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連違禁詞都沒有一個! (2)
。”
姜安安的一腔憤怒無處可去,苦果到頭來,只有自食。
而電視機裏在放財經欄目,立信實業鮮活上市,第一日飙高漲停,人人看好。高炎一瞬間成為城內炙手可熱人物,財經頻道那位美麗知性的女主持拿到唯一采訪機會,下午三點四十分首播,高炎在鏡頭前侃侃而談,也不差幽默風趣,時時逗得女主持捂嘴輕笑。這樣的男人,怎不讓人心動?又問起花邊新聞,談及未婚妻屈婉玲,既溫柔又寵溺,看得小女生都要在電視機前尖叫,白馬王子,天造地設!老天爺,幾時給我一個這樣多金又帥氣的男朋友?折壽都可以。
晚間等到八點,才見到霍展年歸家,一身疲憊難言。吃飯時同她商量,故作輕松地說:“都一年多,怎麽都沒有一點動靜。”
寧微瀾正給鲫魚挑刺,這才擡頭蹙眉問:“什麽?”
霍展年咳了一聲,已掩尴尬,“不如明天去看醫生,檢查檢查是不是有什麽問題。”他漸漸上了年紀,十分羨慕身邊有家有子的友人。如果微瀾不能生,就只好找代孕,至于白素素?那子宮髒得駭人,懷了孕也撐不過十個月。
69 海潮
到周末,霍展年終于肯給自己放一天假,扔掉累贅的西裝與領帶,換一身輕松裝扮,倒顯得比以往年輕了許多。
只可惜今日不是相約去踏青、血拼、看電影,而是遮遮掩掩去看醫生。雖然說此行檢查項目尴尬,但兩人都不見郁卒緊張。霍展年自信滿滿,認為問題絕不可能在他。反觀寧微瀾,自顧自老神在在,一路閉目養神,不教旁人看清她此刻滿含譏諷的心緒。
彼時她曾打算認命,同邱一業結婚。聽聞邱家為此也花了大價錢,買主肯給面子,賣家也不好送個瑕疵品給對方,當然要開箱驗貨,童叟無欺才公平。她于是配合地做完一整套婚檢程序,事後證明她身體健康功能完整,婚後拆封概不退貨。
今天的特別行程,她只怕霍展年經不起打擊。
不過誰知道呢,他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大約不會将不孕不育這種事放在心上。
她的主治大夫是個六十幾歲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講一口呢呢哝哝上海話,一本正經地問她床事細節,又做過冷冰冰器械檢查,診斷結果支支吾吾折騰老半天不說清楚,出門上個廁所溜個彎兒回來就醍醐灌頂一般,同她說:“小姑娘,你現在還年輕,底子好,這個病,要治療起來也容易,先去拿藥,這個黃色片一日兩次,每次一片。”
她點頭,木雕一樣傻登登任你騙,并沒有過多言語。
老太太頓了頓,又補充,“經期不要吃。”
低頭看她胸牌——羅美珍醫生。“嗯,好的,謝謝醫生。”禮貌、規矩,一板一眼,似剛出場的機器人女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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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霍展年已經早早在診療室外等待,他臉色極其難看,笑也勉強,還要明知故問,“醫生怎麽說?”
