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兩章加起來還是6000多字,應該不會造成重複購買
下一章就狹路相逢啦,激動不?
要不要來個抱頭痛哭啊?
☆、64外婆
打開車窗,海風微澀,帶着南太平洋的溫暖氣息,卷起千萬縷黑色長發。
周若愚漸漸放慢車速,偶然間窺測她線條柔和的側臉,海風似乎是一劑良藥,将所有罪惡與塵埃吹散,餘下的是她幹淨清澈的眼瞳,也許,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日光傾斜,微微怔忪,忽而被午後寧靜催動,問:“打算去青山做什麽?”心有忐忑,忽遠忽近,節奏散亂。
“嗯?”她回過頭,顯然沒有聽清他的話。
“沒事。”他清了清喉嚨,企圖遮掩這一丁點只有自己知道的尴尬情緒。
“先到孤兒院再去山上墓地。”寧微瀾顯然醒過神來,好聲好氣解釋着,她本來并不是個滿身是刺的夜叉,二十幾年習慣養成,對誰都是和和氣氣溫溫柔柔,亂發脾氣才屬異常。“我已經……四五年沒有見過外婆,再說…………今天是陸滿的生日,我不去,哪還有人管他?”
頓了頓,側過臉看着一臉專注,執着于方向盤的周若愚說:“不過抱歉了周先生,幹爹知道了回頭一定要生氣的,害你受累,深表歉意。”
知道要挨罵還這樣一臉輕松地往前奔,周若愚無奈,又知道她固執起來不撞南牆不回頭,也懶得開口勸她。下一秒她又帶着讨好的笑,對他說:“周先生你行行好,回去彙報只講我們去見了外婆好不好?免得他一發貨,我又要被關個一千兩千天,到時候真變成神經病怎麽辦?做朋友,兩肋插刀不在話下,是不是?周先生?”你對着這樣一張春光一樣明媚的臉,怎麽有能力硬下心說不?
他不說話,她便當他默認,心情越發輕松。
這些年暗無天日的生活,也不算一無所獲,最起碼學會珍惜,一草一木,一分一秒,在短暫時間裏讓自己微笑放松,平靜地接受下一個磨難。
可是見到外婆田安妮時,她依然扛不住親人相見的悸動,與劫後餘生的酸澀,喊一聲外婆,便伏在田安妮膝頭,無所顧忌地哭起來。
歲月無情,外婆已老,白發蒼蒼,皺紋滿布,走路也成問題,只能坐在輪椅中活動,從前是她照顧着整個孤兒院,如今是護理員照顧她的一切,飲食起居,讀報看書,連上廁所都要靠外力,真是,誰說老了不想死,等到求生欲一點點被衰老磨光,只想閉上眼就永遠睡過去。
周若愚站在她身後五步距離,左手揣在褲兜裏,與戴着老花鏡的田安妮對視一眼,微微颔首,又挪開眼,些許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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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夠了,十五分鐘仿佛将這些年積累的眼淚通通流光,擡頭看外婆,仍是記憶中慈祥平和模樣,靠近了就讓人覺得溫暖。
外婆滿是褶皺的手握住她的,溫和地笑着說:“我聽你舅媽說,這幾年你都在國外養病,沒有時間回來看我,怎麽連電話都不打一個?萬一外婆有事交待,要到哪裏去找你?”
寧微瀾擦了眼淚,動了動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是我的錯,過得太開心,就不記得回家這回事。外婆要是生氣就打我兩下,我現在身體好,不怕疼。”
田安妮摟着她,眼圈泛紅,“外婆怎麽舍得打你!回來了就好,讓我還能最後再看看我們家的心肝寶貝兒,這麽漂亮,這麽惹人愛,以後一定一輩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她點頭,狠狠點頭,一大串淚珠又被帶出來,落在田安妮膝頭薄毯上,暈開一團團水印,“我現在就很好啊,每一天都很好…………”
外婆說:“我們家阿寧,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又招呼身後的小護士說:“子方,你招呼這位先生去房間喝茶,我和阿寧去花園裏走走。”
周若愚上前一步,想要拒絕卻又不好開口,畢竟,田安妮這樣的好人,實在讓人渣們不好再拿出惡聲惡氣那一套。
寧微瀾已扶住輪椅,調轉方向,對周若愚說:“拜托幫幫忙啦,好朋友。”他便傻傻被留在原地。
這個時間點,孤兒院裏的學生們都在上課,小花園裏一片郁郁蔥蔥的靜。結束了最初見面時的百感交集,獨處時刻,卻覺得所有言語都成多餘,能和親人相伴,即使不言不語,也依然幸福滿足。
繞了大半個圈,田安妮叫她坐下談心,她依言踩下輪椅剎車,自己也坐在公園長椅上,與田安妮面對面說話。
第一句,已足夠驚心動魄,“大約半年前,我的子宮頸癌就至晚期,同你母親一樣,你以後也要注意,定期檢查,盡早預防…………”
“外婆…………”
“你聽我說完。”田安妮拍拍寧微瀾的手,安撫她陡然下落的心情,“我能撐到今天,大概也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面。你舅舅舅媽也在去年舉家移民去加拿大,阿寧,以後…………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無論有多難,活着最重要,明白嗎?”
