯。
“冒昧的問一句,踏雪的主人是誰?”葉祈遠忍不住問道。
他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了回複:“是我。”與此同時,一只帶着黑色皮質手套的大手撫上了踏雪漆黑.的鬃毛。
葉祈遠聽到紀堯标志性的冷漠嗓音,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那買不起了。不過他轉過頭看到身上穿着赫程又髒又破的戲服,手上卻帶着幹淨黑色手套的紀堯,頓時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滑稽。
“是紀老師的馬,怪不得不需要片酬。”葉祈遠借着寒暄,扭頭藏住眼中泛起的好笑。
紀堯占着身高的優勢,垂眸看向身前的青年,目光裏染上了探究。他甚少對別人升起好奇或疑惑,但葉祈遠把這兩種情緒都占了。
由于身份和性格的問題,圈子裏人人都怕紀堯,這種怕幾乎是寫在臉上的,可面前這位卻不一樣。若說他怕,葉祈遠時常對他露出明晃晃的調侃,可若說他不怕,這人幾乎舉手投足間表露出的卻又0盡是敬而遠之的意味。
不過不管哪種态度,都讓紀堯猜不透,這樣一個人為什麽當初會聽從展華的謀劃到星耀去找他。
“《時娛》很不錯。”紀堯開口道,即使是誇獎的話也是言簡意赅。
“謝謝。”葉祈遠倒沒有介意男人略顯冷淡的态度,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很不客氣的接受了贊美。
待青年走後,紀堯才緩慢的回憶着剛剛葉祈遠說的話。“原來被棄養的馬也會受到這些影響。”這個“也”字是什麽意思?
葉祈遠走出場景,就見到嚴岱跟劇組的工作人員閑聊。《颠覆》官博皮下宣傳組的組長正手舞足蹈的講述自己的心路歷程。
“你們不知道,就在月初《颠覆》的書粉還在叫着‘不要讓沒經驗的演員來演程斐!’、‘葉祈遠飾演程斐是真的嗎?堅決拒絕!’”宣傳組組長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掐着嗓子學小姑娘的腔調,竟然還學得活靈活現,惹得周圍人笑得前俯後仰。
“你們別笑!當時還真是這樣,整個評論區那都是一個意思。”宣傳組組長将帽子甩得啪啪響,“可是三天還沒過,你們猜怎麽着?原本一個個跳着腳拒絕咱們小葉的人,又跑過來瘋狂大吼‘一定要讓我們小葉子演程斐啊!’、‘小葉子就是程斐本人,我們只接受他!’”
“我滴個媽呀,我幹宣傳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劇組一句話沒說,結果這些原著粉就自己把臉打得啪啪響。這連定妝照還沒發,他們竟然就倒戈了,真是一點挑戰都沒有。”說着他還一本正經的嘆口氣,喝了口茶。
這做派又引得周圍一陣大笑。
葉祈遠過去找嚴岱,被邱遠拉進人堆裏又是一陣調侃,這事兒在《颠覆》劇組已經成了笑談,這群人恨不得一天說八百遍。
不知是怪葉祈遠那張封面的沖擊力太大,還是怪原著粉們太不堅定。被葉祈遠那張照片迷惑又爬去把《誤入人間》給刷了的原著粉意外的發現,這人不僅人美竟然演技也不錯,頓時之前抵制葉祈遠的呼聲就出現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颠覆》劇組雖然沒有刻意去讨原著粉歡心,但能多賺的票房總是好的,幹脆趁着這個機會發布了演員表。不僅如此,顧瑾裳還讓之前給葉祈遠拍定妝照的攝影師,把她選剩下的照片發到個人賬號上。頓時葉祈遠的粉絲和原著粉們又是一陣瘋狂。
嚴岱遞給葉祈遠一份《時娛》雜志,這是時約那邊直接寄過來的。
“你這些照片倒是厲害。”說着嚴岱朝葉祈遠揚了揚手機,手機上幾十通來電記錄,“裏面有一半是雜志社的邀約,另一半你猜是誰?”
