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的應該是我吧?我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被你嫌棄,那個人情債,最難償。再說你在乎阿眉幹什麽?我就喜歡你一個,就你寧微瀾一個。你已經這麽好,沒有你,我還能喜歡上誰?”
她已繃不住,嘴角上揚,心情舒暢,卻還要裝模作樣,翻個白眼,表示不屑,“誰知道你有幾個好妹妹,今天為這個赴湯蹈火,明天為那個上刀山火海,沒玩沒了。”
“再不去了,以後你不答應,我哪裏都不去。”
“真的?”
“真的!”陸滿狠狠點頭,心情急迫,只差對天起誓——永不再犯。年輕時總愛用誓言表述一顆愛意滿滿的心,到最後誓言都成空談,“你不理我,我就難受得要死。太痛苦,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淺笑溫柔,或甜或苦,都随時光發酵,此刻最美的,不過你眼中我的局促與真摯,或許要等到三十歲,四十歲,心已老,才知你彌足珍貴。
好在心不曾猶疑過,你仍是唯一的唯一。
他在她清澈眼眸中避無可避,顧左右而言他,終于找到一個可以充數的話題,令氣氛不至于如此尴尬,令他的彷徨焦慮不至于如此明顯。
陸滿說:“遠喬突然間沒有消息,我爸他,讓我也去好好找找。你說奇怪不奇怪?好好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失蹤?又不是小朋友,還會被拐……走……”
“陸滿,坦白說——”寧微瀾仰起頭,踮起腳尖,才能稍稍接近這個挺拔像松樹一樣的男孩子,“你是不是想要親我?”
“嗯?”陸滿驚訝,看看快要失去平衡的寧微瀾,又低頭看看自己,猶豫再三,才點點頭,“嗯……”眼睛還看着自己腳尖,不肯擡頭。
“哈哈哈——”寧微瀾終于堅持不住,笑得跌倒在他懷裏,水潤嫣紅的嘴唇畫一道柔媚的弧,不言不語,無嗔無笑,已是極致誘惑,更何況她心無城府,恣意快樂,更平添一份靈透的純粹。
目眩神迷,陸滿眼前有漂浮起許許多多小星星,不管不顧地吻下去,誰知碰到她鼻尖,寧微瀾這下已然笑得直不起腰來,渾身無力,正為他提供方便,陸滿雖受過傷,卻仍是力氣永遠用不完的青春期少年,手臂勾住她腰肢,就能将她整個人送到眼前來,更被她笑得氣悶,于是狠狠地、用盡力氣吻下去,令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只餘下細細的喘息,輕吟,每一寸都美的動人心魄。
叮叮叮鈴聲響,陸滿正吻得忘情,聽到電話聲,怎麽也不肯放,寧微瀾推他捶他,他便越發無賴地糾纏過去,喘息的機會都不給。
好在她還年輕,左閃右躲,總算找到空隙,能夠吸一口新鮮空氣,連忙捂住他的嘴,蹙眉,要發怒,“沒聽見電話響?走開,坐遠點。”
“就你電話多。”陸滿不放手,索性抱她坐在膝頭,這高度剛剛好,令兩人能夠平視,要做什麽也方便,不必低頭,累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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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又不是做大哥的,一句話就賺幾百萬。我出來做事,當然要聽老板召喚。”電話接通,是許久不見的姜安安,剛從雲鞍取證回來,車子半路抛錨,就在市郊,想讓寧微瀾幫幫忙,來接一下。
她嗯嗯啊啊地答應,心想或許是外頭太冷,姜安安冷得發抖,才令她有恐懼錯覺。再加上陸滿在一旁搗亂,小狗一樣趴在她身上低頭亂啃,讓人沒辦法專心,只好挂斷電話。推他一把,“我有事,要先走。”
陸滿也跟着起身,“我聽見了,這麽晚你一個人開車去郊外,太不安全,我陪你去。”
“你不是還有一筆錢要收?做大哥怎麽可以不負責?”
