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翌日,陳媛終于可以下榻,她一出房間就和徐蚙一撞上,她颔首示意徐蚙一跟上,不緊不慢地繞着安陵村而行。
洛劢城的初冬似要比長安城來得晚一些,這時的長安城怕是寒氣逼人,而洛劢城卻還有些暖意,暖陽從林間縫隙中射下來,讓陳媛整個人都透着些許懶洋洋的慵情。
林間漫步,陳媛稍深呼吸一口氣,就覺胸口連日受傷的悶氣都煙消雲散了,她終于抽出時間去問:
“将那日的事情一清二楚地全部告訴我。”
蛇是村民所放,霍餘趕來時,刀劍無眼,除了少數被拿下的村民,其餘皆在負隅頑抗中喪命。
陳媛聽言,只稍稍颔首,并不意外。
那群人在安陵村等了這麽多年,又是放蛇又是想要放火,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帶回來的人呢?”
徐蚙一:“被關了起來,有人嚴加看守,等候公主發落。”
陳媛随手折了一片将要凋謝的落葉,她恹恹地垂下眼睑,觀音寺後山替沈柏塵簪梅的情景似還在眼前,可惜,那人卻不在了。
陳媛忽地覺得有些乏味,她眉眼的情緒有一剎那寡淡:
“發配邊關吧。”
叛國,刺殺皇室皆是死罪,依着陳媛往日的性子,絕不會手軟,可她終究念了沈柏塵的情誼。
徐蚙一擡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他沒有任何異議地應下。
周國餘孽這個隐患解決了,可陳媛卻沒有忘記她們此行的目的,玉清扇尚在手中,可如今陳媛卻不相信這所謂的玉清扇了。
将要午時,陳媛帶着徐蚙一回村子,迎面而來的就是霍餘,陳媛不着痕跡地輕挑眉梢,今日醒來時,霍餘就不在身邊了,陳媛也沒去管他,直接和徐蚙一出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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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餘手中拿着披風,并非陳媛給沈柏塵的那件,而是一件黛藍色繡紋披風,他上前輕擰眉替陳媛披好披風:
“山中清晨涼,公主的傷還未好,處處皆要小心才是。”
陳媛任由他的動作,擡手摸了摸耳垂,好不掩飾地撇了撇嘴:“你快要比盼秋還要啰嗦了。”
霍餘無聲地看了她一眼,她若能待他如同待盼秋一般好脾氣,他也不至于這麽小心翼翼。
路過關押村民的那間土房時,陳媛忽然想起什麽:
“阿冽呢?”
那間石門就是阿冽帶她們過去的,一路上,陳媛都未發現阿冽有任何地方不對勁,可最終若非霍餘及時趕到,她們恐怕會全軍覆沒在石門內。
陳媛眼眸中有一剎那的涼意,輕嗤了聲,萬沒有想到竟會在這個狼崽子身上看走了眼。
她醒來至今,都未曾有人和她提起過那批寶藏,陳媛自然知曉,不論石門後建造得有多麽逼真,都不是寶藏的藏身之地。
陳媛回去後,被盼秋盯着喝了藥,有些壓不住的煩躁——這一路以來,人死了不少,但最終目的至今不見影子。
霍餘替她梳青絲,銅鏡中的女子心不在焉的,霍餘略擡眸:
“公主在想玉清扇的事?”
陳媛哼唧了聲。
其實不止陳媛在想,霍餘同樣在想,親自跟了這一趟洛劢城之行,霍餘隐隐察覺到前世為何公主和盼秋都不願提起玉清扇了。
沈柏塵在這裏設下埋伏,等的就是公主,前世沒有他及時支援,公主也沒有提前防備,可公主依舊活了下來,至少沈柏塵在其中起的作用不可忽視。
怪不得,他前世從未聽說過有周國餘孽一事。
他未得用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恐怕就是公主特意隐瞞了真相。
霍餘輕擰眉,如今出現的玉清扇就有兩把,一把在公主手中,另一把在淮南人手中,宋卓山帶五十人逼退淮南那些人,可那些人躲在深山中,至今不見蹤影。
這依舊是個隐患。
前世的結果證明,淮南應是取得寶藏了,那麽這裏就肯定有,只不過,他們尋錯了方向。
倏然,陳媛将玉清扇朝地上一扔,沒好氣道:
“這該不會是假的吧?”
大周世代守着的玉清扇,一下子冒出來兩把,陳媛很難不去懷疑它的真假。
霍餘撿起玉清扇,剛欲說些什麽,就見銅鏡中的女子忽然狐疑地看向他:“當初玉清扇的消息就是你告訴我的,玉清扇從未露面過,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霍餘堵聲,難道說,是前世公主親自告訴他的?
且不說這話公主會不會相信,他也不可能說出口,他閃爍其辭:
“我不會騙公主。”
陳媛狐疑地輕眯眼眸,心中冷呵,看來這個問題也和他身上的違和之處有所聯系。
霍餘對她幾乎從來都是知無不言,只有涉及到他身上的違和之處時,才會要麽沉默,要麽答非所問。
陳媛耷拉下眼睑,玉清扇沒有問題的話,那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了?
