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峤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又不着痕跡地收回。
湯儀悄悄在他身旁坐下,忍不住瞥他一眼。
她現懷疑他們之間那丁點獄友之情也岌岌可危了。
思來想去,湯儀蜷起身體,雙手抱住膝蓋,一聲不吭地把頭埋下。
兩人間的氣氛有點沉悶。
周峤先打破這沉默,問她:“為什麽哭?”
他一提,湯儀就想起那夜走廊裏男人的眼神,四周昏黑、寂靜,将心底的恐懼放大了,仿佛回到那天夜裏。她輕吸一口氣,想掩飾自己的慌亂,離他遠一點,手摸索着冰涼的地面,想往旁邊挪坐過去,卻不巧地碰到了他的手。
周峤察覺她的觸碰,沒有躲,而是問:“不想說?”
湯儀沒吭聲,過了會,她說:“我可以抱你一會嗎?”她是真的很害怕又難受。
湯儀向他靠近了些,視線緩緩上移,看着他,極淡的光線下,少年黑眸清澈,目光沉沉,也正望着她。這雙眼睛,她已在心裏描摹過很多次了,不論什麽時候想起,她都很喜歡。
驀地,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冰涼,他的掌心滾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溫度,意外地,她感覺很舒服,沒有動,便感到他的手指慢慢地卡進她的指間,帶點溫柔的試探,又帶點不容分說的強勢。
他的手指扣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她的手便往裏收,當兩人的手十指相交的那瞬,湯儀被拉進他的懷裏。
少年的懷抱溫暖而幹淨,她的側臉貼在他的身上,聽見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莫名心安,不由伸出雙手,穿過他擁着她的胳膊,牢牢地抱住他。
屋內靜極了。
令她心生一種不可能的念頭想讓此刻天長地久。
周峤任她靜靜抱着,高體溫讓他一直有種頭重腳輕的昏沉感,很難受,有時想吐,一整天都沒有任何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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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那會,他聽到她的聲音,意識才清明幾分。不知為何,雖然隔着一面牆,但他對她的任何舉動都覺察入微,感到她心事重重,感到她無聲流淚時呼吸微滞,感到她想若無其事地離開……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
或許是高燒讓他難以冷靜、理智地思考,潛意識便替他做決定了。
某個瞬間,他又想起她先前的那些話在進這個學校前她是有喜歡的人的,這個認知和她的話在他心裏冷冰冰地回蕩着。
他心裏很冷,呼吸卻很熱。
在冰與火之間,他無法思考。
觸及她的手,反扣住,理智稍稍回籠。
這是不應該的。于情于理,都不太對。
可惜理智被遣走了,留在耳邊的,是她清晰低柔的問話。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再一次将她擁入懷中。
這樣的擁抱,有種相互依靠的感覺。
湯儀垂下眼簾,慢慢平複了情緒,她湊到他耳畔吐露心事,說話間,她已沒原來那般恐懼,可想起那夜的景象,她仍舊心驚。
周峤聽完,問她:“看你的人是哪一個?”
當晚有兩個男人,一位是副校長,另一位她不認識。她只記得那男人長相普通,深膚色,三四十歲的年紀。
她仔細回憶那天所見的,那一直盯着她的男人,個子較高,而副校長身高矮小,這麽想來……
湯儀肯定:“是那個我不認識的。”
“他看清你的臉了嗎?”
湯儀有點不确定,但搖頭,“應該看不清。”
那是夜裏,又隔着一段距離,她有點慶幸自己是走遠了才回頭,即便如此,當晚那男人的眼神還是讓她心裏發怵。
周峤替她捋清思路,“但你看清了他們兩個人的臉。”
她在他懷裏點頭,女孩的發梢輕輕擦過他頸間,有點癢。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你知道他們是誰比一無所知要好,而他們不知道你是誰,對你來說,是有利的。你可以選擇規避他們。”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她能聽進去多少,又低頭在她耳邊說:“不要怕。”
他平靜的口吻,令她無端心安了幾分。
少年的懷抱異常溫暖,她逐漸想起他發燒的事,從他懷裏坐起身,她在黑暗中注視着他,想極力看清他的神情,事與願違,只有隐約淺淺的輪廓,顯得他整個人都淡淡的。
她的手貼上他的手背,輕呼:“好燙。”話落,她皺皺眉。
這不是小感冒,這是發燒,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好。他這體溫一定有三十八度了,應該算是高熱了,不能再燒下去,再燒下去……
自己的事完了,又擔憂他的事。這一刻,湯儀苦中作樂地想,他們真是難兄難弟。
“你什麽時候感覺自己發燒的?”她問。
“早上。”
她有點不明白,“怎麽會?”
“不知道。”他顯然不想告訴她。
湯儀沒有逼問他,誰都有不想說的時候,誰也都有秘密。
可那要怎麽辦?