陸滿說:“不是還有小弟幹活?做大哥就是左手撈錢右手把馬子,剛撈完錢,現在大哥要去輕松一下,把個馬子泡個妞,享受享受生活。”
又遭寧微瀾一頓蹂躏,他這時候倒是慫到了極點,躲都不敢躲,只求饒,姑奶奶饒了我,再也不敢亂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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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興許是今年冬天最後一場雪,洋洋灑灑,潑墨揮毫,與這漫長的冬天揮手作別。
琴弦铮铮,彈琴的姑娘不過二十出頭,正是美好的年紀,一身白衣濃黑長發,點綴古雅琴室,一曲湘妃怨,凄凄切切,幽幽怨怨,美人垂淚,莫不讓人傷心的場景,落下的雪也有百轉愁腸,心緒萬千。
總該有詩人對雪吟詩,對月飲酒,才算完滿。
霍展年的梅子酒溫了再溫,終于等到對飲的人,一身風雪,匆匆而來,席地而坐,“我倒沒有看出來,你原來是如此風雅之人。失敬失敬。”
霍展年敬他一杯酒,他接過,一口喝光,接着說,“只是,你是來喝酒?還是來看人?這個彈琴的女生還不錯,幹幹淨淨,看起來乖得很。”他說這些話,旁若無人,對琴師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如同對待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
“都不是,只不過跟你喝杯酒,哪來那麽多廢話。”
“好,那就說正事。”
霍展年擡擡手,那姑娘知意,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你說。”
顧懷君道,“看在我們這麽多年見不得光的友情,先說你最關心的。老爺子從孤兒院找來一個叫高遠喬的孩子,要挾高涵,不把當年的電話錄音交出來,就要殺了他的獨生子。誰知道高涵根本不認,揚言說想殺就殺,個人有個命,他如今在牢裏,也管不了兒子,自己保命要緊。餘晉羨私底下給他們做過親子鑒定,高遠喬根本就不是高涵的兒子。只奇怪,年齡、地點、特征,沒有不符合的。”
霍展年很肯定,“高涵知道他兒子在哪,他跟餘晉羨周旋,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
沉吟片刻,繼而補充,“高遠喬那裏,至少算一條線索,餘晉羨多半不會留活口,人,我要留下。”
“還有一件。”顧懷君說,“高涵提出來要見他的小美人魚,錄音帶在哪裏,只告訴她一個人。可是,老爺子居然答應,難以想象,那只小美人魚知道後會吓成什麽樣。”
霍展年皺眉,隐隐有怒火上竄,“餘晉羨真是老糊塗了,高涵根本在耍着他們玩。”
顧懷君感嘆,“事關餘敏柔,做父親的也難免心急,你說是不是?幹爹?”顧懷君平日工作沉悶得像一只據了嘴的葫蘆,到老友面前,也是腹黑毒舌佼佼者。
誰知霍展年講到另一件事,“餘勉生的事情暫時不要揭,等過了這一遭,讓他們餘家再喘口氣,免得餘晉羨忙不過來,沒時間求饒。”
顧懷君則不解,“你的寶貝心肝小女兒不管了?就讓她去?搞不好想不開去自殺,到時候你別說我沒事先警告。”
“她五歲學琴,彈得最好的是秋江夜泊,九歲第一次登臺表演,有人聽得痛哭不止。長大了反而彈得少,更喜歡畫畫,最近一次還是去年年末,老市長辦八十大壽,被人請上臺,彈一曲鳳求凰。其實應該感謝餘晉羨,沒有他的精心培養,哪有現在的阿寧。”霍展年的聲音極低,伸手撥動琴弦,與琴聲同吟,“沒有家人的逼迫,哪襯得出幹爹的好?不早不晚,适時出現最好,有花堪折直須折。”
風起
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從市郊到醫院,一路上角色扮演都颠覆,是陸滿捧着一只血流不止的手,安慰她,沒事沒事,就破一點點皮,包個紗布就好。
寧微瀾說:“閉嘴,不許打擾我開車。”一踩油門再換擋,猛沖出去。
在三環路上找到姜安安,剛要換車,兩輛馬自達突然沖出來,一前一後攔住姜安安的車。原計劃對付姜安安一個女人,未料到殺出來一個擁有超強戰鬥力的陸滿,一群人鏖戰正酣,寧微瀾遵守告誡,老老實實鎖了車門打電話報警。
等到四個男人被收拾得差不多,姜安安一路小跑沖向寧微瀾的車,她才解鎖開門,準備接姜安安進來,誰知有漏網之魚,扒開車門糾纏不休,混亂中一把利器走錯方向往寧微瀾小腹襲來。
是陸滿,徒手抓住匕首,猛踹男子下腹,奪過匕首,一秒鐘猶疑,該不該在寧微瀾面前動刀,想想還是算了,遠遠把匕首扔出去,帶傷上陣一樣英勇無敵。
只是濺了寧微瀾一身血,熱燙的、鮮紅的、陸滿的血。
尖叫聲沖到喉頭又咽下去,她不能拖累他。
這是怎樣緊張而刺激的一天,比得上好萊塢動作電影,就差手拉手就此亡命天涯。
到醫院才算徹底冷靜,匕首鋒利異常,将手掌割裂,皮肉翻出,森森見骨。寧微瀾素來膽小,這回竟敢守着陸滿縫針,從頭至尾,眼睛都不眨一下。陸滿仿佛不知痛,眼睛只盯着寧微瀾,觀察她臉上細微變化,适時讨好,“你別再生氣。”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道歉,對方為什麽氣成這個樣子。不過,對女人有什麽道理可講?你只需要低頭認錯,甜言蜜語,賭咒起誓,即刻陰轉晴。
她嘆氣,板着臉,其實是因為心疼,“以後不要再做傻事,徒手去抓利器,你以為你真是鐵做的刀槍不入?”
