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71章
“雅裏,能堅持嗎?”塞納沙趕着馬車問,颠簸的石路硌得白了一發不出聲音。
“沒......沒事。”白了一剛應完,馬車猛地剎住,慣性差點把白了一甩飛出去,“怎麽回事?”
“雅裏,待在裏面,不要下來。”塞納沙話音未落便響起了兵器交接的響聲。
白了一強撐着要爬出去,一股強勁的力量瞬間削去了馬車的半個蓋子,若不是趴着,恐怕要被劈成兩截了。
“雅裏!”
白了一聽見塞納沙的驚叫,與此同時,打鬥聲也戛然而止了。塞納沙跑來查看白了一有沒有受傷,士兵們不再進攻。當塞納沙扶着病恹恹的白了一站起來的時候,進攻的士兵卻齊刷刷地跪下了。
“沒想到是雅裏大人,我們奉命在這裏攔截一切離開的人。”說話的人就是毀掉半輛馬車的人,白了一認識,就是當年在邊城守城,扛了兩座岩山回來的巴克。如今他參軍,成了一位隊長,他身邊跟着幾張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經同吃同睡的過戰友。
“雅裏大人請走吧!”士兵們讓出一條路。
“你不攔我們?”白了一蒼白的嘴唇間吐出沙啞的回音,已經半個多月了,這嗓子恐怕是真廢掉了!
“當年若不是雅裏大人,哪裏還會有我們。攔誰也絕不阻攔雅裏大人,哪怕是國王的命令。”巴克中氣很足地回答,并作出請的手勢。
“你們......謝謝......”明知是王命卻還要放我離開!現在是逃命,不是家長裏短致辭感謝的時候,白了一低頭鞠躬以示感謝,塞納沙扶着白了一坐下,繼續趕路。
白了一走後,放行的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抽出佩劍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些不深不淺的傷口以作交手過的掩飾。
納迪夫人手本就不多,又撥了一隊尖子給塞納沙,形勢太不利,完全是一面倒。納迪夫撐不下去,只能撤退,不幸的是他的退路被來人封死了。騎在馬上男人傲然絕塵,一雙狹長的藍眸淩厲卻不失內斂。
卡爾倨傲地俯視納迪夫。
“不過是區區蝼蟻一般的人物,也敢自稱是神之子。”卡爾不溫不火地敘述,冷笑着彎起嘴角,“又見面了,雅裏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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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自己丢了人,怎麽老是跑來跟我要,你應該看緊一點。”
這時,一個受傷的士兵來複命,說叛黨殘餘傷了他們的人逃走了。納迪夫斂下眼神,心中暗送一口氣,只要塞納沙平安就好。
安瓦爾朝卡爾俯身做了輯,卡爾意會,揮手讓他去追。
“我本來想取你狗命,現在想想太痛快就便宜你了,就讓我拿走你的另一只眼睛,讓你在暗黑的地獄裏,為你的所作所為慢慢贖罪吧!叛黨從此畫上休止符號,而我有的是時間能讓你說出雅裏的下落。”
塞納沙心緒不寧,強迫自己專心驅趕馬車。納迪夫,一定不要出事啊!
安瓦爾的精良部隊費不了太大的力氣就追上了叛黨零散力量,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對面馬車上的人竟然長得跟死去的塞納沙王子如出一轍。
安瓦爾與他對峙觀察了一會,“塞納沙殿下,真是讓人驚訝又驚喜!”
“沒錯,是我!”塞納沙并不否認,既然已經面對面,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雖然我很想聽您解釋一下眼前的情況,不過能先回答我,雅裏在哪裏?”
“雅裏?我這怎麽會有雅裏。”
安瓦爾掃視了一下這群人,确實沒有看到白了一,他話鋒一轉,“還請塞納沙殿下随我回家吧。”
“回家,回什麽家?塞納沙王子早就已經死在去埃及和親的路上了!”
“殿下您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
“我當然知道。”
“高貴如您,怎麽能同這些低等人同處。”安瓦爾的話顯然激怒了塞納沙周圍的人,一個個瞬間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節奏。
“雅裏曾經說的是對的,大家都是平等的,沒有人生來高貴,我喜歡跟他們在一起,即使沒有血脈相連,卻讓我覺得比兄弟還親,跟他們在一起不必勾心鬥角,活得潇灑自在。”更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人,像高牆一樣願意為我遮風擋雨,我已經很滿足了!
