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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武昌府(二) (11)

絕壁,他便警覺地拔出背上重劍,卻發覺自己個子太小,寶劍太長,依舊只能抽出半截青鋒。

赤鴻冥還未掌握如何持劍,根本無法禦敵。眼看着惡人們都追了過來,赤鴻冥咬緊牙關,心道就算赤手空拳戰到喪命,也絕不屈膝就擒。

赤鴻冥忽感頭頂一陣清風,似有人從峰上躍下來,躍過赤鴻冥頭頂,又抓了他的左臂,帶他逃跑:“快走!”

來人法術高強,禦風的速度極快,赤鴻冥根本看不見其身形,只模糊見得一個青影。

但來人的聲音赤鴻冥聽得很清楚,是清脆的男聲,聲中隐隐夾雜着稚氣。

來人也不知帶着赤鴻冥跑了多久,方才降下風頭。兩人腳着在地上,身子定伫,赤鴻冥才看清來人是同他一般年紀的一位少年,連衣着的顏色也是一樣。

只是眼前的少年不似赤鴻冥穿着布衫,少年一襲碧綠錦袍,層層疊疊偌大的廣袖,袖口紋織着金線,還斜傾着露半個肩頭,穿出一襲衣卿風}流。

赤鴻冥十七年的生涯中,父輩尊長勤儉向善,族弟朋友秉正克己,他從未見過穿衣如此誇張的人。但赤鴻冥教養良好,并未多想穿衣之事,心中只道這少年救了他,理當道謝。

“鴻冥多謝閣下救命之恩。”赤鴻冥單膝跪下,向少年行了個大禮。想到這少年同他一般年紀,卻有如此高強的法術,赤鴻冥誠懇地言語裏不由得更添了幾分敬佩。

“這麽有什麽好謝的,我最見不得以多欺少,恃強淩弱!”錦袍少年豪邁大笑。少年觀察到赤鴻冥眸光清澈,說話也不卑不亢,處處流露出清爽耿直的氣息,也十分想同赤鴻冥教個朋友:“再說我也在逃命,順手救你一個,以後我亡命路上還有個伴。”

赤鴻冥聽罷臉上繃緊,不覺關切這少年:他也在被人追殺?是哪些惡人要捉他?

赤鴻冥想:不管是哪些惡人追這少年,不管他打不打得過。這少年救了赤鴻冥一命,他須以德報德,就是舍棄自己性命,也要一路護這少年到底。

少年卻早轉移了話題,換了一副調}笑的語氣:“只可惜你不是女人,不然我一路上還能軟玉溫香一番。唉,最近沒女人咯……”

少年說完,自負起手在前面先走:“算了,走吧,我們既然逃到了崇吾之山,不如就上峰頂游覽一番。”

赤鴻冥卻并未及時跟上去,他立足在原地:父親教誨他們言正行正,未經婚配之前怎可亂來男女之事?

便僅是放在嘴上說說,也斷然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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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赤鴻冥剛才聽到少年末了幾句,頓覺話不是話,不由皺眉。

作者有話要說:請放心,這本BG文裏絕對不會出現BL,就是前世今生也不會出現BL。

我這幾天勇猛一點,争取周六人不在,也能放一章在存稿箱。

46愛恨情仇命裏去(二)

少年并不知道赤鴻冥心裏想了這麽多,少年行了數步,見赤鴻冥并未跟上來,就轉過身招呼他:“怎麽還不跟上來?這裏是崇吾之山,峰頭景致難得,再晚點霧遮起來,就看不到好風景了!”

赤鴻冥先跟上去,走到少年近旁,才徐徐問他:“還請問,現今閣下與我所在的這崇吾之山,究竟在地上的什麽方位?”