“總不能讓你受傷。”
“唉……”一嘆再嘆,她的心是汲滿水份的海綿,稍稍施壓就要流出淚來,“疼不疼?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
陸滿說:“我說過可以為你去死,這點小傷算什麽。”
男醫生終于完成工作,扶一扶眼鏡,一臉嚴肅,“去找護士包紮,打破傷風。這麽老套的話,虧得你們說的出口,我都聽出一身雞皮疙瘩。”
“在這裏等我,一會開車送你回家。”寧微瀾招呼陸滿等護士,便去繳費領藥,姜安安就在走廊盡頭的陽臺上,正專注于同電話那一端細數詳情,難發現有人靠近,提供寧微瀾又一次聽壁角機會。
“應該是雲鞍那邊洩漏消息,知道我取證回來,兩輛車,五六個人堵截。”
“對,是他們沒有錯。”
“我沒事,讓您擔心了,恰好Flora過來,還帶了朋友,所以沒事。”
“警察還沒有到。您放心,Flora她很好,毫發無傷。”
“明早我送過去?哪敢麻煩霍先生……那好,我在醫院等您。”
挂掉電話,回頭就看見寧微瀾拿一手瓶瓶罐罐傻站着發呆,被吓一跳,拍拍胸脯,算給自己壓驚,“你站我背後幹什麽?大晚上的在醫院裏,會吓死人的好不好?你那個保镖怎麽樣了?幫我謝謝他,記得這個月給人家發個大紅包。啊,你說你多幸福,連保镖都是美少年,走哪裏帶到哪裏,高效實用又賞心悅目。”
“雲鞍的案子,我早說讓你不要再調查。你看,差點連命都沒有。”
“不是還有你來救我嗎?”姜安安仿佛是見慣大風浪,此夜驚魂之後還能笑得出來,搭着寧微瀾肩膀,調侃道,“你就是我的守護天使啊,Flora。”
“這份職業我才沒有空閑做。警察那邊就交給你,我心有餘悸,沒有力氣講話,先回去再說。”
姜安安道,“老板都發話,我這個做員工的還敢多說?”
