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連違禁詞都沒有一個! (3)
人注意,兩位女士只顧開鎖上車,連頭都不回,直到寧微瀾感覺危險逼近,一回頭,即刻被人捂住嘴,手帕上乙醚迅速發揮效力,致使她四肢乏力,頭腦暈眩。
她被拖上車帶走,過程不超過十秒,匪徒樣貌更沒有看清。
無妄之災,人生中第二次被綁,能否脫險,全憑運氣。作者有話要說:長評加更哎,我都為我自己感動
72 綁匪
午夜十二點,原本不該有的熱鬧充斥人心,緊張的頻率随針尖擺動,滴滴答答,一點點小聲音就逼得出滔天怒火。首腦不正常,屬下更遭殃。派出去的人毫無消息,一無所獲。
“霍先生,你保險櫃裏一百零八顆南非鑽,換你的小情人。明早九點半,再通知你交貨時間。至于報不報警,你自己決定。”變聲器發出的男聲沙啞乖戾,一字一句帶着莫名諷刺,對他所處一切了若指掌——他保險櫃裏的私藏,他所在乎的軟肋,更包括他在一瞬間利益多寡的衡量。
而綁架殺人這類事,對方熟練老道,不給他反應時間,說完第一句已經挂電話,不要說三角定位追蹤,就連信息消化都來不及。究竟是單純為求財,還是另有所圖?若報警,警察現一群收保護費的合法化黑社會,裝一只竊聽器要花三小時,啰啰嗦嗦更老婆老媽說今日綁架案,無緣回家吃飯,絕不是包小三陪二奶,三分鐘就洩密,綁匪如此自信,很可能頃刻間撕票,沒有任何猶疑。
本城敢動寧微瀾的人屈指可數,最大嫌疑人卻是最不肯動手的一個。
趙錢急匆匆從展館回來,手裏捏一本複刻光碟,坐在沙發上喘足了氣才說:“展館地下停車場記錄,我給弄回來了,綁人帶走時間不超過半分鐘,綁匪又蒙面,車牌是假牌,基本上等于什麽線索都沒有。老板,我看還是先準備錢,他們只給二十四小時籌錢時間,可見只求財,在交錢之前寧小姐應該不會有事。”
“我最不想聽‘應該’兩個字。”
不必多久,周若愚便回來報告,只是可惜,三路人派出去竟然查不到丁點蛛絲馬跡,“已經派人時時刻刻盯着屈廣憲和高炎,但這兩個人行程不變,只是單獨會議開得長,屈廣憲家中進進出出的人多起來,其他并沒有異常狀況出現。”
趙錢一個人又跑去餐廳,埋頭吃面,聽完周若愚報告,大喊大叫說:“我靠,居然不是高炎那小子幹的?那還有誰嫌命長,敢動我嫂子?”
煙灰缸裏已滿滿是煙頭煙灰,微小的屍橫遍野的場景,讓人心情越發沉悶。似乎是從江北購地開始,事情的轉向與發展早已經超出他的掌控。
周若愚皺着眉,斜靠在沙發上說:“現在唯一的辦法,也不過是配合綁匪,交完贖金再說。”
“錢是小事。”才不過半夜,霍展年已然熬到雙眼猩紅,疲累不堪。年齡的增長,歲月的磨砺,加之突如其來沖擊,足以擊垮一個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
城市的另一端,兩位肉票終于轉醒,扯開罩住頭的黑布,慘白的光線似山洪暴發,猛然沖進你眼耳口鼻,讓人有一瞬間的不适與恍惚。她眯着眼看了看,發覺這場景再熟悉不過——城西廢舊的工廠,高高架起的白熾燈與凹凸不平的地面,牆角被冷落依舊的紡織機也在咧着嘴嘲笑,這個女人足夠傻,被綁還在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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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陸滿差一點就被寧子昂打成殘廢的地方,她被扔在這裏,代表着什麽,她不敢想。
對面的女人也醒過來,第一句話是問她:“我怎麽會被綁來這裏?”仿佛被她連累,殃及無辜。
到底寧微瀾是第二次被綁,又經歷這樣多,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無所謂,“大概是社會不公,財富不均,有人為賭一口氣花掉一百萬,有人卻打二十四小時工不夠糊口,因此抓到我們,用以尋求正義。”