“看來塞納沙殿下受了雅裏巫術的蠱惑,已經迷失心智了!”安瓦爾對自己的士兵下令,“統統拿下。”
短兵相接,塵土飛揚。白了一穿着赫梯兵的制服,騎在一匹馬上,躲在路旁的密林裏偷偷觀戰,他最終無法丢下塞納沙獨自離開。白了一看着安瓦爾與塞納沙交戰,心中生出一股異樣,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看來殿下的劍術精進不少!”安瓦爾險些被刺中,堪堪躲開。
塞納沙沒心思聽他的誇獎,握緊手中的劍刺向安瓦爾,兩人在馬上展開精彩的對戰,铿锵的聲音不絕于耳。兩人都算得上劍術中的佼佼者,塞納沙在納迪夫的教導下進步不少,但安瓦爾也不是簡單的對手。塞納沙的劍先是快刺,劍勢如虹,忽而收起劍鋒劈向安瓦爾的左側脖子,勝負就在一剎那,劍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一柄短劍阻擋了塞納沙的長劍。
白了一的腦子瞬間炸了起來,左右手!那天雪夜裏的刺客就是安瓦爾,他是誰的人?至少可是肯定不是平民叛黨的人。白了一終于知道什麽地方不對勁,冬日早晨的花園的那個男人!當時只覺得聲音熟悉,就是因為聲音太熟悉了,每次一想起來就自動把安瓦爾排除在外,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看見他使用左手,恐怕白了一想到死都想不到會是安瓦爾。安瓦爾為什麽要刺殺自己,那麽刺殺自己是皇後的命令,他們要對卡爾不利嗎?
塞納沙想不到自己的絕招竟然不頂用,失神下被安瓦爾劃傷手臂,踢下馬背。白了一情急之下,一夾馬腹沖了出去。因為穿着赫梯兵服,沒有受到赫梯兵的阻攔,白了一闖入亂局,帶走了塞納沙。
“大家快撤!”塞納沙對衆兄弟們說。
“快走吧大嫂,我們頂着。”大家把塞納沙和白了一的馬圍在身後。
“說什麽屁話,要走一起走。”塞納沙罵道。
“您要是出事,老大會削死我們的!”
“就為您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們的命,值了!”
沒有過多的離別時間,匆匆對話間,曾經的音容笑貌都已随風逝去。
安瓦爾敢肯定剛才那個就是白了一,他看到自己使用了左手,極有可能認出自己是那天的刺客,安全起見,一定要他的命。“繼續追,拿下叛徒雅裏後,可以先斬後奏。”
塞納沙和白了一進入了埃及境內,埃及北部的尼羅河三角洲和沿海地區屬地中海氣候,氣候舒适宜人。白了一和塞納沙入住了一間不起眼的小旅店,白了一身上的傷口每天換藥也需要一筆不小的開支,塞納沙這個養尊處優的王子殿下根本幹不來什麽活,兩人只能坐吃山空。錢被耗空後,兩人被趕出了旅店。塞納沙過于顯眼的樣貌走在全是深黃色皮膚的人中異常顯眼,白了一受傷也走不了太多路,塞納沙只好扶着白了一來到一處偏僻的巷子休息。
“雅裏,你在這裏等着,我去把佩劍當掉,應該能換不少錢。”
“別,塞納沙,佩劍不是很重要嗎,是我連累了你,換我的吧。”白了一從袖子裏摸出薄薄的鋒利鐵片。
“是貝克爾給你防身的,你留着吧。當了這把劍,我可以換一把便宜的一樣可以用。”塞納沙按住白了一的手,“這個時候就依靠一下我吧。”
白了一點頭,望着塞納沙離開的背影,白了一微笑,塞納沙真的長大了!怎麽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
塞納沙前腳剛走,四個陌生男人魚貫而入,旅店老板就是其中一個,一人掀開白了一遮顏的白袍,然後露出滿意的驚嘆,他們站在白了一眼前用估算價值一樣的眼神打量白了一,然後扔了一袋錢給旅店老板。
白了一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只大概知道他們在讨論自己的相貌。黑眼睛,象牙白的皮膚卻有金色的頭發,而且身材嬌小的男性簡直是稀有品。白了一很快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以及自己的處境,曾經的一切要再上演一次,他将會被當做奴隸販賣。他剛開始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卻在有人碰到他後卻神奇地突然聽懂了。
夕陽西下,塞納沙拿着換來裏的錢快步跑回白了一所在的巷子,然而等待他的只有空蕩的巷子和白了一披在身上的白袍。塞納沙發了瘋似地到處找白了一,他把他弄丢了,把受傷的,毫無反抗力的白了一弄丢了。
此時,一處鳥語花香的官邸裏,初任尼羅河三角洲支流管理官的普拉美斯正坐在莺聲燕語中暢快地尋歡作樂,在官員們的阿谀奉承下,美酒佳肴享用不盡,美女更是左擁右抱,好不痛快。
官員們除了說好聽的廢話也吐不出像樣的話,普拉美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
“普拉美斯大人,過幾天,城裏有一個奴隸販賣會,都是上等貨色,您要不要賞光去看看呢?”