“診斷書上說子宮異位,不易受孕。唔——我還要下樓去拿藥。”她側着臉,盯着牆壁,望着瓷磚,就是不看他,她說謊的功力還不到爐火純青收放自如的地步,更何況扯一個雙雙心知肚明的謊言,她只怕自己的眼睛裏藏不住對他的憐憫。她的同情心泛濫,這是致命缺陷。
他掌心冰冷,沁着汗珠,伸過來緊緊握住她的手,沉沉說:“不要緊,小問題,吃吃藥就好。”不知是說給寧微瀾聽,還是用來安慰他自己。
真是可憐,在此之前,他始終認為上帝站在他這一方。
而今,實在荒誕可笑,命運的黑色幽默,玩轉人間。
午後,他決心做一個工作狂,取消了自主休假。噢,這一位自以為要風得風無所不能的霍先生,在這一刻也選擇逃避,用工作填補煩惱。
寧微瀾知他心中所想,順勢說:“飯後我自己開車回去吧。”聽話的第一大好處是,漸漸延伸的自由幅度,霍展年對她放心,她的看守人周若愚的工作量也減小。
“嗯——”算不上失魂落魄,倒也說不上全無波瀾。他心中,已怕是經歷過一場驚濤駭浪了。“你自己随意逛逛,想買什麽就買,開心第一位。”
“嗯——今天争取載一車貨回家。”
她自己也一個人,也沒有多餘去處,似乎是習慣了孤單,無話可說境地。于是深秋時節,買一只香草冰淇淋,坐在中心公園長椅上,看來來往往人群,吵架的情侶、攜手的老人、還有天真不谙世事的孩童追着風筝奔跑。恍惚間突然認為生活美好,并不若想象中可怕。
“賞臉,熱鴛鴦奶茶。”眼前男子不算高,一身黑色長風衣,故作潇灑,手上一直公文包,不問緣由地坐到她身邊,“千載難逢的機會,唉……這份工不好做,律師要當私家偵探用,跟了大半個月終于等到寧小姐落單,有機會說兩句話。”
她接過紙杯,并不飲茶,僅僅捧着暖手,好在她今日心情不錯,并不介意陌生人的唐突,“我不記得曾經見過你,你要找投資或者拉業務,可以去下一條街,鋭通實業三十六樓。”
他推了推眼鏡,從公事包裏拿出一只厚厚文件袋,想了想又騰出一只手伸向寧微瀾,“您好,寧小姐,我是你外婆田安妮女士的委托律師李小平,今天是來通知你關于田安妮女士名下財産的轉移手續。确切的說,文件袋裏的財産,已經屬于寧小姐。”是通知而不是協商,結果不言而喻,她必然要接受安排。
不得她多想,李小平兩眼放光地催促她快打開文件看看財産歸屬。
她驚詫,自己也不能置信。
李小平激動着,又得壓制音量,只差拉着她的手喊,“富婆你好,富婆再見。”又感嘆,“我怎麽就沒有個這麽有錢的外婆呢?要不然……寧小姐你考慮考慮包養我,我博士畢業,身高168,體重60公斤,天天讀演講與口才……”
她笑不自已,收好文件問:“你确定沒有人發現?”
“你放心,我有我自己的職業操守。”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又說,“只要他不是狠到去調公園監視視頻記錄,肯定不會有人發現我倆這次億萬級幽會。”
寧微瀾笑着搖頭,真不知外婆從哪裏找來這個這麽個二逼律師。
“我走了,李律師再會。”不遠不近距離回頭,揚一揚手中半冷的鴛鴦奶茶,笑容燦爛美好,“改日請你飲茶。”轉過身,不過一瞬,已被湮沒在庸庸碌碌人潮。
“就要走?才幾分鐘?真的不考慮包養我嗎?我這麽孔武有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好委屈,放走一個漂亮可愛年輕富婆,這種機會,可一不可再。
你說命運啊,何其不公。讀書啊,頂個鳥用。
仍是一個人時最輕松,吃一頓麥當勞都算幸福事。下午獨自開車去海港觀望落日,對着被海浪吞沒的斜陽起誓,今晚一定吃到飽肚。手中一瓶藥,醫生說幫助排卵,拿去藥房問,原來是一百二十片維生素C,酸酸甜甜美白嫩膚,真他*媽的沒勁。
竟漸漸認為自己的生命就如眼前夕陽,一點一點随時間沉默海底,無法阻斷,不可逆轉。
那只被擱置許久的手機,終于有了存在感,她似乎無路可去,躊躇許久,才撥通電話,無需想,電話簿裏只有他一人聯絡方式,“我有話說……”
他那一方,吵吵鬧鬧好熱鬧,有人說Happy Birthday,越來越靓,越來越勁呀!Arron?Arron——跟誰通電話?Chris過生日也要忙工作?小心女朋友不高興,讓你跪鍵盤——
哈哈哈哈——打打鬧鬧,一大群放肆笑聲脹滿耳孔,因為年輕,所以快樂的肆無忌憚,美好的橫行無忌。
他終于躲過吵吵嚷嚷不生不熟朋友,藏到洗手間來聽她說話,他亦驚奇,她這一次足夠耐心,居然沒有在半分鐘過後就挂他電話,“你說,我聽着。”
“幫我查一個人,只知道名字是簡岳,有個女友叫于芳,兩個人似乎還有孩子,前些時候小朋友被于芳扔在安妮孤兒院,眼下又接回去自己養。簡岳——”淡淡的,幾乎真當做談公事,沒感情沒意義,只想快速交待分內事。
