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沈誠潤簡單給唐福生交代兩句, 轉頭又去了慈幼院。那邊自從剛辦起來那幾日,沈誠潤就沒再去過,他是真的放心葛雲逸的人品, 不過放心歸放心, 怎麽說人也是專程邀請來的,再放心也得勤着去幾趟,缺什麽少什麽的好能及時提供幫助。
剛坐上車,沈誠潤就想起不能空手去, 該給孩子帶點什麽,便讓黃包車夫拉着他去報館。
沈誠潤身上有報館的鑰匙,只打算拿幾份報紙就走, 沒想到報館這個時辰依舊亮堂堂, 報館裏人來人往。
“沈先生。”看見沈誠潤來,報館裏的工作人員紛紛向他問好。
沈誠潤笑容溫和的一一回過,“怎麽都沒走?”
工作人員便笑道:“今天是發月錢的日子,柏先生和邵先生放了學才有時間,大家就都在等着他們。”
“這可是好日子。”沈誠潤道:“那正好,一會兒你們拿了工錢都別急着走,這個時辰了,我請客, 你們去吃火鍋。”
“火鍋?”康圖從樓上走下來就聽到這麽句, 就饞了, 笑嘻嘻道:“哎呀, 那可太好了,我正想着早點回去還能趕上吃飯, 有火鍋我可就不能走了。”
康圖現在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再不是剛來報館時那個略有些畏畏縮縮的小畫師。現在的他可是在烏虛市大名鼎鼎的畫家, 很多報館私下和他接觸想挖他過去。
特別是一家一直銷量不怎麽樣,和連環圖畫報前身時事政報名氣差不多,都靠自行填補度日的烏虛周報,直接給出每月十塊大洋的底薪,提成另算的價格。
這家報館的館長同柏銘揚一樣,都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辦報紙一方面是真想寫點什麽東西,另一面也是時下文人都辦報紙,趕時髦罷了。
從前有時事政報做對比,烏虛周報銷量差也不覺怎樣。現在時事政報改版成烏虛連環圖畫報,銷量一夜之間跻身烏虛市報紙銷量排行前幾,烏虛周報就坐不住了。想跟風,可手下沒有能人巧匠,學不來烏虛連環圖畫報的精巧,就打算挖人。
康圖一直沒同意,不是他不心動,也沒有什麽感念烏虛連環圖畫報提攜之恩才不走的理由,只是單純覺得跟着沈誠潤到什麽時候都有肉吃。別貪心不足蛇吞象。
康圖一直很上進,現在他畫的《岳飛傳》和自己編的連環圖畫正在報紙連載,都非常火爆,讀者來信一麻袋一麻袋的,每月賺的大洋有好幾十塊,人自然就腰背挺直了,說話有底氣了。
所以才敢這般閑适的同沈誠潤這個半個東家這麽開玩笑,其他工作人員面對沈誠潤時可沒這麽放松。
“我知道在北大街上新開一家火鍋非常好吃,他們家味道好,花樣多,什麽都能涮。聽朋友說除了平常的清湯、鴛鴦鍋還有什麽藥膳禍和番茄禍,非常有特色。”康圖說着說着恨不能吸溜一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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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火鍋可不便宜,他一直沒舍得去吃,正好這會兒提出來。
沈誠潤聽着聽着,就察覺出不對勁,沈誠然的火鍋店可就北大街上。小家夥沒日日白忙乎,名聲倒是打響了。
“沒問題,那就那家。”沈誠潤心想正好沈誠然讓他介紹朋友去吃,他還一直沒兌現呢。
康圖立刻笑了,工作人員們顯然也聽說過那家,跟着興奮地眼神對視。
沈誠潤擡腳步上二樓最裏間房,柏銘揚已經發到最後一位老畫師陳葛。
陳葛比康圖還早來幾日,也算是連環圖畫報的元老,如今每月也能拿到二十幾塊大洋。雖然比康圖少将近一半,但是整體對比也不算少了,康圖畢竟有自己的想法,能自己創作原創,又勤勞,有時間就畫畫。
沈誠潤對所有員工,特別是圖畫師态度非常親切,從不擺架子,對陳葛含笑道:“陳老一會兒也別走了,我請客咱們都去嘗嘗北街那家最近新開的火鍋,算作慶祝。”
陳葛明顯意動,可是糾結幾秒後還是拒絕道:“算了,我就不去了,我一會兒還有事。”
人有事,沈誠潤自然不會強求,就帶着其餘員工一起走了。臨走之時,還在報館翻了翻,除了自家留的版底,剩下其餘都卷了拿走。
柏銘揚問道:“誠潤,你拿這些幹什麽?”
