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現在
沈白的手機已經好幾天沒正經響起過了。
她劃着手機屏幕，将上頭推送的各種雜亂消息收入眸底，控制不住地嘆口氣。
“啧。”小羊最近又同時在打幾份工嗎，怎麽這幾天一次都沒找過她。
沈白咬咬手指，切換進和餘訓的聊天框，翻看着這幾天內唯一有過幾次聊天的餘訓，又是忍不住的一聲嘆息。
小羊肯定是碰到了什麽事吧。
她想着，視線四撇在桌肚內的小本子，回憶很久之前無意從小羊所發照片裏，得知的一家奶茶店的地址。
她和小羊的交情有幾年了。
雖然沒有聽小羊自己提起過，不過沈白還是能從他生活中的某些細枝末節，可以知道他過得并不算好。
就好比他每次到開學季，回消息就會變得很慢。
幾番的追問裏，他說起自己在打工這件事也無比自然，像是早就習慣了一切。
偏偏他的性子又驕傲到不行。
幾年裏，都沒肯受過一次沈白的幫助，反倒平時還會給她寄些手工品。
沈白對此一直懷有忐忑，害怕小羊哪天會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怎麽自尊心總是這麽強呢。
沈白攥緊了拳心，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出去房門叫來了丁叔，拜托他将自己送去商場。
丁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今天會不會有些晚了。”
Advertisement
他掀眼看向樓上的沈白：“小白是有什麽事嗎。”
沈白抿抿唇，想想也是地搖搖頭。
須臾，轉身之際，她又帶有殷切地出言詢問：“那丁叔，您可以把我手機的支付密碼告訴……”
說到一半，她又兀自搖搖頭覺得算了。
要是被爸媽發現小羊的存在，指不定她就會失去這個朋友了。
思及這點的沈白，握緊了垂于兩側的手。
回了房間，她打開手機看看自己給小羊發的好幾條消息，有點無助地又打字過去一條。
【你最近在幹嘛呀，怎麽不理我了。】沈白發完就放下了手機，拿出了自己的作業準備邊做邊等。
臨打開作業本前，她又朝還未息屏的手機屏幕看過去眼，再度确認了小羊還沒回複她，才無聲嘆口氣着埋頭在作業裏。
做着做着，她腦海總是會冒出前幾日的許燦陽，在操場上留給自己的那個背影。
高傲又淡薄，和那小瘸子自身的性格似。
她捏住水筆的手指緊了緊，擡手喝了口邊上的果汁，一手托着自己的下颌。
那天因貓誤會了他的事情，她還沒能找到其他機會去和他表個歉意。
操場之後的最近幾天，許燦陽的行跡越發不可捉摸，而且還經常看見她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不想讓人看到他和自己扯上別的關系的沈白，擡頭看着天花板發愣會兒，手裏有一下沒一下，按着小羊送給自己的星空燈的開關。
屋內光亮明暗交替。
星星落在沈白肩上，将她整個人也映照地璀璨。
這就算了。
難受的是，那小瘸子最近變得更早和更晚出門浪，害的她媽媽擔心更加。
每次通過座位的那扇窗戶，看見那黑眼圈濃重的小瘸子，一次多一次被老師挨批的樣子，沈白的心情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安靜的環境內，手機響起的輕震聲愈加清楚。
沈白呆了一下，才轉頭去看。
亮起白光的手機屏幕上，是小羊的簡短回複。
【幹嘛。】沈白盯着那兩個字一怔。
這間隙內，小羊又甩過來一條幹巴巴、沒什麽說服力的訊息。
【趁空去剪了個頭發而已。】沈白被氣得有點想笑，手裏打字飛快。
因為不停戳着手機屏幕的指尖有些激動，幾次打錯了字的沈白，最後反複修改來修改去，幹脆直接扔過去個問號。
【？】
剪頭發可以剪上個幾天幾夜是吧。
沈白冷笑。
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反正你不也嫌我煩嗎，這不正好可以讓你清淨清淨。】這話說的沈白猝不及防。
她反複看着小羊最新發過來的那條，抱怨滿滿的消息愣神。
好片刻，她才真正回過味來。
【哪有啊！我哪裏嫌你吵了！】小羊這次的回複速度很快，而且話語內容也十分精确，并且配上了截圖。
【xx年x月x日，上午x點x分x秒，你又說了我一次煩人。】【截圖jpg】沈白放大看着他的截圖，又被氣笑，差點沒當場掐人中。
感情她擔心了他這麽好幾天，結果人家沒回複她，單純只是因為很早之前的一句話在鬧脾氣。
而且，還是她很久前發的，抱怨他關鍵時候還拿她開玩笑了的吐槽話語。
——你真的很煩！我這麽認真你還開玩笑！
【小羊同學，你這樣真的很斷章取義，知道嗎。】【……】
【不知道。】【反正是你說我很煩人的，截圖為證。】【你就別狡辯了。】沈白說一句，對面那家夥可以回十句。
她之前怎麽沒發現，這小子這麽能說呢。
暫且沒了動靜的她這邊，沉默兩秒後，又收到小羊的消息。
沈白看着上面的問題，似乎能想象得出小羊那傲嬌的家夥，是懷抱着怎樣的別扭打出來的這幾個字。