她搖頭,精神上的痛苦牽引着脆弱的神經,整個腦袋痛得像是随時要爆炸,逼迫她不住地去拉車發根,三兩下已有大把大把青絲落下,滿手心的斷發,如同恐怖片突然撕掉頭皮的女鬼。
“阿寧——”田安妮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再這樣無止境地自殘行為,“生老病死,誰也沒有辦法改變,每一個都有這一天,就像太陽總有落下的時候,何必這樣折磨自己?我和你外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以後孤零零的在這個世上,沒有了家裏人陪伴,更要好好愛自己,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她仰起頭,滿臉淚痕,視線模糊不清,緊緊拖住田安妮手臂,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後一道光,“外婆,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離開阿寧好不好?我真的好累,太苦了,外婆…………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的…………”
“阿寧,我可憐的阿寧,一切都會過去,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只是外婆不能陪你到那個時候了。一個人,要更堅強,無論有多難,都要活下去,你答應外婆。”
她不說話,眼淚不受控制,簌簌地落。
田安妮嘆息,攬住她肩膀,距離拉近,低聲陳述,“我怕來不及,已經将名下一部分財産當做遺贈過戶到你名下,這一筆錢是暗中操作,留給你以後用,要保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令外這做孤兒院,以及周邊土地,家中舊宅,都等我死後,作為遺産繼承。外婆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今天離開,除非律師通知,不然不要再來。”
“外婆…………”
田安妮笑着說:“誰的生活沒有磨難?阿寧,你的人生,最終要靠你自己。”
她恍恍惚惚,推着輪椅去主樓找周若愚,卻聽見辦公室裏一陣女人的哭泣聲,遲疑間推開門,見周若愚同一位三十出頭的女人拉拉扯扯,身後還站着個小豆丁,圓圓腦袋圓圓眼睛,鼻子挺挺,嘴唇單薄,同周若愚有三分像。
那女人,看衣着,不算突出,只是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家庭婦女,拉着周若愚的衣袖,擦着眼淚喊:“簡岳,你怎麽不認我?我是于芳啊!他們都跟我說你出車禍過世,可是…………你明明在這裏卻不認我?還有,還有…………”她焦急地對身邊小豆丁招手,“元元,過來,快叫爸爸。”
來一趟孤兒院,扯出認親狗血劇,周若愚平常看着自視甚高的一個讓你,這下真讓人跌破眼鏡。
周若愚一着急,揮開那個女人的手,“你是不是瘋了,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大步向寧微瀾走去,抓着她手臂就要往外拖,“田院長,您好好休息,我先帶寧小姐回去。”
後頭于芳锲而不舍,抱着兒子追上來,“孩子一個人養不起才送到孤兒院來,簡岳你不要生我的氣,孩子…………等過了這一段我就把圓圓接回來…………簡岳……阿岳!”
可周若愚不管她,黑着一張臉,悶頭往前沖。
上了車,仍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只有寧微瀾,此刻因為周若愚的慘痛遭遇而放松許多,眼睛仍是濕漉漉的泛着紅,就敢逼問周若愚,“看不出來呀好朋友,居然抛棄妻子改名換姓。”
“放屁!”他異常激動,只差跳起來反駁,“我根本不認識她!”
“哦,難不成你還有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哥哥叫簡岳?”
周若愚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她,咬牙切齒,就快要抽出槍來殺人滅口,“再他媽污蔑我,就把你扔在高速公路上,看你閃得過幾輛貨櫃車!”
