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誤會
清晨時分,鳥語花香,風過林梢。
被暖陽照耀的沈白,迷迷糊糊被隔壁房間傳來的鋼琴聲吵醒。
一遍又一遍,正彈着鋼琴的那人不厭其煩似,重複推翻自己前頭落下的琴鍵,只取其中的一兩音符繼續彈奏下去。
昨晚沒怎麽睡好的沈白将腦袋埋在枕頭裏好一會兒,耳邊的鋼琴聲卻還是不肯停下分毫。
逐漸的,被吵醒的怒火敵過了惺忪的睡意。
沈白猛地掀開被子,腳上随便趿拉了兩下拖鞋便直沖門外,也沒管自己穿的鞋子是正還是反。
她的發絲還有點淩亂,沒來得及整理一把就直奔許燦陽房門口,用力拍了兩下他的房門。
“小瘸子!”她氣急,“別躲在裏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裏頭的鋼琴聲停頓了兩秒,接後又開始演奏,仿佛沒将沈白的話放在眼裏。
沈白氣到不行,拳頭攥緊着嘗試去開門,卻發覺這小子反鎖了房門,像是早就有準備。
“可惡。”她煩躁嘟囔一聲,吹了吹自己淩亂垂到眼前的頭發。
這小瘸子絕對是故意彈給她聽,就為了吵她大清早的美夢,以此來報複昨晚她硬是跟着他出去,半途打亂了他原本計劃的。
昨夜什麽也沒打探出來,反而還賠上了自己兩個大黑眼圈的沈白,強迫自己做了幾遍深呼吸,不至于讓自己直接氣得原地爆炸。
“小瘸子!”幾秒沒過,沈白又憤恨往前去,重重拍了許燦陽的房門兩下,“你再不出來,我以後就天天跟着你,讓你半點保護費都收不到!”
一時嘴順,就把小羊打趣說的話憤怒吼出來的沈白,似乎沒有反應過來這其實只是句玩笑話。
這幾聲出去後,許燦陽的房間內又保持安靜了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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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待沈白想直接暴力開門的前刻,她面前那扇緊閉着的房門忽的被打了開。
裏頭探出來許燦陽的一雙眼,看起來也明顯沒怎麽睡好的許燦陽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比前段時間看上去還要憔悴。
沈白被氣笑,她撸起袖子,指着已經困成內雙眼皮的許燦陽:“小瘸子,我估摸着你再來段時間的這樣子,你離‘小瞎子’這個新标簽也就不遠了。”
許燦陽的表情是平常時候的冷冰冰,沒有什麽別的波瀾。
他手抓着門,疲勞地眨了下眼睛,接後出言:“有事嗎?”
許是剛熬完夜,嗓子還有明顯的沙啞。
沈白注視面前人過長劉海後的、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渾身的氣鼓鼓像是倏然破了一個小洞,奮力鼓足的一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
她無聲嘆口氣,抿了唇角皺起眉梢,看着這樣的許燦陽講不出什麽話來。
半晌,在許燦陽要關門前,她幽幽反問:“能有什麽事,你還想裝做小聾子嗎。”
說完,她就轉身回去了自己房間。
許燦陽在清楚聽到隔壁一聲關門響動後,頓了頓思緒,也準備繼續自己手頭的事情。
來不及反應的瞬間,一坨黑影從門縫裏,飛快竄進他房間。
站在門邊清楚目睹了這幕的沈白,加快自己腳上的步伐,将自己用手簡單梳理過的長發別到耳後。
“小羊進到你房間了?”她邊撩着自己的秀發,邊如此對還處在懵圈中的許燦陽道。
許燦陽站在門邊,保持着脊背的微微僵硬,迷茫眨了兩下眼睛後才有所反應。
“不、不知道。”甚至乎,話語都變得有點結巴。
沈白往黑黢黢的許燦陽房間裏頭看去,壓根找不到作為暹羅貓的小羊。
“你剛幹嘛了?”
“你不是回房間了嗎?”
兩道聲音交雜在一起,幾乎是同時響起。
沈白擡頭看向許燦陽的眼睛,最後只是帶點幽怨地搖搖頭,表示先跳過這個話題。
小羊偶爾會特別鬧騰,興奮地亂跑亂跳,家裏的每個地方、每個人都會成為它歡鬧的游樂園。
唯獨除了許燦陽、和他的房間外。
“我去把它抱出來。”沈白說着,就想邁步進去。
“不用,”許燦陽撸了袖子,聲線恢複一貫的平靜,“我去。”
順手推了門,只将門留出一小條縫隙來的許燦陽往裏走去,颀長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裏。
屋內傳來窸窣響聲,沈白站在外頭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你別揍它啊。”她蹙蹙秀眉,小心開口提醒。
屋內的窸窣聲音變得大了些,還伴有鋼琴琴鍵多個被按了的沉悶聲。
沈白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抱着自己的手臂輕輕點了點面前的那扇門。
門縫變得大了些,不遠處的畫面随即展現在她眼前。
昏暗環境裏站着一個人影,他正虎視眈眈着鋼琴上撲騰的弱小貓咪。
雖然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但他周身透出的低氣壓,還是讓沈白的心髒一緊。
“小羊!”她下意識喊了這麽一聲後,按亮了門邊的燈就沖進去,打算從許燦陽的手裏保護下貓咪。
炸毛了的貓咪沒理沈白,倒是許燦陽聞聲朝三步并作兩步進來的沈白,看了過去。
沈白一把護在貓咪身前,萬分緊張的時刻,沒怎麽看清地上的狼藉。
“不準你打它!”
