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武昌府(二) (12)
關自帶了一只玉镯在手上,又将另外兩只玉镯分別遞給媚君和赤鴻冥:“給,一人一只。”
媚君接了玉镯,立刻帶在腕上。赤鴻冥卻将玉镯攥在掌心,曲雲關和媚君皆不懂他是何意。
其實赤鴻冥只是瞥見玉镯滑落媚君皓腕,他的動作不由自主僵了。
曲雲關哪裏明白,睹赤鴻冥不帶玉镯,就跟赤鴻冥開玩笑:“哈哈,鴻冥是個素雅的人,不愛帶這些東西。”
曲雲關就将玉镯從赤鴻冥掌中搶過來,改變作一只薄玉茶杯,質若瓷制,重新塞給赤鴻冥。
“不。”赤鴻冥說了一個字,他還不搖頭,直直看着曲雲關,目不斜視道:“曲兄,無論是镯是杯,我均很喜歡。”
“呵——”一聲輕笑,竟是在邊上旁聽的媚君發出。
但是待赤鴻冥緩緩扭過頭,望着媚君的時候,媚君卻已收斂了笑意。
赤鴻冥緊抿着唇,眸沉如潭,也沒有什麽表情。
“雲關,你和鴻冥要不先待在這繼續采浮玉,或者四處逛逛?”媚君忽然開口:“本君還有些事要辦。”
曲雲關當即就笑,說姐姐你去吧去吧,他攬過赤鴻冥肩頭拍拍,示意媚君放心。
媚君騎上一只赤鳥,轉眼飛走。
赤鴻冥注視藍天,只是注視,并不出聲,他的眸光平靜,也看不出有什麽波動。曲雲關瞟瞟藍天,又瞟瞟赤鴻冥的側顏,打趣他:“盯着我姐姐這麽看,莫不是已對她傾心?”
赤鴻冥收回自己眺望藍天的目光,簡略地告訴曲雲關:“沒有。”
曲雲關一挑眉:“哦?”
赤鴻冥心在跳,但是面上卻極為平靜,他甚至能坦蕩地直視曲雲關的雙眼:“沒有,我很敬重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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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鴻冥說得這麽誠懇,曲雲關就信了,雲關君嘆一口氣:“其實我和姐姐自封君家,還是姐姐的主意。”
赤鴻冥安靜聽着,過了良久,因為曲雲關不再接着講,赤鴻冥才不得不自己問出了口:“怎麽說?”
“唉,你是不知道我姐姐的真名。”曲雲關搖搖頭:“我姐姐小字音奴,但她讨厭這個名字,說女兒為何為奴,她偏偏要做君!”
赤鴻冥安靜聽着,心中緩緩默念:原來她叫音奴啊……曲音奴,娶音奴。
他心潮驟起,掀陣陣波濤。
但赤鴻冥面上依舊無波無瀾,鎖着曲雲關的目光,等待着曲雲關繼續講關于媚君的事情。
可是曲雲關瞧着赤鴻冥一臉的嚴肅,卻誤以為赤鴻冥不喜歡聽這些事情。曲雲關再轉念一想,也是,媚君的事情又和赤鴻冥無關,也難怪赤鴻冥不愛聽。
曲雲關就換了話題,跟赤鴻冥聊別的話題去了。
赤鴻冥也不追問,随着曲雲關聊。
數天後曲雲關送赤鴻冥回南荒,至此,曲雲關同赤鴻冥聯系不斷,漸漸成為摯友。
一萬零三十年後,世界早已不再混沌,善惡劃出清晰的界限,惡者為妖為怪,善者則為仙為神。五善更是高居五方天帝之位,成為東方青帝靈感仰、南方赤帝赤熛弩、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玄帝汁光紀和中央黃帝含樞紐。
天界凡界,衆生不可再直呼五帝姓名。
赤鴻冥已貴為赤帝長子,曲雲關則由雲關君變為雲關妖君,但兩人依舊交}好,私底下時常聚一聚,把酒閑談。
這一日,赤鴻冥又和曲雲關在兩人初見的崇吾之山會面。
曲雲關後到,他駕雲着陸的時候,發現赤鴻冥已在峰頂等候多時了。
赤鴻冥甚至将桌椅和清茶全都布置好。
曲雲關瞧見赤鴻冥今天這一身穿着,吃驚地上下打量他:“鴻冥,你今天怎麽會穿紅衣啊?我聽說去年的五帝天宴,赤帝一脈全都着赤紅色,獨你不肯穿紅,着一襲白衣,突兀的杵在那裏。”
赤鴻冥淡淡地瞟了曲雲關一眼:“這你都知道。”
曲雲關嘿嘿笑了笑:“怎麽突然肯穿紅了?是不是你那天帝老爹逼你了?”