“真倒黴,遇到你就沒有好事。不過你想想清楚,對我,綁匪無論開口要多少錢,我爸都會給。至于你,一個二奶值不值五十萬?霍先生搞不好早就想換女人,趁機擺脫你。”停了停又叽叽咕咕說:“沒見過人這麽老還給人做小三的,有什麽意思,真不曉得他看上你哪一點。”雖說眼下都是難兄難弟,應當同仇敵忾以求生機,但屈婉玲對寧微瀾始終放不下嫌隙,沒辦法,女人就是此類感情動物,第一眼就知道是朋友還是仇敵,屈婉玲對寧微瀾保持着不屑,寧微瀾對屈婉玲也保持着自始如一的沒所謂。
寧微瀾真佩服自己,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突然覺得屈婉玲的任性與驕傲也挺可愛,難道真是年老,開始喜歡單純小朋友,“噢,謝您關心,這種時候還是聽天由命吧。”
“你也只能聽天由命。”到最後,一定不忘記回嘴,像個愛吵架愛記仇的小學生。
沉默中緩緩流逝的幾小時,屈婉玲被綁在一臺廢舊機器上,掙紮了半個小時,就像在做無用功,半點效果沒有,總算洩氣,但也伴随着無名火,對着寧微瀾喊,“真有意思,這裏一個人沒有,你卻坐在那裏優哉游哉等死。是不是知道霍先生不會花錢贖你,所以根本不抱希望,只等綁匪給你一槍?”
“屈小姐你自己想,他們綁人的手法老道熟練,現在怎麽可能把我們倆單獨扔在這裏?監視的人不是沒有,只是你看不見罷了。而且綁得這樣牢固,你要脫身,光靠自己不可能。”
“所以我要你幫我呀!”
“我離你五米遠,也被紮紮實實拷在千斤頂上,我要怎麽才能幫得到你?”她無奈,大小脾氣也分層次分等級,她從前那點小傲嬌,在屈婉玲身上簡直不值一提。
“你不會想辦法?我才不要跟你一起等死。”
這位大小姐一刻不停地吵鬧,令人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其實不必,綁匪主腦是誰,她心中早有定論。現在也不知是淩晨還是半夜,看不到時間更心慌、焦灼,他的狠會不會一并宣洩在她身上,連自己也不确定。
綁匪估計也被屈婉玲鬧得煩了,終于從二樓廠房休息室裏現身,給她們一人一只盒飯,再換上手铐,對屈婉玲惡狠狠叫嚷:“再吵就讓樓上的男人一起輪了你!看你還叫不叫得出來。”
屈婉玲從小到大沒有受過這類屈辱,但形勢比人強,她又不是真的腦子不清醒,怎麽會跟綁匪吵架,到底是乖乖點頭,眼淚都要被吓出來。
這夜,綁匪對屈廣憲開出的條件卻是一億五千萬美金,彙入指定賬戶,三天之內完成,否則撕票。幹淨利落,絕不給對方讨價還價機會。
第二天一早九點,一屋子人通通熬夜未睡,電話鈴變成驚魂鈴,一響起來,人人激靈。霍展年接起電話,對方說清交易地點,囑咐:“不管交錢的人是誰,只許單槍匹馬來。任何人都不許跟着,否則,你知道後果。”繼而結束通話。
趙錢自告奮勇,“我去吧老板,他們只求財,交完錢再不放人,我也一定把寧小姐完完整整帶回來。”
人人心知肚明,霍展年不可能親自去。一個玩物,并不值得冒生命危險相救。更何況,事情還未走到那一步。“你自己小心。”
只是這破舊廠房,卷閘門突然咯吱咯吱響,空曠的聲音回蕩,叫人毛骨悚然。
一輛中端小轎車緩緩駛入,後頭跟一輛小型貨櫃車,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寧微瀾與屈婉玲的手腳都被邦得緊緊,根本沒有反抗之力。此情此景,真配得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八個字。
屈婉玲吓得發抖,居然哭着問寧微瀾,“怎麽辦,你說怎麽辦?我還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她又何嘗想死?
