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歸途的天使

第52章

咆哮聲、轟叫聲震天價響起，狗吠般地，重複着一個沙啞、驚異、憤怒的調門：“他反了！格拉斯反了！”石頭屋頂震顫着，被這群野狗般的吼叫所搖撼，人人咬牙切齒，咒罵不休，有一個大嗓門叫了出來：“殺死他！”

十幾把刀劍反射着火把的亮光，尋了過去。鋼的冷寒和銳利的刀氣使夜晚更加冰涼混亂。那人冷靜地射出他的神箭，于是在那些綠油油的桉樹和柏樹之間又多了幾縷亡魂。

佩多家族的射手們也忙着回擊。銅鑄的燈柱、道路兩旁的樹幹、鋪着細沙的小徑間瞬間就增添了腥臭濃稠的味道，格拉斯在包圍圈中掙紮撲騰，還不忘支援那個精靈。

阿塔娜走在前面，瑟蘭迪爾用自己的身子遮蔽着阿塔娜，強行拖着痛不欲生的阿納米斯朝內城門而去，現在男人已經沒有力氣走動了，象一條死魚一樣握在他手上，男人的手下步步緊随，卻不敢再發箭。阿塔娜注意着前方動靜，精靈一面掃視四周，一面低聲問：“你傷得怎樣？”阿塔娜本已奇痛鑽心，腳下虛軟，但聽了這話，頓時春水融融，一時間那肩頭的傷似乎也可以忍耐了，她歡歡喜喜回道：“我跟得上！”

周圍餓狼似的眼光象一個個深洞，往外噴出毒龍烈焰，阿納米斯又暈了一次，精靈在他臉上一剜，他立刻呻吟着驚醒，精靈狠狠踢了他一腳，催逼他向前，圍繞着的那些人類眼睜睜看着，卻是無計可施。

外城傳來殺伐聲，死士們發出獅子般的巨吼，城上城下，血雨紛飛，號角和鼓聲震天動地，偶爾一聲炸響，煙塵漫漫，白亮的光令周遭化為廢墟。

一個衛兵沖進了內城，大喊着：“莫赫馬德、薩巴和帕特林他們聯合作亂了！”

起初是近乎沉寂的麻痹，而後，此起彼伏的驚慌擾亂了所有圍攻者。有的人拿不準是否應該先去支援外城，有的人心生怯意，也有人開始退卻，反正看阿納米斯的樣子，就算救回來多半也活不成了，但混亂之中起了一股仇恨，有人嚎叫着：“殺了他們！”猩紅的眼睛充滿了嗜血的兇殘。他們開始收緊了包圍圈，更有人叫道： “大夥兒上，把他們兩個分屍！”

瑟蘭迪爾和阿塔娜就象搖晃的孤舟，在一波波綿長的包圍間風雨飄搖。瑟蘭迪爾環顧四周，盡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阿塔娜，他握緊手中的短刀，等待着生死的最終判定。

忽然，在鳴動的人群頭頂，從城堡的頂部，密密麻麻的銀光驚破了喧嚣。

有的人正張口大叫，就倒地斷氣；有的人太陽穴被射了個對穿，腦漿順着箭頭滴落；有的人胸口出現了尖尖的箭頭，還未弄明白已魂歸天國；有的人脖子被貫穿，頭顱僵在肩膀上；更有些人死了還擠在密集的人群中沒有倒下，而那些佩多家族的箭手們則張着雙臂從半空裏跌了下來。

黑森林的精靈戰士們現身了！

飛蝗般的箭勢壓得瑟蘭迪爾周圍的攻擊者無法湧上，血雨蓬蓬，屍橫遍地，幸存者眼中閃着困獸的獰惡，還在誓死反擊。而後方喊殺聲如天搖地撼，克羅傑裏安高舉長刀領軍殺來，象山脊上沖下的一頭猛獅，肆意殺戮，用刀柄打翻企圖從側面撲來的敵人，用鋒快的刀刃切開正面阻擋他的人，結實有力的臂膀掄起刀來，舞出漫天漫地的殘血。

他的歡樂和痛苦在這一瞬裏完全消失不見，他是在為自己所愛的人兒而戰鬥，每一道血痕都鋪成通向那精靈的路。

他暴吼着，化身為世間最恐怖的煞神。

瑟蘭迪爾癡癡地望着那人的接近，信潮來而複去的撼動他的心。

沒有低語，沒有呼喚，沒有淚也沒有笑。

這一瞬裏，他全心全意地想着：“他活着，他還活着……”

他的生命仿佛在無止盡的黑夜裏下落，沉沒于一片金影之中，懶洋洋地，什麽也不想說，什麽也不想做，直到一個瘋狂的死士帶着滿身的箭簇揮刀撲上，他才驚覺，一旋身，劈入了敵人的顱骨。

鮮血淋淋漓漓澆了他滿身。他低喝一聲，按捺住下部劇烈的灼痛，一腳踢在阿納米斯的膝蓋骨上，阿納米斯跪倒在他面前。他向下看，看見黑色的死亡象藤蘿般纏緊了這個人類，阿納米斯承接着精靈王冷意侵骨的目光，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精靈王慢慢地把刀鋒橫向他的脖頸，銀白的、閃耀着冷月的光輝，他深深感覺到那持刀的手所散發的寒意。

他舔了舔唇，忽然瘋狂地大笑了：“你得意什麽？你還不是象個女……”

嘲諷的話沒能說完，那刃尖咬進了柔軟的皮膚，絞碎了下面的神經和骨頭，他的頭靜靜地飛了起來，臉上還帶着那抹未能展開的笑容。

瑟蘭迪爾低頭看着那腔子裏噴出的血流，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是喜歡老鼠嗎？我會送你去那裏的。”

