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沈誠潤趕緊換了衣服, 帶上武威和另外兩個保镖就往報館趕去。不帶保镖不行,他怕到時候發生什麽事情,他自己一個鎮不住場子。保镖都是虎背熊腰的壯漢, 就是不出手, 往那裏一站都唬人。
“誠潤,我跟你一起去。”沈清雅聽見動靜,跟着教她練武的武常娟從二樓下來。
“哥,我也去。”沈誠然也道。
沈誠潤不覺得他們跟着添亂, 相反事情經歷得多了,真到自己身上才有個冷靜的判斷,否則很容易麻爪。家裏的誠然也好, 清雅也罷, 沈誠潤都不想養成城堡裏的單純公主和王子,而是想他們長成亂世能逍遙,盛世可富貴的人。
“好,你們都跟我一起去。”沈誠潤出門就叫了黃包車,黃包車夫知道他們着急,兩條腿跑得飛快。
可還是慢,對比汽車的速度慢太多了。
沈誠潤道:“家裏得買車了。”
沈誠然就坐在沈誠潤身旁,聽見也沒什麽反應。反正他是舍不得買車, 他哥自己賺到的錢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他是不買, 他所有錢都藏在家裏, 銀行他都不放心。
緊趕慢趕可算到了報館, 車夫累得一頭汗,氣喘籲籲的正用毛巾擦汗呢。
“辛苦你了。”沈誠潤多給了每個車夫一角錢, 這下這些車夫也不覺得辛苦了, 高高興興對沈誠潤鞠躬道謝。
沈誠潤擡腳往報館走去, 大早上的報館堵了一門口的人,有看熱鬧的,還有前來拿報紙等着賣的報童們。現在都堵在門口,想進的人進不去,想出的人出不來。
沈誠潤想着帶保镖來對了,吩咐道:“讓他們都散開,把門口讓出來,不管出什麽事情,家裏的生意還得做呢。”
“是。”保镖應着,雙眼四處張望,各自找了棍棒,帶頭的大喝一聲,“都tm的堵在報館門口幹什麽呢,趕緊給老子滾開,別tm惹老子的眼,打到你們身上!”
這些保镖別看平時在沈誠潤跟前憨厚老實,實則哪個身上沒匪氣。跟過葉懿的人,可不會是什麽善茬子。
看熱鬧的什麽人都有,自然有那平時混不吝的,好好看個熱鬧而已憑白找一身罵,心裏肯定不服氣,正憋着勁想罵回去。回頭就看見一張兇神惡煞的臉,那高頭大馬的個子,兩個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衣服都撐起來。手上拎着胳膊粗的棒子,滿臉兇光,好似看誰不順眼一棒子就能敲死個人。頓時都吓的做鳥獸散,再想看熱鬧的都躲得遠遠的,大不了隔了一條街遙望,這下總可以了吧。
不過一分鐘,報館門口就透亮了。這下沈誠潤也看清報館門口地上躺着一個小男孩,小男孩雙眼緊閉,一個衣裳破爛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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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看見沈誠潤,趕緊跑過來解釋眼前的情況,“這位夫人是陳葛的太太,今個一早就抱着孩子堵在門口找陳葛。我說陳葛沒來呢,她就在路上,在報館門口,在我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情況下,撲通就又給我跪下了。求我幫她找陳葛,又管我借錢給孩子看病。”
管事也鬧挺,這不倒黴催的,本來沒他什麽事情,這麽一鬧,他惹一身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這女子怎麽樣了,惹上風流債了呢。
管事苦着臉道:“陳葛那麽大一個人,腿長在他身上,他自己媳婦都不知道人去哪了,我上哪裏去給她找?再者說,我也沒見過陳葛媳婦,真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也不知道這婦人有沒有說謊。畢竟陳葛現在一個月有二十幾個大洋拿,他衣服孩子再怎樣都不至于穿成這樣吧。”
沈誠潤點頭,明白管事的意思,天底下苦人多了,總不能誰哭一哭跪一跪就掏銀子吧。那樣的話自家日子過不過了!
那婦人看見沈誠潤猜出他是主事,又過來給他磕頭,“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丈夫就是你們這裏圖畫師陳葛,你們幫我找找他,我實在找不到他了,我孩子病了,我沒錢給,大夫不給他看病,嗚嗚嗚……”
沈誠潤不是一個心狠的人,事關人命,他其實應該先送孩子看病,然後再解決問題。可問題就是這婦人鬧得這樣大,這麽多雙眼睛看着,他不能那麽解決。若是真那樣做了,以後有樣學樣的可不少。
這年頭缺什麽都不缺窮人,開了這個先例,以後誰家孩子生病沒錢就來報館鬧一鬧,孩子就能得救,那就鬧一鬧又能怎樣。
至于以後,孩子救過來了,銀子借到手了,有沒有錢還,口中丈夫真假都無所謂了。這點小事就是報官都沒用,涉案金額太小,構不成什麽詐騙,至多人給關幾天就放出來。關幾天就能救自己孩子或者親人一命,就問這事輪到你身上你幹不幹,豁不豁得出去這個臉面。
恐怕幾乎所有人都能豁出去這個臉面,人都是自私的,特別涉及到親人的性命。所以這事必須得慎重處理,一旦處理不好,這報館就別開了,以後日日開門就處理這些事吧。
這些婦人有可能情急之下沒考慮到,親兒子生病急暈了頭,什麽都考慮不周全不是沒可能。也可能是想到了,但是沒辦法,走投無路。
總之不管哪種,沈誠潤此刻都得慎重對待。
沈誠潤臉上總是挂着的溫和笑容消失不見了,他也沒提孩子的事情,冷冷地望着女人,“你要找你丈夫就去找,我們這裏是報館,你丈夫那麽大個人雙腿健全,我們還能栓了不成!”
