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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連衣裙,暖融融的俏皮可愛,是減齡殺器。邱一業卻很是認真,白襯衫灰西裝,領帶馬甲一件不少,大約要比陸滿矮半個頭,但看起來溫和有禮,正常人看來,比陸滿更具魅力。

她驚詫,什麽時候陸滿那個混小子成為她打量男人的标杆。

邱一業到得很準時,卻仍是忙不疊道歉,不該讓女士久等。

寧微瀾還他禮貌微笑,點頭說:“學長好。”

“學妹好。”點完單,一陣沉默,他承擔找話題責任,“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從前最讨厭我的小學妹同桌吃飯,看來人生真是充滿無數可能。”

寧微瀾在英國時邱一業正在念他的國際商法博士課程,華人留學生的圈子本來就小,還要按照階層劃分成一小撮一小撮,寧微瀾同邱一業便不可避免地碰面。因為邱振宇和餘敏柔不清不楚的關系,她煩透了邱一業,許多時候打照面,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大家聚會,邱一業好奇來答話,她也半點面子不給。許多人來打聽原因,她嘴巴緊,半點不透露,于是就開始傳,邱一業是負心漢,小師妹為情受傷。

想起來尴尬,寧微瀾面色微紅,道歉說:“小時候不懂事,害你遭人背後議論,真是對不起。”

邱一業混不在意,“誰沒有被人背後講過是非,能跟04屆最漂亮的小師妹傳緋聞,本人榮幸之至。”

再要說話,餐廳裏突然一陣喧嘩,原來今夜有人求婚,零點幾克拉的小鑽戒,新娘卻開心得哭起來,擁吻感謝,誓言不變。寧微瀾叫waiter來,開一瓶1990年的彼特魯莊園送給将要新婚的戀人。

再看邱一業,好整以暇,“借花獻佛,不介意吧?”

邱一業卻用認真口吻說:“需不需要我帶鑽戒來,也在這裏下跪求婚?”見寧微瀾驚訝,又補充,“只要你喜歡,都可以跟我提。”

優勢盡毀,她未想到邱一業會如此直接,想不到對應方法,“我……并不想……”

“沒關系。”邱一業十分輕松,“我們還有半個月時間,可以慢慢接觸。”

她只覺得頭痛,遇到一塊石頭木魚,敲打再重也沒有回音,“可是你不反對嗎?現在都崇拜自由戀愛,自由婚姻,我們這個樣子算什麽?”

邱一業無可奈何地笑,“寧小姐,難道一定要我去和灰姑娘結婚才叫真心相愛?你再看你自己,并沒有哪一點能夠讓人拒絕。”

“可是我并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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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張詳細報告,關于你的個人資料,而你剛才送一瓶酒祝福新人,說明寧小姐是一位單純善良的女士,跟我接觸過的夫人小姐大不相同。我覺得我們很合适。”

“可是……”

“噓——有人來道謝,有話私下再聊。”

“你好,我叫周長樂,這是我女朋友芳芳,感謝二位的祝福。”那男人不到一百七十公分,長得憨厚可靠,牽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友,來和邱一業打招呼。

邱一業扣起西裝,站起身同他握手,“應該的,應該的。能碰到這樣感人的場面,也是緣分,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寧微瀾也站起來,去同女人道喜,“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周長樂笑着說:“也祝福二位,跟我們一樣,早日修成正果。”

邱一業說:“謝謝謝謝,正在努力中,希望能在年內達成目标。”

等這兩人離開,寧微瀾才說:“不可能。”

“為什麽?”