和她對上視線的許燦陽,斂了斂清澈的眸子。
沈白看到他張了張唇,似乎是想說點什麽,不過最後還是什麽音節都沒吐出。
他安靜撿起地上被貓爪抓得破碎的幾張A4紙後,就出了去,暴露出來的手臂和手背上,全都是被抓出了鮮血的紅痕。
沈白一路注視着許燦陽的遠去,凝望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房間內一瞬間陷入寧靜,只有幾聲小羊炸毛的嗚嗚聲。
沈白轉身,瞄了眼跟前亮出爪子的小羊,思緒一瞬間有點亂糟糟。
她低頭,撿起地上的紙張碎片,看着上面用水筆填着的音符愣神。
所以是小羊将小瘸子的東西弄壞了。
小瘸子沒幹什麽,反倒手上全部都是鮮血和抓痕。
她咬了咬唇瓣,将手裏碎得和小塊拼圖似的紙張收入眼簾,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在這種微妙氛圍裏,她心跳有點加快地,聯想着剛才看到的畫面,輕輕在心裏反問自己。
她方才的第一想法,會不會有些太主觀判斷了。
小瘸子要真有揍貓的念頭,并不會羸弱地挨這麽多下。
莫名的,沈白腦海跳出了自己門前說的話。
“我去把它抱出來。”
體育課的自由活動,憋了一天壞情緒的沈白愈顯悶悶不樂,眉頭皺得很深。
她努力按照老師教的三步上籃,一步步計算着距離,随即站在球框下奮力擡手。
不過那籃球還是和先前每次一樣,完美掠過籃球框後,飛快朝沈白沒有預計的地方滾去。
沈白嘆口氣,今天不想練了。
她慢慢悠悠朝籃球滾去的地方走,唇線繃得有點緊。
今早小瘸子又沒和她一起坐丁叔的車來學校,而且今天又不知道去做了什麽,踩點遲到着被他們班主任罵了好久。
想到丁叔在自己車上念叨的,沈母最近會在小瘸子晚上溜出家門的時段,為擔心小瘸子去了哪,而守着沒睡地經常打開燈來看,導致沒怎麽睡好也有了黑眼圈的這點,沈白就有點說不出的郁悶。
這次不管說什麽,她也要把許燦陽按時帶回家,并問清楚他最近到底都在做些什麽壞事,才會這麽一直早出晚歸的。
只是——
想到今天早上貓咪那件事的沈白,不由自主放慢了點腳步,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小瘸子。
畢竟今天,大抵是她誤會了小瘸子。
當時她說把貓抱出來,那個小瘸子就真的只用了兩手,壓根沒有想揍貓的心思。
完全都是她誤會了他。
思及這些,沈白腦海便會自主出現,許燦陽被抓得全是鮮血的手臂和手背,心裏面更加糾結的緊。
“啧。”她輕輕嘆口氣,朝籃球那方向看一眼,确認自己的球在哪裏。
驀然間,她視野內闖入許燦陽。
他正坐在操場角落,手裏拿着支筆,不知道對着手中的紙張在寫什麽。
一如先前沈白沖去他們教室,在小瘸子那看到的畫面一樣。
不會……
是在給當時那個女生,寫歌吧?
沈白想到了自己曾在那張紙上瞄到的,一晃而過的幾個潦草樂符。
沈白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手指無意識揪緊了衣擺。
這小瘸子,到底瞞了什麽事情沒讓他們知道呢。
她駐足原地盯了他一會兒,又在小瘸子也朝這邊看過來的須臾,很快瞥開視線。
算了,找準機會問清楚就行了吧。
沈白砸吧下嘴,到能彎腰撿籃球的地方時,又裝作不經意地将籃球朝許燦陽那個方向踢過去一下。
即刻,籃球繼續滾動起來。
想借此裝作路人地,給許燦陽抛句話的沈白,在籃球要滾到小瘸子面前時,驀地僵住了身形。
面前入眼簾的,是幫忙撿了籃球的餘訓笑顏。
“你們也這節上體育課?”他一手穩穩抓着籃球,朝沈白走過去。
計劃落空的沈白,回答時往餘訓身後的許燦陽瞄過去眼,眼神四下瞥着,有她自己沒有發現的不自然。
餘訓揚唇,并沒點破這點。
“快要下課了,去小賣部嗎,我請你。”
沈白的注意力在餘角處,沒怎麽将餘訓的話收入耳。
“昂,好。”餘光裏,她看到許燦陽起身走了開。
獨自往前去的少年背影在大操場和人群的襯托下,顯得有些瘦削。
沈白注視他一如既往挺直着脊背,目不斜視着前方的模樣,一句話似乎哽在了喉口,怎麽也冒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