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萬壽節通常都是帝後一同進場,所以,陳媛到坤寧宮時,陳儋也在裏面。
陳儋觑了眼殿內的沙漏,似笑非笑:
“阿媛今日很準時啊。”
陳媛眨了眨眼,知曉陳儋是在說她來得晚,她仿若沒聽見,若無其事地上前挽住皇後:
“前些日子,底下人送來的玉镯,我瞧着成色極好,當時覺得會很襯嫂嫂,就想着借花獻佛送于嫂嫂,嫂嫂可喜歡?”
她招手讓盼秋上前,從錦盒中取出玉镯,親自遞給皇後。
皇後驚訝,接過手镯細看了眼,玉镯溫潤淨透,的确名貴,最主要的是,今日這種日子陳媛居然都惦記着她,皇後嘴角揚起一抹笑,嗔了陳媛一眼:
“今日起床時可是吃了蜜,嘴怎麽這麽甜?”
陳媛輕笑:“之前進宮一番折騰,麻煩嫂嫂了。”
皇後了然,怪不得,原是為那日的事賠罪而來,皇後搖頭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一家人說什麽外話?你住得舒坦才是要緊的。”
陳儋等了半晌,沒等到陳媛繼續拿出東西,不由得輕啧聲打斷二人的對話:“我說阿媛,今日好似是我的生辰吧,皇後都有了禮物,我的呢?”
陳儋和陳媛一母同胞,也從不會在陳媛端着架子。
陳媛吶怪了一聲:
“我和嫂嫂說會話,皇兄急什麽?”
陳儋不吃這一套:“想和皇後說話,今晚留下來就是,別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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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媛無奈,只好讓盼秋将錦盒奉上。
陳儋打開一看後,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
“又是玉穗。”
他一邊将腰間玉佩上的穗子換下來,一邊嫌棄:“每年都是如此,但凡你把給皇後搜羅禮物的心思用一半在我身上,也不至于年年都是玉穗。”
皇後捂唇輕輕笑,她為何會喜歡陳媛進宮?
因為她是太後親指的兒媳,陳媛只要進宮必會來坤寧宮給她請安,同時,有她在時,聖上總格外真實,見得多這場景,她難免和聖上也多了幾分旁人不可及的親近。
陳媛懶得聽他發牢騷。
給皇後備的禮物,雖用心,但只不過吩咐一句。
而給他的生辰禮,哪一年不是她親手做的?
陳儋不過說說而已,他垂眸看向玉穗,眼中有些懷念。
年少時,陳媛剛接觸女紅,她嫌棄針線會戳到手,就讓嬷嬷教她編穗子,編的第一條玉穗就給了他,陳儋當時不過故意鬧她一句——那以後阿媛要年年給皇兄編條玉穗。
但阿媛一直記着這句話,從那年後,即使陳媛如今懶得再碰女紅,陳儋也總會收到她親手編的穗子。
三人話語幾句,見後宮妃嫔快要來了,陳媛忙忙起身離開。
她不愛和後宮這些人打交道,陳儋知曉她這性子,也沒攔她。
今日萬壽節,那些子诰命夫人和世家貴女都穿梭在禦花園中,只等快到宴時,才會進太和殿,陳媛四周掃了眼,朝禦花園後走去。
皇宮中梅、桃各樹都是分開種林,如今桃花盛開,陳媛當然選擇了桃林。
雖說今日宮門大開,但那些世家貴女知曉規矩,怕沖撞了宮中貴人,也不會亂跑亂看,所以桃林中難得的安靜。
但陳媛卻停在了桃林邊際,不鹹不淡地看着石桌旁的一對男女。
男子自然是剛和她分開不久的霍餘,他身旁是一身素衣長裙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仰着白淨的臉蛋看向霍餘,遙遙看去,仿若一張壁畫般,十分養眼。
陳媛輕眯了眯眸子。
那女子眼中的仰慕近乎快要溢出來,霍餘是瞎的?居然和她說談何而來的喜歡?
陳媛內心輕呵了一聲,她只是頓了下,就繼續朝前走,不緊不慢地說:
“本公主本想來躲個清淨,沒想到撞到二位,可有打擾?”
走得近了,陳媛才發現白若卿一手放在腳踝處,似乎受了傷,細眉疼得緊蹙着,我見猶憐。
霍餘一見她,就上前了幾步,本就離白若卿不近,這下子更拉開了距離。
陳媛無視他的舉動,好奇地問:
“她怎麽了?”