越驚詫越木然,誰知她背後冷冷全是汗,害怕得身心俱疲,喉頭嘶啞。
小轎車上下來的,是精神狀況不大正常的趙錢,昏昏沉沉晃晃悠悠,腳步都走不穩,身後跟着一位面生的黑衣男人,顯然是小弟,陪着笑,急急忙忙來攙趙錢。一幫子看守人員接到他警告眼神,也連忙喊:“趙錢哥,羅峰哥。”一個一個點頭哈腰,瞬間沒了方才面對肉票時的嚣張氣焰。
那位被稱作羅峰的大哥,将趙錢扶到椅子上,便又笑着走到寧微瀾身邊,見她身上手铐腳鐐一個不缺,裝模作樣呵斥他身邊放頭大耳手下,“怎麽搞的!不是說了好好照顧寧小姐的?還把人綁成這樣,讓我回去怎麽跟霍總交待!”
那人忙跑過來道歉,拿鑰匙開鎖,“我們這不都是按規矩辦事嘛。羅峰哥,咱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給大哥辦好事——”
“行了行了,快放人吧。都關了一夜也差不多了。”
寧微瀾簡直一頭霧水,望着羅峰近乎陌生的臉孔,她怎麽也想不起是否在某地見過他,再看趙錢,歪倒在椅子上,依舊是昏昏沉沉喝醉酒的樣子,恰時羅峰已經拖起她,往小車方向帶。
一旁仍被綁得死死的屈婉玲,更加着急,心中有一千一萬個疑問,卻沒膽量喊出口,只有眼睜睜看着寧微瀾甩下她離開,令她徹徹底底被絕望情緒籠罩——這分明是陰謀,是霍展年故意設下的圈套。
而寧微瀾,幾乎是被羅峰一把扔進車裏,快速關上車門,上好鎖,将她與車外世界隔離。
車後座上只有一個人,在昏暗密閉的空間裏,阒然微笑,滿足的,快樂的,孩子似的笑。伸出手,緊緊将她抱擁。
他說:“別害怕,微瀾,我會保護你。”
一陣恍惚,她幾乎就要認為,這仍舊是九二山上,他如英雄般降臨的那一刻,有七彩虹雲,萬丈光芒,劃破層層密雲,随淩冽寒風呼嘯而來。那些,清清楚楚眉眼,一筆一劃皆是陸滿。
“陸滿——”她心碎,呢喃,踽踽細語,無可言說——是他毀掉了她最初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好累,感覺不會再愛了!!!!!喵喵……
73 花朵
時空未曾遙遠,就在六年前,虎狼伏出,風聲凜凜的傍晚,他乘着風,踏着雲,披荊斬棘而來。
那時候的陸滿還是那樣年輕、單薄、以及愚蠢。穿着廉價又粗糙的夾克衫,一雙洗到沒顏色的運動鞋,駕照也沒有就敢從城區一路開到墳山旁。明明自己凍得發抖還敢咧着嘴笑,一遍遍問她,冷不冷,寧微瀾,你冷不冷,趁機抱緊她,感受她。那一瞬間的滿足與希冀,從前他為被人愛過,那一刻竟然學會愛人,機緣巧合,如同神跡。
那時候太還是個人人嫌棄的古惑仔,那時候她還是風光無限的寧大小姐,那時候一個吻可令多少不可能變作可能。
你說得對,生活都只在從前美好,房價也只在過去便宜。
近日寒潮南下,這座倚靠着南太平洋的城市也被冰封,溫度逼近零下,羽絨服與羊絨大衣供不應求,平日門庭冷落的皮草商戶也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把,業績飄紅。人人都想着發財,發大財,之後換老婆住大屋,天天大把鈔票滿地散,看所有人都低頭彎腰。
這樣的天氣,她在四面漏風的廢舊廠房裏捱一夜,生病是必然。一路頭暈腦脹,車似乎一直在兜圈子,以至于進入一座小宅,她根本分不清方向,一頭倒下就睡,依靠的依然是他堅實寬廣臂彎。
醒來時已至深夜,落地窗被關得緊緊,卻攔不住皎皎月光從天而降,鋪滿一系乳白色羊絨地毯。
她被他攬在懷裏,蓋同一張被,捂出一身密密實實的汗。略略回頭看他,慶幸着好在身上有一件衫,省去與他肌膚相貼的震顫。
陸滿,哦不,是高炎,裸着上半身,結實精壯的胸膛貼合着她的背脊,以體溫炙烤着她的心。
“醒了?”聲音沙啞,性&感蠱惑并非刻意。
“……”
“要不要喝水?”不等她回答,他已掀開被子下床去,冷熱水各摻一半,将水杯地給她,又自然而然地探她額頭,口中說:“燒退了。果然還是土方奏效,睡了一天,餓不餓?”