周若愚惱羞成怒,寧微瀾起了疑心,話說回來,她對周若愚這個人的過去,倒真是一無所知啊。
驅車到達九二山時,又是黃昏時分,斜陽墜落,彎月高起,天空被晝夜均分,明明滅滅,暗影從生。
陸滿的墳墓就修在餘寶楠旁邊,消防将他從燒得焦黑的救護車裏拖出來時,人已經面目全非,狀況慘烈,救護車內一共五人,燒得分不清楚誰是誰,驗過DNA才确定,陸滿已在這場大火中死得徹底。
清理了墳頭雜草,再為他上過三炷香,往來的風聲聽得見她的話——“陸滿,生日快樂。”
他出事時才十九歲,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如果不是遇到她,如果不是同她一路糾纏,何至于死于非命。他應當會懵懂無知,卻單純而快樂地活着,二十五歲結婚,早早生子,接下來活着被婚姻的枯燥與無趣困擾,或者為生計疲于奔命,到六十歲兒孫滿堂,八十安安穩穩故去,一生平順安詳。
想想可笑,換到幾百年前,她一定被喊成掃帚星,害人害己。
忽而電話鈴響,她背對着周若愚,接起來,一個妖嬈女聲,妝模作樣逗趣,“寧小姐,還記不記得我是誰?唉,您的電話號碼可真難查,花了我好大一筆錢。”
“您好,請問你是哪一位?”其實她已多半猜到是誰。
那人現在卻開始賣關子,笑呵呵說:“我是誰不重要,但是今天時間特殊,我呢,突發奇想要助人為樂,千方百計來告訴寧小姐一個□消息…………”
“不如開門見山吧,李殊曼小姐,哦,忘了您是新晉的吳太太,您好,吳太太,有何指教?”
李殊曼被她噎住,估計是在電話那一方氣得夠嗆,好一會才說:“寧小姐現在嚣張,等我說完,那就只有哭的份兒了。”
“那就不要說,再見。”這就要挂電話。
“陸滿沒有死——”不過短短五個字,已足夠吸引她所有注意,“寧小姐,五年前你槍殺霍展年後帶着假護照逃跑,周若愚卻能在第一時間內從茫茫人海中把你找到,你不覺得奇怪嗎?徐二寶?舊金山?你做得那麽隐秘,當時霍展年昏迷不醒,周若愚又不是FBI,消息怎麽走漏的,你不好奇嗎?寧微瀾。”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搜了搜自己
發現百度貼吧裏面蠻多評價的
說我鬼才啦,說我文筆好啦,說我好文一堆,爛文也不少啦
更說我這幾年的作品不如以前妖豔啦。。。
我想了想,文風确實實在不斷變化的,可能跟人的成長經歷有關
年紀大了,更向往平平實實的愛情
而不是像暌違裏,把愛與恨放大一千萬倍展現在讀者眼前
再說了
最近*查得超級緊,管理員也盯我盯的很厲害
暌違那樣的H。。。
不要想了
☆、65眼淚
周若愚長期保持的穩定生活節奏也被這一趟突發的青山之行打亂,他的冷靜自恃幾乎毀滅,好在身邊的是寧微瀾而不是霍展年,壓力相對小,警惕性也降低。
可是又有多少人死于過分輕敵?不記得,也屢教不改。
每一個人都有不可告人詭秘故事,一個字一個字寫下來,許多人能著書立傳揚名千古,全憑你有沒有興趣深挖。
山頂風高,手機訊號時有幹擾,可是斷斷續續,她也領會出李殊曼的獨角戲為誰演,“讓我想想是什麽時候的事?啊,還是你們剛從明山島上回來,他在床上說,那位寧小姐不簡單,居然還有備用身份,好像随時随地準備逃跑。還問我,餘家真的那麽糟糕了?那寧微瀾還有什麽用?我告訴他,那是霍展年的心肝兒,吊住她,就有機會接近霍展年。呵——想起來他那時候還老大不願意的,嫌寧小姐年紀大、要求多,在床上也沒意思,實在煩得很。不過你也知道的啦,小孩子哪一個不是臭脾氣一大堆,不過是一份工,還嫌三嫌四。說到底,真要感謝寧小姐一路配合,要不然他們父子相見,陸滿脫身,還不會這麽順利。”停了停,冷冷感嘆,“你是陸滿的貴人,寧小姐。”
她盡力地控制自己,保持冷靜,從容應對,但本應深埋地下的秘辛被一次揭開,血肉模糊的傷口令人無法忽視。
眼前仿佛出現陸滿那張年輕而不谙世事的臉,卻又一晃而過,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慢慢的,竟記不起他的五官輪廓,淺淺笑容。“吳太太,你突然間跟我說這些,為的又是什麽呢?讓我猜猜看,是……陸滿潛伏多年,終于準備出山了嗎?而你卻怕他回來後,依然愛我、迷戀我,進而打亂你們不可告人的計劃,或者說你更害怕被羽翼豐滿的陸滿當成棄子抛到腦後,所以思來想去一整天,編出一套說辭,讓我自動遠離?還是說,激怒我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
“呵——幾年不見,臉皮見厚啊寧微瀾。他愛你?他如果愛你,就不會把你最後一條生路随口透露給我,也不會山坡上看戲一樣看着你沖下山企圖救他,炸彈随時要爆炸呀,可是他出來管你了嗎?找機會接近你,才有可能讓霍展年上鈎,再去見他生父高涵。不過真是有意思,兩父子共用一個女人,你可真開放呀寧小姐。不過呢,他現在回來,馬上又要結婚,也就拜托寧小姐你,不要恬不知恥地去打攪他的嶄新生活。”李殊曼不知笑得多嚣張,有些女人大約生來不對盤,言辭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與寧微瀾的交鋒中,頭一次占上風,這勝利滋味,怎麽能不好好享受。
寧微瀾沉默,久久不語,始終無法消化陸滿仍活着的訊息。等到開口,依然是滿嘴苦澀難言,卻仍要裝出一副毫不在乎口吻,緩緩說:“高涵不相信你,陸滿一樣不信你。你一慌,病急亂投醫,居然找上我。可是吳太太,挑撥離間也要分對象,你以為我會傻到讓你三兩句話就挑撥得發瘋?你這麽做,是背着陸滿吧,他一定先行警告過你,不許來找我的麻煩,所以你才會氣得跳腳,我猜的對不對?”