寧微瀾無奈,“恒川報業早不是我的,你現在有新老板,好好幹,前途無量。”
爾後送陸滿回家,開車不過十分鐘,繁華市區,熱鬧人群,再往裏走,八十年代老房子第一層,陰暗潮濕,六十幾平,住四五個年青人。
寧微瀾站在門口,叮囑陸滿,“我就不進去了,你好好休息,明天不許出門,老老實實聽話,我要過來抽查的。”
隔日,《經濟評彈》《周末畫報》都給大篇幅報道,女記者深夜遭襲,是誰背後下手。她越看越覺得頭疼,整片報道含沙射影,莫不是把冒頭指向餘家餘敏文。
系列報道就像連續劇,一期比一起精彩,雲鞍多金屬礦污染案,把趙副市長拖下水,背後最大老板是大企業家餘敏文,不顧百姓死活,只為掘金,污染難治,禍害千年。
有一條最鮮明,本報記者掌握獨家資料,可證明餘敏文與趙副市長沆瀣一氣,打壓當地居民,非法開發,再以高于市場價格的出售價賣給國有大型企業,從中牟取暴利。再附上當地被污染中毒後的河流,山丘,以及病重不治的孩童。
一時間輿論嘩然,趙副市長被雙規,餘敏文也被帶去協助調查。
她再播姜安安電話,卻都是忙音了。
也對,姜安安如今炙手可熱,再也不需要她保駕護航。
這個世界本身不過利用與被利用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
毫不意外地,她被餘晉羨召回老宅,談的卻不是舅舅餘敏文身陷囹圄的事情。
餘晉羨單刀直入,不給她思考機會,“你父親母親的事情,阿寧,其實你知道的比外公清楚。”
她不解,這些舊事家裏早就不再提,今天拿這個當開場白,又是為的什麽。
餘晉羨也在組織語言,面對外孫女的疑惑,有些話,他也難開口,“這麽說吧。高涵能保住命,有他的本事。剛入獄就有人寄來一盒錄音帶,內容,足以讓你母親重刑入獄。你大哥和舅舅出了這樣的事情并不是偶然,對方有備而來,我們上下打點,至多把你舅舅撈出來,不過是交出雲鞍金屬礦,損失錢財,對外公來說不算什麽。最怕是你母親的事情被揭開來,到時候……真是無力回天。所以,外公今天腆着一張老臉來求你,阿寧,高涵只想見你一面,母帶在哪裏,他只肯跟你談。”
“怎……怎麽可能……”寧微瀾難以接受,十五年前慘痛經歷家人心知肚明,如今竟然要讓她去見高涵,那個瘋子、魔鬼、一切罪惡的根源,去走到他面前,将她這些年來努力遺忘的場景再回憶一遍,再将她逼瘋一遍。
她的震驚與恐懼,餘晉羨看在眼裏,雖有不舍,卻也不過是垂下眼睑,不與她對視,“外公這一輩最失敗的,就是沒有教好你母親,最終變成得自私自利沖動不計後果。不過,我到底只有她一個女兒,外公疼愛你母親,就像你父親對你一樣。阿寧,就算外公求求你,為了你母親,去這一趟。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不再逼你。”
父母債,兒女償。六個字,字字珠玑,警世千年。
她做錯過什麽,要不斷被安排被剝奪被逼迫。連求人辦事,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口吻,言語謙卑,全從未放低姿态。餘敏柔知不知道?當然知道,當年她能狠得下心放棄親生女兒,今天又怎麽會舍不得她再去被淩遲一次?
人人都自私,母愛也要挑時間,恰好遇到她忙工作沒時間,你缺愛缺到死也沒有人管。
到哪裏去找一股勇氣,足夠反抗家長一次。
閉上眼,多想奪路而逃。
三秒鐘傷心時間,她又回歸寧微瀾,一具無聊軀殼,等日升等日落,花錢消費,成日享樂,回家乖乖聽話,做提線木偶,一生軌跡早早被劃定,你看,最多再等三個月,就有未婚夫送上門,你好,寧小姐,婚紗都已經選好。
多可笑。
而餘晉羨,根本不需要等她回答,“車在外面等,早去早回。”
這個時候誰能給一份溫暖,餘勉生坐在客廳,為父親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心去管小表妹,寧子昂又不知道去哪裏鬼混,半個月不回家,至于舅媽?當然去奢侈品中心Shopping,打打麻将,講講新聞,家中少一個人也難發覺。
陸滿,她想到陸滿,心無旁骛的陸滿,堅持篤定的陸滿,不計回報深愛她的陸滿。
當冬雪笑容,陸滿便成為這城市裏,最幹淨的靈魂。
某一類人,即便被關進監獄,待遇也和普通人不一樣。
高涵就是如此。
一路上,寧微瀾緊張到胃痙攣,經過安檢,問詢,她手邊空無一物,被領進一件十平方米會客室,連窗戶都沒有,只剩下一個通風口,一張長方形桌子,還有一位撲克臉獄警,一扇等待開啓的門。
腳步聲越發近了,寧微瀾的心沖到嗓子眼,只怕即刻就要落荒而逃。
而高涵,這些年牢獄生活并未給他帶來多大改變,仍舊是記憶中那副令人作嘔的面孔。
他穿深藍色囚服,四十幾歲的人依舊挺拔強健,大拉拉坐她對面,摸一摸自己剃得光溜溜的腦袋,眼神輕蔑,“餘晉羨……哼……我當他是什麽人,還不是被我耍得團團轉,要錢就給錢,要女人——馬上送來!”