她只怔怔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高炎早已想好對策,順勢坐在床邊,與她平視,“想問什麽就問吧。”
天上只剩一輪滿月,孤孤單單,冷冷清清,一如寧微瀾此刻心境。“算了,我并沒有什麽想問的。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從來他們你争我鬥,都沒有她的反抗餘地。
作為弱者,最明智的選擇是承受。
高炎說:“不,你不問那就我來說。屈廣憲商人出身,利益第一,現在想要求和,不再同霍展年鬥下去,但是沒辦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收手就能抽身。他選擇反水,就要付出代價,屈婉玲必須死……”
“你聽不懂中文嗎?我早說不想知道!”
“你與屈婉玲同時被綁,為什麽你可以毫發無損地回去,而屈婉玲卻死得那樣慘。更何況屈廣憲支付巨額贖金,霍展年只交付一百零八顆南非鑽?他手上拿不出現錢,他知道,綁匪怎麽也清楚?趙錢死在綁架現場,被抓的綁匪都認霍展年做大哥。警察查不清楚事情始末,屈廣憲卻絕不會放過霍展年。呵——霍展年,一人發跡,就不給旁人留活路,這些年想要他死的人成百上千,我絕不是唯一。”他靜靜地陳述,伸手理順她蓬松的長發,“我已經私底下與周若愚接觸過,他也會配合我。微瀾,你會明白的,或早或晚,總有一天。”他篤定。
“那好,高先生,請問你預備什麽時候放我走?又憑什麽确認我不會轉過頭就出賣你?不如現在就掏槍,一并解決我,省去後顧之後。”
他皺眉,握住她雙肩,強迫她直視他的眼,他眼中一片澄亮,清晰地倒映着她的驚恐與怯懦,“你能不能不用這種語氣跟我溝通?”
過後又似懊悔,手臂繞到她背後,不給她任何逃避的可能,開始自說自話,“微瀾——你是不是怪我才出現時不肯認你?微瀾,我當時真是吃錯藥……”斷斷續續,語無倫次,“我從前那麽愛你,愛的那樣卑微可憐,時時刻刻怕被你抛棄,做夢都想要混出頭。我只是不甘心……又恨你……對不起,對不起,微瀾,我們講和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微瀾你原諒我,我們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嗯?”
他親吻她的唇,從淺淺的試探到恣意的深入,撩撥着她口中蜜一樣甜膩的舌。這口唇的交纏似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緊密,嘭嘭嘭——是心跳,是他赤*裸的胸膛碾壓着她的豐盈柔軟,手臂也越纏越緊,藤蔓一般生生死死合抱,他終于得到,又不敢相信,口舌之間幾乎就要完完整整吞噬她。
他喘息着,撥開她額前細碎劉海,癡迷地望着她的眼,濕漉漉沾着淚,小獸一樣惹人憐愛。口中卻說最冰冷字眼,帶着恨,淬着毒,“不好,不要。高先生,我同你不熟。”
而他仿佛天生會做戲,看着她,祈求說:“我是陸滿啊……微瀾,微瀾,你不能不要我……”
“不,你不是。”她閉上眼,腦中千萬個聲音穿梭來去,妥協、拒絕、或者是一同毀滅。如果時光倒流,她寧願從來沒有遇到過他,沒有曾經濃烈的愛,如今又怎會痛到無法呼吸。
“微瀾,不要騙自己,不要同自己的心作對,你知道我是誰,你愛我,你無法否定你愛我……”他像一名巫師,纏綿缱绻的親吻中一點一點誘惑她的心,使她掙紮凄苦,使她日夜難安,使她陷入泥淖不得往生。
她從來盡力讓自己活得輕松些,因生活本就不堪重負,但終究逃不過,這也許才是她命中劫數,避無可避。
第一次或無數次,他用溫暖濕熱的嘴唇膜拜她的身體,她皎潔的皮膚上仍覆轍一層薄汗,濕濕黏黏挽留着他粗糙的手掌心。
她側過頭,看着月光的影,任他剝去她身上最後一件衣。所有美好與醜惡,潔淨與污穢,都在這凄然月光下無所遁形。
握住她細軟瑩白的小腿,擡高來,迎着光,令她含苞、綻放、绮麗芬芳。層層疊疊舒展開的鮮活花瓣,向他吐露着最是瑰麗的蕊。只是見花不見葉,她粉嫩幹淨如同幼&女。
她輕笑,自嘲自貶,“好看嗎?”
