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管事剛被訓斥, 自覺做了錯事,想着補救,就又問道:“沈先生, 我還能做些什麽?”
沈誠潤呡口茶, 該敲打就敲打,敲打過就揭篇,不揪着,“我這邊暫時沒事, 你去忙報館的事情,維持好秩序,別讓報館裏的事情亂了套, 這邊我解決。”
管事這才放下心, “好的,我這就去忙。”
沈誠潤讓帶來的保镖都坐下等,有一名保镖也就是這些保镖的頭目,平日裏在沈家都是他在管事,剛才拎着棒子吓唬人的也是他。
這會兒對上沈誠潤就沒那股兇神惡煞,嬉皮笑臉道:“先生,我們就先不坐了,一會兒那沒臉沒皮的找來, 我們站在您身後更能震懾他。”
“也好, 一會兒中午回去告訴陳姨聲, 就說我的話, 你們來的幾個都辛苦了,中午給每人加只燒雞。”
“謝謝先生。”縱然沈家夥食好, 可誰也不嫌棄肉啊, 再者這算是單獨給他們的獎賞, 他們吃不了可以給家裏人送去。
沈誠潤所料想沒錯,沒個半小時的功夫陳葛就回來了。
沈誠潤等的就是他,不過不能那麽直白的表現出來,好像他多麽重要似的,他特意等他。沈誠潤拿了賬本正在看賬,見陳葛進來,頭都沒擡,繼續看賬。
大約曬了陳葛十分幾分鐘,沈誠潤才擡頭,客套話都沒有,面無表情道:“陳先生來了,請坐,我正在看賬本,已經把陳先生這月的月錢算出來了,這就叫人給送來,省着日後你還得專程跑一趟。”
被晾了那麽久,陳葛一直是生氣的,可他想着到底是那個蠢婆娘不會做人鬧得那樣難看,沈誠潤生氣很正常,給他下馬威也正常,大不了陪着笑臉,至多把那個蠢婦推出去休了就算給沈誠潤出氣,平息了這事。沒想到沈誠潤竟是不依不饒。
沈誠潤怎會不知道陳葛心裏的小九九,他心裏更加堅定不用陳葛的心了。
陳葛不想走,他挺滿意報館的待遇,之前他也在別的報館當圖畫師,可是那些報館給的月錢少就不說了,對待他們的态度更不重視,可有可無。
陳葛壓抑着怒氣,可惜他掩飾的不太好,整張臉表情都扭曲了。
“沈先生,這麽大點事情不至如此。”
沈誠潤面上表情淡淡的,沒了往日看見陳葛等工作人員時的溫和笑意和關切親近。
Advertisement
“損害報館的名聲還不是大事,那什麽是大事,我記得之前咱們簽契約的時候就有一條,若是因個人行為損害報館形象或者利益,報館可解除契約。”
陳葛臉憋得通紅,這時候有工作人員把沈誠潤核算好的月錢拿進來,沈誠潤示意工作人員放在桌子上,然後用下巴點了其所在方向道:“陳先生核對下數額可有錯誤,若有請提出來,否則出了報館的門就不作數了。若是沒有,就請簽字拿錢走人,我這邊确實挺忙的。”
陳葛整張面孔都因為過分忍着怒氣而猙獰起來,看着着實有兩分駭人。
“沈先生,損害報館形象的人不是我,是那個蠢婦,而我早就在上個月和那個蠢婦風登報離婚了。”陳葛把一張報紙拍在桌子上,是一張無名小報,頭版頭條就刊登的離婚啓事。
沈誠潤壓根沒看,只是道:“抱歉陳先生,不管如何此事都因你而起,我得給報館一個交代。”
陳葛憋着的這口氣已經到底頂點,眼見自己好話說盡,笑臉賠盡可是沈誠潤就是咬死不松口,也是怒極反笑,“好,好,好,走就走,我走了你可別後悔,別又上趕着求我!”
沈誠潤毫不給面子的嗤笑聲,陳葛一甩袖子,終于走了,只是臨了還不忘把銀子抓走,當然保镖沒讓他這麽潇灑離開,兩個壯漢肩并肩堵在門口。
陳葛心裏有幾分害怕,面上還是強裝鎮靜道:“沈先生不是讓我走嗎?這又是何意?”
保镖兇惡道:“簽字,不簽字就拿錢走,事後你又來要錢,污蔑我們沒給大洋怎麽辦?”
陳葛鼻子都要氣歪了,不過卻不敢不簽字,這回保镖讓他走了,只是陳葛面上卻是過不去了,走到門口放狠話道:“到時候賠了錢,沈先生可千萬千萬別後悔現在的舉動。”
回答他的是保镖們的哄堂大笑,陳葛紅着臉匆匆下樓了,心裏卻在咬牙切齒的想着日後定叫沈誠潤後悔今日所作所為。
陳葛從報館出來越想越氣,這股怒火發不出去憋得他都快要瘋了,又沖回醫館。這會兒他兒子剛醒來,躺在醫館的床上緩着,而婦人則坐在床邊關切的詢問着兒子什麽,兒子對婦人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臉。
明明是母慈子孝的一幕,可是卻深深刺痛陳葛的雙眼,他工作丢了,都是這兩個倒黴催的害得,不愧疚不惶恐,竟然還有臉笑。
陳葛大步走進去,一巴掌就扇在婦人的臉上,婦人被直接扇到床下,趴在地上緩不過來。這還不算完,陳葛竟是又揪着婦人的頭發,對着婦人的臉就又是啪啪幾巴掌。
“蠢貨,喪門星,我怎麽娶了你這麽個玩意,現在害我丢了工作,你滿意了,你高興了,今個看我不打死你!”陳葛雙眼赤紅,看着真像是能打死婦人似的。
“不,不要打我娘。”男孩掙紮着從床上爬下來,可他手軟腳軟根本就站不穩,一下就摔在地上。男孩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無法阻止父親打母親,就對着醫館衆人道:“求求你們幫我拉開他,不然他真的會打死我娘的。”
男孩的哭求聲使得懵掉的衆人猛然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人,同時也有人勸道:“無論怎樣,你也不能這般打人,把人打死了怎麽辦?”
