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十一月的風很涼,似拂過冰塊才落在人臉頰上,硬生生地讓人打了個寒顫。
知曉玉清山所在後,陳媛就立即下令,讓所有人準備好,這幾日就要進山,霍餘不着痕跡地抿唇,陳媛餘光瞥見,挑眉不解:“怎麽了?”
霍餘視線落在陳媛的腳踝處,略微遲疑:“公主的傷……”
陳媛的傷還未好,但已經不會影響行走,在霍餘的視線下,陳媛稍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才若無其事地說:
“無礙。”
在盼秋心中,公主方才是最重要的,先前不過上山一趟,就落了一身傷,如今傷還未好,就又要出發,她不由得跟着勸道:“公主養好傷再出發,也不遲。”
陳媛只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句:
“還有一月餘就要過年了,我想回長安城過年。”
末了,她觑了霍餘一眼,徐徐添上:“也好讓你回家過年。”
省得國公府說他日日釘在公主府,有家不回。
霍餘和盼秋皆數啞聲,盼秋是想到公主只有聖上一個親人了,佳節年宴,公主肯定是想要和聖上一起過的,她心中生了疼惜,也就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霍餘則完全是沒有料到公主後面的那一句話。
他一時不知該為公主記得他而高興,還是為公主将他排除在外而洩氣,但總歸他也噤了聲,任由公主安排。
陳媛懶得理會這兩個愛忤逆她話的人,對徐蚙一吩咐:
“蚙一近日多注意後山,淮南那群人消失後就一直躲在山中不見蹤跡,我可不想看見坐收漁翁之利這種事情發生。”
對于淮南的小人行徑,陳媛早就心生了厭煩,沈柏塵一行人和大津有血海深仇,哪怕手段再陰損,陳媛也很難生出情緒。
Advertisement
但淮南一直是大津國土,陸氏等望族仗着歷代聖上的優待而恃寵而驕,竟想取而代之,狼子野心忒招人嫌惡,待這次回到長安,也該想法子除了這禍根!
待這事吩咐下去,陳媛再看見手邊的玉清扇,就有些沒好氣了。
她當初認定了這是玉清扇,除了霍餘的肯定外,還有一點,這玉扇遇水不濕的古怪之處叫她記在了心上,她稍有不忿:
“既然是假的,還嘔心瀝血地将其做得遇水不濕作甚!”
關于這一點,霍餘恰好知曉,前世盼秋曾無意和他提過一句:“這扇面是用蛇皮而做,取白蛇皮浸泡藥水,直至透明再覆蓋紙面上,就形成了遇水不濕的跡象。”
對此,陳媛的反應是直接扔了玉扇,臉色青青白白地變化,一想起自己曾經日日将這蛇皮捧在手心,陳媛就一陣想要作嘔。
她嫌棄地将手伸到一旁,一副連手都不想要了的模樣:“打水來!”
盼秋不敢耽誤,取了花皂,跪坐在一旁替陳媛洗手。
陳媛怒瞪霍餘,氣得唇瓣都在抖:
“你明知這是蛇皮,居然不告訴我?還讓我日日拿着它?”
霍餘百口莫辯。
前世關于玉清扇的消息皆是公主府的人告訴他,一時疏忽,他以為公主會認出這扇面的材質,才忘了将這事告訴公主。
若眼神可化刀,許是霍餘早就被陳媛大卸八塊了。
霍餘自知犯蠢,不敢狡辯,只能低頭認錯:“霍餘知錯。”
盼春要将玉清扇拿去銷毀,陳媛當即攔下,讓盼春将玉清扇遞給霍餘,冷呵:
“以後你就日日帶着它,睡覺也給我放在枕邊!”