說起買賣奴隸,普拉美斯就想到白了一這位整天喊着善待奴隸口號的大善人。好久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幾年前聽說赫梯王娶妻了,娶了戰争女神,那雅裏到底怎麽樣了,他會傷心嗎?普拉美斯轉動酒杯想。他突然興趣全無,打發坐在身上的美女走開,自己灌起悶酒。
官員們都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這位新官,互相打眼神。
一場熱鬧的盛宴在普拉美斯沒精打采地揮退下安靜結束,舞姬們沒能如意爬上普拉美斯的床都不甘地被其它官員們領走。
普拉美斯坐在高位上獨酌。
雅裏,我有點想你了!
白了一被三個男人轉手賣了兩個人,最後他被帶到一個會館的後門,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端起白了一的臉看了看,滿意地點頭。
“這幾次的貨都不錯,明天就要開始販賣會了,好東西要多帶一點來,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沒問題,只要這個價格合理,貨源不在話下。”人販子收了錢,得瑟地離開。
那中年人把綁了繩子的白了一帶走,吩咐手下把白了一洗洗幹淨,一會打扮一下好賣個大價錢。沒一會,手下跑出來對中年人戰戰兢兢地說了幾句話,那中年人氣急敗壞地推開手下走進去一瞧,氣得要背過氣去。
坐在水盆邊的白了一全身上下除了背後有一片完整的皮膚外,其餘的地方全部凹凸不平,結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痂,胸口有一個明顯的奴隸烙印,而且下面還是廢的。
“次品!次品!還是廢的!媽/的,被騙了!”中年人罵罵咧咧,一腳踹倒白了一,瞥見他手腕上的镯子後,死命地拔,但是拿不下來,他氣急敗壞地跳腳,“剁手,拿下手腕上的金镯子,再把他給我拖到牛欄裏去當低等奴隸,誰愛使喚誰用。”白了一下意識地護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镯子,他依稀記得卡爾是怎麽給他戴上的,記憶鮮明地就像昨日。此時,打翻的水盆潑在他的背上,沾了水的皮膚下,漸漸顯出了藍色的蓮花。
“老板,老板!”手下拽着中年人的衣服大叫。
中年人目瞪口呆,用肥油的手沿着白了一脊背上下撫摸,弄得白了一汗毛直立。
“珍品!珍品!不管用什麽方法,給我把身上的傷蓋過去,我要靠他大撈一筆!”老板大喜,死死盯着白了一的後背,兩只眼睛像魚眼一樣突出來。
白了一苦笑,沒想到這樣的身體還能有價值,他憎恨的人,讓他有了價值。因為背上這副特殊的刺青。
黑色的痂太難掩蓋,他們不惜把它們全部都扣下來,然後像用水泥泥牆一樣在傷口上填補掩蓋,幾個人圍着白了一搞得頭皮發麻,而本人卻像沒有痛覺的木偶,毫無反應。完成後,白了一就像被裝飾過的瓷娃娃一樣瓷白透亮。他們給他圍上華麗的裙裳,盛裝打扮了一番,并讓他手捧着剛采摘的白色荷花站在一個大籠子裏面,籠子被蓋上巨大的紅布。(埃及男子大多不着上衣,奴隸販賣時是不穿衣服的,老板為了掩蓋白了一沒有小鳥才格外給他穿了裙子)白了一知道自己的身體根本踏不出這個大門,他一聲不吭,一直乖乖地配合,他親眼看見一個因為反抗逃跑的被無意打折了腿,然後只能拉出去打折處理。雖然他現在也是殘廢,好過有手有腳吧!因為他的異常配合,也得了一些優待,自由空間更大,對他看管更松懈。
白了一靠坐在籠子裏休憩,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叫價聲,那些将要被販賣的人從他身邊走過,一個,兩個,三個......最後有人掀開紅布對他說,“到你了,站起來。”