少年聽罷一笑,腳步不停繼續往山上走,口中告訴赤鴻冥:“崇吾之山,在西荒以西五百三十裏,再走西一點,就可以出荒入海。”

赤鴻冥一聽,原來他已離家鄉南荒萬裏之遙!赤鴻冥又不會禦風,看來數月之內,是歸不得家。

他心頭生憂,一路思忖,不知不覺随少年走上峰頂。

山路上不再有叢草遮住視線,天地陡然開闊,氣蒸雲浮,将遠近墨色山巒盡數眼底。

令赤鴻冥陰霾全掃,豁然開朗。

“你看,這裏可以北望遂冢……”少年也很開心,手搭上赤鴻冥肩頭,讓他随着自己繞一圈,将四方都看清:“……西望捕獸之丘,南望遙澤,東望蟲焉淵。”

赤鴻冥綻開笑意,剛要開頭,肚子搶先叫了一聲:“咕——”

他一路逃命,數天未曾飲食,早已饑腸辘辘。

這一聲“咕”聲極響,少年也聽到了,他拿眼觀察赤鴻冥,發現這個人就算餓得肚子叫了,仍始終保持身板直挺,不佝不駝。

很有趣!

少年就善意地彎下腰,在矮草中扒得一株帶花帶果的植物,摘下來遞給赤鴻冥:“這個莖葉花果全都能吃,可以充饑。”

赤鴻冥将植物接在手上,見其紅莖圓葉,黃花桔果。他也不疑少年的話,将植物整株吞下,果然食之甘甜美味。

“好吃吧?”少年笑問他。

赤鴻冥點頭。

少年就将再次彎腰,将地上所有的這種植物全部摘了,遞給赤鴻冥吃。

“多謝。”赤鴻冥雙手接了,一株接一株的吃。口齒皆香,腹內漸飽,赤鴻冥不由問少年:“這種植物所喚何名?”

“叫做丹木,你吃的只是幼苗,它若再長五年,果實中會生出美玉。”

“什麽!”赤鴻冥霎時口僵手僵,頓感作孽,自責道:“我竟做了這等暴殄天物的事……”

“玉又不能充饑,一塊塊就是堆破石頭。讓它們長成玉,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少年不以為然,想到什麽說什麽,頃刻轉移話題:“你多大呀?”

赤鴻冥如實作答:“在下十七。”

“我們同歲啊!”少年十分激動,手又攬上赤鴻冥肩頭,卻又忽然冷冷一笑:“你們還追啊!”

赤鴻冥疑惑,一頭霧水。

少年卻慢悠悠彎了臂膀,朝身後一指:“現形!”

赤鴻冥回頭,見追捕他的惡人現身在二人身後。

少年忽拿開搭在赤鴻冥肩頭的手,轉身往前一揮,碧袖揚起一陣厲風:“撞在本君手上,叫你們完玩!”

赤鴻冥眼前綠光閃閃,再看時數名惡人已經全躺在了地上。赤鴻冥以為少年是将這些惡人擊暈,但過了會見惡人們臉色開始發白,赤鴻冥便覺蹊跷,上前蹲下一探鼻息:死了。

他再探另外一名惡人,也死了。再探,亦死了……少年眼都不眨,将諸位惡人殺盡。

赤鴻冥覺得少年做得不對,當即質問他:“他們雖是惡人,但終是鮮活的性命,我們當将他們擒制,再徐徐勸其向善。怎可随意濫殺?”

誰料少年哈哈大笑。

“我從來不勸人向善。”少年嗤之以鼻:“因為我是比他們還惡的惡人。”

“閣下是誰?”赤鴻冥旋即問。

少年已自稱惡人,他卻依舊脫口而出稱其“閣下”——赤鴻冥恭謙知禮已成習慣,待友如此,待敵也改不過來。

少年勾一勾嘴角,雙手重新背到身後:“我就是曲雲關。”

赤鴻冥呆立原地,曲雲關的名字他是聽過的,那是……

那是父親叔伯口中邪yin不堪的雲關君。

曲雲關年紀輕輕,卻大膽自封為雲關君,荒yin無道,采盡天下嬌花。傳聞中曲雲關還有個姐姐,真名不詳,只知自封媚君,廣蓄面首,yin欲與其弟相比,有過之而不及。

更有傳聞,說這對姐弟不僅血血相融,私底下也肉肉相貼,做着敗壞亂}倫之事。

赤鴻冥想到這,腳下邁步往後退離曲雲關數步,起了告辭之意。

“曲雲關——曲雲關——”山間有數人大叫。

赤鴻冥低頭一望,見那些人皆手持利器,他本能地就擋在曲雲關身前:“小心!”