赤鴻冥輕描淡寫回答兩個字:“沒有。”
“你總是這麽言簡意赅。”曲雲關嘴角勾笑,又忽瞧見地上有幾株丹木高過腳腕,果實欲落,應該已經長了四年半。曲雲關頓時玩性大發,彎腰就将丹木統統拔起,囫囵吃掉,就是不許它們生出美玉來。
赤鴻冥見狀,開口欲責。
曲雲關卻已轉了身子,面東遙望蟲焉淵:“今日天氣真是晴好,這蟲焉淵全都能望清楚。”曲雲關的目光越過蟲焉淵,望向更遠:“蟲焉淵……再東走一百五十裏,就是姐姐的小華之山了……”
赤鴻冥張開的雙唇又閉上,靜聽曲雲關說話。
“若是姐姐在,今日正好去找她慶生。”曲雲關嘆一口氣:“鴻冥,你是不知道,今日是我姐姐的生辰。”
赤鴻冥站在曲雲關身後,心道:他怎會不知?不然他今天這一身正紅,是打算穿給誰看?
但赤鴻冥口中卻不慌不忙地說:“原來君家是今日生辰。”他頓一頓,問曲雲關:“君家……還沒有回來麽?”
媚君數百年前離開小華之山,周游天下。
“沒有啊!”曲雲關走到桌前坐下來,自倒壺中清茶喝了一口,嘆氣道:“姐姐這幾百年可真是樂得逍遙,怕是要閱遍天下男色咯!”曲雲關見赤鴻冥也過來坐下,就半惱半笑對赤鴻冥說:“你說,姐姐這會兒是倒在哪位郎君的懷中呢?竟歡喜得連我這個弟弟也忘了,生辰之日都不傳個音訊回來。”
赤鴻冥不答,諱莫如深。
“啊欠!”曲雲關打個噴嚏:“哈哈,你瞧,說不得姐姐的壞話,姐姐立馬就罵我了!”
“嗯。”赤冥鴻低沉應了一聲,他自倒一杯茶,慢慢地酌,似乎對媚君的事情并不感興趣。他低頭注視自己杯中的茶杯,正是萬年前曲雲關為他造的那只。赤鴻冥底座托得極穩,水面上一絲波紋也無,連茶葉都仿若靜止,一下也不浮動。
赤鴻冥心中卻沉沉浮浮,停不下來。
自那日小華之山分別,赤鴻冥一萬零三十年不曾見得媚君,只能偶爾從曲雲關或是旁人口中聽得媚君消息,多多少少:她生辰幾時,她喜好如何,她最近又遇着了什麽事,開心或煩心……
徒生牽挂啊!
赤鴻冥指尖輾轉摩挲杯沿,心緒卻不為旁人道。喝完了茶,他便将浮玉茶杯重新收入袖中。
數個時辰後,赤鴻冥和曲雲關結束了這次會面,互相告辭,各自駕雲歸家。
而後又過一萬年。
赤鴻冥在招搖之山上聽諸臣向赤帝禀奏,言及西方白帝和雲關邪君舊仇新怨一并算起,兩派人馬在西荒境內大戰數月,從狐首之山一直打到牯牛之山。白帝修書另外四帝請求援助,現今北方玄帝、中央黃帝均已派天兵趕去西荒助白帝一臂之力,赤帝一脈看來也須趕快出兵。
赤鴻冥在殿前聽得心急如焚:曲雲關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一聲消息都不通給他!