白了一聞言站起來,抱着懷中的三朵荷花走到籠子中間。連着籠子被推到臺中間。
“好了,接下來就是今晚的壓軸,絕對驚嘆的罕見美人!”紅布應聲落下,現場反應平平。
白了一算不上美人,跟美挂不上邊,形容俊俏還是很恰當的,只是因為相貌特殊才顯得稀罕。講解員在臺上說得唾沫飛濺,介紹白了一的各種特殊,現場安靜了一會,出價的人寥寥無幾,因為他既沒有妖嬈美女的風情萬種,也不似侍寝男子的柔媚無骨。白了一只是靜靜地站立着,纖弱的肩膀,瓷白的肌膚,融合東方韻味的神奇美感,他懷抱荷花,顯得纖塵不染。
“各位各位,你們有所不知,這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講解員拍拍手,一個手下打開籠子讓白了一出來,并用濕布在白了一背上還算客氣地擦拭了幾下,吸附了水分的顏料立刻顯出了飽滿的顏色,鮮豔而妖冶,亭亭淨植,與他手中的荷花相映成趣。
臺下忽然有人叫道:“是赫梯的神使,神使雅裏!”客人裏不乏見多識廣去過赫梯做生意的商人,雖然沒見過真人,但是背上有荷花,遇水便會出現的傳聞是聽說過的,還有他曾經的赫赫戰績。
衆人皆是驚嘆,開始議論紛紛。
“真的是嗎?”
“我确定!”
“怎麽會這麽年輕?”
“所以才是神使,不老的容顏就是見證!”
有人突然開口叫價,然後是一撥高過一撥的叫價浪潮,講解員已經插不上話來說明目前的情況。老板并不在知道白了一的真實身份,想撤回這單子,精心策劃一下再買也許比這樣一次性賣掉更值錢,可場面已經完全失控,臺下的人都喊紅了眼睛就差大打出手了!會來這種地方買奴隸消遣的人多是窮奢極侈,紙醉金迷的富豪,“神”這樣的商品竟然能夠買得到,為什麽不買呢?
白了一只是木然地看着場下的争奪,反正是誰都沒差,只要看清他的“真面目 ”後,恐怕碰都不敢碰自己吧!
老板不得已下,讓手下的人帶着白了一到臺後去,下面的人幾乎要湧上來直接搶人了,人販子們攔着要湧上來的人!白了一現在手腳沒有被束縛,這是他唯一能夠最大限度逃跑的機會,沒有任何遲疑,白了一奔向會場最後那扇出口大門。手下們哪裏料得到一直乖巧配合的白了一竟然突然落跑,顧不上眼前的人群趕緊去追。白了一用盡一切力氣奔跑,身後就像玩植物大戰僵屍時的場景,就差配上“有一大波僵屍”正在靠近的字幕。
大門近在眼前,自由就在指尖,就在他觸及大門的那一刻,他被抓住了,狠狠地按倒在地上。
“該死的,竟敢跑!戰神雅裏也不過如此!”壯漢惡狠狠地帶着輕蔑的語氣,把白了一從地上拉起來。
後面湧上來的人大力擠撞壯漢,白了一乘他手一松,抽出右手摸出事先藏在腰帶中的鐵片,反手在他脖子上一抹,鉗制的力量松脫,白了一爬起來沖向大門,此時大門意外地打開,白了一一頭撞上了一副厚實的胸膛,在他還沒搞清楚狀況下被人扛了起來。
“你這麽熱情地撲到我懷裏來,真是讓人驚喜萬分啊!”普拉美斯抱着白了一大步流星地離開,邊走邊說,“這個人爺要了,多少錢上我那領。”老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家的搖錢樹被新上任的尼羅河三角洲支流管理官帶走,當務之急是趕緊算一算要多少錢合适。
一場鬧劇落幕,塞納沙路過這件有名的人口販賣會館外看見牆上用黃顏色的粉末噴畫的告示,他一句句地解讀,然後沖進了會場,裏面早已人去樓空,只有一個瘸腿老阿公在擦洗滿是血跡的地板。他詢問這個老人,希望得到一些線索,但是并沒能如願。
名單上最後一項金發黑眼的特殊商品,塞納沙想到的只能是白了一。很快,埃及開始傳着赫梯神使的一些事情,關于他背上的蓮花,塞納沙心急如焚卻無奈探不到可靠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