陳媛撫額,身後人将手放在她額頭上,替她按了按,他手指稍涼,頓時讓陳媛冷靜下來:“将阿冽帶過來。”
阿冽既然能找到那個石門,那麽他也應該認得玉清扇。
很快,阿冽就被帶了過來,他這兩日過得可不好,親眼見村民死傷無數,自己又被關押起來,甚至至今他都不知發生了什麽。
阿冽瑟縮着身子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擡頭看向陳媛,軟榻上,女子卧坐在上方,她和初見時一樣讓人驚豔,可現在,在她身後多了一位男子,只瞥過一個眼神,就冷肅讓他吓得心驚膽顫。
短短兩日,矜貴雅然的女子在他眼中就不再是讓人憐惜的仙子模樣,他無措地垂下頭。
啪——一把玉扇被扔在阿冽眼前。
阿冽擡頭看去,他人得這把玉扇,那位貴公子就是用這個玉扇打開了石門。
女子稍涼的聲音傳來:“你既知道石門所在,那這玉扇你可認得?”
阿冽不解地擡頭看向陳媛,遂頓,他拼命搖頭:
“不、不認識。”
他靠山吃山,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個小村子中,莫說玉扇,連一把木制的折扇他都很少見到,在他眼中,那都是讀書人才會有的東西,他這種粗人碰一下都仿佛玷污了折扇的清高。
陳媛和霍餘對視一眼,皆覺不對勁地輕擰了擰細眉。
這阿冽的反應根本不似作僞,難道阿冽這般能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在村民死傷無數後,居然還能保持無懈可擊的僞裝?
陳媛覺得不可能,但不妨礙她心中謹慎:
“安陵村皆為大周餘孽,和大周皇室殘餘血脈勾結,妄圖刺殺皇室叛國,這般緊迫聯系,你會不知道玉清扇?”
她眉眼似隐隐有些不耐煩,但阿冽光聽着陳媛前半句一系列的罪名,人就吓傻了,他呆滞地呢喃:
“餘孽……叛國……”
他吓得渾身癱軟,這兩個詞離得他太遙遠了,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可陳媛的話終于讓往日村中的古怪有了解釋。
這副反應,叫陳媛納悶,玉清扇這麽隐晦的消息并非人人皆知,除卻大周皇室,也只有幾大國的皇室才得知。
淮南會知曉,是因當初先皇下命讓陸氏和霍家搜索皇宮,這消息才漸漸洩露了出去。
陳媛給了徐蚙一個眼神,徐蚙一上前,面無表情道:
“誰讓你将我們引到石門的?玉清扇你又知道多少?剩下幾位村名的性命可都捏在你手中。”
很簡單的話,由徐蚙一說來,就似威脅一般。
阿冽擦了把眼淚,他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尤其知曉其餘村民皆靠他的回話才能活,更是吓得只能搖頭:
“草民真的不知道!草民幼時被撿到村中,阿爹阿娘死後,和其餘村民并不親近!石門是草民有一次意外看見村長領一個外人上山,才發現的!”
“殿下不知,我們村中排外,村長會領人上山,這在村中是從來沒有的事情!所以草民才會好奇地跟上去!”
陳媛覺得他話中不對:“你既說你是被村中撿來,那可以說村中對你恩重如山,明知石門對村中的重要性,你居然就輕易地領我們過去了?”
陳媛問起這個,阿冽當真很委屈:
“草民本來是不想帶殿下等人過去的,可殿下和草民說你很累,腳下磨了水泡,草民只是一時不忍……”
霍餘倒不知這件事,倏然低頭去看陳媛,陳媛被他看得甚不自在,不着痕跡地瞪回去。
阿冽還在抽抽泣泣的,一個大男人愣是被逼哭了:
“草民也不知道什麽玉清扇,倒是聽有人提起過,村後有座山很多年前叫玉清山,不過後來改名了,叫周洛山,不過村長說周洛山猛獸多,不給我們過去。”
話音未盡,就倏然被打斷,他眼中的仙女驀然坐直了身子,視線緊迫地看向他:
“玉清山?”
阿冽不明所以,呆愣地說:“那都是好多年前的叫法了。”
玉清山,玉清扇……
二者聽來近乎一樣的名稱,當初經過暗線口口相傳,傳到各國後,就只剩下了玉清扇一詞,所有人都對此信以為真。
可若不是呢?
大周皇城一直都是洛劢城,并非因玉清扇上的地圖,而是因為洛劢城就在玉清山腳下!
陳媛輕撫額。
怪不得,當初幾國将洛劢城皇宮搜了個遍,都未搜到玉清扇,因為玉清扇根本就不存在!
難怪淮南手中也有一把玉清扇。
不過沈柏塵他們利用各國所知的信息制造出來的假物罷了,怨不得霍餘一直篤信,這就是真的玉清扇。
的确沒錯,只不過和他們要找的玉清山沒有關系罷了。
陳媛不由得瞪了霍餘一眼,險些害她困死在這一把破扇子上。
霍餘啞聲,心中說不出的委屈。
作者有話說:
霍餘:這是真委屈
昨天沒撐住,抱歉抱歉,今天補回來,一定會補回來的,晚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