寧微瀾擡眼,看着他毫不避諱,“因為我很讨厭你。”

邱一業卻并不介意,笑着說:“萬幸,我并不讨厭你。”

真是頭痛,邱一業這種人,油鹽不進,步步為營,讓人抓不到弱點。

等到日落西山,雨疏風驟,她的壽山石印章已完成大半,餘晉羨也終于等來私人律師的電話,承諾已經談妥,由跟去一同交易的鄭紹輝頂罪,只要三百萬安家費,至于檢察院法院那邊還未給消息,錢已經送過去,可能還是要等餘晉羨親自出面。

原本平靜無波,也不知怎的,她指尖刻刀突然走滑,毀掉了“蕙蓉”的“蓉”字,也把大拇指劃出一道傷,血湧出來,順着刻畫凹凸紋路,将蕙蓉灌注出血一般絢爛妖嬈。

殊曼

然而又是燈火輝煌的私人會所,酒酣飯足,開的是慶功宴,設局下套,請君入甕,霍展年醞釀二十年,終于要大開殺戒,怎麽不讓人興奮。

連燈光都在跳躍,舞動,人影綽綽。

霍展年這樣的人,既然親自作陪,就絕不會擺譜端架子,一頓飯下來已經和孫隊長稱兄道弟相見恨晚,孫志東才不過刑偵大隊隊長一個,最不起眼小官,一旦用得好,也是殺人利器,不可向迩。

棋盤格上黑白子,陣前交鋒,戰後策防,唯一的目的就是贏,不顧一切地贏。

餘晉羨已經垂垂老矣,狠不下心壯士斷腕,也拉不下臉來跪地求饒,只有看着全家人一步步被拖死。

趙錢插科打诨,氣氛良好,不時有大笑,雙方各有所得,不必言明,這交易已順利完成。

頂上水晶燈光照不明,有幾個老煙槍在,屋子裏煙霧袅繞像失火一般,霍展年這些年到是抽得少了,人在高位,惜福惜命,早不是當年拿命去拼前程的毛頭小夥。

孫志東才收了爽朗笑聲,叼着煙同霍展年說:“霍先生不嫌棄,肯擡舉我,以後還有用得着我孫志東的地方,您盡管開口,赴湯蹈火,我孫志東為您——眼睛都不眨一下。”

霍展年笑笑,與孫志東碰杯,說:“孫隊長為人豪爽,講義氣,能跟你交朋友也是我霍展年的榮幸,以後大家常來常往,用不着赴湯蹈火,過了這一道,以後一起享福。”

孫志東忙舉杯,“還是霍先生會講話,不過說句實話,要不是霍先生肯幫忙,我也抓不到這件大案,要升職還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這杯我敬你,我敬你。”

霍展年不在意,說:“是孫隊長當機立斷,我不過是盡了良好市民應盡的責任,舉報犯罪,義不容辭。”

孫志東會意,笑得谄媚,“那是那是,霍先生是商界傑出代表,高風亮節,人所共知,”

送走孫志東一行人,趙錢即刻改了面孔,不屑地說:“靠,這群當條子的,哈巴狗一樣,指望他們為國為人民,不如指望老子是拯救世界的蝙蝠俠。”

霍展年忍笑,反問他,“你希望他們一個個都是警界精英,那我們吃什麽?”

趙錢搖搖頭,還是不屑,轉了個話題說:“老板,咱們這次還真是一石二鳥,既扳倒了餘勉生,又圈死了廖光,斷了雲南這條坎,咱們以後直接去金三角拿貨,比他便宜一半。”

“嗯,價格不變。”

“啊?”趙錢不解。

在一旁喝着濃茶解酒氣的吳若愚說:“以後全市只能有我們賣,賣多少還不是我們自己定。只是,聽顧懷君說,餘家那個老頭子最近在四處活動,要找人給餘勉生頂罪。”

趙錢說:“人贓并獲的事情還能有跑?”