那一邊,李殊曼大約氣急胸悶,別了三五分鐘仍不見響動,就在寧微瀾等得不耐煩要挂電話時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這麽能猜,怎麽不猜猜他現在在哪?舊地重游第一次露面,你說他會選在哪裏——”未等她說完,寧微瀾已然挂斷電話。怔怔看着長滿青草的墳頭,傻傻呆呆出神。
周若愚扔掉第五支煙,不耐煩地上前一步,“你怎麽又哭了?”但這句根本用不着回答,因他也沒有心情多管,追問,“可以回去了吧?”
“回城,去維珍酒店。”
周若愚再點一根煙,深呼吸,才抽一口,轉手就扔,黑漆漆皮鞋,鞋底旋轉,将餐煙踩得寂滅。
身後,山與山之間在夜色中漸漸融為一團濃黑的墨跡,爾後徐徐暈開,成為這一曲婉約葬歌裏穿插迂回的背影。
回程的車上,月色靜得出奇,周遭公路寂寥,令人漸漸生出一股遠離塵嚣的漠然。
經過收費站時,寧微瀾終于作出決定,“周若愚,你當年去機場抓我…………是怎麽知道我會上哪一班飛機的?”
周若愚手握方向盤,快速地瞄她一眼,回答十分幹脆,“有人出賣你,不知名電話打過來,提醒我去查飛向舊金山航班中有沒有徐二寶這個人。”
原來…………
原來……呵……原來……
原本以為早已麻木的心髒,在這一刻被周若愚簡短字句刺穿割裂,疼痛時尖刀穿過胸口,冰冷金屬凍結噴湧的血液,劃破柔軟皮膚,切割堅韌肌肉,将生命一點一滴帶走。
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缤紛多彩霓虹。
漆黑卡宴如同游魚入海,飛馳着奔向喧鬧嘈雜的繁華都市,永遠不寂寞的世界。
海平面上煙花盛放,是誰的心事如煙火一般急速墜落。
進電梯前,周若愚贈她最後忠告,“霍先生并沒有邀請你。”
她按下三十六樓按鍵,輕聲問:“你跟着我,好不好?”沒有請帖,也沒有周若愚打點,她怎麽進得去這種空前盛事。
周若愚長長嘆息,如同兄長對待固執不聽勸的小妹。
電梯雖小,卻有不合時宜的溫情默默流轉。
出門前,周若愚突然啰嗦起來,再添一句,“不要鬧事,為了你自己好。”
“我知道的。”她點點頭,平靜而乖巧。
宴席已過半,新郎新娘攜手舉杯,頭頂燈光炫目,她在盛裝出席的人群中來往穿梭,既不是賓客也不是waiter,随意的着裝,蒼白的面容,顯得與周遭環境如此格格不入。
紅塵萬丈,人世流轉,或許蒙蔽了雙眼,或許改變了面貌,但即便是在洶湧人潮中,你也能一眼将他認出,短短頭發,挺拔背脊,說話時細微動作,微笑時嘴角弧度,一筆一劃,一生一世。
只因為,那是曾經深愛過的人啊。
是意外之喜,亦是意外之擊,早已死去的愛人改頭換面重新站在面前,她卻怯懦地後怕地拉緊衣襟,蜷縮身體,想要逃離這一場屠戮般的重逢。
可是連她自己都明白,命運怎會這樣善良,就此放她一馬。
“微瀾!”姜安安,長裙曳地,紅唇閃耀,笑盈盈一路走來,一把抓住她手臂,如同警察抓住逃跑的竊賊,不容置疑,不容反抗地将她帶向曾經的陸滿身邊,“我聽趙錢說你不會來還失望了好久,不過,你來得真是時候,我給你介紹,這位青年才俊,正要來本市開拓市場,以後同霍先生多半有合作機會,提早認識,多有益處。”眼睛裏卻全是淬着毒的嫉恨,她永遠不會讓寧微瀾好過,更何況,今晚賓主盡歡,姜安安不想做最傷心難過的那一個。
周若愚被老友拖住談話,無人求救。
