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殷緣繼續找她爸,無果,打電話給他,手機是語音信箱。她再一次留言:“爸,如果你不想回來了,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如果你還想回來,三天之內,我希望能看到你。”
她平平靜靜的打完電話,好像何人談論天氣一樣,但打完電話的沮喪,也許沒人能體會,也許,那個她曾經認為的這個世界對她最好的人,真的走了,她一向自诩心硬如鐵,然而眼淚卻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很久沒哭過了,很久沒這麽肆意的哭過了,她哭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停住,她告訴自己,這是她最後一次哭泣,以後,她再也不會哭了。
一個小時後,殷晟文撥進了電話,她狠狠的擦了把眼淚,接通了電話,“你在哪裏?”她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她此刻的心情是悲傷的,還帶了一絲期盼。爸爸能打來電話,這本身該算是一種示弱吧。
“緣寶?對不起。你媽呢?”
殷緣苦笑,“她被我哄出去旅游了。你回來,我們聊聊好嗎?”
“我知道你的想法,緣寶,你也應該知道爸爸的為人,我既然決心做一件事,就不打算回頭。”他的女兒像極了他,一旦決定做某事,就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為着這件事,他也曾多次忏悔,但他發現忏悔無用。
這句話簡直戳的她心窩子疼,殷緣沉痛的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開口,“爸,你真的不要這個家了嗎?那個家比我們的家還溫暖嗎?你還記得我讀高中時老師布置了一篇叫幸福的作文,我曾問你什麽是幸福,你是怎麽诠釋的你還記得嗎?”
他當時的回答,如果沒有記錯,他是這樣說的:幸福就是爸爸從外面回來,有你們三人的歡聲笑語有你媽媽做的飯菜。
他的女兒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什麽時候該打着溫情牌。
“我知道你肯定還記得,因為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爸爸,你只是一時想岔了才誤入歧途,爸爸,回來吧,我們會忘記這件事情,只要你回來,你依然是我們的好爸爸。”她爸爸以前不是這樣的人,這幾年來,她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好,原來書上說的是真的,人到中年,薄有資産,家中老妻紅顏不在,便想着外面枝頭那嬌豔的紅杏。“媽媽身體不好,現在還差點要崩潰了,你真的忍心嗎?”她又說起了素素,“素素也打了電話問我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現在也沒心思讀書,一門心思都在你身上,她怕你出事,怕這個家出問題,我們家曾是別人最最羨慕的一家,我因有你這個爸爸而自豪,你是知道,我曾和我的同學曾毫不避諱的談論過您,我說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爸爸,你更該知道,我和妹妹是多麽的愛你,媽媽也愛你。”因為她的這個家比較民主,她們姐妹和家長之間并沒有多大的隔閡,所以她能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個愛字,“爸爸,你真的忍心為了那還不存在的兒子,就不要我們這個家了嗎?”
殷晟文聽到電話裏的哭泣聲,心也緊縮了一下,“怎麽可能,你和素素都是我的心肝寶貝。”如果還有回環的餘地,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緣寶,我不會舍棄了這個家,但我也有我的堅持。等她生下來了,我抱了孩子,拿一筆錢打發她……”這其實才是他的目的,他才不會傻到和家人斷絕關系只為那還在那個女人肚子裏的一塊肉。
聽到她爸爸說出這話的這一刻,殷緣的心像被人抓在了手心,又狠狠的攥緊,她被擰的痛徹心扉,手機掉到了地上,人也跟着跌坐在了地上,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回環:那個女人懷孕了,那個女人懷孕了,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她匆忙的撿起手機,被壓抑的個性在這一刻集中爆發,“你當時這麽做,就不怕寒了我們的心嗎?”她抓着手機嘶吼,“既然你執意要做一次壞人,為什麽不從頭至尾都是壞人,為什麽當初要給我們溫暖?如果我知道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我更希望你從沒對我們好過,我希望我們一家人從沒愛過你。因為不曾在意,就不會抱有期待,就不會傷心。”