“父皇,兒臣以為勿須派遣天兵。”赤鴻冥面朝上首寶座上的赤帝單膝跪下,主動請纓:“兒臣獨去即可将邪君捉拿。”
赤鴻冥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話正撞到赤帝心坎:五帝之中,勢力最大的是白帝,其次便是赤帝,若這次白帝與雲關邪君鏖戰大傷元氣,赤帝又保留實力……
赤帝俯望底下跪着的長子,點頭道:“嗯,吾兒所言極是,本帝料那邪君也沒甚真本事,吾兒一人便能将他捉拿。”赤帝在寶座上發號施令,面色慈善卻又不怒自威:“吾兒,白帝乃本帝摯友,你見白帝如見父,定要全力助他,且不可怠慢!”
赤鴻冥跪首:“兒臣遵旨——”
赤鴻冥領完了旨,趕回自己的堂庭之山取了重劍,急急離開南荒,往西荒趕。他剛入西荒境內,就聽聞媚君也加入了戰鬥,現在戰火已經燒到了小華之山,白帝和另外兩帝聯合,誓要取雲關君和媚君的性命。
赤鴻冥更加着急,一顆心揪緊懸着,駕雲加禦風,唯願腳下快些,再快些,快趕至小華之山……
赤鴻冥雲還在小華之山最高的峰頭,雲還沒有停穩,就見着這樣一副景象:三帝六雙手,六只劍齊齊戳進曲雲關的身體,六只劍裏施了西北中三方法術,曲雲關身體驟裂,撕碎成三塊,從峰頂跌落下去,跌下山底,再從山底跌進無盡的深淵。
“曲兄!”赤鴻冥悲憤大吼一聲,恨豔陽高照,乾坤朗朗,令他不得不将摯友的慘死清晰深刻目睹。
“雲關!”赤鴻冥時隔兩萬多年又再次親耳聽到媚君的聲音,她剛殺完其餘天兵,從山下趕到山頭,卻只能見着弟弟慘死,不由勃然大怒。媚君也不适用兵器,赤手空拳就從三位天帝背後襲向三帝。
她憤起揮袖,竟将三帝掃下峰頂,墜下山崖。
媚君全力用盡,口中咳出數口鮮腥,将她的赤衣染得更加鮮紅。媚君身子後傾,往地上仰去……
“君家!”赤鴻冥直接棄雲掉了下去,他單膝跪落峰頂,腳不沾地飛至媚君身邊,從後一把将她抱住。
赤鴻冥和媚君一同倒在地上,他跪着,她躺在她懷裏。赤鴻冥摟着媚君,她輕飄飄沒有一點重量的身子令他心疼。
媚君右臂往前伸,纖細修長的五指伸到懸崖邊,顫顫巍巍抓回來一把匕首。媚君一雙慘白的唇張開,斜眼遞眺赤鴻冥:“這是雲關小時候未曾習法術時,我鑄給他的一把防身匕首。他從來不離身的,除了死,他從來不離身……”
赤鴻冥不知不覺收臂,将媚君抱緊。
媚君卻一把掙脫了赤鴻冥,似爬似跑跪至懸崖邊緣,瘋癫般朝着山底深淵大喊:“雲關,雲關——”
赤鴻冥趕緊撲過去将媚君抓住,怕她想不開掉下去,他怕得慌。
媚君被赤鴻冥桎梏在懷中,她掙紮,過會又放棄。
媚君癡癡躺在赤鴻冥懷中,眼神渙散茫然。少頃,她突然握着匕首失聲痛哭:“雲關粉身碎骨了!他的下場是這樣慘,呵呵……”媚君由哭變笑,由輕笑變作放聲大笑:“哈哈!我比雲關雲關更yin邪不堪,做的壞事更多,結地仇怨也更多。終有一天——”媚君咬牙,哀豔又狂傲,自咒自說:“我會同雲關一樣遭到報應,比他更萬劫不複!”