十秒還是二十秒,十步還是二十步,再或者,她與他之間距離已隔着千山萬水滄海桑田無法逾越鴻溝,即便轉過身,靜靜相待,也不過是陌生人相見,道一聲,你好,很高興見到你,已足夠說再見。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伸,是誰按下慢播鍵,姜安安去觸碰他肩膀的手,他略略驚訝,繼而回頭的瞬間,對面一對夫婦微笑的面孔,一幕幕被拆分成緩慢凄惘畫面,伴随着她幾近無聲的心跳,揭開恐懼中期待的真相。
“Hi,Arron,容我跟你介紹,這是我最好的朋友,Flora 寧微瀾,也是同校生,你要叫學姐的。”擡手向着他,“這是Arron 高炎,金融與貿易法雙料碩士,James老師的得意門生,也是立信融資銀行高本定先生獨生子,近來才決定來本市發展。”
他伸出手來,說:“您好,寧小姐,久仰大名。”
他的眉骨多一道疤,已經過最猙獰時期,如今只剩淡淡粉白色;頭發比以往長,當然,有造型師盡職盡責,将他塑造成海歸富家子,有錢有貌有品位;似乎又再長高幾厘米,看她時,需得弓起背,低下頭,俯就的體貼姿态;仍是記憶中英氣勃勃的臉孔,氣質卻全然不同,仿佛被人打碎了重塑,再不會有咧着嘴對着她傻笑的表情。
恍然間,她明白過來,從前的那個陸滿已逝去,回來的是誰,她也認不清。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耐心等待她的回應,姜安安在身旁,袖手旁觀姿态,享受着寧微瀾的痛苦與掙紮。
她低下頭,眼見他袖扣精致,雕刻着鷹翅,鑲嵌着寶石,工藝複雜,歷時久遠,必定價值不菲。伸出手,逼自己笑一笑,壓抑着翻湧的心緒,說:“您好……”
他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落下一個輕而暖的吻。擡頭時,對她卻從仰望,到平視,再到俯瞰,未有一秒離開她的眼睛——那一雙微笑着,卻流着淚的眼,有着全天下最美的輪廓。
他說:“以後請學姐多多關照。”
身後一個清脆聲音傳來,屈婉玲穿一身淺綠斜肩長裙,手腕上鑽石镯子閃亮,皺着眉問:“她怎麽哭了?”
姜安安順勢開口,解釋道:“是Arron長得太像她從前男朋友,所以觸景生情而已。不過說起來,也太相像了點,讓人…………”之後未盡話語,給人無限遐思,又穿插介紹,“這位是屈婉玲屈小姐,是Arron的未婚妻,更是同窗,不久就要結婚,聽說婚禮要在本市辦,到時候不要忘了給我們寄請帖啊。”
屈婉玲看看高炎再看看寧微瀾,一派天真,“真的很像嗎?”
寧微瀾已控制好情緒,不再被姜安安幾句話左右,“安安你才見過他幾面,怎麽好說他與高先生相像?而且他早已過世,何必再提起。”
姜安安不罷休,裝作納悶模樣,繼續說:“不像嗎?我覺得一模一樣呢。弄不好年齡也差不多,請問Arron今年貴庚?”
卻是屈婉玲搶先答:“阿炎今年二十六,比我大兩歲呢。”
活潑,新鮮,青春的身體,單純透徹的靈魂,與她單薄腐朽的身體,任誰來,都會選擇屈婉玲吧。
自卑自厭,灰暗的情緒籠罩,她不願再與他們糾纏下去。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甩開姜安安,就要離開這些那些,與她無關的熱鬧喧嚣。
“阿寧才來,怎麽就要走?是幹爹太忙,沒有時間招呼你才生氣?”冷冷的,假裝關懷卻滿含警告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哎………………
為什麽管理員最近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