過會赤鴻冥才反應過來,邪君曲雲關法術遠在自己之上。

曲雲關笑一聲,揮手招來一片雲:“走!”

赤鴻冥心想莫論曲雲關人品如何,終是救命恩人,于是便任由曲雲關攜着,躍上雲端。

白雲飛在空中,兩側嘯嘯生風,赤鴻冥就問曲雲關:“追你的那些人是誰?”

曲雲關滿不在意:“白招拒的一群侄子。”

白招拒也是五善之一,年紀比赤鴻冥的赤熛弩還要長,赤鴻冥素來以伯稱之。這會聽曲雲關毫無尊重的直呼,赤鴻冥就對曲雲關道:“白前輩素善,對誰都包容款待。你究竟是做了何等的惡事,竟惹惱他一路追殺?”

“根本就是小事一樁!”曲雲關忿忿不平:“是他幺侄女自己要同我歡}好,你情我願的事,卻說我強上了她!最煩天下五善,莫名定下一條又一條規矩,憑什麽他們說是善就是善,是惡就是惡!”

赤鴻冥臉色沉了一下,終是忍住。

曲雲關卻繼續數落:“想跟一個女人做歡樂事,于是就做了,有哪裏不妥?有什麽惡!哼,若我能打得過他們,定立馬将這群甩不掉的尾巴統統殺光!”

“曲兄,無論原因如何,你已同白姑娘行了男女之事,就理當娶她。”赤鴻冥好脾氣,亦是一片好心,他關切曲雲關道:“你若是心中有疚,慚愧難以開口。我出去替你向白前輩說一說,你再誠心賠罪,白前輩定會答應将白姑娘許配與你。”

“哈哈哈哈哈!”曲雲關在雲上俯仰笑倒,仿佛聽到了平生最忍俊不止的笑話。

風聲便響,赤鴻冥和曲雲關所乘白雲後頭又飄來數朵白雲。

曲雲關皺眉:“糟糕,笑得太大聲,又把他們引來了。”

赤鴻冥回望身後追兵,卻并為皺眉:“曲兄,男兒行正言直,敢作敢當,你這麽逃命下去,并非解決的辦法,還是……”

“不要緊。”曲雲關打斷他:“這裏離小華之山不遠了,我們很快就不用逃了。

赤鴻冥和曲雲關眼前忽現一道青光,比曲雲關所發青光更綠,身法亦比他更迅速。這道青光越過二人頭頂,向後去疾風般繞了一圈,身後追趕的層雲全部定住。這青光再繞回來,化為一冥女子,落在赤鴻冥和曲雲關所乘的同一片雲頭。

她立在二人面前,赤鴻冥近距離将她看清。

女子比赤鴻冥高,年歲應該也比他長一兩歲。她穿了一條水綠色的裙子,整齊幹淨,頭發也幹淨的梳在腦後,肌}膚比周遭的雲更柔更白,兩眉淺而長,目不斜眸不歪,眸光清澈,毫無渾濁之氣。

女子稍稍低頭,打量赤鴻冥。她雖是俯瞰,但神色中并無傲慢,赤鴻冥不禁恍然,覺着他和她仿若平視。

赤鴻冥“平視”女子,只覺她修長玉立,襯一身綠裙,猶如不偏不倚一棵青竹,出類拔萃。

她真的很出類拔萃,比他見過的女子都要清雅。赤鴻冥有不少姊妹,也都遵家教呈清雅态,但她們的清雅都或多或少有幾分刻意為之,不如這女子,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發散。

女子轉過身去,降雲欲落地。

“你們随我來。”女子的聲音平緩清柔,毫無嬌媚之音,反倒帶了隐隐的英氣。赤鴻冥聽在耳中,氣爽神怡,覺得比剛才在崇吾山峰頂看得的景致還要開闊。

赤鴻冥不由自主就跟着女子走,瞧她背影,又覺女子傲而不慢,貴而不庸,總之,和他見過的女子都不同。

女子和赤鴻冥,曲雲關一同落地,

“終于到小華之山了哇!”曲雲關拍掌展顏:“姐姐,你剛才殺得好啊!”