“不會的。”赤鴻冥脫口而出。
49愛恨情仇命裏去(五)
赤鴻冥瞥見媚君耳上一對耳環,左耳戴了顆銀珠,右耳卻是一條閃着晶瑩光芒的寶藍小蛇,蜿蜒纏繞着整只耳骨。小蛇的尾巴從媚君耳垂上垂下,懸在空中搖呀搖。
赤鴻冥恍然錯覺自己就是媚君右耳小蛇的尾巴,揪起來懸在空中,着不了天落不了地,不住地搖搖晃晃,既慌且亂。
該如何安慰她,該如何做,怎樣是好……
頃刻之間,媚君在赤鴻冥懷中哭暈過去。
崖下勁風忽起,分成三股往峰頭湧來,赤鴻冥預感到是三位天帝正重新升至頂峰。赤鴻冥不是三位天帝的對手,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使用下下之策,抱着媚君禦風逃走,離開了小華之山。
赤鴻冥本欲帶媚君飛出西荒,飛回南荒,但他察覺到懷中佳人氣息減弱,令他惴惴不安。于是赤鴻冥飛不到兩百裏,就急急降下風頭,尋一處隐秘處,施了結界隔絕外界,給媚君治傷。
他忙碌了數個時辰,終于穩住媚君的傷勢,令她氣息漸漸恢複。
媚君在熟睡,卻遲遲不肯醒來。
赤鴻冥凝望媚君睡顏,眼角淚痕隐隐,猶如戚戚一株梨花帶雨,遠比兩萬多年前的她更加動人。
赤鴻冥扭頭,望一眼自己身後背的重劍。他擡手抓住劍柄,一把拽出。
幹淨利落,劍身被他全部拔出來。
是啊,他的個子已經長高,年紀和媚君一樣,永駐在二十幾歲,他的法術也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可以一招就完全拔出重劍。
可是抽出了整截青鋒,卻為何依舊不能斬斷心中的煩惱絲?
煩惱絲反倒越長越多,愈生愈長,一圈一圈蔓繞住赤鴻冥的心。
赤鴻冥守了一夜。
媚君醒來,第一句話卻是:“你救我做什麽?”
她哀傷得亂了心智,不管不顧地出口:“你救我做什麽?莫不是想帶我回南荒,日後你父赤出兵西荒,就必是受我挑撥。倘若敗了,殺了我向白帝謝罪,不傷帝友間的和氣。若是勝了,哈,勝了!勝了赤帝坐五方一統,污名罵名盡管給我全抗!”媚君紅着眼睛,哀恨也豔麗,也動人:“赤鴻冥,你和你父親一樣,和五帝一樣,好計謀啊!”
她歪頭,朝他笑,笑得嘴角高高揚起:“鴻冥,你說本君是遂你們的願好呢?還是不遂好?”
赤鴻冥任她譏諷,只沉眸鎖着她的雙眸,幽黑看不到底。
媚君掙脫赤鴻冥的懷抱,離他五六寸距離:“赤鴻冥,我弟弟已經死了,你怎麽還不離去?莫要同我這妖女yin婦在一道,連累了你!”
“曲兄乃我至交。”他終于低低開口,眸光深深望向她:“如今他已不在,我更當照顧好他的親人。”
赤鴻冥直視着媚君,睫毛微微顫了顫:“我可,如姊般供奉君家。”
媚君聞言,凝視赤鴻冥良久,她眸中深意,連赤鴻冥也看不清。
許久,媚君說:“不必了。”
媚君以手撐地起身,旋即察覺到袖內沉沉。媚君往袖內一看,原是赤鴻冥将那把匕首在她袖囊內放好。媚君将匕首重新拿出來,掌心觸及匕鞘,來回摩挲。她想起同曲雲關一起成長的歲月,兩個人在小華之山中采浮玉,追逐山中的月影,商議着自封在君……
姐弟兩的大多數時光都是在小華之山共度。
媚君就低頭淺笑,盯着匕首說:“我想念我的小華之山,閑時可采草荔,采浮玉,開心的時候能騎上牛乍獸,還能乘赤鳥遨游……可惜,失了小華之山!”