霍餘嘴唇動了動,想告訴陳媛,自己不怕蛇皮,甚至有一說一,這玉清扇的确稱得上大家之作,用來收藏都不為過。
但這話,霍餘不能說,明知公主在生氣,再說這話,那就是在火上澆油。
陳媛整整洗了三遍手,若非身上還有傷,似乎恨不得立刻沐浴一番,這一晚,霍餘都沒敢繼續待在房中,生怕不知何時又惹了她煩。
一行人在安陵村休整了一日,就讓阿冽帶路前往玉清山。
而淮南那群人依舊沒有下落,陳媛不可能等他們出現,無奈下只能下令出發。
安陵村靠山而立,而玉清山則在這座山後,翻了一座山,陳媛這些日子觸目所及,除了山就還是山,她是個喜愛熱鬧的人,這山林幾乎都要看吐了。
玉清山許是很久沒有人踏入,和安陵村後山相比,玉清山更了無人煙,樹木高壯如鐵塔,偶有猛獸聲如悶雷,還未踏入玉清山,霍餘和徐蚙一都變了臉色。
停下休整的時候,陳媛讓盼秋和盼春留下,徐蚙一倏然跪地請求:
“請公主留在山下,屬下會把好消息帶回給公主。”
在大周還幸存于世時,玉清山一直是禁地,後來物是人非,這處依舊無人踏足,這麽多年下來,裏面必然猛獸兇狠,公主的那點拳腳功夫,恐怕不得用,只弓箭好些,但未必來得及施展開。
陳媛只慢條斯理地挑眉:“那你打算留多少人保護我?”
淮南一行人多在暗中虎視眈眈,徐蚙一不假思索:
“三百!”
公主府私兵全部留下,他帶其餘禁軍進山,雖不知淮南帶了多少人來,但絕對不敢大規模地派人從北至南,有三百禁軍在,足以護公主安全了。
陳媛又問:“那如果他們只針對玉清山而來呢?”
和知根知底的公主府私兵來說,二百禁軍未必皆數聽他言,互相不了解,徐蚙一不知其擅長,對上不知何數的淮南軍,未必敵得過。
徐蚙一堵聲,他知道公主問這個問題,就是打定主意要進山。
因為如果她不進山,就必須留下大部分人手來保護她,對于陳媛來說,那批寶藏她可以不要,但絕對不能被淮南得去,所以,即使有危險,她也會先擇進山。
終究無人拗得過陳媛,盼秋和盼春知曉自己能力,公主最起碼騎射皆佳,她們若跟着去,完全就是拖後腿,所以二人什麽話都沒說,直接道:
“奴婢二人去洛劢城等公主。”
一行人終于踏上玉清山,山路難行,霍餘和徐蚙一步步緊跟她,用刀劍割斷草木替她開路,漫山遍野,一眼望去,皆是樹木雜草,這般情景,她們恐怕得将這山全部搜一遍。
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怕是要遠遠超出估計。
她大津朝辛辛苦苦培育出來的人手可不是要耗費在這種地方的,陳媛很快下了命令:
“三日!”
“三日如果找不到寶藏所在,立即派人通知洛劢城知府,我要洛劢城但凡年輕力壯者全部進山!”
陳媛要比淮南多出優勢,她是大津朝唯一的長公主,手持空白聖旨,若非她不願将事情鬧大,她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手填進這座山。
無人對她的命令提出異議,剛進山半日,他們就撞見一頭猛虎,不過懾于他們人多勢衆,幾乎一露面就調頭跑了,可在這山林中,獨行者不可怕,可怕的一直都是成群結隊的兇獸。
阿冽跟在隊伍中,根本不敢大聲說話,當初安陵村村長有一點倒是真的沒有騙陳媛,那就是阿冽是他們村中最熟悉山路的人。
在山腳長大的人,對山中的痕跡遠比這些世家貴公子來得了解。
細細對比,只半日時間,他就發現不對勁處,阿冽被宋卓山帶到陳媛跟前,陳媛訝然:
“你發現什麽了?”
阿冽低着頭,很認真地用手比劃:“這裏曾經是條路。”
陳媛細細打量過去,半晌,只擰了擰細眉,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她将希望放在徐蚙一和霍餘身上,這二者,一人出身貧苦,一人曾帶兵出征,怎麽說,對地形也該比她要熟悉了解。
不過阿冽怕她們聽不懂,還在詳細解釋:
“公主看這裏的樹木和旁處的樹木,相較而言要矮上一些。”
他讓人砍了一棵樹,然後給陳媛看樹樁上的年輪,陳媛聽得頭疼,視線觑向徐蚙一和霍餘,在二人都不着痕跡點頭時,才颔首:
“我信你,你帶路即可。”
聽見陳媛說相信他,阿冽很明顯地松了口氣,後來一路上都是阿冽在帶路,最終行了一日路,到了一處山谷中。
霍餘蹲下,細細摩挲地上的泥土,半晌,才站起來,面不改色:
“這裏之前有一條溪流,不過現在幹涸了。”
陳媛眸眼含笑地看過去,霍餘若無其事,只視線有些不自在地躲閃,陳媛不着痕跡地湊近了他些,聲音很輕地笑話他:
“你怎麽這麽争強好勝,什麽都要比較?”
