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人回到小區內,碰巧遇到了拎着一大袋東西回來的寧媽媽。
寧媽媽看見他們愣了一下,随後笑道,“上午好。秦先生好。”
秦抒點點頭,“上午好。”
寧媽媽看了看任風,又看向寧郁“這是先生是”
寧郁說:“這是秦先生的朋友,任風。”
“原來是這樣啊,很感謝秦先生您昨天的幫助,不知道能不能請您和您的朋友一起去我家吃頓午餐”
秦抒和任風對視了一眼,雙雙點頭。
寧媽媽走在前頭,她好像不是很喜歡狗,她瞟了一眼聖鬥士,問道:“這是誰家的狗啊?”
聖鬥士不停地跟着寧郁,寧郁手中的冰淇淋化得差不多了,他找了個垃圾桶丢掉了。
回來時就聽見寧媽媽在問,他擡起頭,笑魇如花,“這是秦先生的狗。它叫聖鬥士!”
寧媽媽跟着笑了笑。但依舊能看出勉強。
秦抒看着小奶牛的發旋,不經意道:“寧郁很喜歡狗。”
寧媽媽愣了下,笑意都快支撐不住了,“是、是嗎?”
秦抒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是啊。”
那種怪異感又升了上來。
寧媽媽說:“秦先生觀察地可真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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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抒卻說,“不是的,他對狗狗的喜歡,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寧媽媽微微擰眉,她沉默了會兒,再開口時已經轉移了話題。
等吃飯時,寧媽媽躲進廁所裏打電話,似乎是給寧爸爸的,但很奇怪的是,她的語氣……就像之前的笑容一樣,帶着點生硬和勉強。
秦抒一邊思索着,一邊回到餐桌。
寧郁坐在他旁邊,彎着腰逗聖鬥士。他真的很喜歡它,從見面起就沒停止和它玩兒。
他的家庭看起來很幸福,但這個幸福的家卻總在不經意間透露出勉強。
真是奇怪。
但別人家的事秦抒也不好意思多問,微微想了想就放棄了。
寧爸爸沒回來。
中午的菜很豐盛,客人們都很享受,寧媽媽又繼續邀請他們喝了下午茶,到了傍晚,寧爸爸才風塵仆仆地回來。
寧媽媽将他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就帶着寧郁進了琴房。
寧郁的畫始終沒動筆。
等他走出琴房時,已經夜深。
他洗了澡,裹着大衣在陽臺看星星。
午夜十二點,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其實這一天本來很平凡,他買完顏料然後畫畫,等媽媽回來陪她練琴,吃完,睡覺。
但因為有了老先生,任風先生,還有聖鬥士,就不一樣了。
那副畫,他一筆都沒動。
根據買主的描述,那副畫有些陰郁,可寧郁現在感覺好不錯,動筆的話,得不到那種感覺。
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今天天氣很好,他所在的城市環保工作做的很好,天穹之上,繁星點點。
寧郁怔怔地看着,忽然又想養一只小狗。
就像聖鬥士那樣的。
但是……媽媽似乎不是很喜歡。
他抿緊了嘴巴,轉過頭看着屋內,客廳裏開着一盞小燈,光芒昏暗微弱,媽媽努力地将家裏布置成溫馨的樣子,嫩綠色的牆上用照片擺了一個愛心。
愛心的尖兒有個很小,很小的狗。
照片是黑白的,并不是很清晰。
它躺在幹燥的稻草上,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照片一角還有一只小手。