如今她法術不及三帝高強,被追殺被驅逐,永遠回不得小華之山,甚至要永遠遠離西荒。
赤鴻冥在下一秒接口:“我乘過。”
他的意思是說他乘過赤鳥。
赤鴻冥頓了頓,接着說:“我住的堂庭之山,有四季不會結凍斷流的水玉溪,溪底的水玉永遠生溫。山中還有白猿,可通人語。還有一種金埮木樹,能使人永葆精氣神。站在樹下練劍練功,永遠都不會累。”
媚君不出聲。
半響,赤鴻冥又添一句:“堂庭之山不遠,還有南荒最著名的招搖之山,山中有桂子和金玉,峰巒又秀麗,女子們皆頗喜歡。”
媚君張口,滞了良久,似有猶豫。最終,她發出的是短促一聲:“哦。”
接下來,兩人互相沉默,似皆有所思。
“我打算去東荒外的海中谷。”還是媚君先開的口,打破了沉寂。她說:“谷中,我有幾個朋友。”
赤鴻冥失望之心又刺一劍,極痛。但他卻不将劍從心上拔出來,反倒要自将劍刃在心肉上慢慢地磨。
赤鴻冥淡然地對媚君說:“我送你一程。”
媚君垂頭:“多謝。”她擡手一揮,容貌身形衣着全變,成為一名容貌普通的凡人:“路途遙遠,恐有追兵。”
赤鴻冥點了點頭,也變身易容。
媚君一瞧,在曲雲關死後首次展顏:“哈,穿紅衣呀!”
赤鴻冥變身後,身上的銀色铠甲變成廣袖赤衣。
媚君哀傷稍緩,對赤鴻冥說話的語氣不覺放柔:“以防萬一,一路上除了易容,名字也要改,你可以叫我音奴。”
赤鴻冥立刻想起這是媚君的真名,他一念甚喜。
媚君卻轉瞬後悔,白雪般的臉上生了灰暗。赤鴻冥又沒問她一句,媚君卻怕他猜出“音奴”是她真名,假裝不在意地随口說:“本君亂想的名字,真是不好聽。”
怎麽會,很好聽。赤鴻冥馬上在心裏接口。
但是他又顧忌媚君不喜“奴”字,這句話便沒說出口,只向媚君展露一個善意的淺笑。
“走吧,東行。”媚君破掉赤鴻冥的結界,一雙雪色赤足踏在地面,往東邁步。赤鴻冥的笑容戛然收斂,随她而行,跟在她身後。
幾步後赤鴻冥趕上媚君,改作與她并肩。
之後,兩人并肩同行十六日又五個時辰,寸步不離。
對赤鴻冥來說,這十餘日真是美妙又痛楚,卻又像上了瘾,希冀這樣的日子不要結束,更夠再久些。
十六日又五個時辰後,三帝追上媚君和赤鴻冥。
赤鴻冥一身正氣,三位天帝并為認出他的真身,但媚君周身邪氣萦繞,三位天帝一眼就将她真身認出。
三把世間最具神力的天劍刺向媚君一人,媚君左躲右閃,雖有赤鴻冥相助,數百個回合後仍是擋不住一劍。三帝将劍刺向媚君,說時遲那時快,赤鴻冥身子往前一挺,替媚君擋了這一招。
三把神劍,一齊刺穿赤鴻冥的胸膛。
下一秒三位天帝向三個方向揚劍,欲将赤鴻冥如曲雲關那樣撕裂。但赤鴻冥身體剛裂一縫,體內真氣便全部散出,罡氣金光刺目,三位天帝不得不以手遮目。
白帝、玄帝、黃帝齊詫:舍命相助妖女媚君的,竟是他們五方天庭中人。
白帝和玄帝,黃帝移開遮目的手掌,再擡眼,那人和媚君早已不見蹤影。
媚君抱着赤鴻冥駕雲狂奔,他胸膛上的窟窿不斷往上往下湧血,赤血染遍媚君的雙丘,雙手,從她的腰間浸下去,一直染紅她一雙雪足。
赤鴻冥的真氣亦源源外洩,罡氣浩然,打在媚君的邪身上,令她猶挨萬針齊紮。
她卻始終不松手,不放下他。
媚君想着赤鴻冥是赤帝之子,就将他抱回南荒境內。媚君身邪,近不得堂庭之山,便找了一處幹淨的河谷将赤鴻冥放下。她起手欲布結界,赤鴻冥卻抓了她的皓腕。
“我來。”赤鴻冥虛弱地說:“你布的結界邪氣太重,他們一眼就會看穿。”
赤鴻冥布完結界,精氣用完,變回原身。
一襲紅衣還原白色,卻依然鮮血浸透,還是紅衣。