沈誠潤道:“給慈幼院的孩子們送去,那邊的孩子如今也在學習,正好還能督促他們認字。對了,我還得管不幹膠場那邊要些換裝不幹膠,等到時候同人物卡片作為獎勵一同發給學習好的孩子。”
邵宏駿拍下腦門,“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和銘揚都把這事忘了。”
“你們這邊報館忙,要是有時間,抽個周日可以給孩子講講你們辦報館的事情,還可以啓發孩子們對做生意的興趣。”
“好。”邵宏駿和柏銘揚一口答應,“到時候我問問咱們報館的畫師有沒有願意的,若是有可以抽時間去慈幼院教孩子們畫畫,工錢算咱們報館的。”
“行。”
一行人坐黃包車浩浩蕩蕩去了北街,遠遠的火鍋店門口的夥計就看見他們,高興地沖店裏的掌櫃喊道:“來了,來了,又來好多人,我大致看着得有二十幾個。”
掌櫃又高興又憂愁,“這可怎麽辦,咱們店裏沒桌了,這還有客人排隊等着呢。”
這麽多客人若是等不及走了,可就損失了一大筆,掌櫃舍不得。他實在想不出辦法,趕緊去找東家。
他的東家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八九歲的樣子,靈活的穿梭在客人們中間,端茶倒水,手腳麻利得不行。
“外頭又來了一夥客人,瞅着至少就有二十人,如今咱們沒桌了,這可怎麽辦?”掌櫃着急問道。
這小孩就是沈誠然,他眨巴眨巴眼睛,道:“不能讓他們跑了,我去接待,實在不行跟他們說打折,飯後每人送一張貴賓卡。”總之這麽多客人,都是潛在的客源,絕對不能讓他們跑了。
沈誠然把手中的長嘴壺交給別的夥計,自己靈巧的滑出去。
有客人聽見二人對話,笑着打趣掌櫃道:“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讓你家兒子拿主意?不行啊你。”
掌櫃趕緊擺手,“莫說笑,莫說笑,我可沒有這麽大的福氣能養出這麽好的兒子,這是我家東家。”
掌櫃是沈誠潤和沈誠然一起招聘來的,沈誠潤說是不管沈誠然的生意,可真能一點不管嗎?他聘了這掌櫃,私底下就派人把掌櫃的家世調查的一清二楚。更是有意無意透露了自己是沈氏有限公司的總經理,甚至把葉懿搬出來,也沒說別的,就是請葉懿他們來吃過飯。
那掌櫃本來見沈誠潤不管事,店裏只有沈誠然一個小孩子經管,還以為能一手遮天,結果發現這孩子背景這麽硬,頓時什麽心思都歇了。
“什麽,東家?”客人驚叫道:“掌櫃,你說錯了,是東家的孩子吧?”