霍展年手裏夾着一根細長香煙,久久才抽上一口,呼出一片蔚藍煙圈才說:“我們手裏還有去年九月餘勉生和廖光在倉庫交易的錄像,生态城我們也參了股,資金賬目都在,等他餘晉羨找好替罪羊,我們再拿新證據,把給餘晉羨幫忙的人都清幹淨。”

吳若愚說:“這樣最好,只是永安那邊,需不需要去接文雪蘭母女,萬一餘敏柔要去了結了她們,接下來官司再打也沒意義。”

霍展年掐滅了煙,吩咐吳若愚,“你親自去一趟,人接回來不要急着露面,更別讓她們惹事。”

時間緊湊,每一天都在東奔西顧,盲目行走。

寧微瀾的生活仿佛被套上枷鎖,牽引着往深淵走去,不回頭,難回頭。

難以置信竟然會糊塗到這一步,在餘敏柔面前才發現遺囑早已經不翼而飛,甚至都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時候被偷走。

毫無意外地,迎來餘敏柔的尖刻與挖苦,她面容憔悴,頭發蠟黃,像一朵幹枯的花,早已辨不清顏色,卻不知哪來那麽精力,還可以指着寧微瀾罵,“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我辛辛苦苦生你養你,可你呢!只信你爸,他讓你跟文雪蘭好你就跟她好,他讓你去死你去不去!到現在,你居然還幫着寧江心那個王八蛋來騙我。丢了,能丢到哪裏?啊?你根本就是不願意拿出來,你怕什麽,寧江心早死了,我還能把他屍體挖出來再殺一遍?還是你怕我去殺文雪蘭,啊?你說啊你!”

寧微瀾只閉緊嘴不說話,任她打罵,兀自低頭看着腳尖發呆。

等到餘敏柔終于累了,再沒有力氣哭鬧,寧微瀾才木着臉,說:“您好好休息,保重身體。”理了理被餘敏柔抓亂的頭發,轉身離開。

醫院小花園,石雕噴泉水已渾濁不清。

來去親屬病友腳步未停,每個人都有生活要繼續,酸甜苦辣,各自承受。

唯有她想不明白,跳不出來,為什麽總有欺騙、背叛,利用與被利用。有沒有一份純淨感情能夠讓你毫無保留,毫無所求。

她想到陸滿,壞笑的陸滿,興奮的陸滿,為她的眼淚而焦灼的陸滿,為哄她開心跳一曲滑稽脫衣舞的陸滿。

請上帝聽她禱告,無論是誰,無論多苦多難,請不要奪走陸滿。

她仿佛只剩最後一線希望。

“陸滿……”

他卻很開心,躲在角落裏捂着聽筒跟她說話,“怎麽,又想男朋友了?”

她輕哼,“你又在哪裏鬼混,這麽吵。”

陸滿笑呵呵解釋,“沒有沒有,我在工作啊,為了賺錢養家,每天都忙。你呢,餘勉生的事情解決了嗎?”

“正在想辦法。”

陸滿突然說:“寧微瀾,如果我賺夠一百萬,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我就值一百萬?怎麽樣也要有鮮花鑽戒下跪求婚。”

陸滿聽了,只管嘿嘿嘿地傻笑。直到有人嬌滴滴搭上來喊,“陸滿啊,跟誰卿卿我我聊這麽久,叫什麽啊?在哪個場子上班,姐姐認不認識?”

陸滿忙不疊推她,“紅姐你別搶我電話,好了好了我馬上就講完,你先走你先走啊。”

再跟寧微瀾說,以為要挨罵,未料她卻十分平靜,放慢語速說:“已經給你投了十二所美國高校,正在等回複。你先去念一年語言預科,再選一個喜歡的專業去讀,你自己也要去把護照辦好,明天早上八點從家裏出發,九點拿號排隊,帶上戶口身份證兩張兩寸護照照。”

“噢,好。”他傻傻答應。

寧微瀾已經挂了電話。

陸滿也再沒有打過來。

餘勉生的案子越來越熱鬧,鄭紹輝出面自首,坦白是他販賣毒品,餘勉生不過是看在朋友一場,去幫忙壓陣,并不插手這樁交易,在場的人也都統一口徑,全都認鄭紹輝做大哥,并不知道餘勉生會來。華豐地産與景昌實業的賬目并無問題,沒有洗錢跡象,檢方找不到新的證據證明餘勉生主導這起毒品交易,疑罪從無,只能退一步以協從犯罪控告他參與毒品交易。