他側倚在洗手間冷冰冰沒溫度的瓷磚牆面上,興許是惋惜,無可言說地望向鏡子裏,已過少年時的世故模樣,笑笑說:“你放心,我會盡快辦好。”
她繼而說:“我今天同霍展年一道去看醫生,他從今後大約要遵醫囑,開始日日吃藥。那主治醫師叫羅美珍,瑪麗安綜合醫院。”
靜默,各自思量,他問:“你……近來好麽?”輕而又輕,似嘆息,又似自問。
斜陽慘淡,已然落盡,海面平靜,諱莫如深。
誰會好心告訴你未來在哪裏?誰會始終站在原地等你?海的女兒不過童話,也一樣殘酷,落筆寫刀尖上的一曲舞。相擁過後,王子屬于公主,人魚被深海吞沒。兩條線,交際後再無相遇可能。
她嘲笑自己,最怕是在地獄中,依然奢望天堂的美好。
你要認命呀,寧微瀾。
“嗯,說不上壞。得過且過,馬馬虎虎。”
最終,她與他也變成這樣可有可無故人,所有愛恨情仇都被時間沖淡,餘下的是見面後一聲不輕不重不多不少的,“你好嗎?”以及她含着淚的靜默,流着血的堅強,閉上眼,任歲月撕裂彼此,一句“我很好。”已花光所有勇氣。
“再見。”
“再見——”
他推開門,又是另一個世界,嘈雜的音樂聲拍擊耳膜,香槟、美食、比基尼Party裏不缺美女,一幕幕high過頭的熱鬧,投進他眼裏,卻驀地沒有了顏色。
好像突然間患上色盲症,身邊屈婉玲的雙唇那樣紅,他卻只看到一片霧蒙蒙的灰黑。
室內下起了雨,淅淅瀝瀝,不停不滅,全然落在他心上。
屈婉玲已喝得醉醺醺,跌跌撞撞撲進他懷裏,笑嘻嘻問:“說!跟誰打電話躲躲藏藏這麽久!是不是瞞着我——嗝——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高炎将她扶穩,躲避她不斷送來的鮮紅嘴唇,“公事找上門,我總不能一邊聽你唱歌一邊交代事情。”
顯然,醉鬼聽不進勸告,“哼!狡辯!男人就是愛狡辯,你去找別人我也去找,你找一個我就找十個、二十個,看誰厲害!”
“好——”
“你說什麽?你居然答好?好,我立刻去,今晚就做七姑,同七個哥哥大被同眠!”
忽然覺得累,他在這裏做什麽,眼前的女人有是誰,誰又是我?一葉障目,如入深夢。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我保持日更……能不能來點長長長長的評來獎勵我咧?
70 生日
約會時間定在下午五點,仍有一整天富餘時間可供消遣。
阜陽街緊窄狹長,慢悠悠的青石路一步步延伸,似乎永遠也到不了頭,就如這時光,投進歲長川中,浮沉輾轉,漫漫無際。那些擦肩而過的背包客、旅行家、自由攝影師、以及拖着小小人力車拉貨的店員,五彩斑斓笑靥,點綴這一條畫給文藝青年的溫暖午後。
又有金發鬼佬為一件印萬丈光芒東方紅的文化衫同店主Fifty?No,No, I mean fitteen.手舞足蹈砍價,小青年三十五塊敲定一單生意,回頭用廣東話罵,死鬼佬越來越精,騙不到啦,幾塊錢跟你争二十分鐘,不如背包客。
吵吵嚷嚷,勃勃生機。
石牆上招牌小小,花式英文寫“The Black Mini Bookshop”,需得盯住門匾多看三十秒,才知全名。推門,風鈴叮叮咚咚快樂地響,沒頭沒腦,無緣無故,只顧自己開心。
老板是臺灣人,坐在老式櫃臺,鮮少擡頭,只自顧自看他的雜類小說,有人買書便收錢,室內懶得裝監控,因偷書不算偷竊。
店內全是巴掌大小書本,找得到英文、德文、豎排中文與日文書。視角之內,亦有一本出版于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銀灰色舊書——《給母親的短柬》,從日文再譯成英文,浸着往事的想念卻沒有變過。
“當我見到桔梗花突砰然綻放,令我想起你在年輕的日子,大太陽下,持着一把傘。”
只需三兩句,已足夠寫一篇動人故事。
也曾擁有過夢,晦暗壓抑的夜晚,母親輕輕走到床前,親吻她緊蹙的眉心,安慰說:“阿寧,一切都只是假象,等你醒過來,無人離開。”
不經意間流露的心事,落下的淚,通通落入他人眼中。
他突然間從背後将她抱緊,她掙紮,他便在她耳邊說:“我只占用你五分鐘。”乞求的語氣,卑微的姿态,那樣熟悉而又遙遠,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重巒疊嶂,跨越過千山萬水,高原山峰,日夜兼程、栉風沐雨而來。
他低頭,試圖吻去她眼角苦澀的淚,沉悶而炙熱的呼吸烘烤着她的神經,周遭一切都被掩去光芒,獨他一人不滅,化一縷煙塵,萦繞在她的思緒中,低聲纏綿,“微瀾……微瀾……”
漸漸開始不确定,連擁抱都令人心碎。
只是可惜,她受過傷,忍過痛,練出一身堅硬的殼,他的思念與掙紮似乎并未對她有多少觸動,她不一樣了,徹徹底底,被扭曲、被改造,“高先生,你派人——時時刻刻跟蹤我?”
