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起讓獨孤銘處理此事時,朝臣之中有人提了異議,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他們也只得寄希望于恒親王身上。
接到聖旨,獨孤銘便帶着人連夜趕去邊疆。
北方暴雪,而此時的臨安也是一片霧凇沆砀。比往年更寒冷了些許,不過景致絕佳,天氣正好,獨孤銘又忙碌未歸,柳路霖久違地有了興致出門散心。
薄薄的白雪覆蓋了原先的姹紫嫣紅,江南的嬌花耐不住嚴寒,早已幹枯凋謝,只有幾株梅花迎寒盛開。即便是精心照顧,就連養在柳路霖房中的那盆紫色小花也枯萎死去,被他連根拔起,不知所蹤。
柳路霖穿着一襲玄色的紅邊金繡大氅,穿過游廊徑直上了水榭。靠坐在飛來椅上,過長的衣擺垂在地上,沾上了些許塵土和雪花,看起來有些泥濘。獨孤銘的大氅對他來說還是大了些,不過也因着是獨孤銘的,柳路霖才會這般毫不心疼地糟踐。
獨孤銘不在宅邸之中,雖然沒有解除對柳路霖的限制,但只是比起先前放松了不少。也虧得如此,天氣晴朗時,柳路霖日日出門散心,倒也去了不少先前從未踏足過的地方,這游廊與水榭便在其中。
瑞雪初霁,遠處的石橋覆着皚皚白雪,湖面結上了薄薄的一層冰,白沙堤上雪櫻盛開,放眼一望皆是茫茫無際的白。
獨自一人賞着雪景,柳路霖不免想起了妖妖千裏之外的京城。獨孤銘臨走前告訴他今年北方突發雪災,京城雖未受此影響,但柳路霖久未歸家,難免有些擔心年邁的父母和向來體弱多病的幼弟,也不知這些年過得如何。
柳路霖揉了揉眉心,垂頭長嘆,父親怕是早已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吧,但願母親沒有哭壞了眼睛。
“柳公子。”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柳路霖猛地回過頭,不知何時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男子竟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後。這個男子無疑是個練家子,獨孤銘的手下不乏能人異士,在這宅邸裏出現也不足為奇,可為何會出現在他面前?
男子穿着下人的衣裳,端着食案屈身行禮,“雪景雖美,但寒風侵肌,蕭大人派小的給您送碗姜茶驅驅寒。”
他的衣食起居向來都是由蕭林負責的,獨孤銘從未交由他人之手處理,這人實在可疑得很。但若是什麽居心叵測之人,暗處的侍衛不可能如此安靜,沒有絲毫的反應。
柳路霖皺眉冷聲道:“你是什麽人!蕭林呢?”
男子笑了笑,又将食案朝前遞了遞,“蕭大人被旁的事耽誤了,所以才派小的來。”
蕭林有事耽誤了?蕭林那厮雖然看着心煩,但向來也是懂分寸的,知道他不喜歡被這宅邸裏的人跟着,平日裏也不會無端往上湊,若是有旁的事大抵就不會管他了。再說前幾日也不見這麽急巴巴地送姜茶,怎麽今日......
柳路霖在男子的臉上和姜茶之間來回掃視一番,最後不情不願地接過姜茶捂在手心裏,“你的主子是誰?”
見他接過姜茶,男子笑了笑,道:“柳公子果然是聰明人,說話一點也不費勁。”頓了頓,見柳路霖神色不悅又慢悠悠道:“我的主子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主子想和柳公子做筆生意。”
這男子果然不是獨孤銘的人。主子?是誰家的暗探嗎?柳路霖壓着心底的疑惑問道:“什麽生意?”他不能知曉太多,否則自己今後絕對難以抽身。
只見那男子突然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擡起手在脖子前一劃,竟是要滅口的意思!這宅邸中唯一值得這般冒險的,只有一個人。
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吓得臉色慘白,端着姜茶的手晃了晃,溫熱的茶水灑了些許出來,弄髒了獨孤銘的大氅,柳路霖卻倘若未覺。
壓着心中的慌亂,柳路霖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瘋了嗎!他可是......”皇上親封的親王啊......
“那又如何?”不在意地嗤笑一聲,男子低聲道:“這件事倒也不需要柳公子費多少心思,只是暗中相助罷了,事成之後主子會派人送您回京城。”
似乎是看出柳路霖的神色不對,男子像是為了展示合作的誠意,指了指身後的游廊,“今日監視您的,都是主子的人。”
聞言柳路霖愣了愣,往常獨孤銘派來監視他的人并不少,這背後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有如此能耐。那為何不自己動手,還要拉上他下水?