人人都在等,都在猜,會就此平息,還是出現驚天逆轉。

時間将會證明一切。

寧微瀾挽着邱一業的手,一身華服出現在衣香鬓影觥籌交錯的慈善晚宴上,霍展年也在,自然成為衆人焦點,男男女女都在贊頌,霍先生是青年才俊,後生可畏,又熱心慈善,實在是企業家中傑出表率。

霍展年笑着說:“哪裏哪裏,全靠大家擡舉,能夠反哺社會,當然義不容辭。”

寧微瀾轉開臉,眼角藏着輕蔑,難耐這臺大戲,無聊透頂,虛僞透頂。

邱一業遞一杯香槟給她,寧微瀾心情欠佳,總有些小脾氣無處發,撇撇嘴說:“我喝了酒就要發瘋的,你要小心,千萬不要讓我沾酒精。”

邱一業溫和地笑,任她說,任她胡鬧,怎麽樣也不會被觸怒,“你今天這樣漂亮,發瘋也沒關系,大家都會當作美麗風景,不會笑你。”

寧微瀾抱怨,“我最恨跟他們應酬。”

邱一業說:“我也是,不過因為你要出席,所以我才來。”

霍展年是女人的焦點,資産豐厚,至今單身,從十八歲到三十八歲,每一位女士都有滿滿自信,可以成為風流男人的終結者。

而男人,更愛追逐風情萬種的人*妻少婦,尤其是一位家財萬貫的寡婦,即使她已經結果三次婚,死過兩任丈夫,也毫不妨礙他們追捧她的美麗容顏與妖嬈身段。

她怎麽會往這個方向來?寧微瀾皺眉去瞪邱一業,誰知他已經迎上前,去同李殊曼打招呼,“魏夫人,你好,半年不見,更加光彩照人。”

李殊曼掩嘴輕笑,濃妝豔抹,紅唇妖嬈,如同三十年代大上海歌舞明星,眼鋒之下,別樣風情。

真不湊巧,寧微瀾對她生來有敵意,接觸的女人中,她最不能忍受李殊曼,無時無刻不在勾引男人,卻又無時無刻不在策劃着該如何從對方身上狠撈一筆,方式雖然古老,但依然奏效,不然她也不會有今日身家。

每一分一厘,都靠身體,天賦其才,物盡其用。

李殊曼微微側着臉,露出脖頸柔順弧度,輕笑道:“我已經回複單身,小邱先生還是改口稱我李小姐吧。”

他們你來我往,真真假假寒暄,寧微瀾等得不耐,又不敢甩開邱一業離場,只好強忍着惡心翻着眼皮去看高高天花板上複古壁畫——耶稣基督,聖女瑪麗亞,悲憫看世人。

“寧小姐怎麽跟小邱先生一起?難道……”借着這個婉轉勾人的“難道”,李殊曼的眼神玩味地在寧微瀾與邱一業之間徘徊,仿佛是現在才發下寧微瀾與邱一業手挽手站在一處。

邱一業笑着說:“我和微瀾即将訂婚,到時還請李小姐賞臉來觀禮。”

李殊曼說:“真是難得,小邱先生居然也要收心定下來,可惜以後又少一位老友。”

邱一業說:“怎麽會,結婚而已,不妨礙朋友間日常往來。”

李殊曼看一眼面容肅穆的寧微瀾,做出些為難模樣說:“男人結了婚就要照顧家,怎麽能三五不時就出來玩。不過放心,到時候我一定到場恭賀。”

寧微瀾到底是受夠了,如果不是邱一業,她恐怕只聽她開口講第一個字就要轉身走。她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憑餘晉羨與餘敏柔,戬龍城裏還沒有人敢教導寧微瀾。“那倒不必了,想必李小姐每天都有許多四五十歲謝頂凸肚的老友要應付,時間表未必排的到,一點點小事怎麽好麻煩李小姐百忙之間抽出時間來?”