還有婦人指責陳葛道:“你看看你自己穿得什麽,長衫,皮鞋,再看看這母子倆穿得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母子二人是要飯的,而你是過路的老爺呢!”
“你兒子病成這樣,你不見人,現在來了就打人,也不問問兒子的情況,你還有沒有良心!”
基本上都是指責陳葛的聲音,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總有那麽一兩道不和諧的聲音,還偏偏一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惡心姿态,“說不得是這婦人不守婦道,背地裏偷人,這孩子壓根就不是這男人的。不然好好的,這男人怎麽這般打她,孩子也不管。天下沒這樣狠心的爹,肯定是另有隐情。”
陳葛被衆人指指點點,到底自允讀書人要臉面沒有多待,掩着臉匆匆跑了。
另一頭婦人從地上爬起來,費力的在衆人的幫助下把兒子抱回床上,拒絕了大夫要給她看臉的好意,一副已經習慣了的麻木樣子。
陳葛出了醫館就轉身坐上黃包車,出了租界,進了一戶人家。
這家房子從外面看不大,可怎麽也得有七八十平左右,有一個小院子,規整的還算規矩。
裏面一位二十出頭的婦人正坐在桌前吃飯,看見陳葛進來忙放下手中筷子迎上去小意溫柔道:“老爺回來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報館那邊來的人說的不清不楚的,我心裏這個慌,飯都吃不下。”
實際上這已經是她喝的第二碗粥了,她懷了孕胃口好,只不過這第二碗才吃了兩口,就這般說了。
果然,陳葛瞥見幾乎未少的粥碗心軟了,怒氣更是散了不少,“還是你心疼我,不像那個蠢婦就知道給我找麻煩,娶妻當娶賢果然沒錯。”
婦人卻道:“老爺說得哪裏話,我只不過是多比姐姐讀了幾天書罷了,姐姐才是真的賢惠,為老爺生兒育女。”
陳葛冷哼,“哪個女人不會生兒育女?就她會!”
“娶妻還得娶讀書的女子,就是明事理。”陳葛摸着婦人的肚子,“等咱們的兒子出生,繼承你我的基因日後一定能當大官。”
這也是陳葛最驕傲的地方,誰能想到他都這把歲數了,竟然還能趕把時髦娶了女學生。
想想這事就倍有面,夠他在從前看不起他的親朋好友吹了好久牛氣,帶出去也有面子。
這可是珍惜的女學生,現在讀書的女學生眼光都高着呢,各個都想當官太太。只有他的蔓蔓不同,不是那樣攀強附會之人,單純的只在乎兩個人的感情。
“你快坐下,別累到肚子裏的咱兒子。”陳葛小心翼翼扶着蔓蔓坐下,又道:“你放心,我心裏有數,報館的工作黃不了,只要他們不想虧錢,早晚得派人來請我。”
蔓蔓眼神閃爍,陳葛幾斤幾兩她再清楚不過。前朝的時候,家裏老爹是舉人,家中小有資産,講究什麽君子六藝。陳葛其他都不行,就是丹青好歹學了點,卻也算不得多麽出彩,也就中等水平,大本事沒有。
就陳葛這圖畫水平,蔓蔓可真不認為報館離不開他,也不知道這老男人哪裏來的自信。
不行,這事她不能袖手旁觀,還得她親自出面,不然這個蠢男人肯定得給她辦砸了,她現在肚子裏懷了他的孩子,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
處理完陳葛,沈誠潤又在報館待了一個小時,見沒事了,就打算帶着沈清雅和沈誠然離開。沈清雅和沈誠然已經經歷不少事了,都不是一味只知道心慈手軟的主,并未覺得沈誠潤心狠手辣。有時候你不夠心狠手辣,就別怪別人對你心狠手辣。
沒想到剛出報館的門,一輛汽車就停在報館門口。
先下來的是文智,他親自打開車門,葉懿才從汽車上下來。
葉懿還是往日的穿著,即便天氣熱了起來,他還是一身西裝,腳踩皮鞋。
“我今日上學見你沒來,後來知道是報館出事就過來看看。事情都解決了?”葉懿雖然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但是沈誠潤卻從他眼中看見了擔憂和關心。
沈誠潤的心情一下就明媚不少,“沒事,都解決了,我猜又是一樁有錢了就抛妻棄子的戲碼,已經叫人去查了。”
葉懿就不再問,颔首表示知道了。
沈誠潤笑道:“既然已經請假出來了,咱們就去慈幼院那邊看看,我正好送些東西過去。”
“好。”葉懿答應。
沈誠潤又問:“你下午有事沒,我想去買車,若是你沒事正好陪我一起去。”
“好。”葉懿有應道。
沈誠潤也不嫌棄他冷淡,葉懿都肯為他親自跑來了,冷淡什麽,只是性子如此罷了。
幾人分開坐進兩輛汽車中,車上裝着連環圖畫等給孩子們的小玩意。沈誠潤把事情詳細的經過同葉懿詳細講了一遍。
文智聽後道:“連環圖畫報上的四大名著近幾日就連載完了,想來該出圖畫書了,那些圖畫有陳葛創作的原創人物和他畫的圖畫,到時候刊印肯定得經陳葛同意,陳葛臨走前的話應該是在這等着沈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