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萬壽節當日,午時左右,陳媛才到皇宮門口。
掀開馬車提花簾,她遙遙就看見了霍餘,陳媛若有似無地輕挑了下眉梢,她喚過盼秋,好奇地問:
“國公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盼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霍大人獨自的身影,而相隔幾步遠處,國公府夫人剛剛下馬車,明眼人一瞧就知曉,這二人絕非同行。
怪不得陳媛驚訝,霍餘雖身居高位,但對霍夫人卻素來敬重,又因他遷了府邸,每年宮宴時,他都會回國公府和霍夫人同行,攙扶一事,幾乎從不假借人手。
此番情形,倒很少見到。
就在這時,陳媛看見從霍夫人身後下來的女子,一身嬌嫩的素色蘇繡長裙将女子襯得弱不經風般,她站在霍夫人身邊,左右看了眼四周,就咬唇似有些緊張地低下眸。
一舉一動都惹人憐惜。
陳媛頓了頓:“國公府何時出了位姑娘?”
霍餘有一位姐姐,聖上登基那年選秀,就進了後宮,至今為止,已是位居一品娴妃,陳媛每次進宮時,娴妃都會派人給她送份糕點。
不谄媚,禮數卻也做全了。
憑心而論,陳媛蠻喜歡這位娴妃,低調不惹事,但也因此,就會讓人疏忽了去,所以,每有賞賜,聖上都會記着她,但她在宮中卻并不如何受寵。
其餘庶妹,陳媛也近乎都有印象,這名女子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盼秋倒是聽說了些消息:
“應是霍夫人母族白家的嫡女,聽聞她這段時間會在國公府小住一段時間。”
陳媛輕輕颔首,就不再關注白若卿,只一個女子,還不值得讓她多加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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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她一偏頭,就和霍餘的視線在空中撞上,霍餘朝她這邊過來,毫不避諱旁人的視線,伸出手來親自扶她。
陳媛也不客氣,伸手搭在他掌心,順着他的力道下了馬車。
霍餘看着他掌心那只纖長細白的手,滞了滞,他只是習慣性地伸手,沒想到陳媛居然會真的放上來。
比較回來後陳媛對他的态度,霍餘竟有些受寵若驚。
他低垂下眼睑,不讓人發現他眸中的神色:
“公主今日來得似乎有些晚。”
陳媛只覺得他的手似乎抖了下,稍頓,陳媛才挑眉回答:
“晚嗎?”
她辰時起床,半個時辰梳妝,半個時辰用早膳加趕過來,如今才剛近午時,哪裏晚了?
霍餘垂眸不語,他沒說,他在皇宮前等了她将近一個時辰。
陳媛觑了他一眼,他似乎心情挺好,唇角輕勾了抹幅度。
微小的幅度,近乎一閃而過。
但他五官本就生得精致,這一笑,頓時給他添上了一抹驚豔昳麗。
若不是陳媛離得近,幾乎就要錯過了,陳媛驚訝地湊近了些,她伸手碰了碰他唇角。
霍餘錯愕地擡頭,卻動也未動,似乎釘在了原處,任由她動作。
陳媛有些惋惜地說:“你怎麽不笑了?”
她的喜好很明顯,喜歡好看的人或物,霍餘往日都冷肅着一張臉,即使知曉他長得不錯,但陳媛總下意識地忽視了這一點。
就好似,他身上最讓人注意的,永遠都不是那張臉般。
霍餘的語氣中透出些許遲疑:
“……公主喜歡我笑?”
陳媛很肯定地點頭,斜睨了他一眼,似乎在指責他明知故問,她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霍餘僵住,一張臉越發冷肅,但陳媛卻驚奇地發現,他耳根子都悄悄地紅了。
陳媛驚訝地眉梢微動。
但霍餘心中卻困惑。
前世情深時,公主總是一頓,然後捂住他的眼睛和嘴角,微喘息着咬聲在他身邊說:“霍餘,你別笑。”
霍餘一直以為公主是不喜歡他笑的,時間久了,他就常常冷着臉。
等後來,他永遠都面無表情,仿佛渾身都沒活氣,旁人皆不敢湊近他身邊,回來之後,除了在陳媛跟前,他也幾乎從未有過情緒波動。
霍餘低頭,偷偷扯了下唇角。
連他自己都覺得僵硬,霍餘暗恨自己不争氣。
白若卿跟在姑母身邊,她來長安已經兩日了,但只在剛來那日見過霍餘,如今消息傳得不便,也是到了長安,白若卿才知道,霍餘根本不住在國公府。
白若卿以想念姑母為由才在國公府住下,要用什麽借口才能去太尉府?