不行,再不挂了手機他也要哭了,“素素,我先挂了,你媽媽回來的那天我會給她一個交代的。”至少我不會讓你太難做,我不會讓你承擔起家庭的重擔,至于素素,在他高考完前,他不會讓她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
“喂,喂……”那邊已經沒了任何聲息,殷緣頹然将手機扔進沙發,坐在地上,她眼裏冒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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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緣憋着一肚子的氣回了學校,沿途帶着坡度的花圃裏,垂下來的迎春開着嫩黃的小花朵,迎風搖曳,走到建築系的大門前,劉昱楓打來電話,邀她見面。
殷緣臉色沉了沉,“哪兒?”她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和他結束之前的關系。
“老地方。”
“老地方是什麽地方?”她可沒興趣和他玩猜猜猜的游戲,她和他認識七八年了,吃飯喝咖啡玩游戲的地方多着呢,誰知道他說的老地方是什麽地方。
“東陵路45號。”
坐了公交,來到清吧,劉昱楓正在玩桌游,他玩的很HIGH,一點也不像個有煩惱的人,殷緣大跨步上前,“劉昱楓,你找我來什麽事?”随便拉了條凳子過來坐下。
“和你談談我們之間的事。”劉昱楓回頭,當看到殷緣的臉色吓了一跳,這女的臉色怎麽這麽蒼白?眼睛居然還是腫的,這女人還能有脆弱的一面?真是稀奇。
“這還用談嗎?我沒有簽字,我就不承認我們已經結婚,去民政局還是去法庭将事情說清楚?你可以考慮考慮。”用前者那個方法解決,兩人以後見面還能點個頭,如果是後者,只怕兩家都會成為仇家,兩家住的那麽近,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不知道多尴尬。
“我不同意離婚。”他立刻否決,他是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他要是離婚了了,他媽媽還指不定想怎麽樣呢,這幾天他想的明白,殷緣的存在,其重大的作用是轉移他媽媽的注意力。轉移了話題,他柔聲細語的說:“桃花,你這是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白?眼睛都哭成一個桃子了,出門前也不用冰敷一敷。”
“不用轉移話題,我現在在和你說正事。”
“既然你想好了,還和我說什麽?本子不在我手上,你得和我媽去商量。”想到他那強勢的媽,他又一陣頭疼,他趕緊捉住殷緣的手,“桃花,如果我和靜言斷了,不離婚行嗎?”
“真愛,靜言是你的真愛,劉昱楓,你的真愛就真那麽廉價嗎?我真為靜言不值。”殷緣甩開他的手,帶着一臉不屑笑着走出了清吧,“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這輩子都不曾認識你。那個黃昏,就算宋一鳴他們打死你,我也不該替你出頭。”
從清吧出去,陽光很柔和,空氣中散發着某些混雜花香的味道,粗略聞一聞就聞出了幾種,丁香、玉蘭、海棠等。
原來隔壁就是植物園。來清吧很多次了,才第一次發現隔壁就是植物園。常青樹在風裏搖曳,陽光下更加蓊郁。便連那落葉喬木,也顯得更加俊逸挺拔了。
從植物園大門前路過,秦妮打來電話,“你在哪兒,我在體育館,過來打球。”
秦妮和她都在體校念過書,屬于國家二級運動員,不過兩人各有專長。殷緣的長項是長跑,而秦妮則是打網球。現在兩人都轉行了,都在C大讀大學,一個在建築系,一個在中文系。
盛川市的體育館仿的鳥巢,和門衛打過招呼後殷緣進了內場,秦妮穿了一身李寧的運動裝在那兒熱身,右手拿着網拍揮舞。
秦妮扔了只拍子給她,“三局兩勝還是五局三勝,你選。”
殷緣懶懶的說:“我想打加時賽。”
秦妮神采飛揚,“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五局三勝,打不了加時賽,和秦妮打球,殷緣從來就沒贏過,兩人打的汗流浃背,一扔下球拍,殷緣就彎腰拿起一瓶礦泉水,猛的往嘴巴裏灌,秦妮往她身上略掃了掃,眼神變的暧昧,戳了戳她鼓鼓的胸部,“和劉昱楓做了?”殷緣是個不含蓄的人,所以你也不能指望她的朋友想法與行為含蓄。
“沒。”殷緣擰緊了瓶蓋,伸手扔進了秦妮的背包。
“你就別騙我了。你身上種了草莓。而且不止一個。”眼神非常暧昧。一副你就承認吧的表情。“如果是為了挽回劉昱楓而做出這樣的事,我認為并不明智。”
“這世上的男人,又不止劉昱楓一個。”殷緣淡淡的說,她的目光在室內逡巡,卻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落腳點,終于,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個男人面前還站着個穿着白裙子的嬌小女人。
“這麽說,和你做的那個人不是劉昱楓了?”秦妮調笑她,“快告訴我,是誰?”