媚君望着赤鴻冥,朝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還好,你真身沒在他們面前現出來,我給你實在帶來太多麻煩。”媚君将赤鴻冥染紅的白衣褪至腰間,露出他厚實精壯的胸脯,媚君的雙手撫上赤鴻冥胸透窟窿:“我來給你止血。”
她明明肌}膚冰冷,赤鴻冥卻覺得她的手貼在他膚上,比堂庭之山溪底的水玉還要溫暖,緩緩流向他的心。
他盼她這雙手,永遠不要移開。
但是媚君以法術堵住了窟窿,就将雙手拿開。她偏過頭去,不看赤鴻冥:“你好生……好生休息吧。”
媚君坐在赤鴻冥身旁,卻不再替他進一步醫治。
赤鴻冥心中淺笑:她叫他好生休息,可他體內真氣全洩,血幾乎流幹了一半,傷也只是暫時堵住。猶如重傷之人,只是淺淺治了表皮,底下肌理骨肉全部重撞,一直壞到了根部,如何……如何是休息就休息得好。
赤鴻冥明白媚君這麽說,是不願出全力救治他。
赤鴻冥心上竟無一絲責怪她。
“我不是不想出全力救你。”媚君突然開口,她的聲音像清泉,令赤鴻冥情不自禁想去汲飲。媚君說:“只是我習的是一身媚功,若是其他男子,我尚可對他們施救治之法,于你卻不可以。”
赤鴻冥冷冷聽完,少頃回味過來,他耳根一紅,百感交集。
良久,赤鴻冥毫無起伏地說:“有什麽不可以。”
赤鴻冥說完,結界內瞬間寂靜,只聽得見兩人皆是均勻且綿長的呼吸。
赤鴻冥表面上古井無波,心裏卻怦怦亂撞到窒息。
惟願她能聽出來,這句話是肯定而不是疑問。
惟願她明白,這句話是邀歡,更是最初小華之山上的十七歲少年,遲來兩萬零三十年的表白。
“不可以。”媚君堅定地說:“本君雖然于男女之事上随意頻多,并無多少顧慮。但行事唯一一條忌諱,卻是不拆人姻緣。本君所交男子,須是孑孓孤身,若他已同其她女子定下姻緣,或是有夫之婦,無論如何,本君絕不會同他相歡。”媚君注望赤鴻冥,兩眼清明:“本君聽聞你同青帝次女已有婚約。”
媚君這麽一說,赤鴻冥才想起來:三年前,赤帝攜赤鴻冥去昆侖山仙宮,只言要事急辦。結果赤鴻冥到達仙宮,黃姚池邊,赤帝卻向兒子介紹青帝靈感仰的次女靈鳳,說是希望兩帝聯姻。
赤鴻冥當即婉拒,他匆匆離去。時近子夜,月色暗沉,池畔又有柳枝遮擋,赤鴻冥甚至連靈鳳的容貌都不曾看清。
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後來三年,赤帝也向兒子或有意或無意再提了幾次,赤鴻冥次次都未答應,赤帝便道不急,兩家的婚事先擱置下來,等某一日赤鴻冥想清答應。
這件事赤鴻冥連對曲雲關都不曾說起,從來不曾當面來往的媚君又是從何得知?
赤鴻冥的疑惑一閃而過,未極深想。他欲開口向媚君解釋,但凝視了一會她的容顏,卻手撫上自己胸前傷處,改口淡定道:“那我就這樣死了吧。”
媚君聞言心中一恸,猛地過頭來。
她對上他的眼眸,對上他的表情,他的眼眸越淡漠,他的表情越寧靜,她越忍不住心潮翻波,隐秘的情緒全都從心底翻起,克制不住,流露出來。
媚君對上赤鴻冥淡長的兩眉,深邃的眼窩,一字一句道:“我、救、你。”
她目光不移瞧着他俊朗和善的面,義正詞嚴地說:“但你需答應我,你我這一場露水,絕不會半點影響到你同靈姑娘的感情。我救你,給你治傷,我同時亦能提升媚功,你我各取所需,不會有絲毫感情。”
赤鴻冥先是一痛,繼而是詭計得逞的心花怒放。
他平淡地支吾一聲,算是應好。
不露心思,不顯波動。
作者有話要說:閃閃滴紅星扔了一個地雷
謝謝姑娘的地雷,麽麽噠!