白若卿一時沒有頭緒,只好告訴自己不要着急。
而且,以表哥的性子,身邊也沒有其餘女子,她有姑母這層關系,總是更容易接近表哥一些的。
白若卿耐心一直很好,這兩日就安生地待在國公府中,只要一得空,她就會去陪姑母說話。
倒不負她的苦心,姑母如今待她甚好,連萬壽節都将她親自帶在身邊。
但如今,白若卿看向那邊一對男女親近的距離,極快地皺了下眉心,她好似剛看見霍餘一樣,驚訝地問:
“姑母,表哥身邊的女子是何人?”
白若卿臉頰稍稍一抹紅,眸中皆是驚豔,張了張口,似乎詞窮,只說了句:“她好好看。”
霍夫人早就看見了霍餘,聽見這話,心中百味雜陳,但還是和白若卿解釋了陳媛的身份:
“那是靖安長公主,身份尊貴,真正的國色天香,豈是一句好看可言之的?”
哪怕霍夫人心情複雜,但這句話,卻不算摻假。
白若卿的确乖巧聽話,卻比不過長公主的雍容大氣,哪怕她名聲不好,也無人會否認她的豔麗驚人,驚為天人的容貌和渾身氣度傲骨,讓她身上似乎從沒有那些扭捏的小家子氣。
白若卿頓了下,似乎被陳媛的身份驚到。
她心中的确驚駭,她掐緊手心,才沒叫自己露出僵硬的神情,怎麽會是長公主?
當朝唯一的公主,只這個名頭,就足夠看出陳媛的身份貴重。
白若卿快速地看了眼兩人的位置,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了口氣,眸中神色逐漸平靜。
她對長公主的作風也有耳聞,長公主周圍身份貴重的男子不少,哪怕長公主和他們舉止似乎有些暧昧,但卻也從未聽說她真正地染指過何人。
白若卿抿了抿唇,低頭遮掩住眸中神色。
即使長公主和霍餘的确有什麽,她也不會輕易放棄,否則這萬裏迢迢之路豈不是白走了一遭?
陳媛隐隐察覺到什麽,她朝白若卿的方向掃了一眼,輕眯了眯眸子。
她輕呵:“你那表妹喜歡你?”
霍餘輕皺眉,似乎對陳媛将他和白若卿牽扯到一起,有些不高興,他平靜地說:
“她和我無關。”
霍餘又擰眉看向白若卿,不知為何陳媛忽然會說這句話,他頓了頓,還是添了句:“我只見過她一面,談何而來的喜歡?”
對于霍餘這種直接和白若卿撇清關系的做法,陳媛也只是輕挑了下眉梢:
“耽誤了許久,該進去了。”
霍餘不可置否,和她一起進了皇宮。
陳媛睨了他一眼:“你不和霍夫人一起,跟着我做什麽?”
霍餘不說話,總歸步步緊跟。
陳媛無語,停住腳步,無奈地輕瞪了他一眼:
“我去和皇後說話,你一個外男難道要跟着我進後宮?”
霍餘和她平視片刻,想說,有什麽不可以的?
前世,不論她去何處,都會将他帶在身邊,又不是第一次帶着他進後宮。
可霍餘動了動嘴唇,倒底沒說出這句話。
畢竟這些事,他記得,可眼前的陳媛卻不記得。
他漸漸抿緊唇,低垂下眼睑。
陳媛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她記得年幼在宮中時,她曾養過一只小狗,是當時的爪窪國進貢而來,渾身通白,一只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你,讓當時的陳媛愛不釋手。
後來她為救皇兄,命在旦夕,太醫說她那時的身子不能再養寵物,那只小狗被送走時,就扒着門檻不停地叫喚,陳媛至今還一直記得,她撇過頭時,那只狗眼中似乎人性化地流露出受傷的情緒。
就和霍餘現在的眼神格外相似。
陳媛快步離開,等繞過假山,她才漸漸放慢腳步,輕擰着眉問盼秋:
“我近段時間,是不是格外容易心軟?”
剛才,她險些就失了理智,準備松口讓霍餘跟上來了。
盼秋似乎認真地想了想:
“半個月前,陳侍郎家的公子趁夜色摸公主手時,公主親自賞了他幾鞭子,将他打得半死不活,由此看來,公主應該沒有心軟。”
陳媛停下腳步,眯着眸子看向盼秋,沒好氣地說:
“你最近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編排了!”
盼秋捂唇偷笑:“不敢不敢,奴婢可不敢。”
盼秋輕咳了聲,走近扶住陳媛,輕聲說:
“依奴婢看,霍大人對公主的心意天地可鑒,在公主跟前從不設防,任打任罵,公主再鐵石心腸,也難免會有些心軟,這是人之常情。”
她舉了個例子:“天下男子也總格外憐惜那些柔弱的女子,對那些百依百順的女子多寬容幾分,公主何必對自己嚴苛?”
陳媛翻了個白眼,輕哼了聲,快步繼續朝前走去,卻沒有反駁盼秋的話。
她承認,她的确對霍餘有幾分心軟。
但,那又如何?
靖安長公主本來就是一直随心所欲的。
作者有話說:
霍餘:混的還不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