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好心理建設,湯儀擡眼看着他。
周圍是靜靜凝視的黑暗。
他握着她的手,所以她心裏沒有絲毫害怕。
難得有這樣的時刻,讓她可以一直看着他。
濃重的黑遮住少年的臉龐,霧樣的月光描出一個淡淡輪廓,她有點迷惑自己到底在看什麽,沒多糾結,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掌心輕貼上去。
他的體溫比她高。
聽聞身邊有人發燒,尤其是關系親近的朋友或是家人,湯儀總是很不放心的。她小時候,上幼兒園那會,小孩抵抗力差,她不知吃了什麽上吐下瀉,稀裏糊塗地燒到四十點幾度,待母親發現送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失去意識了。
在她看來,發燒永遠是一件可怕的事,會讓人變得疲憊嗜睡,假如身旁沒人照顧,或許人會在不知不覺中永遠昏睡下去。
因此,她要守着他,不能睡。
半夜裏不知幾點,湯儀嘗試挪動,少年還是沒松手,他的手箍着她的手腕,像手铐一樣把她铐在原地,铐在他身旁,讓她失去自由。
她低頭看他的手,微暗光線下卻能看出他的手,也可能這是她心裏的感覺。他的手部線條流暢,手指修長,很漂亮,她沒什麽其他想法,單純覺得好看。
同時,腦海裏有些一閃而過的問題。
一會是,讓他喜歡的陷入早戀的那個女生是什麽樣的?
一會又變成,如果他離開這裏了,以後還會想起她嗎?
這些問題虛無缥缈,也沒什麽答案,想了會,都是她漫無邊際的猜測罷了。
她守着少年不知幾時,月光漸沉,獨屬于夜幕裏的幽藍退下去,外面的天悄悄亮起來,清晨的光線沒什麽溫度,落在小屋裏,她擡起眼看着他,困倦和意志在打架,她撐着眼皮,擡手去摸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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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溫熱的,和她的體溫一樣。
終于放心。湯儀頭靠上牆,微垂下去,閉上眼睡了。
在藥物作用下,周峤睡得很沉,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清晰且真實,他醒來都記得。
夢裏他站在門口的玄關處,餘光裏看見窗外霧茫茫的,乳白色的大霧侵吞了遠處的高樓大廈。
空氣裏有種深埋的寂靜,家中陳設未變,後現代極簡風,暗灰的色調,到處透着冷靜,就像那對至親至遠的夫妻。
他像一個局外人,立在門口,冷眼旁觀地打量了會。
那對夫妻赫然出現在他眼前,他們好像看不見他,也可能是忽視了他,兩人對峙着,仿佛陷入什麽矛盾,卻不說話。他們都是極聰明的那類人,很相像,金玉其外,骨子裏都是全然的冷漠,這兩人的結合是各自成全各自想要的完美。
他對這局面漠不關心,轉身準備離開這裏。
不料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空教室,課桌椅排列整齊,黑板上幹幹淨淨,窗外陽光燦爛,刺得他眯了眯眼睛。
周峤往樓下望去,操場上,有幾個男生在打籃球,看樣子,這會是午休。
他來到教室外的走廊,漫無目的地游蕩。很多人從他身旁擦肩而過,有男生,也有女生,每個人面容模糊,他也不在意,繼續往前走,心底逐漸産生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走廊長而曲折,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心底那種微妙感愈發強烈了,像一根若有似無的絲線,待他反應過來,才驚覺被纏住。
絲線在他心髒上慢慢收緊,帶來隐隐的窒息感。
在這股窒息感裏,他記起來,他好像在找什麽。
可到底是什麽,他不知道,一點頭緒都沒有。
夢戛然而止。
周峤醒了,感到自己呼吸不再灼熱,體溫正常,意識清明。
手裏似乎握着什麽,他沒去看,手指摩挲着那熟悉的觸感。
過了會,他轉過頭看她,女孩在睡覺,對他的行徑毫無發覺。
難以形容這種感覺。他從沒做過這種事。
他垂下眸光,悄然抽手。
這場病突如其來,卻在他預料中。
兩天前,關琦琦再度來找他。
她帶他來到三樓的一個房間。
這處是留給值班老師的單身宿舍。白牆木櫃,簡單整潔,沒什麽人住的痕跡。
床上擱了一臺筆記本,屏幕上散發着幽光。
此處信號很差,沒無線網,關琦琦來之前下載了幾部電影。
她提出讓他來選擇看什麽。
周峤挑了一部長達兩小時的經典恐怖片,裏面的女主角長得很神經質。
看電影前,關琦琦從櫃子裏拿了幾聽啤酒。
她扔給他兩罐。
易拉罐身冰涼,他微微皺眉。
為了營造一種影院氛圍,房間裏的燈都關了。
在一片漆黑寧靜裏,電影開始了。
沒過幾分鐘,關琦琦問他:“你怎麽不喝?”語氣隐隐不快。
周峤稍考慮了下,低頭喝了一小口。
他喝得很少,每次只淺淺一酌。
電影過半,關琦琦已有些醉了,卻又開了幾罐啤酒。
“你一直待在這也很無聊吧,”她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說:“我們打個賭,你喝完我給你開的酒,下次我就帶你出這個學校,到外面逛逛,怎麽樣?”