50愛恨情仇命裏去(六)
媚君的眉眼跟赤鴻冥一樣平靜,她注視他漠然的面目良久,背過身去,她才暗自展露苦澀一笑。
媚君就保持背對赤鴻冥的姿态,自褪衣衫,又将他的長袍再拉下一點,顯出利器。媚君自己緩緩坐了下去,将赤鴻冥的利器埋入她體內,溫熱地包裹住。
赤鴻冥倏然電光一閃,四肢僵直,腦中茫然。媚君寸寸包裹,令他寸寸歡心,寸寸痛苦,寸寸歡心與痛苦夾雜,猶如五指抓撓琉璃面,是世間最難熬的心癢。
過了許久,赤鴻冥恍恍惚惚半回過神,模糊地視線中,見着媚君光}滑的後背,如蜜般散發誘}人的光澤。她的身軀在自己如蛇般扭動,赤鴻冥從背後看見媚君青絲末梢的發尖,在她的肩胛骨上掃,又随着她的起伏勾到肩頭上去,又混着她的香汗滑落下來,帶一點濕漉滑到她的脊上。
她的脊髓沿着背有一條溝,隐約見骨,扭動起來卻又覺夠肉。赤鴻冥的目光順這脊髓滑下來,滑到媚君曲線凹進去的腰肢,再往下,她的兩瓣圓}臀}翹起,在他的腹上碾去推來,在他的心上緩緩地磨。赤鴻冥目鎖媚君的臀升起又落下,隐隐約約的密處似唇,他看見他的利器在她裏面進進出出頭發。
赤鴻冥勃然脹至最大,春}色染滿心境。
他躺着,卻忍不住舉起手,指尖去觸她的肩胛骨,又從肩胛骨攀上肩頭,仿佛翻山越嶺,百難千險跋涉萬年,他終于能站在天盡頭的懸崖上。享酸風醋雨,俯首看底下汪洋翻波,一浪接一浪沖刷在半截崖上。
赤鴻冥的呼吸似這皺浪聲,急促一下勝過一下。
最後浪高千丈淹沒蒼天,赤鴻冥低吼出來:“啊--”
媚君感受到他瀉了,卻怎麽還戚哀低吼。她心一慌,忙轉過頭來,關切問道:“傷還是沒有好嗎?”
赤鴻冥對上媚君的明眸皓齒,他毫不猶豫撫上自己傷勢已經緩解的胸口,點了點頭:“嗯。”
媚君就轉過身,正面對着赤鴻冥坐下,她一面動作一面觀察赤鴻冥胸前傷口,提心吊膽,十分緊張。
赤鴻冥注視着媚君緊張的神色,心中暗爽,恨不得馬上坐起來在她嘴上親一口。但他心裏這麽想,身卻不動,面上裝作無波無瀾的表情。
事實上赤鴻冥始終都是面無表情。
媚君又動了半個時辰,自己攀了數次高峰,赤鴻冥才在她體內第二次瀉了。媚君喘着粗氣,她胸前兩團豐白随她呼吸抖動,起伏。
媚君累得傾了身子,想倒下來休息,但她又怕碰到赤鴻冥的傷口,便不得不用兩肘撐地,懸空了身子,關切問他:“鴻冥,這趟下來,你好些了麽?”
赤鴻冥眸光中沒有一絲邪色,肅然道:“沒有。”
媚君擔憂地蹙眉:怎麽還沒好?
她甚至對自己的媚功産生了絲絲懷疑。
媚君就再動,升降進出了幾下,她忽地恍然大悟:“啊哈,你騙我!”媚君俯身狠狠咬了一口赤鴻冥的耳垂:“你這壞透了的小崽子!”
赤鴻冥五官神色不變,依舊毫無情緒。但他心裏卻暗自回答媚君:嗯,他是小崽子,他是壞透了。他壞得下面如鋸如鐵,要磨得她再流多點水,要捅得她哭爹喊娘,叫出大聲響亮聲,央求他再壞一點,下下務必透穿她。
如果不透穿,怎麽能稱得上是壞透呢?