不能适應,離期望值太遠,但仍有彌補可能。他解釋道:“我怕你出事。”
可惜她咄咄逼人,“出事?我會出什麽事?我是守法公民,定期繳稅。高先生的擔心太多餘,還是說,要令我出事的根本不是別人?”
“你懷疑我?”真是不能相信,他本以為鼓足勇氣,放下嫌隙,先低頭,她一定明白,過往感情不假,誰料到她冷冰冰無動于衷,挫敗、懊悔,問自己問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等待她、哀求她,他并不是沒有選擇,為何要讓自己落到這般卑微境地——與從前一樣。“也對,你如今跟着大好金主,他當然會抽空看顧你。給你一張無限額白金卡?還是一幢半山別墅?我出多一倍價錢,你每月抽空三五天上我的床,也好重溫舊夢——”
她給他一巴掌,頭也不回地就要沖出書店。
不知何時,店內已清空,門也上鎖,再看那個臺灣人,已不知躲到那裏去。
他同自己說,就讓她去吧,別再追,追回來又能怎樣,一雙刺猬還能抱在一團取暖?除非你忍得劇痛,流光血也不回頭。但身體快過思緒,他已先一步将她拉回來,困在收銀櫃與牆面三角區域間。
他不說話,她咬緊牙,雙雙都充滿了恨,她恨他的欺騙、背叛、冷酷無情,他恨她對自己無止境地懷疑與不信任。
一段情至此,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從此不再見面的決絕,然而他不肯放棄,他不忍心,不甘心,更舍不得。他已控制不了自己。
“你聽着,我來是要跟你說,簡岳的檔案已經被加密,無法獲取。至于羅美珍……阿寧,你以後好好督促霍展年按時按量吃藥。”這些話,電話裏說就可以,何必偷偷摸摸竊賊一樣趕來,就為見她一面,這借口拙劣,演技不夠分,誰能相信。
“說完了嗎?”她直視着着他雙眼,對他的恨意與嘲諷展現無遺。
他不答話,晦暗無光的沉默中,似休整的獵豹,突然間發力,一手勾住她側腰,往前猛地一帶,那一雙闊別已久的唇便乖乖送到嘴邊,任他品嘗、啜飲、糾纏、淩虐。
或許是從那一夜,她坐在車後座,弓起腿,緩緩脫去絲襪時開始,他對她便有了藤蔓一般瘋長的癡迷。思念的濃郁,渴望的深重,他已習慣了在金三角濕熱的空氣中一遍遍描繪她的影,近在眼前卻要分離,無異于從他腑髒內割一塊鮮活的肉,痛不堪言。
他的吻霸道,不容置疑。令她窒息、眩暈,大腦停滞。
可他說:“微瀾,生日快樂——”又這樣溫柔細膩,蠱惑人心。真真假假無人能辨。眼前他似有一汪真情,獻祭一般捧到她跟前,但興許轉過身就可以去同屈婉玲、李殊曼或是未來尚不知名的某某某情真意切談笑風生。
他們都修煉成了佛,她仍是一只道行淺薄的妖,怎麽鬥得過?