姐姐?

赤鴻冥心一緊:曲雲關的姐姐,莫非她便是那媚君?

又想:殺得好?

她剛才施法,原來不是定住白前輩的那些子侄,而是将他們都殺了麽?

赤鴻冥莫名覺得胸悶。

又聽歌聲曲樂響起,聲聲撩}人,盡是靡靡之音。赤鴻冥擡頭再望,見整座山頭都紅紗招搖,飄散着濃烈的熏香,三人周圍忽然間出現了數百名俊朗的青年男子,皆赤膊只在腰下圍了半截白袍,露出他們或古銅或白}皙的精壯上身。

中央有十六名男子,合擡一頂敞篷大床,只在四周半遮半掩挂一層紅紗,将床上的白玉水蛇靠壁隐約展露。

媚君一躍而起,身子一旋,已半倚半靠在大床}上。她面朝着曲雲關和赤鴻冥,一手撐着頭,令一只手的食指勾勾,輕松就隔空挑起床外跪着的男侍手捧的衣裳。媚君再手一揮,轉瞬之間就換了衣服,綠裙褪去換紅裙。

媚君手法極快,換時赤鴻冥只瞅見了她一雙修長的腿,交叉勾纏,一如她身後靠壁的白玉水蛇,卻比白玉更為凝}脂嫩}滑。

赤鴻冥紋絲不動,面無表情。

媚君已經換完衣裳,着一襲赤紅錦裙,露出修長的脖頸和雙肩,甚至大半豐丘若隐若現。她下半截身軀則捂得有些嚴實,玉}腿不現,只露出腳踝以下一雙小腳,纖細雪白,堪堪不過赤鴻冥三分之二個掌心。

媚君動了動身子,大}腿}根部忽現忽遮,轉瞬即逝。

赤鴻冥喉頭一哽,垂眸看地。

“君家——”百餘青年男子齊齊跪下,恭謹地向媚君匍匐,一時男性特有的好聽的磁性嗓音起伏不斷,響徹山谷:“君家——君家——”

“阿弟,你上個月給我做的這條裙子寡淡,真不愛穿!”

赤鴻冥聽到媚君的聲音,他擡頭,剛好望見媚君将換下的那身水綠裙子往曲雲關臉上擲來,輕飄飄遮上曲雲關臉龐。曲雲關先聳鼻吸了吸香味,這才将裙子從自己臉上拿下來,笑嘻嘻擒在手中。

赤鴻冥眼神變味,很快偏過頭去。

心底莫名生出一絲惋惜。

曲雲關卻察覺不出異樣,一手拿着裙子,一手抓着赤鴻冥的胳膊:“姐姐,這是我朋友鴻冥!”

曲雲關拖着赤鴻冥靠近大床,向他介紹道:“這是我姐姐媚君,長我兩歲。你跟我是兄弟,可以直接也喚她姐姐,或者叫媚姐也行!”

“鴻冥,幸會。”媚君望向赤鴻冥,盈盈含笑。

赤鴻冥聽她首次開口喚他,忽然她的聲音突然就變了,變得絲絲袅袅。赤鴻冥楞盯了媚君數秒,心頭一動。

因為從未有過,所以赤冥鴻也說不上這一動是什麽感覺。

媚君旁邊的曲雲關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心地告訴她:“姐姐,巧得很,鴻冥跟我可是同歲年紀!”他想到什麽說什麽,又往床頭一坐,摟上媚君道:“姐姐若還是喜歡赤色,我就改日給你再做條赤色紗裙,顯腰身的……”

赤鴻冥聽着曲雲關的話,目光不自覺向媚君腰肢移去,見曲雲關的手剛好繞在她腰間,五指掐在肉裏。

赤鴻冥稍稍颔首,随衆人稱呼,疏遠而禮貌地地喚了媚君一聲:“君家。”