赤鴻冥心底想至葷透,面上卻不言不語,他僵了良久,只化唇角一絲壞壞的淺笑。
“哼!”媚君斜眼朝赤鴻冥哼哼一聲,眉梢露惱色,雙頰因為怒氣而更加紅潤動人。赤鴻冥瞧她嗔态,心道反正已經被揭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坐起來就朝着她的唇上吻了上去。
果斷、精準、迅速地封住了她的雙唇。
赤鴻冥一個翻身,自己将身上那幾寸衣袍麻利地扒拉幹淨。改下為上,壓着媚君就拼命要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行男女}之事,前兩次都是媚君占據主動,這會赤鴻冥翻身做主人,瞬間忘形。他雖然青澀卻極其兇猛,不會什麽花樣,就一下一下捅至最深。赤鴻冥的利器沒有章法的橫沖直撞,唇也本能地底下來,囫囵地亂咬她的脖子,鎖骨,豐丘,他尤其喜她一對櫻核,捉住了,掐掐撕撕,又扯扯撥波。疼得連媚君這般百戰,也漸漸受不住赤鴻冥的進攻,只恐她底下的水這一會要全部被他誘得流幹。
“你、你輕點。”媚君斷斷續續地說,起手在赤鴻冥不斷撅起伏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訓道:“你就不能輕點,弄疼了我!”
赤鴻冥一聽心疼,寵溺地在媚君面頰上連着三吻。他放慢了自己的動作,環抱着媚君柔聲說:“你要是還疼就同我說,我再放輕些。”
赤鴻冥不敢再重,每一下都是慢慢地推磨,也不頂到深處。這下可逐漸苦了媚君,她只覺身心皆吊着慌,又虛又癢。
媚君紅燙了臉頰:“鴻冥,你稍微快一點,深一點。”
赤鴻冥點點頭,就開始加快速度,将壯長利器抵至最深。
媚君就漸漸眼色迷離,慢慢配合起赤鴻冥的動作,唇含糊叫喊出聲響,底下流出更多的水來。
赤鴻冥目睹着媚君的變化,他心底笑開了花。赤鴻冥喘着粗氣,一聲一聲的吸氣吸氣,是他心裏連接不斷卻又不敢說出來的葷}話:暗問她爽不爽,暗問他大不大?
他的親親曲音奴,若是爽了大了,他可不可以再稍微放狠一點,放重一點?
……
赤鴻冥又瀉第三次,卻仍不覺盡興。他起手将媚君翻過來,背對着他,興奮吼道:“再來!”
“哈哈哈——”媚君以手掩口,妖嬈笑了起來。聽得赤鴻冥心潮激}蕩,再也抑止不住。他俯身就湊上媚君手背一吻,再扒開她的手背,吻她的唇,唇沿,唇角,細細密密,不放過任何一處位置。
媚君笑盈盈趴下來,揚起下面,自己探手扒開,邀赤鴻冥進入。
赤鴻冥挺器進入,窄}緊}濕}暖,令他一聲長嘶。這會他不僅能看見她的背,還能瞧見她隐隐約約晃動的雙丘,團團白白,他忍不住就猛地握住,抓緊。
“鴻冥!”媚君回眸,沖赤鴻冥蹁跹一笑,他終于能在與她融合的姿勢裏,貪心得将她的身前、身後、面目,三者同時看清。
赤鴻冥情不自禁出口:“音奴——”
媚君表情僵了一下,旋即包容下來,只飽含滿腔的柔情如水,低低纏}綿喚他:“鴻冥……鴻冥……”
這一聲喚,媚君眼眸中脈脈情意終在難掩,粼粼映入赤鴻冥目光中。赤鴻冥在媚君眼眸裏看見他自己的倒影,心神完全淪陷。
他只肯定,她是天上天下僅此唯一的絕色,是他過去現在将來心頭的摯愛。
赤鴻冥滿身滿心愛意不夠表達,只能将全部的晶瑩再次呈奉給媚君,方才能稍稍緩解。
瀉完之後,赤鴻冥在媚君體內缱绻不肯離開,還是媚君喊着“你出來”,他才依依不舍地拔了出來。
下一秒赤鴻冥又成石化,仿若堂庭之山一般屹立,紋絲不動——因為媚君吻上了他的利器。
她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