“祝我的微瀾,事事順心,一生幸福……對不起,我只是忍不住想來看你。”
她側過身,湧到眼眶的淚又被逼回,她總是如此,不适時宜地逞強。“你幾時放我走?我還要赴約,遲到還要想理由,答不好就要被關禁閉,高先生,你高擡貴手,饒過我。”
“我認輸。”長嘆,毫無生機,“微瀾,我認輸,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樣跟我說話。”
她的電話響,在她與他之間,震動聲也如此突兀刺耳,是周若愚,“你還在阜陽街?霍先生叫我過來接你,會議又延遲,叫你去辦公室等。”
“知道了,我去街口等你。”轉而對高炎說,“開門吧,金主召喚,我總要先忙工作。”
高炎說:“會再見的。”
寧微瀾說:“我卻不想再見到你了。”
車上,周若愚也同她說生日快樂,贈她一顆心形吊墜,很有些尴尬與不自在。
“謝謝,很漂亮。”她輕聲感嘆,片刻又故作輕松地說,“不愧是道上混的,夠講義氣!下次你做壽,我一定送份大禮。”
周若愚卻抿着嘴角,不肯答話,冷冰冰硬邦邦十八銅人之一。
無奈她的生日卻在霍展年的辦公室裏過完。
三十六樓裝修精良,董事長辦公室裏還有休息室,完整的卧室、洗漱間、衣帽間,只是裝潢基調偏冷,四面牆一張畫,裝飾色彩少得可憐,連床單都是灰藍色,讓人郁悶。
她在休息室裏睡到晚上八點,才被門外争吵聲驚醒。隔一道薄薄門牆,聽見霍展年同白素素說:“你确定?吳副市長不好對付,他說的話未必真。”
白素素說:“嘉穎去做,怎麽會搞不定一個五十歲老頭?算他是色中老手,也過不了嘉穎這一關。”
霍展年說:“他有沒有說江北開發項目幾時上馬?”
白素素說:“過了這一屆就開始。市長要高升,吳金良花了錢又花了功夫,下一屆市長一定是他。再說,不管選不選得上,江北開發勢在必行。”
霍展年說:“鄰近換屆選舉,上面來視察的人不會少。你要做好準備,警察局那邊不能放松,他們官職小,卻卡着我的緊要生意。”
白素素卻不說話了,沉默着表露自己的委屈。
有什麽比獻出自己的妻子更有韻味更顯誠心的呢?何況白素素曾是紅極一時的女演員,又有影後桂冠,交際女王,風韻人&妻,送出去,同一般二般半紅不紅的小明星大不一樣。她手裏又有二三十拼了命想往上爬的花旦小生,簡直是在經營一家淫*媒集團,只是要價高,顧客隐蔽,比路口大冬天穿一件吊帶袒胸露乳的站街妹高端了那麽一些些。
可她做媽媽桑,被看中了也一樣要乖乖獻身,沒資格價碼談。
霍展年說:“不肯做?我多送你兩個點。”
白素素說:“我并不是為了錢,展年,我們已經是夫妻,不管我們是因為什麽目的結合,可我記得婚禮上的誓言。你已經家財萬貫,又何必再逼我去做那種事?我們好好做一對夫妻不好麽?”
霍展年譏诮,不留情面,“結婚前我就已經跟你說清楚,現在又何必來講這種話。”
白素素說:“你不肯碰我,是嫌我髒?”
未等霍展年回答,便聽見休息室裏響起了水聲,他只說:“你請自便。”往前推開了休息室的門,果然是寧微瀾,睡得迷迷糊糊起身,見他來,還在揉眼睛。看了看牆上挂鐘說:“九點了?我的生日還過不過?”
“抱歉,公事繁忙。不過,現在出門還來得及。”
“我們回家吧,我想回家吃。”
霍展年拎了她的短靴放在床邊,無奈笑道:“回家吃?吃什麽?”
“我們開火鍋好不好?”
“不好。”
穿上鞋出門,辦公室裏卻再沒有白素素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哎喲喂……找這個進度不會要寫到三十萬字!!!!累死我切!