他一眼掃過來,那眼神仿佛将她剝光,赤*裸裸毫無遮掩,任人宰割。
沒有出路,這房間找不到出路,腦子裏有一只螺旋在瘋狂地轉,什麽都看不清了,她就要死在這裏。
“阿寧,我的小美人魚,你長大了還是一樣美,就是不知道,滋味是不是還一樣好。哈哈哈——”他仿佛是在回想,在品味,手伸進褲子裏,不停地來回搓動,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可怕,一雙眼死死盯着寧微瀾,要将她生吞活剝,“寶貝兒,心肝兒,你說如果我跟你外公講,要你陪我睡一覺才肯把母帶交出來,他會不會把你剝光了送到我床上?嗯?噢——老子他媽的就想在這辦了你。”
她告誡自己,要堅持,最後一秒,不要功虧一篑,放慢呼吸,跨過艱難險阻,終于組織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要我來,我來了。母帶在哪裏?你要說話算話。”
誰也料不到,高涵的眼瞳突然間放大,整個人像獅子一樣撲過來,跨過桌臺,一把将寧微瀾按在地上,他醜陋的堅硬的性*器露出來,不斷在她光滑的大腿上摩擦,舌頭伸出來,像吊死的鬼,呵着熱氣舔過她的臉。
她被吓得高聲尖叫,不斷推拒掙紮,而高涵仿佛在這種反抗中獲得巨大的快感,不斷地笑,笑到她耳根發痛。
好在獄警尚有憐憫之心,外頭又沖進來三個彪形大漢,一齊發力,才把高涵從她身上拉開。
濁白腥臭的液體留在她的裙子上,高涵舔舔嘴唇,笑得令人周身發寒,“小心肝兒,你還和以前一樣,那麽銷魂,看你一眼老子就要射*了。別哭,別哭呀寶貝,我又沒說不告訴你。那東西在霍展年手裏,你回去告訴餘晉羨,他也不會相信,他那個縮頭烏龜,怎麽算得到我的膽子有多大,霍展年留着,是絕不會交給餘晉羨的,你們就死心了吧。寶貝兒,等我出去,一定好好疼你,打斷你腿,把你永永遠遠地綁在床上。”
她現下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身後是高涵得意的笑,她不斷地,不斷地奔跑,向前,永不回頭。
越獄
“她一路瘋跑,差點被車撞死。還好保安跟上來,治不住她,只好打暈了送過來。”
“受傷沒有?”
“一點刮蹭傷,沒大礙。只是精神受刺激,情緒不穩定,要多休息,提供安定環境,盡量少接觸刺激源,比如,監獄裏那一位,甚至于她母親、外祖、其他家人,現在一點點刺激都能讓她崩潰。”
“我留下。”
“霍先生,我建議你還是先離開,醫院裏有人照料,寧小姐不會有事。你留下來,反而不好,畢竟……”
“她醒了。”
霍展年急切地想要第一時間出現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刻,卻遭遇她的迷茫、冷漠,繼而是驚懼猶疑,不斷後退,仿佛他是恐怖片裏的殺人魔頭,看一眼就吓得渾身發抖。
她緊靠在牆壁上,身體緊緊蜷縮成一團,連嘴唇都在顫,嘴裏嘀嘀咕咕說不完整,“我不鬧了……我不鬧了……我會聽話的……求求你,求求你……”
沒有眼淚也沒有哭鬧,她只是緊緊地抱住自己,卻仍舊抑制不住內心的焦灼難耐,神經末梢都在顫動,一刻不停。
霍展年看得心痛,忍不住想要張開雙臂,将她抱進懷裏,免她驚,免她苦。
本來是最溫情不過的畫面,可誰能料到,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折騰了一整天,到現在還能有力氣爆發,一把将霍展年推倒,從床上跳下來,光着腳就往外跑。
“不會的,我們不會死的……爸爸……爸爸你在哪裏?我帶你走,我們一起走啊爸爸……”
“抓住她,快抓住她。”袁醫生反應極快,一馬當先,從身後抱住她的腰,誰知她平日裏文文靜靜溫柔善良,發起瘋來比誰都狠,沒有武器還有一口好牙,一張嘴咬在袁醫生手臂上,透過他的醫生服,長袖衫,能夠咬出血。
袁醫生痛的大叫,又不敢動她,好在霍展年已經大跨步上前來,捏她鼻子,強迫她松口,又和之後趕到的醫護人員一起,把她按倒在床上。
寧微瀾還在不住地掙紮,企圖逃脫人為禁锢。
袁醫生撈開衣袖看一看受傷的手臂,好家夥,一溜牙印個個整齊,血從傷口裏一個勁往外滲,這姑娘真有一口好牙,能去拍廣告。
“快去,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兩個女護士一個去拿藥,一個來檢查袁醫生傷口。霍展年雖然年富力強,卻也沒有三頭六臂,面對一個發了瘋的人,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床頭櫃上一支原子筆,寧微瀾紅了眼,恨透了身邊所有人,趁霍展年一個不注意,抓起原子筆就往霍展年脖頸大動脈猛刺過去。
但霍展年是誰?久經沙場,腥風血雨司空見慣,一瞬間只靠身體本能反應,扣住她手腕使勁往後一扭,小臂再往上擡,用力過猛,關節都滑脫,一只手向後被扭轉出奇異姿态,如同再練軟骨功,手臂翻到後頸上,馬上就能出場表演,把觀衆吓得四散而逃。
她一聲慘叫,霍展年吓得急忙松手。
還是遲了,好端端一只手,被他搬到關節脫位。
“阿寧,阿寧你怎麽樣?”