他不說話,她再問:“好看嗎?高先生?”
“……”
她擡起小腿,架在他肩上,似乎已無所謂到了極致——恬不知恥,“霍展年嫌我髒,不配跟他上床。于是給我做了永久除毛、處*女膜修複、私*處整形雕刻,一系列,一氣呵成。一夜之間又變成未□的小姑娘,在床上矯揉造作裝純潔,得一身撕裂傷,血流得好像流産。不過沒辦法,誰叫金主喜歡?比起那些喜好特殊的,他算正常。你說是不是?高先生。”
他不語,翻過身,緊緊抱住她,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微瀾……微瀾……”如同地獄囚徒,祈求上帝救贖。
“還想知道什麽?是我開槍殺他未遂,被抓回來餓到崩潰,趴在他腳下求一口飯吃,還是四年禁閉,監獄服刑一樣贖那些他憑空捏造的罪?你知道什麽?你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手越收越緊,這擁抱令人窒息。
高炎咬着牙說:“我一定要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
寧微瀾卻說:“他傷我,比不過你深,因為我愛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可是微瀾……微瀾,我……”到最後,言語早已不足夠,好在仍有一顆心是熱的,在胸腔中跳動,給他足夠時間贖罪。
眼淚糅雜在一處,分不清來自于誰,溫度幾何。只記得這些未完的愛與恨,折磨半生。
他說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說:“沒關系,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适當時候,我就應該讓路。”她只是笑笑而已,這笑容卻如同一把利劍,狠狠紮在他心上。
她被蒙上眼,扔在城市繁華商業街。
來往洶湧人潮,一瞬間襲來,海浪般将她轟然吞沒。
似乎是九死一生回到霍展年宅邸,迎接她的卻不是殷勤犒慰,而是霍展年陰沉的臉色,開口就問:“趙錢呢?”
“我不知道。”
霍展年手上這根煙,又快要燃盡,他耐着性子再問,“是誰綁你?主使人是不是高炎?”
“我不知道——”
她快速收聲,因他火冒三丈,擡手就賞她一記耳光。“你現在跟我去警察局,去同警察說,你親眼看見高炎出現,他是主謀。”
原來她失蹤的這三天,屈婉玲早已被發現,橫屍在廢舊紡織廠內,而趙錢因吸毒過量已死亡,被抓的綁匪一個個都承認是受霍展年主使,跟趙錢接頭。又有屈婉玲死前被趙錢強*暴的錄像帶寄到屈廣憲家中,挑釁意味不言而喻。而霍展年購下江北區“地王”折合成美金恰好一億五,屈廣憲與警察登門鬧事,他說他也交出一百零八顆南非鑽,但誰信?綁匪怎麽知道你家保險櫃收藏多少珠寶,不必報警,更不必去銀行,輕輕松松搞定綁匪,準時放人,從上到下毫無損傷。
警察手上沒有直接證據,也不敢随意抓人。屈廣憲被憤怒與悲傷沖昏了頭,根本不去細想,只咬死一定要霍展年血債血償。
“賤貨,居然跟那個小癟三串通一氣來害我!”他指着門口說,“你滾,你他&媽給我有多遠滾多遠。”再說下去,他只怕自己氣到掏槍,送她上路。
74 圈套
霍展年叫她走,她立刻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身上的駝色羊絨外衣裏還揣着交停車費時找回的三十五塊零錢,這已是她的最後家當,此後露宿街頭或是流浪小巷,聽天由命。
臉頰被霍展年抽得紅腫發熱,寒風吹過更是火辣辣地疼。人還未走到社區門口,周若愚的車已經跟上來。“寧小姐上車吧,霍先生叫我來接你。”未見她上車,以為寧微瀾仍在賭氣,誰猜得到她在抱怨,一記耳光換不來五分鐘清淨時光,于是解釋道:“霍先生也是一時氣急,寧小姐,眼下這個狀況獨自出門閑逛,實在不明智。”屈廣憲現在就是一頭發了瘋的獅子,天知道一氣之下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首當其沖就是寧微瀾,要拿她給屈婉玲填命。
寧微瀾點點頭,開門上了車,卻不見周若愚掉頭往回開,而是徑直出了大門向左,上洛陽道。“去哪?”