媚君輕輕笑了一聲,吐氣如蘭:“好。那鴻冥你便同雲關先歇息吧,他們暫時不敢再追來。”

媚君藕臂擡起,十六名男子起轎。她吩咐還在跪着的諸侍,聲色稍厲:“鴻冥是貴客,你們要好生款待,嚴禁怠慢。”

“是。”赤鴻冥身邊又響起此起彼伏的男聲。

媚君說完便起轎走遠,赤鴻冥注視着背影,望不見媚君,只瞧見擋住她的水蛇白壁越來越遠。赤鴻冥感覺到身側的曲雲關在看他,赤鴻冥就側過頭,與曲雲關目光相對。

曲雲關眸中一片清明:“我跟你也走了一路了,知道你是個耿直的人。你若信我,就莫要信外頭的傳言,我雖私情不斷,但對姐姐卻無半點私情,姐姐對我亦只是疼愛。”曲雲關轉過頭去,望向媚君方才離去的地方:“你若是我的朋友,就須同我一般敬重我姐姐。若敢看低看輕她,朋友不再做,你也會跟剛才追你的那些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奮起熬夜,多碼了一章,存稿箱定的明天晚上十點。你們看,周末也有文看了XD

代價就是我另外一本文淪為周更,話說推一下,上廁所的時候很适合看,如果你們不介意它只有三章并且目前周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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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愛恨情仇命裏去(三)

赤鴻冥跟随曲雲關一路,還是首次見曲雲關露出這種嚴肅的表情,便知曲雲關這一番話不是随便說說而已。

赤鴻冥低且幹脆地應了曲雲關一聲:“好。”

“哈——”曲雲關笑起來,又恢複了輕松。他勾起赤鴻冥的肩頭,同赤鴻冥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曲雲關和赤鴻冥雖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但聊起來,除了女}色,其它不少興趣都相似。兩兩投機,直聊到夕陽漸落,暮色逐起,兩人才相互道別。

赤鴻冥辭別曲雲關,他也不喜歡有人跟着,就好言辭退了侍男,自己一個人在小華之山走走停停。

赤鴻冥有路就拾級而上,無路就攀壁而行,忽到一處,花簇掩映,草木疏秀,露出半個洞口。他分草撥花,進入洞中,見洞內兩壁均挂有數顆夜明珠,等距排成兩排,将沿路照得跟洞外一樣亮。

赤鴻冥走到一半,被一名手持長戟的男侍攔了下來。這名男侍高過赤鴻冥兩個頭顱,赤鴻冥視線正好對着他精光的上身。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君家禁地?”男侍低着下巴睥睨赤鴻冥,輕哼數聲告誡他:“宮中等級森嚴,不是人人皆可接近君家。你們這些新來的男侍最令人生厭,天天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妄想着擅闖禁地趴床,就能成功自薦枕席?”

赤鴻冥聽楞,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男侍說的是什麽意思,就有另外一名男侍從洞內更深出匆匆跑過來,呵斥道:“歡喜天一,休得無禮!你眼前人不是君家的侍仆,他是雲關君的朋友,君家的貴客。”

手持長戟的男侍聞言惶恐,立馬向赤鴻冥單膝跪下:“貴客恕罪,一不知實情,多有冒犯。”

赤鴻冥伸出雙手,扶守衛的男侍起來。赤鴻冥又望向趕過來的那第二名男侍,他有印象,這位男侍正是不久前媚君換裳,手捧紅衣呈給她的那位侍從。

赤鴻冥盯他半響,問道:“這裏是哪裏?”

男侍便娓娓告訴赤鴻冥,這洞名喚歡喜天,是媚君的別洞之一,共有守衛男侍十二名,十二個時辰輪流換班。男侍們沒有具體名字,只被呼為一至十二。方才攔住赤鴻冥的男侍,便正是“一”。

赤鴻冥聽完,又是半響沉默,再問:“‘別洞’是什麽意思?”

男侍神色怪異地笑笑,不再向赤鴻冥解答:“貴客莫要多問,還是趕緊離開歡喜天,回去歇息吧!”