她癱倒在床上,仿佛被拆掉電源,徹底沒了生機。
“幹爹不是故意的,你怎麽樣了?是不是痛得厲害?你也是,怎麽會瘋成這樣……”扶着她肩膀,将她轉過身來,猛然間撞進一雙滿是怨恨的眼睛裏,細細的血絲爬滿眼珠,從前黑白分明清澈見底的眼瞳消失不見,眼前是她心中仇恨灰燼,一瞬間被點燃,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不許你用這種眼神看我。”
寧微瀾只是笑,笑到胸口震動,人人懼怕,“霍展年,你以為……你又比誰高貴?你們都一樣,霍展年,你們都該死!”
霍展年緊緊抿着唇,扶在她腰側的手越收越緊,他只差伸手掐住她咽喉,令她窒息,眩暈,掙紮,哭求。
“好,很好。”他松開她,也不管她手臂扭曲的弧度,一下把人摔在床上,沒有半點憐惜,“我給你時間,好好清醒清醒,明天再見面,我希望你能正常一點。”
終于有人敢上前來,給她一針鎮定劑,這下徹徹底底沒有力氣,任其餘人擺弄她手臂,痛到了極致,也不過哼哼兩句,眼淚都流不出來,仿佛早已沒有生命。
袁醫生心有餘悸,查看霍展年頸項,只有一條輕微的原子筆印,“還好你反應快,不然今天晚上我有的忙。這樣看來,她病情嚴重,不僅僅是心理問題,最好轉去精神科,那裏有專業人員,對待這樣的病患,駕輕就熟。”
霍展年緘默,看向病床上不斷喘息的寧微瀾,她是一只失了水的魚,急迫的呼吸換來的也不過是更快的死亡。
而她終于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淚眼朦胧,望着霍展年,凄凄切切求饒,“我不去精神病院……幹爹,我不是瘋子,求求你不要把我關起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求你,我求你了……”
“先在這裏住一晚,其他的明天再說。”他再也看不下去,轉身走出這一片壓抑得令人窒息的空氣。
留給她的是絕望,無盡的,荒蕪一物的黑暗。
“肖姐,你電話響,在辦公室裏,估計有急事,打好幾個了。”淩晨三點,兒子高燒不退,她卻要守着這一位吃飽了撐的發神經的富家小姐,這世界太不公平,有人生來就有金山銀山,一輩子揮金如土不知生活苦,有人一出生重擔在身,做豬做狗打拼,累得回家嘔血,還不夠人家一頓飯價錢。
來電話也好,不管有沒有事,她得出去喘口氣。
而寧微瀾,早已做好長期抗戰準備,霍展年明早要來,不知道又想出什麽辦法對付她,或者想看她像一條狗一樣跪在他腳邊求饒?相識多少年,他最享受什麽,她再清楚不過。
她今晚越過他底線,他的隐忍不發,為的是致命一擊,他收放自如,要讓她徹徹底底服帖,做一件裝飾品,任他擺弄。
可惜,最難掌控是人心。
手肘關節已經複位,未見大面積軟組織挫傷,只做簡單處理,包紮完好,一條三角巾懸挂在胸前,看起來倒像遭受家庭暴力,可以去電視臺開一臺節目,哭訴丈夫多麽多麽暴力,言語不和則拳腳相加,就像霍展年。
病房在二樓,因為樓層低,窗戶不曾封死,粗壯水管設在外牆上,蜿蜒而上,踏腳位置剛剛好。樓下是柔軟草坪,即便摔下去也不過再斷一次腿,身體的疼痛算得了什麽,多呆一秒都是折磨。
獨臂大俠,也要賭一把。
消防安全課程沒有白上,兩張床單足夠,打一個安全結,死死綁在一起,一頭栓在屋內暖氣管上,一頭纏在腰上,當作借力。