“你不是在海邊有一幢新別墅?先去那裏住幾天。”
“唔,又勞你親自開車送。這些年光顧着看住我,耽誤你做大事,真是不好意思。”
周若愚頓了頓,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算恰當。車窗外突然下起雨,霧蒙蒙一片,“沒什麽,做哪份工不是一樣。”
下車時雨又停了,反複無常,像個重症精神病患者。富人別墅區,環境自然一流,只是假山假石人造湖,什麽都是假的。
一進門,屋內保姆廚師司機俱在,足夠她一人生活,當然還有特派員三名,虎背熊腰,匪氣十足。
周若愚臨走前,她忍不住問:“你說……我要被關在這裏多久?一個月、兩個月?一年,還是兩年?”
周若愚眼神閃躲,嘴上仍安慰她:“你不要多想,霍先生只是連日來麻煩纏身,等處理好就會派人來接你。”
“不怕我報警?滿大街求助?”
“寧小姐,你的精神鑒定書還未失效。我勸你,好自為之吧。”
顯而易見的是,霍展年把她當做內鬼,認為她與高炎裏應外合策劃這場陰謀,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再想見到她的臉,可怕的是,即便他厭惡她,痛恨她,卻依然不肯放她走,寧願花十年二十年囚死她。
寧微瀾擺擺手,同他告別,“希望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猶豫再三,最終落在她肩膀上,給她一個朋友式的鼓勵,“別這樣,微瀾,一切都會有結束的一天。”真的嗎?連他自己也不确定,卻要給別人安慰。
自此,她的生活徹底陷入封閉狀态,遠離塵嚣,逃過劫難,尼姑修行一樣生活,只差吃齋念佛,誦經講禪。
相對而言,男人們的世界卻激流暗湧滿布,一個不慎,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屈廣憲從不空喊口號,他說到做到,在生意場上敢用傷敵十萬自損八千的方法,一副要同霍展年拼到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的架勢。而霍展年辦事卻仍有他的顧慮,也因此敵不過屈廣憲,每每後退收尾,經營範圍極度收縮,旁人看他勢微,躲都躲不及,誰還敢找死往前湊。
他只好做回老本行,沒什麽比得上販毒利潤大收益高,從前他事事賺錢,對這一類生意不大管,都扔給阿光做,各地散貨在周邊城鎮集中後,再分散到馬仔手裏,各有各的銷售線路,被抓住也不算大事,只是貨少不精,不得力。
現在要做大,雲南人又早早被他得罪光,只好親自去同金三角的人接洽。事情比想象中順利,泰國方面答應得很爽快,貨送到城西碼頭,廢舊倉庫裏碰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要美金,對方先派下屬來考察誠意。
來的是孟中,他對高炎開的價碼是玲的歸屬,高炎答應将玲送給他,他才閉緊嘴,配合這一場貓鼠游戲。
孟中在戬龍城吃吃喝喝半個月,将霍展年的耐心磨光,終于肯開口談生意,本月十日淩晨三點,貨抵港口。
此夜,無星也無月,強大的寒潮終于放過這座海濱城市,天氣轉暖,市內居民也終于可以脫掉厚重的外衣,輕松一把,呼吸海岸邊潮濕鹹澀的空氣。
霍展年的心情異樣沉重,對着鏡子裏那個疲憊煩悶的中年男人,只覺得憋悶,最後播一通電話給寧微瀾,說什麽無所謂,他只是突然想要聽聽她的聲音,寧微瀾自有一股讓人平靜的力量。而這個時段,她顯然已入睡,電話最終無人聽,叮鈴鈴叮鈴鈴,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寂寞叫嚷。
出發前,除卻霍展年,每一個人都要交出手機通訊器,還有探測儀偵查竊聽設備,等一切準備就緒,霍展年便同周若愚與阿光坐一輛黑色商務車,其餘人三三兩兩從各地出發,城內道路繞過幾圈,便駛向既定地點。
孟中已在碼頭上等,霍展年與阿光下車,周若愚晚他們一步,将藏在車座下的紐扣通訊器扔進上衣口袋裏。
孟中身邊只跟一個身形消瘦的泰國人,走在前方領路,“霍先生,貨早就到港,堆在前面倉庫裏。”
髒兮兮的廢舊地,小山一樣高的海洛因,比金條更值錢。
一個南亞人拿樣品讓阿光試,阿光卻徑自挑開一個密封袋,露出內裏雪白耀眼的粉末,狠狠吸上一口,快活間不忘辨別優劣,轉而對霍展年點點頭,算是過關。
孟中随即問:“貨驗完了,錢呢?”