“不不不。”掌櫃搖頭,“就是東家。”
客人感慨道:“這是誰家的少爺,家裏可真有錢,拿出這麽多錢給個孩子禍害可真行。”
掌櫃只是擺手,不敢多透露一星半點沈誠然的身世。
沈誠然出來就發現來人是他哥,帶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頓時小臉上眉開眼笑。
甚至主動為他們推門,熱情招呼道:“哥、柏哥、邵哥、康哥……快快進來。”
沈誠然也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年紀小的就叫哥,大的就叫叔,小嘴巴甜的呢。
柏銘揚和邵宏駿都被他熱情的樣子吓到了,偷偷對沈誠潤道:“你弟這鍛煉得太可以了,完全一個做生意老油條的樣子了。還記得,報館那會兒剛開辦,你帶你弟弟來學習管理經驗的時候,誠然還是很內向的一個孩子,不怎麽愛說話,腼腆得很。現在變得……”
沈誠潤笑,“這的生意都是他自己在打理,成熟些應該的。”
“你也放心。”柏銘揚道。
沈誠然已經吩咐人去隔壁借凳子給他們坐着等。沈誠潤看了眼道:“你直接借幾張桌子,我們就坐在外面,這會兒天氣暖和,在外面吃也別有一番風味。”
“好。”沈誠然答應着就帶人去借桌凳,沈誠潤可沒動,就跟同事們一起唠嗑。
不大一會桌子借回來,就在外面擺了幾桌,別的正在排隊的客人看見這幕吵着沈誠然可不能因為熟人就給插隊。
沈誠然現在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就道:“咱家店裏是真沒座位了,是這幾位客人提出來要在外面吃,我這才借了桌椅回來。”
排隊的客人早就等的不耐煩,若不是這家店味道實在好,等這麽長時間早就走了,“我們也可以在外面吃。”
“那我立刻就去借桌子。”沈誠然道:“只不過這個想法到底是這些客人想出來的,要不我也想不到,不能人家想出的主意,最後自己沒用上,那我這不成了過河拆橋,這成什麽人了。這樣吧,我給大家打九折,有咱們貴賓卡的,再多打一折。”
這些客人被沈誠潤這麽好言好語一說,又得到了實惠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一個客人道:“小孩怪會做生意。”
沈誠然頓時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
柏銘揚沖沈誠潤豎起大拇指,“你們家這基因絕了,你就夠會做生意了,你弟這麽大點又這麽會。我這麽大的時候,還玩泥巴了。”
沈誠潤呵呵笑,睨着柏銘揚的表情沒有傲嬌,就好像一只被誇了的小貓咪,得瑟的翹尾巴。
柏銘揚和邵宏駿頓時撲上去和沈誠潤鬧成一團。
沈誠潤叫了酒讓衆人放開喝,他自己沒喝,就怕衆人喝醉沒個主事的。
果然,桌上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康圖大着舌頭道:“沈,沈先森,我敬你,一,波酒。要不是你,我還還郁郁不得志。以後我就跟着你混着,甭管什麽烏虛什麽報挖我,我也不走。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沈誠潤捂着額頭,“倒也不必如此吧。”
“就,就得這樣。”
柏銘揚也摟着沈誠潤,嘻嘻傻笑,“嘻嘻,你不知道,嘻嘻,我家老頭子迷集卡迷得買了好多盲盒也集不到諸葛亮。我手中有,我就不給他,誰讓他當初都不聽我說話,我都告訴他,我辦的報紙的名字,他根本不入心,轉瞬就忘。
現在我偏不告訴他,就讓他着急。
前幾天我還給我娘拿回去幾張紅樓的稀缺人物卡片,我娘樂得偷偷給我塞錢。就不給我爹,等到時候再讓他知道就是我辦的,哈哈哈,想到他氣得翹胡子的表情我就想笑。哈哈哈……”
待到他們這一桌結束,已經十一點了,其他客人都散了。
這些人身上都帶着錢,沈誠潤可不放心他們自己走,就讓店裏夥計挨個送人,甚至把沈誠然的保镖派出去送柏銘揚邵宏駿他們。
送人回去,沈誠潤和沈誠然身上都一身酒味,洗過澡方睡下。
到了第二日,沈誠潤三人正練武,就有報館工作人員跑來,“沈先生你快去看看吧,陳先生的夫人找來了,哭天搶地。我去找柏先生和邵先生,可他們昨晚喝太多,都叫不醒。現在報館裏沒個主事的,亂糟糟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