葉祈遠翻看着雜志,聞言看了嚴岱一眼:“是誰?”他可想不到誰能為了自己這幾張照片就打那麽多電話過來。
“安東尼,那個設計師。”嚴岱幽幽的嘆了口氣,“你知道嗎,他一個人就定了一萬份雜志。”
葉祈遠聞言嘴角一抽,沒想到這人氪金那麽瘋狂。他沒想太多,嚴岱倒是暗自下定決心,這些照片一出,那些烏七八糟找上門來的事估計更多,他一定得把這顆白菜看好了才行。
翻看了一會兒雜志,葉祈遠突然有些疑惑的說道:“沒想到李攝影師最終選了這張。”
一張雜志的封面解決了原著粉,這其實是件很巧合的事。葉祈遠當時拍了很多張照片,李濤最愛的顯然不是目前做封面的這一張,所以葉祈遠在看到這個月《時娛》的封面時不由有些意外。
但是如果不是目前這張照片做封面,《颠覆》的原著粉們也不可能這樣快的倒戈,其他照片呈現出的人設跟程斐并不是太符合。
“哦,你說封面?李濤告訴我這并不是他選的封面,公司駁回了他的提議,最後選了這張。”嚴岱從葉祈遠手裏拿回雜志,翻開了內頁,“不僅如此,你看,之前李濤喜歡的恨不得誇一萬遍的照片,就是你站在窗邊轉身往後看的那張并沒有放上去,而是只放了背影。”
“可能是因為主題問題裁掉了吧。”攝影師總不可能把所有照片都放上去,葉祈遠對此有經驗,因此并沒有在意。
F國,時約傳媒的分公司一片忙碌。
但是即使在忙碌中,有人快速穿過一樓大廳時,還是忍不住擡頭望向正對大門的大屏幕。這樣的屏幕在時約的每一個分部都有,上面放的是每個月銷量最佳并且已經完售的雜志的封面和內頁。
此時此刻,屏幕上來回轉換的正是《時娛》裏葉祈遠的幾張硬照。
照片上的青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十足的賞心悅目,即使照片已經挂上去一天有餘,依舊頻繁的經受人們目光的親吻。
之前因葉祈遠的一張照片而靈感爆發的拉斐爾,終于被迫結束了他的“閉關”。之所以說是被迫,當然是因為他是被助手硬拉出來的。P.H周年慶上,拉斐爾和紀堯洽談了P.H和時約之間的合作,現在拉斐爾必須親自來時約分公司一趟,以便順利進行合同上的各項事宜。
不情不願走出辦公室的拉斐爾始終臭着一張臉,就連面對等在時約大門外的分公司負責人時都沒有任何緩和。
負責人領着這位金貴的設計師走進時約的旋轉門,并因為拉斐爾過于嚴厲的臉色開始擔心兩公司的合作是否會出現差錯。
但是這位臭着臉的設計師一踏出旋轉門就猛地愣住了。
高清大屏幕上閃過的青年或高貴,或純潔,或邪肆,每一張照片都美得直擊人心。而這青年,正是讓拉斐爾念念不忘魂牽夢繞的那位。
看清屏幕上人影的一瞬間,拉斐爾的助手立刻伸手拽住了拉斐爾的胳膊。
在外人看來,拉斐爾是嚴謹而不茍言笑的P.H首席設計師,但是只有助手了解拉斐爾的尿性,他如果不伸手拉住,等這人反應過來恐怕立刻手杖一扔,直接飛上大屏幕舔屏。
光天化日之下,P.H的藝術總監黏在人家時約分公司的大屏幕上不下來,那P.H整個公司的臉估計都被丢盡了。
“這、這是……”拉斐爾努力的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指向大屏幕上的青年。
“哦,這是這個月《時娛》雜志的封面和內頁,凡是銷量極好又已經完售的雜志,都會登上這個屏幕。”
聽完時約分公司負責人的這句話,拉斐爾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全世界就只剩下了兩個詞。
《時娛》,完售。
完售啊啊啊啊!
而此刻負責人好死不死的又補充了一句:“這一期的雜志即使在F國也很受歡迎,在國內更是如此,據說設計師安東尼一個人就訂了一萬份……”
跟安東尼向來不合的拉斐爾要噴火了。
遠在華國的紀堯當天就接到了拉斐爾的無聲電話。
紀堯恰好離開《颠覆》劇組回星耀開了個重要會議,他剛開完會回到辦公室就受到了拉斐爾的騷擾。
對此種狀況習以為常并早有預料的紀堯,走進了黑暗的私人放映廳。
放映廳很大,幾乎比外面紀堯的辦公室還要大上一圈。放映廳一面是一個堪比電影院的巨大的屏幕,不過屏幕對面沒有一排排座椅,僅有一張在黑暗中顯得孤零零的沙發。
左右兩面牆壁前均立着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劇本,錄像帶。
這是紀堯的私人空間,從沒有過第二個人踏足。
紀堯走向左手邊的那排書架,書架上幾乎全是樸素至極的劇本,但有一層卻顯得異常鮮亮。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從這一層的書脊上劃過,然後選出了略有折角的一本雜志,準備讓沈睿給拉斐爾寄過去。
轉身即将離開放映廳時,紀堯頓了頓身形,打開了後方的投影儀。
屏幕陡然亮了起來,如同陽光從其中傾斜而出照亮了整個放映廳。而在這光芒的中心,是古樸華麗的窗子,是飄飛的潔白窗簾。
身着白色絲綢襯衫的青年正轉過身,朝着紀堯在笑。
他微彎的眼眸,比陽光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同事摔了一下,臨時被叫過去值夜班,之前碼好的一張還忘了放存稿箱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