赤鴻冥再次沉默,過會緩緩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一路身板筆直,腳步不緊不慢,也不回頭。

之後數天,赤鴻冥都住在媚君的小華之山,但不曾再見得媚君的面。大多數時間,赤鴻冥都是同曲雲關聊天,他同曲雲關相處久了,發現除了善惡有別,其實兩人意氣頗為相投。

某日黃昏,赤鴻冥又一人無意識地逛到了歡喜天。

正值五,六換班,兩人又雙雙被七叫去,赤鴻冥遠遠瞧見五六同七一道離洞,他就再次走進了歡喜天。

赤鴻冥知道這樣不對,但他的雙腳就是不快不慢往深處走。

走到最頂端無路了,只有一面石牆,瞧着似乎與另三側石壁顏色上有些差別,似乎并非天然,而是人工所造。赤鴻冥瞥見石牆上有幾個小孔,比他人高,他踮起了腳,才能透孔望裏看。

裏面是洞中之洞,媚君與三名男侍同躺在一張軟雲床榻上。她身無它物,只披了一件紅紗,胸襟全敞,上下風光盡露。而三名男侍則白袍盡褪,分左、右、下的趴着,三雙}唇皆吻在媚君的身子上。兩名男侍分別撫}吮媚君左右豐丘,另一名男侍則趴在下面,賣力地舔}舐媚君的密處。

趴在下面的男侍伺候了會,擡起頭望向媚君,半讨好半委屈地說:“君家好久不曾來我們的別洞了。”

赤鴻冥在洞外瞧見男侍的唇角尚挂着晶瑩的水露,令他甚覺刺目。

媚君本是閉着雙眼,聽到男侍說話,她任另兩人繼續動作,只緩緩睜開雙眼,清明平靜:“本君不是前不久才來過嗎?”

下首的男侍一勾嘴角,依舊跪着,卻直起身子。他不再舔她,而是将自己下部的利器緩緩推入,口中喚道:“君家——”

媚君左邊嘴角一揚,似笑非笑,她重新閉起眼睛,放任三名男侍一動二吻,漸漸四人都發出了斷續之聲,哼哼哈哈,只是語氣,不是字句。

赤鴻冥想了一會:洞中四人,莫不是在行那……男女之事?

赤鴻冥家教森嚴,他以前對于“男女之事”,其實只知“男女之事”這四個字罷了。

這會自悟,禁不住怔忪。

赤鴻冥緊盯媚君,她緊閉着雙眼,看不見她眼中的神色,但她臉上的表情似乎痛苦又美妙,令赤鴻冥目不能移。他又往下在望,看媚君的四肢、豐丘、圓}臀,看她底下的男侍滿頭大汗,讓媚君喊叫着同他一動運動。赤鴻冥越看越茫然:自己沒有這幾名男侍高,沒有這些男侍俊朗,他甚至一點也不懂男女之事,不能帶給她歡愉……

赤鴻冥為人不卑不亢,這會卻首次妄自菲薄,而且還菲薄了很長一段時間。

良久他回過神來,想起自己的立場,倏地痛心疾首。

赤鴻冥再低頭,自己底下還在堅硬如鐵,胸口除了痛,又添了一道憋悶。

他不再窺視洞內,快步離開了歡喜天,再往上登山。他一口氣走到了峰頂,才發現自己因為步子太疾,已累得滿頭大汗。

遠處夕陽西下,半邊落日已低于峰頭,一圈一圈散發着淡淡昏黃昏紅的光。

赤鴻冥猛地欲拔背後重劍,襯餘晖,在此峰頭揮舞練習一番。

卻發現寶劍還是太長,他個子太小,那總只能抽出的半截青鋒,是他斬不斷的煩惱絲。

赤鴻冥在峰頂再次持劍失敗,卻不知媚君在山腰歡喜天裏勃然大怒。

三名男侍中有一名男侍做到忘形,不慎将自己的利器沾上了媚君的雙唇。她憤然躍起,起手一掌,将那放肆的男侍頭顱拍個粉碎。

小華之山上男侍八千,層層篩選只有二十八人可以侍君。但媚君又有嚴令,歡}好之時,二十八人皆不得将利器觸及她的唇,若有犯者,死罪不必陳情。

媚君歷來認為歡}好是莫大樂事,可令她神滿身娛,但不知為何,卻厭惡他們的利器觸及她的唇齒,只覺渾濁作嘔。

“君家饒命。”