寧郁記得媽媽第一次見到它的樣子,她那天很漂亮,穿着白色的連衣裙,長發飄飄,但見到它時,便大驚失色,不停地尖叫。
小寧郁坐在門檻上,呆呆地看着那個女人穿着高跟鞋四處奔跑。
狗狗叫桑葉,平凡的一只土狗,卻把一個大人吓成那個樣子。小寧郁覺得很有意思,他“喀吱喀吱”地笑了起來。
可下一秒,桑葉就摔進了坑裏。
那是獵人的陷阱,桑葉的身體被捕獸夾夾着,血肉淋漓。
“都這樣了,救不了了……”
那個女人站在旁邊,厭惡的撇開頭。
她的嘴角下垂着,因為太瘦臉頰微微凹進去,臉色蒼白,像一只惡鬼。
悲懼交加,小寧郁發了高燒,很久他都沒再看見她。
爺爺又給他找了一只狗,可他還沒給它取名,她就帶着另一個陌生人來了。
她不喜歡狗,爺爺只能把它送了人,小寧郁哭着拉扯爺爺的衣服,可那個女人抱着他,眼看着爺爺的背影一點點消失。
他不喜歡這個阿姨,推了她一把,女人沒怎麽抱緊,孩子掉到地上,血沾染了她的白裙子。
兩個夜貓子趴在陽臺上,吃西瓜聊人生。
“小奶牛他家可真溫馨啊……”
任風吐掉嘴裏的瓜子兒,感嘆道。
秦抒一只手撐着冰涼的欄杆,往下樓下,黑暗蔓延着,像一條華麗的黑色錦帶,下一層卻斷開了,微黃的燈光照亮了住宅樓前的樟樹,枝葉茂盛,綠意旺盛。
這麽晚還沒睡小奶牛也是個夜貓啊……
秦抒又想起了白天的事。
他用手肘頂了頂任風的手臂,任風看過來,才緩緩地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寧郁家少點兒什麽?”
“你”
秦抒一腳踹在任風屁股上。
“嘿嘿嘿,”任風眨眨眼,努力思索,“小奶牛特別喜歡狗,但他家卻不養狗”
秦抒抿抿唇,“有這點。”
“嗯還有哪裏怪啊?”
秦抒将手裏的瓜皮丢進垃圾桶裏,去洗了手,回來後張了張嘴,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作罷。
任風聳聳肩。
他吃完西瓜,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背對着秦抒搖了搖手,“Bye~”
“路上小心。”秦抒看着他瘦削的身子,說。
他垂下眸,轉頭看着茂盛的大樹,不知哪根筋抽了,忽然想建立一個家。
……有病嗎?
他呆呆地看着樓下的燈光,想着,幹嘛呀?怎麽想的?怎麽能禍禍人家閨女兒呢?你可是個同……就該找個同……他又想起乖巧的小奶牛,他很好看,又乖,嗯,是我的夢中情人……
那麽,問題來了:小奶牛是同嗎?
又一個問題接踵而至:要怎樣,才能知道一個人是不是同
秦抒摩挲着下巴,拿出手機。
問問度娘。
次日清早,任風先生領着一大包零食再次登門拜訪。
秦抒卻西裝履革,要上班。
任風靠着門,嘴裏頭叼着一個棒棒糖,他看着秦抒整裝待發,一臉絕望。
“我本來還想着和你一起去找小奶牛玩兒來着。”
秦抒整整衣領,“你自己去也可以的。”
“可是我和他不怎麽熟啊?”
秦抒跟看蛇精病一樣看着他。
任風:“……”
“……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鄙視我”
秦抒整整袖子,“不能。”
“……那試一試兩天一次”
秦抒拿起公文包,“可以一試。”
任風松了口氣。
他提着吃的,跟着秦抒進了電梯,秦抒按了-1停車場,又替任風按了下層樓的數字。
電梯很快就到了寧郁家,門緩緩打開,秦抒按着門邊,不讓它那麽早出來。
他拍拍任風的肩膀,說:“兄弟我讓你去小奶牛家也是有任務的。”
任風:“……”
……
任風敲了敲寧郁家的門,想起那個“任務”,一陣頭疼。
去你的秦老叔,一天到晚沒安好心。
氣死老子了。
“咝……”
任風按住額角,腦門兒抵着門,“嘭——嘭——”地撞。
撞了幾下後,前面突然就空了,他往前踉跄了幾下,擡起頭就見小奶牛一臉“你瘋了嗎”的模樣。
任風:“……”
他咧嘴,尴尬地笑了笑,往屋內瞅了一眼,賊兮兮的低聲問道,“你爸媽在家嗎?”