周若愚提一只黑色暗紋旅行袋,一把扔給泰國人,“八百萬美金,一分不少。”
孟中拍手,“合作愉快,霍展年。”
最後一個音落下,周圍陡然間響起刺耳的警笛聲,孟中第一個回過神,邊喊邊跑:“我只管拿錢,貨都歸你們處理。”言下之意是,你要燒,要炸,還是要扔到海裏都随便,跟老子沒有半點關系。
霍展年仍算鎮定,他身後已有槍手追着孟中而去,警察來了,大家都要倒黴,怎麽能光憑你一句話就幹幹淨淨抽身。強龍不壓地頭蛇,在這裏,他不點頭,孟中一分錢也不要想帶走。
阿光罵了一句髒話,包裏的手雷一個個拿出來,說:“老板你和大魚哥先走,我把這些貨炸了,再扔幾個給對面那些死警察試試。”
“你自己看着辦。”話不多說,握緊槍,轉身就往倉庫後門跑。
這廂說,孟中到底帶的人少,還未跑到船上,就被打中膝蓋,要李耀祖扛着才能一步一步往前挪,一整只旅行袋的美金也沒興趣拿了,這個時候保命要緊。好在警察都往東走,去追霍展年那條大魚,他這裏是燈下黑,反而沒人管,只是好幾個跟出來的兄弟不是被霍展年的人槍殺就是被警察抓住,只剩他和李耀祖,藏到碼頭集裝箱堆放區域。
本以為人都走遠,可以安心等船來,忽然間一陣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聲聲敲打着腦神經,讓人一瞬間緊繃,孟中開始挪動他的傷腿,真是——血跡太明顯,不走,必死無疑。
李耀祖并沒有想過丢下孟中,孟中是首領唯一的兒子,他死了,自己也不要想活着回去。
“來了——”李耀祖低聲說。
也就是一眨眼功夫,他臉上多出一個黑洞洞血糊糊的孔,從後腦到下颌,一路斜插而過。李耀祖最後一抹緊張神色還未消去,就因這一顆子彈永遠地凝固在扭曲的面龐上。
孟中掙紮着站起來,努力地向上看,終于借助路燈微光看清楚高高集裝箱上,那個鬼魅似的影。
在孟中舉槍之前,對方已然開槍,這一次射中腹腔,帶有腐蝕性的胃液流出來,緩慢使疼痛更加劇烈,側耳,你幾乎能聽見皮膚被燒灼時茲茲的響聲。
孟中頂着最後一口氣,喊道:“你殺我,不怕我父親要你償命?”
那人似乎覺得他的想法極其幼稚,不屑道:“你死了,孟邦只會把賬算在霍展年頭上,關我什麽事?再說,孟邦已經六十幾歲,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他只會更加倚重我,很快,美賽的每一個人都會忘記你,孟中。”
“為什麽……”人到臨死前,總喜歡刨根究底問原因。
“你和李耀祖李耀光兩兄弟把我摁在水裏玩,卻不敢真的殺我。可是孟中,我卻會殺了你。”語畢,扣動扳機,槍聲被消音器吞噬,在空曠的夜裏顯得那樣不值一提。多少生命悄然逝去,也是如此不值一提。
一槍打中眉心,孟中的死,很像香港舊時代黑社會電影,一股暴戾的美感。
碼頭前方,堆放海洛因的廢舊倉庫并沒有被炸飛,周若愚搶先一步,搶抵住阿光後腦勺,子彈穿過大腦,一頭紮進水泥柱裏。阿光甚至沒有來得及回頭,便絕望地倒在壘得高高的白粉堆上。
周若愚記得,阿光喝着酒紅着臉說:“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啊。”
可是開槍的時候,他卻一絲猶豫都沒有。
砰——一秒鐘扣動扳機,冷血無情。
霍展年回頭,看見此種場面,目眦俱裂,“王八蛋,居然出賣我。”舉槍射向周若愚,一共三發子彈,兩法打在海洛因裏,一發打中周若愚肩胛骨,令他藏身于水泥柱之後。可恨時間緊急,警察已經沖進來,身邊還有六七人,足夠突圍,也就不去管周若愚,一路同警察火拼,手底下的人還有帶着炸藥手雷的,并不比警察火力低。
霍展年一槍打中警長胸口,竄進了立交橋上等候接應的深灰色越野車裏。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覺得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