71 被綁
她所接收的教育,立志要将她訓練為優雅淑女、豪門太太,不是喝香槟穿禮服就可以,烹饪課也分時段上過好幾個系列,最擅長做粵菜,清淡綿軟,适用懶人。
蝦粒秋葵、菠蘿咕咾肉、香滑豉汁排骨、蒜蓉開邊蝦、花雕雞、還有雙皮奶當做甜點。家中仆傭早已經下班,她在晚上十點三十分為自己的生日做滿桌宴席,霍展年大大吃驚,一說我家出現田螺姑娘,又玩笑說:“我倒是可以幫忙,為你下一碗長壽面。”
寧微瀾忙說:“千萬不要,那面條我領教過,連醬油都沒有,我被那位黑面關公吓得一口氣吞完,十天不必進食。”
那是什麽時候?他一面教訓她一面逼她吃面,似乎就是六七年前,時光一晃而過,中間摻雜着的痛苦與傷害似乎從未曾存在過,她與他一夜之間變成相濡以沫的老夫老妻,沒有什麽比現下時光更幸福美滿。
霍展年頭一次感到滿足,有她在,工作上那些零零總總困擾,亦可不必放在心上。
脫去圍裙,終于落座,要先嘗一口古老肉,“但願不是虛有其表。”汁多肉滑,果然極品。
霍展年胃口大開,吃到漲肚,幸好保養得宜,小腹上還有緊致肌肉,不至于四十歲成大肚婆。“你明早就能開班授課,或者去電視臺做一檔美食欄目,一定收視飄紅。”
“不行,我話少,三十分鐘節目,二十五分鐘只有切菜聲怎麽辦?”
霍展年笑道:“那一定吸引男觀衆,因你實在秀色可餐。”
“早知道這樣,我一定不進廚房,就坐在桌邊當Model,好過被油煙熏成黃臉婆。”放下筷子,又看着對面的霍展年笑盈盈地說,“我這下只在這裏坐定,洗碗擦桌收拾殘局太傷手,表現的機會我讓給你呀霍先生。”
霍展年還是那個習慣,高興不高興都喜歡捏她耳垂,裝作實在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搖頭笑道:“在外做一份工養家糊口,回家還要洗碗擦地幹義務勞動,做男人實在難。”
“那你就去找一位師從泰國的外科醫師,做一場徹徹底底改造手術,哎呀————別總拉我耳垂!”
“越說越離譜。”指着客廳茶幾上棕色公事包說,“去把那個拿過來。”
慢悠悠起身,磨磨蹭蹭回來,霍展年從公事包裏拿出一份産權證明,遞到她眼前,“生日禮物,看看喜不喜歡?”海景別墅,市值千萬,她心底冷笑,這就算是她的勞務辛苦費?倒是同那些與富商交往兩年繼而分道揚镳的女明星同一價碼,但面上依舊溫和,乖巧地道謝。
他點了煙,又是滿屋子嗆人的煙味,“知道你看不上這些,就是給你放在身邊,求安心,其他的,以後慢慢來。”
她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時間冷了場,他也不會真去洗碗做家事,仍是留一個爛攤子給保姆。夜裏過早睡了,霍展年也沒有什麽精神纏她,關上燈,不能自已地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被枕邊人出賣,會是什麽樣表情。
那又怎樣?誰又好過誰?
仇比愛更偉大,愛——六個月消散,經此後變為習慣、依賴,而恨,十年二十年不少分毫。
十一月二十三日上午,江北宏源區D4段地塊正式出讓,在此之前江北開發計劃傳得風風雨雨,各大地産商自然不會放過投資回報如此高的一塊地段。尤其霍展年與屈廣憲競争激烈,最終霍展年以十五億元天價拿下,新一代的“地王”橫空出世,價高令人咋舌。各大媒體頭版頭條刊載,一時間霍展年極其鋭通實業賺進眼球,風頭無二。
霍展年在威斯丁酒店大開慶功宴,犒勞全體員工連日辛苦奮戰。
喝到認不清人,醉醺醺被送回家,周若愚真是一等一真男人,扛着霍展年仍不費力,根本不用寧微瀾幫忙,輕輕松松将他扔到卧室大床上。那人喝醉了返老還童,捂着頭喊痛,一會要喝水,一會要吃藥,可憐她忙前忙後伺候這位大老爺,連送客的時間都沒有。
她正要去樓下泡一杯濃茶給他解酒用,路過書房時卻覺得不對勁,似乎有人聽到腳步聲突然撤離。