“微瀾!”

寧微瀾轉過臉,輕笑着看邱一業,“再說,訂婚禮究竟辦不辦得成,也未可知。”

夢碎

“微瀾!”邱一業扣緊她手腕,低喝一聲。

寧微瀾卻似渾然未覺,依然保持得體微笑,對李殊曼說:“祝李小姐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我還有事,不耽誤您工作。”

甩開邱一業的手,将從前真真假假虛僞浮華都留在身後,她迫切需要一口*活命的氧氣,何曾是言語能夠形容。

連司機都不叫,拖着曳地長裙,奔跑着,直接去停車場拿車。

最終仍是被邱一業抓住,避免不了一場終于爆發的争吵,她像是瘋魔了,沒有儀态也沒有氣度,聲嘶力竭地對着邱一業叫嚷,“我為什麽要在這裏,為什麽要跟你手牽手去和那群衣冠禽獸應酬,為什麽要傻傻配合你培養感情,我為什麽要答應訂婚,又為什麽要移民去加拿大,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麽是寧微瀾,為什麽誰都要來逼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邱一業能知道什麽,他憑經驗,跟無數女人交手來往的經驗,決定為她提供溫柔關懷,溫暖臂彎,下一秒感情升溫,就可以在車裏含着淚擁吻。“不哭不哭,我在,我會陪着你……”

寧微瀾力氣不小,一把推得他差點跌倒,胡亂用手背擦一把眼淚,居然還能笑出聲,“你以為你是誰?無往而不利的情聖?三言兩語幾次約會足夠搞定寧微瀾?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Well,通常來說,微瀾,愛情可以成為藝術品也可以成為速食品。每一種都很好。”邱一業攤手,無所謂地聳聳肩,終于露出ABC那股玩世不恭。

她贈他一句,“你還跟以前一樣,從頭到腳都讓人讨厭。”

開車駛離,遠遠将他丢棄在空曠停車場。

然而在二樓小陽臺,許多人趁宴會空隙溜出來抽一支煙。

有人住同一個街區一生卻從未碰過面,有人相隔萬裏,卻能不可思議相識。壞人都有磁場,相請不如偶遇,李殊曼同霍展年共分一簇火焰,分享一根煙的生命長度。

“怎麽?不去追你的心肝寶貝兒?”

“我勸你,最好不要去算計她。”

“呵——如果我一定要呢?憑什麽她一出生家財萬貫嬌縱任性,還能得霍三哥青睐,犯錯傷人,都有人給她善後,湊巧,我李殊曼最恨這種擁有一切卻不知珍惜的千金小姐。”

“你想知道原因?”忽而輕笑,霍展年撣一撣煙灰,眉目舒展,權力與財富的裝點下,一張令人傾醉的臉,就連李殊曼這樣都有片刻失神,但話語卻無情,似北風凜冽,“因為你下賤。”停一停,目睹李殊曼瞬間扭曲的臉,笑容更甚,“而她,有我捧着。”

李殊曼唇角輕勾,嘲諷道:“你倒是和高涵一個口味。”

霍展年不以為意,“想渾水摸魚,也要看看漁夫答不答應。不要因小失大,小曼。”

話說一半,任人猜想。

頭一回,陸滿約她。

為的卻是報章雜志上,寧微瀾和邱一業被贊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本月三十日舉行訂婚典禮,各界傑出人士都在邀請之列。

