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山中寒風稍澀,夕陽餘晖似透不進山林中來,地下宮殿中潮濕,陳媛身子本就存着寒毒,這種地方不适合她久待。
将大半人手都留在了玉清山,陳媛和霍餘返回洛劢城,她上山的披風被樹枝刮壞,披在身上不倫不類的,遭了陳媛嫌棄,下山的途中,她看似若無其事,但手指甲幾欲刺破了手心。
待走出山林,夕陽餘晖挂在天際,也終于不被密密麻麻的木林遮住,映在女子身上,襯得她身姿卓越,青絲随風而動,給女子添了抹柔弱作态,嬌而惹憐。
公主很少露出弱态,霍餘立即發現了不對勁,他伸手去碰小姑娘的手,很冰很涼,似在摸冰塊一樣,霍餘臉色驀然一沉,生了氣惱。
惱陳媛冷還不吭聲,氣自己居然沒早些發現不對勁。
山腳處有馬車在候着,陳媛觑了眼霍餘不好的臉色,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模樣上了馬車,霍餘緊跟其後,上馬車後,霍餘也沒有同陳媛說話。
他摸了摸茶壺,壺壁還是溫熱的,二話沒說,他倒了杯酥油茶,遞給陳媛,硬梆梆地說:
“沒有湯婆子,公主先捧着杯盞暖手。”
酥油茶很熱,連同杯壁都熱了起來,此時陳媛理虧心虛,倒也不生氣霍餘的态度,細白的指尖捧起杯盞,杯子是青玉做成,襯得那雙手越發白皙,在昏暗的馬車中勾人眼球。
霍餘只不過瞥了眼,就又倒了杯酥油茶,捧在手中卻未喝,待稍涼了些,他輕抿了一口,确認溫度适宜,才送到陳媛口邊。
陳媛稍許不自在,她只是有些冷,又非殘疾了不能動,至于喝杯水都要人喂嗎?
可總有人覺得你需要被憐惜,陳媛輕顫着眼睑,順着霍餘的動作将一杯酥油茶飲盡,霍餘很了解她,連茶水的溫度都是她平日中入口的溫熱。
天色稍晚,馬車中未點燭火,只靠着一抹淺薄的夕陽餘晖落進來,陳媛的臉頰藏在昏暗中,沒叫人看出她臉頰上冒出的赧紅——霍餘嘗過那杯水。
二人共飲一杯水,似只有親密無間的人才會如此。
他唇上沾了點水漬,低垂着眼睑替她整理衣物,似還在因她不愛惜身子生氣,悶聲不語,繡鞋上的絨珠被刮掉了幾顆,他替她将繡鞋脫了下來,解開外衫捧在懷中暖着。
适才冰涼的手似漸漸回溫,陳媛扯了扯他未緊的腰帶,腳趾踩了踩他的腰腹,硬梆梆似還有幅度,有些好玩,陳媛眼眸灼亮,用足尖一點點順着幅度蹭下來,最後尋了個最舒适的位置,踩在了他小腹上。
然而,就在這時,陳媛明顯感覺到腳下的身子顫了下,遂頓立即緊繃,似有什麽不對勁,頭頂傳來男人隐忍克制的聲音:
“公主,別玩了。”
意識到什麽,陳媛臉頰頓時臊得一片紅,回想适才的動作,似和挑撥并無區別,羞赧下,她情不自禁地蜷縮了下腳趾。
她聽見霍餘似抽了一口氣。
陳媛不明所以,她又沒動!
可霍餘卻不止說了,他還動手了,攥住她的腳踝,讓她不得動彈,被禁锢住的感覺很不好受,陳媛輕微地掙紮,和他打着商量的語氣:
“你讓我收回來。”
不許她動,她不捂了還不行?
霍餘低垂着頭,許久都不說話,陳媛察覺到不對勁,忙忙松開人家的腰帶,手指不着痕跡地扣着身後坐墊,身子幾不可察地繃直。
公主府的馬車自是奢靡華貴,在長安城時都是四馬拉行,出行時也未曾收斂,其內空間足可擺張床,可如今陳媛卻覺得這空間似有些逼仄,馬車內溫度仿佛在升高,陳媛常年冰涼的手心似都有些許的糯濕。
馬車該是要進城了,眼前人還未有丁點放松的痕跡,陳媛左顧右盼地眼神躲閃,耐不住去催他:
“你怎得這麽慢啊!”
霍餘攥在女子腳踝的手稍用力,耳根子紅得欲滴血,前世今生他第一次聽見公主嫌棄他慢,昏暗中,他眼尾都被逼得些許紅,平白添了幾抹昳麗。
若是白日,叫陳媛這種愛美的人看見,必覺格外勾人。
可如今陳媛看不見,她渾身皆不自在,心中不斷地埋怨這人好不矜持,她只碰了他一下,至于這麽久都緩不下來嗎?