霍餘沒想到小心思會被發現,尴尬地偏過頭,所以陳媛很清楚地看見他耳根子紅了。
他心想,若非公主今日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個阿冽身上,誰會這麽幼稚地攀比?
不過女子離他很近,呼吸幾乎噴灑在他臉頰上,若無旁人的态度讓霍餘很快就忘了這一抹不自在。
稍作休整後,一群人圍着山谷敲敲砸砸,寶藏就在這裏,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一條路。
也許是運氣,沒等第三日,翌日中午就有人來報,有發現了。
在山谷的側面,一錘子砸下去,明顯傳來空洞的聲音,陳媛退後幾步,她掩住口鼻一擡手,立即有人上前,幾番敲砸下來,山谷頓時露出一個可供人行的山洞。
陳媛探頭觑了眼,山洞中陰森森地,讓她一陣嫌棄:
“繼續砸,拆了這山谷都無妨,給我砸出一條可以走的路。”
而如今這只能一人行走的路,很明顯不符合陳媛的要求。
半日後,這個山洞就砸到有五人寬,陳媛也終于可以看到裏面究竟有多大了,似有些潮濕,但也看得清楚,裏面鋪的是磚石。
若無意外,他們應該找到地方了。
宋卓山請命探路,陳媛沒有拒絕,半個時辰後,宋卓山回來,灰頭土臉:
“公主,裏面沒有危險。”
陳媛和霍餘對視了一眼,這才讓所有人都進入了山洞,和在安陵村後的石門相比,這裏才符合陳媛對寶藏之處的猜想,諾大的空間,臺階也可供十數人一同邁上。
如何說,這寶藏也是大周皇室所藏,怎麽可能建築得那麽小家子氣?
裏面沒什麽危險或者機關,應該是當初藏寶的人沒想到大周會被滅,這裏會被旁國人踏足,不過這麽多年過去,這裏面很多東西都腐朽了,連壁畫都不如何能看清,四周透着潮濕的腐爛味。
陳媛被塵土嗆了聲,頓時煩躁嫌棄:
“究竟有多少天才地寶,還要這麽折騰地給埋起來?這些寶物若當初拿去養兵,何至于被滅國?”
話音甫落,前面就傳來一陣喧嘩聲,陳媛走近,就被那稍顯黯淡的金色亂了眼,滿地皆是桐木箱,現在被打開,裏面全是字畫和珠寶,甚至還有些天價的藥材。
可越珍貴,陳媛越不懂當初大周皇室是如何想的?
她搖了搖頭,懶得去想這些,宮殿很大,遍地是金銀,陳媛對着徐蚙一稍颔首:
“立即傳信回長安城,讓皇兄派人過來。”
她只負責找,這麽多東西,要她搬回國庫,不如殺了她來得痛快。
不過,變故來得很快,忽然,手腕處被人攥住,霍餘拉過陳媛擋在身後,徐蚙一袖中的短刃飛出去,狠狠紮在一人的後心處,那人立即倒下,不過饒是如此,仍舊有幾人逃脫。
陳媛臉色稍變,皇兄派人前來,估計還要一段時間,玉清山寶藏的消息不可洩露。
徐蚙一帶了幾隊人手追了出去,陳媛推開霍餘,當機立斷下令:
“傳我命令,封鎖洛劢城和玉清山附近幾座城池,我要這段時間,任何人都無法離開!任何消息都傳不出去!”
作者有話說:
霍餘:有我在,我絕不允許其他男人吸引公主的注意
等回長安,就是感情戲比較多啦(應該)
加更啦,這章将近四千字,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