“君家饒命。”

另外兩名男侍當即下床,齊跪在地上,俯首磕頭。

媚君卻手一旋披好衣衫,拂袖欲去,她左側跪着的男侍頃刻間扯住她的衣角:“君家饒命!”男侍叫喊道,苦苦央求媚君:“君家,君家!三弟一時忘形,擅越規矩,冒犯君家,死罪是他應得。只是,只是君家莫要……莫要因為三弟,棄我和大哥而去!”

媚君踢了男侍一腳,将他遠遠踢開,冷聲道:“這歡喜天廢了,本君不會再來。”

媚君後也不回的離去。出洞後她心頭仍感煩悶,詢問曲雲關身在何處,結果男侍們卻報說雲關君去山的陰面采浮玉去了。弟弟不在,無人能夠解憂,媚君瞧見夕陽正落,晚霞漫天,便命人在山底架起畫紙,她要描摹下這一幅美景,興許能夠開懷。

玉樹一般好看的兩名男侍伺在媚君身側,替她研磨染料,媚君卻越看越不順眼,一聲惱怒呵斥,将兩男全部屏退。

媚君畫着畫着,心情逐漸好轉,忽察覺到身後有人走近,心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男侍又來破壞心情。她冷厲轉身:“又是哪個……”

媚君呵斥急止,發現來者竟是赤鴻冥。

媚君只知他名不知他姓,以為“鴻冥”就是全名,便消了怒氣,尊重地說了一句:“鴻冥,原來是你。”

這一句聽在赤鴻冥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他剛壓下去的煩惱絲又蔓長開來,憶起不久前洞中天地,漸漸雙頰薄紅。

媚君見鴻冥淺紅面頰,似有薄怒,以為他是惱怒她方才轉身時态度不佳,将他當做了那群男侍下人。媚君欲緩和氣氛,就随口笑他:“你怎地臉生了紅?”她說了執筆蘸取鴻冥頰上紅暈,于畫紙上畫了一株三月桃花,開在夕陽前,绮豔逼人。

赤鴻冥頰色禁不住更紅,由淺轉深,從耳根從到鼻翼。媚君心想他怎麽還不消氣,她便棄筆,直接用指尖觸及赤鴻冥臉頰,再取他頰上紅豔之色,變作一條豔麗的石榴裙。

媚君用纖細凝白的指尖牽着裙帶,将石榴裙緩緩系于腰間。

姿态動作已經勾到不行,她卻偏偏還要更進一步,歪頭問他,眼媚唇嬈:“好看嗎?”

赤鴻冥哪裏答得上話,癡聽媚君自說自話:“本君真是愛煞了這一色正紅。”

媚君自己說了半天,瞧着赤鴻冥怎麽還漲紅着面皮,都快要紅到發紫。她思忖半刻,恍然大悟。

媚君就解下石榴裙,手一攥捏個無影無蹤,她又再用手背在畫紙上一抹,将那株桃花抹去。做完這一切後,媚君對赤鴻冥道:“鴻冥,方才本君以為你氣惱本君的怠慢,故才說出那些緩和的話語。本君對你并無輕薄之意。你放心,你是我弟弟的朋友,便亦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将你當做山中的那些男侍看待。”

媚君的話說得十分正經,赤鴻冥再将媚君的話同昔日曲雲關告誡他的話一聯系,不由驟然對她生起敬意,卻又情不自禁有絲絲失望。

敬意五分,失望五分,五五平齊。

媚君正對赤鴻冥說着話,天空上忽然飛來一只火紅的巨鳥,背部大得可以乘人。

“這是我在山中養的飛禽赤鳥,它們惱怒起來,長啄裏會噴出熊熊的火。但是平日裏騎了它上天,不用縱雲也能遨游。”媚君說着将指含入口中喚了一聲,空中的赤鳥應聲而下。

赤鴻冥注視着媚君含着纖指的雙唇,過會赤鳥都在他頭頂上盤旋了,他才發現。

赤鳥着陸,媚君率先騎了上去。赤鴻冥就走近,欲也登上這只赤鳥,坐在媚君身後,與她共乘一只。

赤鴻冥只是随心而動,并未考慮到有何不妥,但是媚君卻出手攔他:“我再喚一只下來。”