關琦琦對他的态度一貫帶點随意,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
周峤深知他們這類人所說的口頭承諾大多是不算數的。
他不鹹不淡地問:“我不喝呢?”
“你不喝啊,”關琦琦挨近他,輕輕道:“那你一輩子都別想從這裏出去。”
這壓根不是選擇,是逼迫。
他不說話,關琦琦低着嗓音說:“我這是在幫你測酒量呢……”
無論關琦琦說什麽,周峤都清楚,現階段他還不能拒絕關琦琦的無理要求。
那天喝了多少他不記得了。
結束後,他站起身走了幾步,滿地都是易拉罐拉環。
關琦琦醉了,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保持着最後一絲清醒去衛生間,一只手撐在洗手池上,拿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探進嘴裏去催吐,吐了很久,漸漸地,鼻腔裏也伴有一股燒灼的酒氣,吐到後面只有酸腐的胃液混合着苦膽汁,他這才收手,低下頭湊到水柱上沖洗了很多遍。
周峤對酒精過敏,從小就不碰任何帶有一丁點酒味的食物,更何況是喝酒。
當關琦琦開始逼他喝酒時,周峤就在忍耐。
關琦琦顯然不是什麽容易相信別人話的人,他說了也無濟于事,不如答應她。
他擡眼看鏡子裏的自己。确實狼狽,不過,這是一時的。
後來,周峤被教官送回到小黑屋。
到第二天清晨,殘餘在體內的酒精起作用了。
起初是低熱,他感到有些疲乏,到午間,體溫升高,渾身滾燙,他的意識浮浮沉沉的,時而清醒時而模糊,腦海中思緒紛雜,尤其那天她和他提起早戀的事那些話總在他耳邊回蕩。
他勉強提起神,又想到了他的父母。
周峤在腦海裏走馬燈般地、平靜回顧完迄今為止的人生。即便在世人眼中這很完美。對他來說,卻什麽也沒有,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崩塌感。
崩塌之後,更深更濃的黑暗籠罩下來。
某個瞬間,他心底滋生了一些陰暗的念頭。獨自想了許久,他把那些異樣的念頭壓下去。
恍然中回神,白晝淡去,昏黃的餘晖從上方灑下。
他望着那落日餘暈,平靜情緒。
周峤知道再過一會,那位值日生會出現。他已經能分辨出她的腳步聲了。原本想等她離開,他再去找教官。可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是自己先沉不住氣。
如今,他再看着她,忽然在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們總在黑暗中相逢。
女孩睡得很沉,他的手背貼上她的,她也毫無反應。周峤慢慢靠近她,想看看她的臉,可惜光線幽深,很難看清。
過了會,湯儀睡眼惺忪地醒來,一睜眼看見他的眼睛,帶着某種安靜和專注。她被吓到,心跳加快,身體習慣性的反應是遠離他。待意識回籠,她漸漸想起這是怎麽回事。
她輕聲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周峤回道:“燒退了。”
“嗯,那就好。”她心下輕松了些。
“謝謝。”
他的聲音低沉好聽,仔細聽好像帶着點溫柔。
湯儀怔了一下,以為是某種錯覺。
當她沒聽清,他又說了一次。
湯儀想了想,說:“你也有幫我。”
話落,她想這獄友之情可能牢固了些許,他應該、最起碼不會很輕易讨厭她吧。
“以後不要再做得不償失的事。”頓了頓,周峤看她一眼,說:“很危險。”
是暗指她一時沖動去找教官的事。
湯儀視線移到他處,聲音低下去:“當時沒想這麽多……”她沉默幾秒,又開口:“你真的好了?”
退燒藥吃後會調節體溫,但有時高燒會反複,特別是到下午,很容易複發。
周峤聞言,對她說:“手給我。”
她一頭霧水地伸手,手腕被他握住,輕輕往前一帶,他低下頭,她的掌心便穩穩貼在他的額間。是和她相似的溫度。
他問她:“你覺得好了嗎?”
湯儀眨了眨眼睛,慢慢說:“我覺得……好了。”
他是好了。下一秒,湯儀感覺自己有“發燒”前兆了。
臉上很熱,心跳很快,她想抽回手。
周峤手上一松,繼而又收緊了。
她根本掙不脫。
此刻,兩人間的氣氛陷入一種詭谲的靜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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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