雖然她看着白若卿,但話卻是對霍餘說的,畢竟和白若卿相比,她和霍餘更熟悉些。
但這話問得一點都不含蓄客氣,話裏話外都透着必須告訴她答案的理所當然。
白若卿聽見了她的自稱,誠惶誠恐地站起來,但腳一落地,她臉上血色就倏然褪得一幹二淨,她顫着聲開口:“臣女白若卿見過長公主殿下。”
她的确生得白淨好看,陳媛視線在她臉上落了一瞬,才颔首讓她起來。
白若卿剛要回答她剛剛的問題,霍餘就打斷了她,擰着細眉,似乎臉色較方才越發冷肅了些。
“摔倒,崴了腳。”
霍餘往日對白若卿無感,但這時當真生了分厭煩。
他怕陳媛誤會,府中那些婢女剛到适婚的年齡就被他全部送回了老宅,而如今,白若卿卻非要往陳媛身邊湊。
霍餘了解陳媛,那是個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的。
若覺得他和白若卿之間有什麽,恐怕也就絕了他靠近她的機會。
所以,霍餘說到白若卿崴到腳時,沒有一點憐惜,反而透着幾分不耐。
這桃林在禦花園後,如果不是刻意過來,那些只來過一次的人幾乎找不到此處,前世時,萬壽節時,陳媛就帶着他到這裏躲清淨。
霍餘抿了抿唇。
甚至,他和陳媛背着旁人,在此處歡愉過,那一聲聲壓抑的破碎聲,讓霍餘至今想起來,都忍不住紅了耳根。
所以,霍餘是故意來此等陳媛的。
而白若卿是如何找到這裏的,霍餘根本懶得多想。
他剛聽見身後有動靜,就發現白若卿跌在了桃樹下,被她動作驚住,樹枝輕晃,桃瓣飄然而落,當時美景佳人的确讓人驚豔,可霍餘早在此處見過最美的風景了,所以霍餘不僅無動于衷,甚至惱她不分時機耍心思。
霍餘低垂眼睑,袖中握緊了手。
他和陳媛的過往,陳媛什麽都不知道,陳媛貪玩,可卻少有固定喜歡的地方,萬壽節每年都有,所以前世這桃林他每年都會來。
只有他和陳媛二人。
如今多了一個白若卿,斷了他的所思所想,甚至可能讓陳媛誤會他。
陳媛觑了霍餘一眼,眸中古怪一閃而過。
是她看錯了嗎?
她竟然覺得霍餘剛剛似乎有些委屈。
這番,陳媛當真生了好奇,這白若卿倒底是何人,竟有這等能耐讓霍餘生了委屈?
陳媛沉吟了會,吩咐盼秋:
“這附近有閑置的宮殿,盼秋,找人來将她帶過去,再尋個太醫給她。”
白若卿低頭,臉色微變。
她故意崴了腳,是要給自己和表哥創造機會,長公主這麽一吩咐,她豈不是白白受苦了?
她擡頭,有些拘謹和緊張地說:
“不必麻煩公主,姑母還在等我,若我離開久了,姑母會擔心的。”
說着,白若卿轉頭,微赧地看了眼霍餘,悄悄垂下頭:“而且有表哥在呢,公主不必擔心。”
霍餘冷下臉:
“我有事在身,無空照看你。”
陳媛不動聲色地眉梢輕動,這般明晃晃拒絕她要求的,可真不多。
陳媛只說:“你想多了,我讓人給你請太醫,只是怕人說皇室招待不周,雖然是你自己不小心崴了腳,但倒底在皇宮中受了傷。”
陳媛漫不經心地眯了眯眸子,輕呵道:
“好姑娘都是不會給人添麻煩的,這位白姑娘,你說呢?”
如果說霍餘的話只是讓她下不來臺,那陳媛的那句反問,則就讓白若卿覺得些許難堪了。
她自覺那番話是緊張小心,但在陳媛看來,竟是給旁人添麻煩嗎?
尤其是霍餘臉上沒有一點情緒波動,顯然也是認同陳媛的話的。
白若卿輕輕咬唇,她絞着手帕,似乎有些不安,她不辯解,只垂頭,糯悶地應下:
“那、那臣女聽公主的。”
等盼秋喚來人将白若卿送走,陳媛才挑眉睨向霍餘:“說說吧,怎麽回事?”
霍餘低垂眼睑,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地:
“她故意跟着我。”
頓了頓,他擡起頭,又解釋般地添了句:“不是我想将她帶來的。”
陳媛這下子确定自己剛才沒有看錯了。
霍餘話中的委屈和沮喪都快溢出來,讓陳媛有些摸不清頭腦:
“她是你表妹,初入宮,人生地不熟,緊跟着你這個熟人,也很正常。”
陳媛心中犯嘀咕,至于嗎?
霍餘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結果擡頭看了眼陳媛,他又仿佛洩了氣般抿緊唇。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怎麽可能理解他為何憋悶?
霍餘搖了搖頭,生硬地轉了話題:“壽宴快開始了,我們回太和殿吧。”
陳媛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兩人一起回太和殿,在游廊上撞見了陸含清。
陸含清有些意外,掃了眼二人之間頗為親近的距離,不動聲色地拱手:
“公主,霍大人。”
霍餘只覺得今日事事不順,礙眼的人一個個往他跟前湊。
不等陳媛和他搭話,霍餘就低聲催促:
“公主,我們該進去了。”
作者有話說:
霍餘:滾吶,能不能做個人,懂不懂什麽叫做二人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