踩着凳子,翻出窗外,深呼吸,還算順利,到一樓,水管表面濕滑,踩不穩,索性甩掉拖鞋,光腳踩下去,更穩更安全。
想來今年真是時運不濟,摔斷了腿,手肘又被擰得脫臼,還無處申訴,要在戬龍城同霍展年打官司,才真是瘋了頭,不知天高地厚。
住一樓的小朋友哭個不停,要吃這個要吃那個,媽媽耐着性子安慰,寶貝,等病好,天天吃都可以。
多溫馨。
平穩落地,沒有摔斷脖子,是不是也值得慶幸。
淩晨三點,街道只剩一盞孤燈,訴說夜幕的寥落。
一只貓突然從窗臺跳下,喵嗚喵嗚跟在她身邊,可惜沒有食物,不然也能提供一頓飽餐,你看你,瘦成什麽樣子。
深夜靜谧,多少人已經酣然入夢,多少人還在辦公桌前奮鬥,多少人喝酒喝到人事不省,還有多少人,同她一樣無家可歸。
寧微瀾會沒有地方可去?冷笑話而已。
從哪裏來,又該往哪裏去。春寒未褪,鬼魅橫行,沒有方向指引,只好跟随心前行。
----------------也來分一下-----------------
“一對K啊,你還有牌?老子不信!”
一整個屋子起濃煙,路過的居民多半要打119報火警,七八個人圍攏在一張小桌臺,一疊疊小面額人民幣胡亂橫在桌面上,一根煙再一根煙,賭局正酣,男男女女,一個個塗脂抹粉的面孔,接吻,糾纏,毫不忌諱。
這裏是享的是最下等情*欲,簡單粗暴,卻又酣暢淋漓。
有人敲門,每個人都不耐,死死盯着賭局,要看陸滿怎麽翻身,或者一輸到底。
最後還是沈妙妙坐不住,“我去開門。”胖子陳一拍她屁股,“哎呀,還是我媳婦兒最勤快。”
沈妙妙踹他,“滾開,誰是你媳婦兒。”
門是老掉牙的栓子,打開關上都費盡,這裏家徒四壁,只有幾只沒人撿的爛仔,誰會有興趣來搶劫。
“你……找誰……”
那邊陸滿一揭底牌,滿堂彩。他深藏不露,贏得漂亮。劉小寒一甩牌,站起來大罵,“陸滿你行啊,嘴上不做聲,背後捅刀子!操!輸光了散了散了!”
阿眉歡呼雀躍,她當自己是陸滿的女人,收錢點鈔最積極。嬌滴滴要往他大腿上坐,被他攔開也不介意,嘴唇湊到他耳根子上,“陸滿哥哥,你最厲害,誰都贏不了你。”
沈妙妙還在發呆,反應不過來,胖子陳問,“看到鬼啦,這麽久不說話。”等他走過來,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招手喊陸滿,“那個……那個……陸滿哥,有人找……”瞠目結舌。
房間太吵,沒人聽見胖子陳結結巴巴幾句話。
門外的人眼看着就要哭出來,胖子陳雖然還是個毛頭小子社會青年,但好在也懂幾分憐香惜玉,憋足了勁大吼一聲,“陸滿!你他媽給我過來!那誰他媽的找你來了!”
“誰啊?喊那麽大聲,老子都快聾了。”陸滿掏掏耳朵,從三十厘米高的小凳子上站起來,兩只腳發麻,皺眉,不耐煩,“都幾點了?誰還這個時候送上門啊……啊!”
這畫面像是被人按下快進,陸滿背後有神力,一秒鐘将他推倒門邊。
他永遠不會忘了,這一天的淩晨三點,寧微瀾光着腳,穿着藍白病號服,手上的手臂吊在胸前,眼角還有未幹的淚,委委屈屈喊他,“陸滿……”又哭,只剩一只手抹眼淚,走兩步往他懷裏鑽,活像個七八歲的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