餘勉生涉毒案還未開審,此時舉辦訂婚禮,餘晉羨寓意為何,接下來一整片版面都在讨論,從餘晉羨發家史到寧江心的一去不歸,內容豐富,語言生動,一看落款,又是資深記者。

有人隔岸觀火,有人深陷泥潭。

陸滿和寧微瀾卻停在沿海公路上,藏進逼仄的越野車裏,互相撕咬互相擁抱,身體的疼痛與叫嚷從相接處層層升起。

雪白長裙瞬間被粗暴地撕開,露出一片潤澤肌膚,他給的不再是撫摸,而是重壓,蹂躏。

他是狂野的受傷的獸,憑一把火熱粗壯利器,在她的身體裏不斷進出,不斷沖撞。握着手中纖細腰肢,幾乎要将她撕裂将她碾碎将她就此毀滅。

他俯下身來,含住她唇上斑駁顏色,啞聲問:“你是不是……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跟我在一起?”胯+下的動作卻不停,精壯的腰身,不斷地沖擊着她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哽咽,難耐,情*潮翻滾,無處宣洩。

唯有眼淚,與車載音響裏男人的低聲哼唱,陪伴她承受着他的怒火,他的追逐,他的無奈,一下接一下,死死釘在她身體裏,帶出叫嚣着要去海底奔跑的欲*望。

已經不能再多,不能。

如能死在今夜,也好過今後一生折磨。

他的質問,她無言以對。

艱難地攀附着他,斷斷續續說:“你聽我話,先去美國,等兩年,風頭過後再說。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寧微瀾,我配不上你,一輩子,不管多努力也配不上你,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等等我,站在原地等等我,不可以嗎?”他猛地向前,伏在她柔軟豐盈的乳*房上,眼淚滾燙,同鹹澀汗水混雜在一起,燒灼着她的皮膚,滲透進急速跳動的心髒裏。

“陸滿……”她嘆息,徘徊,找不到出路。

他卻是絕望,哀傷,被現實打敗,“只怪我不自量力。”

寧微瀾看着他懵懂而寫滿痛苦的臉,才想起陸滿今年也不過剛過十九,是個未長大的孩子,不知歲月幾何,不知人生艱辛,也許,她與陸滿的愛情,也不過是城市上空轉瞬即逝的流星,美麗過,絢爛過,卻無人知曉,靜靜湮沒。

彼此沉默,成為漫長生命中一道看不清的影,偶然回想,一切竟像是游戲,荒唐開場,莫名結束。

她在他面前,撐得太久。

擁抱他,卻不能阻止溫度的冷卻,“陸滿,你是上帝賜給我最美好的禮物。我愛你,很愛你,陸滿。”

他吻着她濡濕的眼角,強迫自己鎮定,卻連聲音都在顫抖,“你愛我,卻要嫁給別人。就因為他比我有錢,比我讀書多?可是寧微瀾,我可以去拼,去讀書,去掙錢,為了你我什麽都可以,只是求求你,求求你微瀾,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就這樣丢下我。”

“陸滿,我有我的不得已。”突然惡心起自己,她恨過餘敏柔也恨過餘晉羨,但現在她也不是如此,利益衡量,最終放棄,她是滿身銅臭的商人,連愛情也放進天枰裏稱量。

陸滿放開她,頹然坐在車後座上,彎下腰,一雙手撐着頭,仿佛陷入極端的痛苦之中。

你有沒有試過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愛到失去尊嚴,丢開原則,每一天幻想今後的生活都有她,付出一切都值得。

而現在,只憑她一句話,就将他的夢打碎,失去的痛苦一遍一遍折磨着碾壓着他的身體,少年的心智,已到崩潰的邊緣。

突然間他打開門,沖向漆黑天幕下,洶湧咆哮的海岸,一陣陣嘶吼,瘋狂地呼喚,模糊不清的語調,分辨不出他究竟喊得是什麽。

唯一清晰的是他的痛苦,無邊無際,似海延綿。

寧微瀾蜷縮在角落裏,緊緊抱着自己。

問過無數個為什麽,答案早已揭曉,因為不夠勇敢,不夠愛。

然而陸滿的突然消失卻并不能成為痛苦的句點。

他一定恨透了她,寧微瀾頭一次嘗失戀苦楚,蓬頭垢面,日夜颠倒,每天睜眼到天明,黑眼圈濃厚,再重的粉也蓋不住疲倦。

但生活總有驚喜,馬不停蹄,連一分鐘喘息機會都不給,久未謀面的姜安安居然聯系她,口口聲聲說有發現餘勉生案的重要證據,一定要見面再談。

也活該她智商低,不設防,到達姜安安新住所,開門的卻是趙錢,不尴不尬地對着她笑,“阿寧啊,怎麽這麽搞的慘成這樣?”