克羅傑裏安離他的所愛只有一步之遙，他卻頓住了。

那精靈在驚濤駭浪間堅定地屹立着，澄清而幽深的眸子席卷過一陣最初的狂喜後，突然冷靜了。他站在黑暗、污濁、兇蠻的夜裏，一如站在高遠的穹蒼上，胸口裸露的傷痕、臉龐的血跡和污痕，塵土滿襟的單衣和衣下踐踏着石子路的赤足，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損害他的高貴，那種為魔法河水所隐閉的尊嚴與高傲，仿佛清湛而光輝燦爛的蒼天，在歷經喧聲、雷霆和風暴之後，再度恢複了它的本來面目。

塞利大叫：“您沒事吧？”激動萬分地要沖上去，卻又象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阻，克羅傑裏安明白他的感覺，現在站在面前的是黑森林神聖不可亵渎的王者。

他呆呆地看着，一道道裂縫在心上爆炸開來。

明明相隔僅有一步，可是無形的距離已将他推阻到天涯海角。

突然，精靈王手中刀光飛射，朝他的頭犀利地劈過來，他僅僅出于本能，一低頭，腦後響起了凄厲的哀嚎。

他茫然回頭，一把長劍從他的背後滑落，一股濁血濺上了他的後背。

是你救了我嗎？

他的呼吸回來了，幹澀的腦袋剎那間恢複了運轉。

他轉回頭，瑟蘭迪爾的唇邊浮起了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把這個痛愛的太陽再度嵌進自己的懷抱。

瑟蘭迪爾在倒下去之前，只來得及說出一句：“藥……救我……”但高熱到幾乎着火的肌膚、不規律的喘息和嫣紅的面頰已告知了男人一切。

他們都明白，這是最後的相擁。

克羅傑裏安從未如此狂野地啃咬吞噬那兩瓣柔潤的唇，掠取甘芳的津液，一手緊緊抓握着那流金的瀑布，将他的頭壓向自己，頂着那馥郁柔滑的小嘴，反複翻攪，在精靈幾乎閉過氣時，他猛然放開舌的糾纏，一口咬在綻放的乳蕾上，咬齧着，撕扯着，直到那尖尖的突起周圍一片青紫，滲出了淡淡的血痕。

好恨，好恨在你身上留下痕跡的男人！恨他的每一個印跡，恨無法保護你的自己，恨将要離我而去的你，恨你的高貴、你的威嚴、你的永恒，恨我不能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的年年歲歲，恨我這短暫一生的人類宿命，恨此生之後将要失落的和你相連的記憶！

世界于我，仿佛一場夢，在夢裏我捉住了神的光華和永恒的星辰，但位于此岸的終究只有一層恍惚的霧霭，生與死，愛與憾，你與我，被造物主的法則分開，我終究要歸于塵土，你終究要歸于光明，在天上地下，界限如此分明，死亡是我唯一能留住此刻的途徑，擁抱你是我唯一能證實你存在的辦法。在你的永恒中着上我的顏色……

舌頭象貫注了精鋼般悍勇，一遍遍頂入那甜美的小穴。曾經被狠命開拓過的幼嫩出口，完全失去了矜持，貪婪地開合着，熱烈地歡迎他的入侵。

盡管心志已在媚藥的侵蝕下模糊不清，但精靈仍是憑自己的意願張開了雙腿，渴望着這個曾帶給他溫暖的男人，渴望着被玷污的生涯中最後的救贖，渴望着終于可以安心，可以被保護、被珍視，可以忘記對抗與痛苦。精靈從未如此狂縱地在男人身下迎合。

男人的手指和舌頭激狂地開啓他的悅樂，那不斷撚動鑽梭的指尖使內壁酥軟颠狂，如絲如蜜，吸緊了入侵的舌尖，仿佛一刻也舍不得放開，而銷魂蝕骨的媚吟颠覆了男人的全部理智，男人将自己的快感源頭抵住那饑渴的花園，一口氣探進最深處。

精靈在最初的哀鳴後，夾緊了修長的雙腿，那細花瓣般的後蕾縮緊了，将男人的硬挺整個地納入體內，任潮起的歡悅沖刷去一絲絲理智。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容許這個男人在自己的領地上馳騁，因為媚藥，所以一切都可以原諒，即使堕落也可以安心，即使如此短暫的一剎那，也可以相信人類永恒的愛情。

磁性的嗓音呼喊着男人的名字，那雙與群星争燦的眸子慢慢地閉了起來。

這一刻，我也可以忘記，即使是你，我的、我的萊格拉斯！

“克羅傑裏安！”

這個銘刻在心版上的名字包含着百世難逢的哀傷，一去不回的凄傷，緣于人類短暫時光的憂傷，永生精靈和必死人類相隔的悲傷。

精靈虹霓般的面頰邊蕩漾着清淚。

克羅傑裏安用幾乎戳穿腸壁的力度在精靈體內證實自己的存在，一次又一次将熔溶的鋼火傾注在精靈的最深處，強硬、剛猛、兇野，他以男人所能達到的最高限度來驅使精靈一同飛向此世的邊緣。

也許在那光芒萬道、飄飄欲仙的所在，真有兩顆心可以毫無顧忌的相愛、忘盡一切、忘盡自我，真有人類可以永遠陪伴精靈……

他們在難分難解的律動裏達到了高潮。

精靈于白光迸濺的颠峰，喊出了一個名字：“萊格拉斯，我的萊格拉斯！”

克羅傑裏安渾身一震，所有的夢和期望随話音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