寧郁看着他這幅樣子,忍俊不禁。
“不在,你進來吧。”
他給任風讓了讓路,拿了雙新鞋給他。
任風換了鞋走進來,将大大一袋零食送到他面前給他看,“當當當當!看我給你帶了這——麽多好吃的!”
寧郁笑得眉眼彎彎,“謝謝!”
任風拿了一包薯片塞進他懷裏,“吃吧。”
“嗯,”寧郁上前一步,想接過袋子,任風卻将他推開,“我來我來,我不喝茶。”
寧郁無奈。他讓任風在沙發上坐下,打開了電視。
兩個人啃着零食,看偶像劇。
期間任風眼睛像犯病了一樣,不斷偷瞄寧郁。
小奶牛被他瞄得渾身不自在,偶像劇都看不下去了,兩眼亂瞄。
心猿意馬的兩人就這樣度過了一上午。
到了中午時,寧家父母沒回來,寧郁下廚給任風做了一頓大餐。
任風感嘆:小奶牛可真是個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誰嫁了他誰享福,秦老叔那個老東西就別想了……
晚上任風直接去了秦抒家裏,他大大咧咧地躺在沙發上,落地臺燈的燈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看着旁邊不停敲代碼的秦抒說:“欸!你怎麽想的?突然想知道小奶牛是不是個同”
秦抒擡眸,“那麽,你觀察到了什麽?”
任風嗤了一聲,得意洋洋地說:“當然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小奶牛是直的!”
秦抒停下手,抿唇。
任風踢掉鞋,輕輕地踢了他一下,“你到底怎麽想的?”
秦抒喝上筆記本,喝了口水,淡淡道:“突然想找個家了。”
“切!”任風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你找家歸找家,關小奶牛什麽事?”
秦抒沉默了會兒,生硬地說:“他符合我對伴侶的要求。”
“……”任風呆愣好久,然後直接從沙發上掉了下來。
“我去!”
秦抒笑着看他,“你也是蠢得沒邊兒了。”
任風:“……”
他連滾帶爬地湊到秦抒腳邊,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喜歡小奶牛這種類型的”
秦抒轉了轉手中的馬克杯,被子還是去年他姐姐送的,他姐姐去年結婚,看他單身狗太可憐,送了他一對情侶杯。
白底上繪着一個卡通人,格子衫短發,特別符合秦抒這個程序猿。
另一個被子上也畫着一個,但穿着比秦抒這個随意,頭發是栗色的。
專屬定制。他姐說,等你以後找到了有情人,這個就當你們的定情信物。後面跟着好爽的大笑聲。
可惜秦抒是個單身狗,栗色頭發的那個放在他書架的角落裏,都已經蒙厚厚一層灰。
“喂!”任風大吼一聲以彰顯存在感。
秦抒扣了扣耳朵,“我沒聾,你也沒啞。”
任風:“……你,可,可是,可寧郁他是直的呀!”
秦抒沉默。
任風張嘴又要說什麽,秦抒煩躁地一把把他推開。
任風嘆了口氣,“何必呢,男人何必為難男人。”
“嗡——嗡——”
任風望着頭頂的燈,将褲兜裏振動了一下的手機拿出來,一看,他轉過頭,對秦抒笑了一下,“嘿!我老婆來信息了,她說她不喜歡我送的禮物。”
秦抒瞟了一眼信息內容,皺了皺眉。
任風把手機放下,腦子裏一片空白,他喃喃道,“那怎麽辦呢?我讨好了半天,就換來這麽一句……”
秦抒沉默,他輕輕地将杯子放在了茶幾上,依然發出了一點難堪的聲音。
任風雙目無神,恍若未聞。
半晌,他才慢慢地擡起頭,眼睛裏似有淚光隐隐閃現,他狠狠地抹了把臉,說:“兄弟,你加油。我就不陪你了。”
語畢,他站起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