姜安安坐在沙發上同霍展年相談甚歡,見她來,才轉過臉笑笑說:“Flora,終于等到你了,這麽久不聯系,你都快把我給忘了吧。”她上前來,張開雙臂,就要給對方一個親密擁抱。仿佛從前恩怨糾葛都可以既往不咎,她與她還做無話不談的老友,息事寧人,假裝太平,再等時機踩着她的屍首往上爬。

寧微瀾面目不改,木然推開她。

趙錢在背後關了門,反鎖。

寧微瀾後退一步,滿是防備。視線越過依然保持笑容的姜安安,去看沙發上眼神輕蔑的霍展年。“找我來要談什麽?”

姜安安退開,笑着說:“其實是霍先生找你,有事要談。”

她卻在姜安安的溫柔淺笑裏窺見不懷好意與幸災樂禍,下意識地想要離開,身後迎來的卻是趙錢高大身軀,似一堵牆,封死後路。

霍展年終于站起身,修長身軀在剪裁得當的西裝裏輕輕叫嚣着霍展年的成熟與魅力,一步步緩慢而充滿壓迫地向她逼近。

“進來書房談。”

她不動,他面容沉靜,徑直抓住她散落在肩頭的烏黑長發,連着人,一把往書房裏拖。

她回不過神來,這畫面太具沖擊,一瞬間将她帶回十五年前,霍展年也是如此,面目不改,随随便便就能将渺小生命碾碎。

趙錢目瞪口呆,看着寧微瀾被霍展年粗暴地拖走,再砰的一聲關上門,把呼痛聲隔絕在門內。

姜安安卻仍是事不關己模樣,緩緩坐回沙發裏,閱讀她未看完的報章。

書房,白熾燈亮得刺眼,光照下的生物一片慘淡景色,霍展年的臉也是頹然而無光澤的,壓抑許久的怒火終于在此刻爆發,他是一點即燃的火焰,要就此将她融盡。

他轉過身,拿起楠木書桌上一疊厚厚照片,重重甩在她臉上,像一記清亮耳光,打掉她的自尊與平和。

也毀掉他對她,僅剩的一點點憐惜。

賤人

一張張面容模糊,顏色粗糙,嘩啦啦掉落在地板上,如同突然展開的扇,将在海邊擁吻纏綿的男女毫無保留地展露在她眼前。

從見面時的争吵,眼淚,到落下第一個吻的癡迷,再到打開車門野獸一般糾纏的畫面,三十幾張照片,講述赤*裸裸動人愛情故事。

有人笑嘻嘻把她酥胸半露的照片送到他辦公桌上,誇他眼光好,你看寧小姐平日裏一副矜持端莊的樣子,脫光了衣服比誰都妖。

她迷離眼神,錯過長鏡頭聚焦,望向起伏不停大海面,如此美麗如此動人。

這不是寧微瀾,最起碼,不是他所認識的寧微瀾。

“你是不是要等這批照片見報才肯承認。”

攏一攏頭發,她意外地平靜,看着他隐含怒火的眼睛,淡淡道:“見報就見報吧,見報也好,我就跟着他吃糠咽菜,出門打工,也很好。”

“啪——”一記響亮耳光,他寶刀未老,力道驚人,一出手甩過去,她已經跌跌撞撞趴在書架上,半邊臉腫起來,嘴角也被磕壞,一道長長的傷口,頃刻間血便湧出來,染紅原本蒼白無色的唇。

“下賤。”