她忽然間明白過來,推開門,走到書桌旁,電腦只來得及關上顯示器,座椅上殘留着某某人體溫。
她低下頭,在杯墊上寫下一串數字,又添“不用謝”三個字,轉身,還不忘為他關上門。
不知是焦慮還是藥物作用,霍展年開始大把大把的掉發,身體素質也越來越差,大半個月不碰她變成生活規律,似乎有人在身後追趕催促,整片天空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幸運女神離他遠去,近期事事不順,最可怕是吳金良升職調任粵北市市長,因財政、規劃、民意原因,本市江北開發項目被無限期擱置。江北地王拖死了鋭通可調動資金,更拖欠銀行巨額貸款,地賣不出價,一天慘過一天,又無資金投入,無人看好,更無人開發。霍展年這些年做事,順心順意太久,這一回被人聯手操作做這樣大一個陷阱等他跳,未免想不開,一小時抽完一包煙,一整夜一整夜不說不睡,脾氣壞得驚人,寧微瀾有自知之明,離他遠遠,以避戰火。
他将精力更多轉向傳統項目,說到底不過是販毒、軍火、娛樂一類非法産業,來錢快,成本低,高速運轉,只要你夠膽就能填補賬面損失。
因汐川臨南海,南海油氣田落成不久,高炎的立信投資同時注資汐川煉油廠,要做大規模改造,花心力辦實業,似乎對于霍展年的失勢毫不關心。
這一段戰戰兢兢時期,寧微瀾的畫作同另一位現代畫家一齊展出。
原本霍展年應當出席,但臨時公事纏身,無暇顧及。寧微瀾倒樂得輕松,連計劃內采訪都躲開,通通讓給那位三十歲頹廢繪畫師。
她不擅取名,最滿意畫作也被随便叫做《原野孤星》,太通俗又太低調,普通人都看得懂,誰還敬你是藝術家。
阿Mo做畫品經濟多年,在展館D區找到她,同她談,有一位美麗女士出高價欲買《原野孤星》。寧微瀾雖沒有多少藝術家氣質,但很有藝術家脾氣,又不是靠此謀生,她的畫作不多,一貫是只展不賣。
阿Mo很是失望,再去談,十五分鐘又回來,難掩興奮之情,“那位女士出到十萬,寧小姐,她肯出高價,一定是懂畫有品,買回去也會高規格保管,哪還有什麽理由不賣?”
可她不如以往一般好說話,依舊堅持,“你叫她去A區逛逛,歐陽先生一定很願意賣畫給她。”
“寧小姐——”
“阿Mo,好好工作。”
再遇到阿Mo時,她卻領着屈婉玲與高炎,興致勃勃來同她會面。
屈婉玲很是驚訝,“想不到竟然是你,寧小姐我和阿炎都很喜歡你的畫,您能不能割愛,有償贈與我們?到時結婚,我要将它挂在新房客廳裏。”她已經十分客氣,對待眼前這位她曾經嗤之以鼻的女人,生來不對盤的女人,看在那幅畫作上,多留了情面。
真是諷刺,他要結婚,寧微瀾難道還需送賀禮?“不好意思,我的畫只展不賣。”
屈婉玲遭受拒絕,轉頭去看男朋友,求助。可高炎攤攤手,無奈地小聲同她咬耳朵,“沒辦法,藝術家。”
但屈婉玲不甘心,“寧小姐,你開個價吧,多少我都付得起。”家中有金山銀山難道日日看?當然要費盡心思揮霍,開口閉口財大氣粗,一句話就将平民百姓堵得要嘔血。
這幅孤星,孤星是陸滿。然而他已不在,何必與人争一時之長短。“好啊,一百萬,我等屈小姐把款項彙到我賬戶。阿Mo,你的泰國休假有了着落,快謝謝屈小姐。”
她一個不出名小畫家,一幅畫,怎麽樣也不值一百萬,但屈婉玲脾氣擰,好面子,話一出口絕沒有收回的可能。
好在有個體貼男朋友,轉身就安慰她,“Chris,拜托你好心給我一個讨好你的機會,那幅畫讓我來當禮物送你。”
前一秒陰雲密布的練,這一刻雲消雨散春光明媚,小女生就是好哄,不似某某人,油鹽不進,倔強到死。
時鐘走到五點整,畫廊裏人煙漸散。
高炎已被屈廣憲叫走,故此寧微瀾交待完明日展出需要改進事宜之後,便同屈婉玲一道乘電梯去地下停車場取車。
屈婉玲與寧微瀾的座駕雖然停在同一個區,但相距甚遠,出電梯後,她們幾乎是背道而馳。一輛黑色Maxus商務車從入口駛來時,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