她倒底存了分心虛,沒敢将埋怨說出口,但輕哼唧了聲,嫌棄不耐的意味很明顯。
霍餘松開了她,稍有情緒地板平了唇角,低垂眼睑不去看女子,他本只是好心好意替她暖身子,亂動瞎撩撥的人本就是她,結果事到臨頭,反而是自己遭了嫌棄。
陳媛立即将腳收了回來,似察覺到他的情緒,陳媛很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小聲嘀咕:
“我就說你一句,你還不樂意了,怎得脾氣這麽大。”
霍餘動了動嘴唇,半晌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一口悶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得格外難受。
暗中似有人摸索着靠近,唇上貼了一抹溫軟,一觸即離,但即使如此,霍餘仍舊緊繃住身子,半晌放松不得,他愣愣地朝女子看去。
就見女子眉眼間不自在地煩躁,眼神稍些許飄乎,半晌,許是覺得他眼神太過直白,女子吶吶了聲,不斷嘀咕着催促他:
“我都給你道過歉了,你怎麽還不好?”
霍餘臉頰燒熱,渾身似都燙得難受,公主不斷催他,偏生還要火上澆油,他将外衫的腰帶系好,寬大的衣擺垂下遮住了一切,他聲音低沉沙啞:
“好了。”
陳媛催促聲稍頓,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尚存的一絲女子家的矜持羞赧讓她沒有繼續詢問,矜貴地輕颔首。
最近的一處驿站離得遠,盼秋等人在城中包了一座客棧,馬車就停在了這個客棧前,盼秋盼春候在門前,知曉公主和大人都在馬車中,但誰知先下馬車的居然是自家公主。
盼秋稍驚訝:“大人不在嗎?”
并非盼秋惦記霍餘,而是規矩如此,霍大人和公主在一起,本就該公主後下馬車,尊卑有序。
陳媛可疑地停頓了下,才惱聲道:
“不用管他!”
盼秋只好噤聲不言,瞧公主穿得淡薄,她忙大氅披在公主身上,手背不經意蹭過公主臉頰,她頓時驚呼一聲:
“公主你臉怎麽這麽燙?可是受涼得了溫病?”
她之所以這麽說,是因她知曉公主的身子情況,常年冰涼,如今這麽熱,除了溫病,似乎也沒其他解釋了。
身後馬車中似傳來一聲輕笑。
陳媛頓時羞惱,她瞪了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盼秋,惱道:“沒生病!”
話音甫落,盼秋似察覺什麽,視線在公主和馬車中來回飄乎,見公主羞惱地進入客棧,她輕咳了一聲,憋笑着跟在身後。
半晌,霍餘才從馬車中下來,蕭果悄無聲息地靠近,面無表情地說:
“主子不合規矩。”
霍餘睨了他一眼,輕呵,懶得搭理這個破壞他心情的人。
蕭果不解,觑了眼自家主子,意識到主子心情似乎不錯,眉眼皆舒展開,頓了頓,他想到一個形容詞:
“主子春心蕩漾。”
霍餘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一收,他面無表情地掃了眼蕭果,扯了扯唇角:“府中有書房,待回長安,你多看點書。”
省得連話都不會說。
蕭果迷茫,他哪裏說錯了嗎?
又仔細看了眼主子,他很認真地小聲:“惱羞成怒。”
剎那間,霍餘所有的好心情都毀了,見主子又和往日一樣情緒寡淡,蕭果頓了下,才請教:
“屬下又說錯了嗎?”
霍餘不想搭理他,見他還要開口,頓時頭疼地打斷他:
“閉嘴!”
蕭果說話不中聽,但還是很聽霍餘的話的,他立即垂頭不再說話,只心中難免糾結,他倒底哪裏說錯了?
霍餘進客棧時,陳媛正準備用膳,他頓了下,才在公主的沒好氣中靠近。
等看清他臉色後,陳媛樂了:
“誰招惹你了?”
蕭果擡了擡頭,但很快,又低了下來。
不過這點小動作依舊被陳媛察覺到,她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梢:“你叫什麽?”
對于霍餘身邊親近的人,陳媛只記得一個梓銘。
蕭果很恭敬:“回公主,屬下名為蕭果。”
陳媛喝了口粥,輕斜睨眸:
“你怎麽招惹你家主子不高興了?”
霍餘想到蕭果那張嘴,就想阻攔,陳媛斜睨過來一記眼神,堵住了他的話。
蕭果仍舊看了眼自己主子,見主子沒有阻攔,才一五一十地将适才的事道來,末了,他還茫然地問了句:
“屬下說錯了嗎?”
霍餘面無表情地盯着蕭果。
萬沒想到霍餘這種人身邊居然會有這麽一個活寶,陳媛一想到霍餘心中的憋悶,就樂不可支,她搖頭肯定了蕭果的說法:
“沒錯,只是你家主子惱羞成怒,遷怒你罷了。”
她刻意咬重了惱羞成怒四個字,霍餘又豈能聽不出她話中的調侃揶揄,耳根子通紅,心中打定主意回去後必讓蕭果多看點書,和梓銘好好學學,哪些話不能說。
在山上待了那麽久,用膳罷,盼秋就讓燒了熱水,陳媛沐浴後,赤腳出了浴桶,盼秋替她擦身子,在碰到公主身上的傷痕時,鼻尖驀然生了酸意,輕聲道:
“公主也是,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這出來一趟身上落了這麽多傷,若日後留了疤痕該如何是好?”
陳媛也是第一次将身上的傷痕看得這麽清楚,嚴重的傷幾乎沒有,基本都是擦傷,她遲疑地說:
“你日日監督我喝藥,應不會留疤……吧?”
作者有話說:
霍餘:公主貼貼
今天是愛美的公主
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