赤鴻冥心中一痛,揪心的感覺超過了方才窺看歡喜天時的痛楚。

他點點頭,正色道:“好。”

媚君就再吹了一聲口哨,很快就有另外一只赤鳥飛來落下。待赤鴻冥乘上這只赤鳥,媚君就命令兩鳥一道展翅,兩人逐漸升上藍天。

赤鳥飛得不高,又飛得十分平穩,赤鴻冥坐在鳥上,周遭連風都沒有,安靜得只聽得見媚君的話語:“鴻冥,你瞧見沒,底下那群長着犄角,像牛又卻沒有蹄子只有爪子的,那是我養的牛乍獸。你只要一摸它們,它們就會發出咕咕的聲音。”

赤鴻冥低望,見是很可愛的半獸半牛,想象着他摸摸它們,耳邊竟幻覺真有牛乍獸發出聲音:“咕——咕——”

赤鳥躍過牛群,前面的石頭上,椿木上,成片長了同一種植物,狀若韭菜,卻是烏黑色。

赤鴻冥就問媚君:“你種的什麽?”

媚君笑着搖頭:“不是我種的,這些是野生的草荔,你以後見着了,千萬不要亂吃。”

赤鴻冥聽罷,想了一會,一本正經地問:“它們五年後會長出美玉麽?”

媚君忍不住笑了出來,轉瞬間的咧嘴,赤鴻冥竟看見了她的酒窩,又看她眉目綻放,美豔不可方物。

媚君盈盈笑着說:“五年後長美玉的,那是崇吾之山上才有的丹木!我這小華之山,産的草荔長不出美玉,但可做藥,服食它們可醫心痛,不過不能多吃,最好不要吃。”

赤鴻冥又想了想,緩緩問媚君:“吃太多就會有毒麽?”

“毒到沒有。”媚君搖頭:“就是心上再難感痛。”她歪頭直視赤鴻冥,眼中多了絲絲惶恐,眸光也格外清透:“你說,人心要失了知覺,那多可怕?”

赤鴻冥感覺透過媚君眸中的清泉,能直達到她心裏。她發問時不知覺蹙起的眉,向下撇的唇,還有腳尖往上勾的一雙赤足,她少見的惶恐令他生憐。

赤鴻冥溫柔又堅定的答應:“嗯,好,我不亂吃。”

48愛恨情仇命裏去(四)

媚君聞言對赤鴻冥嫣然一笑,赤鴻冥又添一道心結。

兩人一路乘赤鳥遨游,最後飛到小華之山的陰面,陰面背陽,土中長出浮玉,樸拙卻流光。媚君想起之前赤鴻冥傻傻的問話,就對他笑:“我的小華之山雖然沒有丹木長美玉,但山陰特産浮玉,也很漂亮。”

媚君望見曲雲關在地面上,就吹起哨子命兩只赤鳥降落。

兩只鳥挨着着陸的,媚君下鳥時不經意拉了赤鴻冥的手:“走,雲關在前面,我們找他去!”

赤鴻冥面色無波,心中卻輾轉回味媚君剛才話中一個詞——我們。

媚君随意松開了赤鴻冥的手,赤鴻冥心念動了一下,不言不語,只随在媚君身後向曲雲關走去。

走了幾步,赤鴻冥似有意無意邁大步子,從跟在媚君身後,變作與她平齊,并排同行。

曲雲關瞧見媚君和赤鴻冥,揮着一塊浮玉向二人招手:“姐姐,今年産的浮玉比往年都好啊!”曲雲關施法,将手上浮玉均勻截成三塊,又繞成三個圈,頃刻間做成三只玉镯,巧若天成,看不出任何連接的痕跡。

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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