無法控制,他用了十分力,手掌都發麻,更何況是她的臉,紅通通手掌印清晰地在她左臉上浮起,是對他的無聲控訴,他有片刻懊悔,不該出手這樣重,逼迫的雙雙都回不了頭。卻又看見她緩緩地揚起下颚,帶着與生俱來的驕傲與矜持,以及眼底掩飾不住的輕蔑,仿佛在嘲笑,嘲笑他的無能與卑劣。

一時間怒不可遏,他沖上前,一把抓住她烏亮青絲,整個人都提起來,扯着她的頭發往後拉,強迫她仰着臉,對上他面容中不可抑止的憤怒。

“不要臉的婊*子,在我面前裝高貴裝矜持,一轉臉就跟個爛仔去海邊搞野*戰,嗯?你當我霍展年是什麽人,随你當傻子騙?”

霍展年力氣太大,她整個頭皮都快要被他扯下來,疼痛讓人無法思考。又因靠的太近,他咬牙切齒說話時灼熱呼吸通通撲打在她臉上,帶着熾熱的溫度,要将她僅剩的理智燒毀。

她的倔強,不适時宜地出現,她身體裏流淌的血液,不允許她低頭,于是挑眉,越發高傲,“真是可笑,我跟我男朋友去海邊做*愛,我媽都不管,幹爹你這麽着急動手是什麽意思?退一步說,就算要管教我,也輪不到你這外人動手。”

“很好,很好。”霍展年怒極反笑,另一只手盤桓在她頸項上,似情人耳鬓厮磨,溫柔缱绻,“好一個不要臉的賤*貨,我養了這麽久,等了這麽久,原來等的是一只随随便便就能叉開推讓男人操的爛貨,我他媽還猶豫個什麽,不如……不如送你去見你那個一無所用的窩囊老爸,你說好不好。”他的手突然收緊,掐住她咽喉,含着笑,眼睜睜看她瞳孔不斷收縮,呼吸漸漸凝滞,一雙眼瞪得像銅鈴,看着他是怎樣輕而易舉地掐滅她的生命。

生死之間,零點一秒的距離,他松開手,滿含愛憐地将她摟進懷裏,任她無力的靠在他肩頭,咳嗽緩沖,再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

“不聽話,就要接受懲罰,知不知道?”輕柔地拍着她的背,聲音溫柔得就像在哄小女兒入睡,之前種種,那個要至她于死地的霍展年從未曾存在過,他仍是寬容的,慈善的長輩。

寧微瀾雙眼充血,不斷地咳嗽,咳得彎下腰,整個腹腔都在為疼痛叫嚣,好不容易從咽喉裏擠出一點點聲音,死裏逃生,已沒有力氣再争,“我要回去,我要去見外公。”

上前兩步,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猶如對待一只破爛的舊玩具,“你回去,餘晉羨也沒有時間管你,檢方已經拿到餘勉生主導毒品交易的新證據,鄭紹輝也已經反水,餘晉羨縱橫商界四十年,最後也要去牢裏過餘生。”

“你究竟想要怎麽樣?我們家,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

霍展年低下頭,嘴唇貼在她耳邊,輕笑着不屑一顧,“我想要什麽,你很快就會知道。不必心急,阿寧。”

再而捏起她下颌,欣賞她此刻的狼狽不堪,“先不急着走,我帶你去見見老朋友。”

拖着她的手,打開門,趙錢立刻站起來,瞠目結舌。“老板……這是怎麽的……”

姜安安的報紙展開在眼前,擋住她大半張臉,明明看見寧微瀾臉上傷痕,卻能視而不見,閑下來喝一口茶,嘴角含笑。

霍展年問趙錢,“問得差不多了?”

趙錢答:“差不多了吧,殺豬似的叫了老半天,現在喘氣都少,估計是頂不住了。”

霍展年腳步不停,一路将她拖到二樓琴房,一架鋼琴,四面隔音牆,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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