殷緣才不會告訴她這麽私密的事,“你實習的情況怎麽樣?”
秦妮對她轉移情況頗有不滿,嘟嚷了一聲,“挺好的,不過想轉正現在還是變數,和我同一批進去的,還有主任的外甥女,聽說最後只留一個。”
這不就是被赤果果的炮灰了嗎。殷緣決定問一個比較實際的問題,“你和楊非凡不是說畢業就結婚嗎?婚禮安排在哪天?”秦妮和楊非凡有十年的感情了,兩人從初一開始就暗度陳倉,在大三的時候聽說他們要修成正果。其實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他們兩個,讓她相信這個世界還是有愛情的。
“我媽和他爸媽還在看日子呢。不要說這件事了,這事兒說的我心裏都緊張,不敢結婚了。”
“楊非凡人老實,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希望是吧。”看着老實有什麽用,他要動了什麽歪心思,再老實的人也會出軌。就像她的爸爸,誰說殷晟文不是好人呢?她一度的羨慕殷緣有個好爸爸。
“梁問忻,你不要太過分了你,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我追了你多久你更加不可能不知道,從美國追到英國,從英國追到法國德國意大利,現在又回了中國,在這個世界上,你能找到比我更癡情的人嗎?我告訴你,這次你不結也得結,你非跟我回去不可。”女孩子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口氣卻是相當霸道,她簡直把她眼前的男人當成所有物了。
梁問忻剛打了一場球賽,全身都是汗,抄了塊毛巾擦了把汗,給和他一起打球的宋昭使了個眼色,宋昭給了他一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當看到殷緣,暗想這不是那天和Liang糾纏在酒吧外的女人嘛?又想想梁問忻身上被撓出來的傷,原來梁問忻喜歡的是這一號女人。
女孩子穿着公主裙站在他身前,梁問忻看着她就忍不住皺眉,他認識她的确有很多年了,但也僅限于認識罷了,這到底是怎麽了,他一回國,這麽多的女人相繼投懷送抱,嘆了口氣:“孜孜,你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男人。”他真的對她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他要動了感情,早娶她了,還能耗到現在。
宋孜孜撲進他懷裏,“梁問忻,我就是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我等了你這麽多年,我就是喜歡你。”她像個任性的小姑娘,“只要你沒結婚,我就纏着你,總一天,你會被我融化的。”
殷緣噗嗤笑了,“以為人家是冰激淩啊?說融化就融化。”
“你誰呢你?我們說話幹你什麽事。”宋孜孜怒目看她。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幾十年都捂不熱,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何必把自己低到塵埃裏呢?”為了男人失去了自我,這才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梁問忻站在一旁,看着這個前兩天毫不猶豫扔他兩千塊的女人,這個女人,看她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嘛。他走過去摟着她纖細的腰肢,“話說的這麽冠冕堂皇,是不是吃醋了?”
秦妮看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這丫頭什麽時候碰上了這麽一個極品男。“你你你你你們……”破殷緣處的人不會就是這個男人吧?
梁問忻強迫性的在殷緣唇上吻了吻,對那同樣目瞪口呆的宋孜孜說:“她就是我喜歡的對象,我會和她結婚,很快。”言罷,摟着她往外走去。
出了門,殷緣甩開他,“你想害死我啊。”殷緣相信,這個男的的确是想害死她的,那天,她實在不該做出扔人家兩千塊錢的舉動。
“哪能呢?難得再次相見,我們要不要去重溫一下身體的契合度?”他在她耳邊暧昧的吹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