【幹嘛老是叫我小羊？】【我很像……那種傻乎乎的生物嗎？】【不像。】【麻煩敬愛的小羊先生您，掀起尊貴的眼皮，好好擡頭看看自己的昵稱……】【真的不像，你像頭倔驢。】【截圖jpg】【……】
之後又沒了訊息。
對面人看着這麽幾年下來，都沒獲得沈白一個備注的截圖，一口咬碎了嘴裏的棒棒糖。
行，給他等着。
知曉小羊只是在生悶氣的沈白，臉上多了幾抹笑容。
她伸個懶腰，安心地放下了手機。
轉着手裏水筆的時候，她思考着既然現金不多、線上支付密碼不知道的情況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偷偷拿些……那小瘸子的新衣服？
這麽想着的沈白忍住笑意，隔空對自己的“鄰居朋友”挑了挑眉。
反正那些衣服也都是她和媽媽幫他選的，而且多的一天一套也穿不過來，所以不如幹脆——
沈白笑笑，掰着手指算。
今天晚上，那小瘸子應該也會很晚才回來。
不如趁着這個時間，偷偷溜進他房間，拿點小羊喜歡的款式出來。
沈白指尖輕輕點着自己的額角，看着自己面前商場似的，幾排又幾排的服裝沉思。
按照小羊那家夥的小屁孩性子，應該會比較喜歡色彩濃烈、或者酷炫風格的？
“啧。”
剛逡巡過這裏一圈的沈白，又咬着手指，重新陷入了沉思中。
不過從小羊的聊天風格，和鮮少幾條分享歌曲的朋友圈中，他又像是那種偏愛簡約設計的人。
沈白煩躁揉揉腦袋，知道不能一次性寄太多過去，所以不能各種風格都塞幾件。
而且衣服多了，塞在衣服裏的錢，或許也會難被小羊發現。
自認只有少少十萬現金的沈白糾結不已，痛悔三個月前要是沒那麽蠢就好了，竟然這麽大了，還會直接彙款五百萬給陌生人。
“啧。”沈白煩躁。
算了，要不直接就按照她喜歡的風格來挑吧。
陷入困擾裏的沈白，倏然聽到房門被誰打開的聲音。
許是在那小瘸子房間的緣故，沈白的第一反應便是關了手邊的小燈，即刻躲進衣服堆裏裝死。
那人的腳步聲很輕，幾乎不存在似。
沈白屏住呼吸，透過層層疊疊的衣服遮擋，看到那人正朝自己這邊移動過來。
尤其到衣帽間不遠處的時候，還停駐在了原地會兒，似乎在疑惑為什麽衣帽間的大燈開着。
沈白咬緊唇瓣，一動不敢動地盡量放慢呼吸，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恍惚後覺裏，她心間倏然升起個疑惑。
為什麽她要躲？
這分明是她家啊！
想是這麽想，實際還是沒動一下的沈白，胸腔內的心髒跳動越來越快，重複咽口水的動作好幾遍，卻仍是撫平不了自己莫名的緊張。
應該這是許燦陽房間的緣故吧。
沈白幹巴巴地眨了眨眼，繃緊了神經地，注視遠處那個身影。
那人繼續在那停了會兒後，便關了衣帽間的大燈，轉身出了去。
他輕如不存在的腳步聲，仔細聽還是能分辨出左右落腳後的輕重不同。
沈白慢慢探出個腦袋，使勁往外張望。
“啪嗒”，大門關上，許燦陽大概是出去了。
沈白在裏頭繼續等了會兒，閉了閉眼緩口氣，連連拍着自己的胸口給自己順氣。
可惡。
她左右張望着黑黢黢、沒什麽光亮的許燦陽房間，心裏嘀咕這家夥稍微拉開點窗簾，是會少塊肉嗎。
等到外頭一點動靜都聽不見了，沈白才慢慢站起來。
她先是打開了離自己距離近的臺燈，之後才去拉開了窗簾。
雖然許燦陽是走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就只開個小臺燈比較好。
反正這個窗口看下去，能清楚看到那家夥是不是離開了家，又出去浪了。
“真是的，”沈白邊往自己手裏塞着看中的衣服，邊不滿嘟囔，“那小瘸子什麽時候才肯和我說話。”
“啪嗒”——
這是大燈被/幹脆打開的聲音。
“現在。”
許燦陽的聲音悠悠響起在後方，催得沈白腿一軟，直接就這手中的衣服，向前摔倒了過去。
她的臉埋在衣服堆裏，身體繃得筆直，好半天都沒反應。
腿腳不是很便的許燦陽，等了幾秒覺察出不對來，有些着急地走上前。
“喂，你沒事吧？”他蹲身，欲伸手去拉起沈白。
地上的沈白保持着直挺挺趴在衣服堆裏的模樣，半死不活地憋出口氣來。
“別理我。”太丢臉了。
“哦。”許燦陽的漠聲回答不冷不熱，聽不出什麽溫度，而且扔出的很快。
伴随起身的動作，他即刻便要邁步出去。
不過還未真正站起身，他的衣角便被拽了住。
已經領會過小羊的傲嬌的沈白，從同類型的小屁孩身上深深吸取了教訓，心裏莫名有點忐忑。
她在思考，要是今天又讓許燦陽這麽走了，會不會這小瘸子也和小羊一樣，繼續好久好久不理他。
再不完成看好這小瘸子任務的話，爸媽會更擔心他們的。
沈白保持着無聲，慢慢從衣服堆、和發絲間探出只眼睛，小心瞥瞥身邊的許燦陽。
發現他真的定住身形，沒了離開的趨勢，才暗自松口氣。
這種小屁孩，生冷氣的時候真的太難了。
從小衆心捧月着的沈白，在這會兒如實想道。
慢了好幾拍地，沈白愕然擡頭：“你不是出去了嗎？！”
許燦陽眼底這會兒也有點神采。
他淺淡一揚唇，聲線摻點笑：“跟你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