柳路霖沉默着,他有些動搖了,又有些擔心,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手一搏。
男子也看出了這點,見他還猶豫着,又添油加醋道:“柳公子家世顯赫,又才學淵博,就這麽甘心委身于人?還望柳公子好好考慮,也替柳府做點打算。”
又是好好考慮,又是替柳府做點打算......柳路霖只覺得一陣尖銳聲徒然在耳畔回蕩,刺耳得聽不清那人又說了什麽,嗓子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
本應是溫熱的姜茶,柳路霖端在手裏卻覺得格外燙手,那炙熱的溫度幾乎要将他的手灼傷,可他手指僵硬,始終放不下那瓷碗。
伍
冬去秋來,轉眼又到了繁花似錦的季節,而獨孤銘也啓程回臨安了。
自隆冬接了诏令,獨孤銘便連夜趕去了邊疆。在震懾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游牧部落後,他又在受災的北方諸地來回輾轉赈災。接連着小半年未曾回過京城,更不要說是遙遙千裏之外的臨安了。
北方天寒地凍,又沒有柳路霖陪伴在側,夜夜笙歌,獨孤銘內心早已是按耐不住了。每日日出時,獨孤銘都會站在城樓上,遠遠地望着南邊,盼望着快些回暖,他也好早日啓程。
如今春暖花開,北方的局勢也漸漸穩定,獨孤銘就早早趕回京城複命,臨行前又特意差人再給臨安抵了書信,告知柳路霖他的歸期。
這幾月,獨孤銘的書信是一封接着一封地往臨安送,卻始終不見柳路霖回上個一字半句。獨孤銘有些失望,但深知柳路霖心性如此,倒也不奢求這些,只要柳路霖能安安分分待在宅邸裏也就足夠了。
可隔着遙遙千裏,即便有手下監視彙報,總是會有幾分疏漏。獨孤銘又怎麽會料到,柳路霖的日子也同他一般煎熬難過。
歪着身子倚靠在門框上,柳路霖出神地望着庭院裏漫天飛舞的櫻花。這兩日的臨安明明清爽得很,他卻沒由來的一陣煩悶焦躁,夜裏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如今眼底又是一片青黑。
獨孤銘一去數月,久久未歸,柳路霖也難得安分地留在臨安的宅邸,不曾謀劃逃跑。原先他不在時,柳路霖的日子雖算不上是逍遙自在,倒也清閑,只是這一次有些不同了。
那日他在水榭見到的古怪男子再也沒有出現過,似乎從未有過這個人一般,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可柳路霖明白,這往後的日子到底是不一樣了。
柳路霖不知道背後之人的計劃,即便如此,他也無法從中全身而退。對方刻意拉攏他,就算不合作,如今也被強行卷入到了這場陰謀之中,成了共犯。
若是做,便能重獲自由。柳路霖不得不承認,對方給出的這個報酬确實很誘人。
可殺死獨孤銘,他真的能做得到嗎?
這宅邸裏獨孤銘布了多少的手下,逃過數次的柳路霖再清楚不過了,成功的可能性微乎極微。若是失敗,不說獨孤銘會怎麽折磨他,單是謀害皇家親王這條罪名就足夠被抄家滅族了。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牽扯到家族。
眉眼間滿是憂愁,加上未曾好好休息,柳路霖的面色過于蒼白憔悴,這模樣若是被獨孤銘看見了,只怕不僅是心疼,還要起疑心了。
“哎。”柳路霖嘆了嘆氣,拖着步子慢慢挪回了屋。
裏屋的書桌上整整齊齊地疊着獨孤銘送來的信,柳路霖看過後就這麽放着,不曾仔細數過或是收緊抽屜中,但那厚度看着,少說也有十一二封之多。
獨孤銘的信太多了,而且先前的每封信都洋洋灑灑寫了十多頁,但無非是寫了些北方的事,還有他所謂的離別之痛,相思之苦。
柳路霖只看了前幾頁,後邊那些,他看了總覺得有些糟心。
他明明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囚禁在這,獨孤銘這番倒像是他們情投意合,不遠千裏私奔而來。
但說是無情又有些不妥,他不愛他,甚至恨獨孤銘将自己擄為禁/脔,只是這恨意不足以讓柳路霖下手殺他。
至于獨孤銘對自己到底如何,柳路霖也說不清。
若說是貪戀他的身體,柳路霖的要求獨孤銘幾乎是有求必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