婦人臉上出現一瞬間的怔愣,顯然沒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答案。她以為無論如何,就算是為了報館的臉面不想她鬧也會先送她兒子就醫,然後再問她情況,不曾想一上來就是一串責備。
婦人記得丈夫無意中提過,辦報社的是三個讀書的少年。他丈夫還說這些少年人就是沒經歷世事,不知道賺錢不易,心還軟着呢,竟辦了一個慈幼院。那慈幼院就是一個無底洞,多錢銀子能夠填。
婦人不知道哪裏出錯,但她反應過來就一個勁的磕頭,不提讓報館幫她找丈夫的事情了,就是哀聲哭求道:“求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兒子吧。”
沈誠潤不為所動,面如寒霜,“你這是求我救人,還是逼我救人?我不是心狠之人,不怕告訴你,慈幼院我捐了幾千大洋。但我也告訴你,我這人生平最恨你這樣逼迫我做事的人!
你去警察局報案,就說這裏有個婦人在咱們報館鬧,請他們過來幫忙捉人,該抓就抓,該關就關,不然日後誰都敢來我報館鬧!”
沈誠潤竟是當着衆人的面給了管事兩個大洋。這兩個大洋足夠給婦人的孩子看病了,甚至可以說一個就夠了。
管事也不管婦人,拿了大洋飛速跑了。他知道沈誠潤這是故意給所有人看呢,在告訴這些人,別以為報館怕鬧,再鬧都沒用,報館有錢,就算拿來加倍打點警察,也不會為了息事寧人給前來鬧事的人。
婦人傻了,淚珠還挂在臉上,“我,我沒想鬧,我,我只是實在走投無路了。”
“沒想鬧,你就鬧得我報館一大早上不得開張,我明确跟你講,今天的損失我會讓夥計統計出來,少了多錢,你都給我賠!”
婦人身形晃了晃,不過沒敢倒下,她怕倒下了,這個眉眼染着冷意的少年真會不管她們母子。
“我,我是來找我丈夫。”婦人又狡辯道:“她叫陳葛,她在你們報館當畫師。”
沈誠潤笑得更冷,“你放心,事後我會核實,如果是真的,那麽你丈夫以後也不用來了。”
婦人呆了,沒想到丈夫工作竟讓她給鬧沒了,哭着道:“憑,憑什麽?”
“就憑我是這家報館的東家,我這報館一共近三十名員工,都這麽鬧,還開不開了?”沈誠潤毫不留情面。
“潑婦,你怎麽在這裏,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就給我鬧,我看你是欠打!”陳葛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鑽出來,衣衫不整,該是急急趕來的,一巴掌就打在婦人臉上。
沈誠潤雙眼微眯,看來這婦人真是陳葛的夫人。
可陳葛一個月有二十多個大洋,已經在報館連續工作三個月了,也有六七十塊,不管一家人從前再怎麽窮,日子都該緩過來了。
且陳葛從進報館工作那日起,身上的衣衫就不是破舊的,出手雖談不上闊綽,但看着也不像是差錢的人。
陳葛連續給了婦人兩巴掌還要再打,沈誠潤卻不能再讓他們鬧起來,讓保镖去把兩人分開道:“陳先生不管怎麽樣,你還是先帶着孩子去看病吧,孩子的病耽誤不得。”
陳葛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道歉,“對不起,沈先生,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帶孩子去看病,等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她,保管她再不敢來報館鬧。”
沈誠潤不為所動,“那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只是我這裏可不敢再留你高就了,我這是報館。”
陳葛漲紅了臉,扭曲着面容問道:“這麽點小事,就是家裏女人不懂事,不至于吧!”
“沒什麽好說的。”沈誠潤擺手,“有時間跟我墨跡,還不趁早帶孩子看病了,晚了孩子可就沒命了,這是你親生的孩子吧!”
陳葛這才反應過來不是糾纏的時候,趕緊抱起孩子匆匆向醫館走去,還不忘狠狠剜了婦人一眼,咬牙切齒道:“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
婦人不敢還嘴,捂着臉低頭匆匆跟上陳葛的腳步。
當事人走人,看熱鬧的人群很快就散開,沈誠潤帶着沈清雅跟沈誠然進報館剛坐下,管事就從後門進來。
“沈先生,我沒去警察局,就是吓唬吓唬那婦人。”管事把大洋還給沈誠潤。
沈誠潤暼他一眼,“下次不要自作主張,讓你去你就去。這是陳葛回來了,若是不回來怎麽辦,你能把婦人趕跑,還是我能把那婦人打跑。”
管事白了臉色,他還以為沈誠潤就是吓唬人,他可知道這位東家心底可善良了,開辦慈幼院不算,竟還拿出大筆銀子教那些孤兒讀書,那都是孤兒啊,能活着就不錯了,還讀什麽書。
所以他就以為這位東家就想吓唬吓唬人,沒想到竟然是,竟是真存了報警的心思。
管事不由渾身一震,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東家,這位是心善的主,可卻不是毫無底線心軟的主,真狠起來比誰都硬氣。
“對不起,我想岔了,絕沒有下次。”管事趕緊知錯就改,這麽好的差事他可不想丢了。
“嗯。”沈誠潤淡淡應了聲,算是就此揭過,這麽點小事,沒必要揪住不放。
沈誠潤讓報館夥計去幫他請假,沒讓保镖離開,他知道一會兒陳葛肯定會過來找他,還有得扯皮,身邊得帶着能威懾住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