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去找教官要藥的行徑真的太蠢了,她被困在小黑屋裏,什麽都做不了。
她沉默的時候,周峤頭靠在牆上,後腦勺某處像被什麽鈍器重擊過,一陣陣突突地疼。
白天,他一個人在靜修室裏忍耐病痛,偶爾分神在想,她在做什麽。
這會,人就在他身旁。他忽略頭疼和極度疲乏的昏沉感,在薄暗中望着她。
湯儀壓根沒察覺他有意克制的眼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屋內光線漸柔,一地銀輝。
幽暗中,湯儀的意識被拉回,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循聲看去,似乎是從投食的洞口附近傳出的。
她飛快看眼身旁的周峤,他正在閉目小睡。
湯儀輕手輕腳走過去,那人又喊了她一聲。
她問:“江瑩,是你嗎?”
江瑩:“是我。湯儀,你的事情教官告訴我了。”頓了頓,說:“你頂撞教官,要被關幾天禁閉。所以,我來代替你這個月剩下的值日。”
“嗯。”
“還有,這事太突然,我也跟你的舍長講過了,她說晚點給你送衣服和洗漱用品。”
湯儀慢慢道:“對不起。”
江瑩笑了笑,“不用,同學間要互相幫助。”
面上,她就是這樣,誰都不得罪,好話也會說。
湯儀也不在乎她心裏怎麽想她的,可能讨厭她生事,也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她語氣低低的。
那端的江瑩沒接話,像在等她說下去。
湯儀:“這間靜修室裏有人發燒了,你可以幫我去跟老師要退燒藥嗎?”
江瑩不說話,似乎在考慮。
湯儀叫了叫她的名字,語氣央求道:“求你,幫幫我,發燒不是感冒,我覺得他今晚不一定能撐過去。”
說的是對。不過,江瑩想,這個人和自己又沒關系,她為什麽要為她冒險?
女孩在那再三請求。
江瑩的心思百轉又千回,最後點頭道:“好的,我可以幫你。”
她又說:“我幫你,你就欠我一個人情。”
湯儀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雙方達成交易。
過了會,江瑩拿來了幾粒藥和一瓶礦泉水,身為老師的得力助手,拿藥對她而言并不難。
江瑩:“這藥我不保證一定有用。”
有總比沒有強。
湯儀向她道了謝,江瑩便離開了。
她到少年身邊坐下,他昏睡着,很安靜,她叫他也沒有反應,她有點慌了,擡手想去掐他的人中,不想手一撫上他的臉,就被他扣住了手腕。
周峤略帶警覺地抓住她的手,待意識清醒幾分,就松開了。
他其實沒什麽力氣,剛剛的行為是條件反射而已,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發現是她,緊繃的神經就放松了。
聽着她在他耳邊說:你醒一醒,把藥吃了。
他真的不想說話,很想就此沉睡過去。
她的手輕輕拍他的臉,很執着地:醒一醒好嗎?你把藥吃了再睡。
湯儀的體溫正常,對他這高熱中的病患來說,有些冰涼解渴的意味,他又抓住她的手腕,松松握着,閉着眼吐出一個字:好。
他就着她的手吞下兩粒藥和水。意識混沌中,他的手還是牢牢抓着她的。
初初,湯儀見他睡去了,試着掙一下,不料他攥得更緊了。
或許是生病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脆弱吧。她想。
希望他快點好起來。他的病好了,他們之間的獄友之情應該會比從前堅固一點吧。她百無聊賴地想着。
在他面前,她需要把心底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藏好,不能被發現。
和他這樣的相處,湯儀既保持着這份小心翼翼,又很開心。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也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月亮升至中天,月光彌漫在幽深的小屋裏。
她湊近看他,微暗的光線下,讓她所見都很模糊,她感覺得出他的睡相很好,又挨近了些看,他的睫毛似乎很長,也不一定,可能是光線在作怪,也可能是她心裏在作祟……
慢慢挨近着,她忘了自己的手被他扣住,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她往他身上一栽,臉不偏不倚地擦過他的……她另一只手撐住地面,心跳漏了好幾拍。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湯儀低下頭,擡不了另一只手,只好跪坐在地,拿自由的那只手捂住了嘴。
她發了一個長長的呆。
腦海中塞滿了各式各樣的話。
一個嚴肅的聲音說:你得道歉。
一個慫慫的聲音說:不行吧……幹脆不說好了……
嚴肅的聲音說:人家有喜歡的人,你這麽做很不對,你的思想要扭正。
慫慫的聲音說:可是……可是偷偷的……不行嗎?
嚴肅說:你這思想有誤區,這種事是能偷來的嗎?
慫慫說:好吧……可是……我還是不想說……我發誓,我以後堅決不多看他一眼……我就在心裏想……我就在心裏想……
嚴肅說:你知錯能改就行。
湯儀緩緩舒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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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