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身邊避免他禿頭:“咱們先去上大課間,第四節才是語文,要是那會兒徐哥還沒來,我再想辦法。”
結果就是第三節課下課時,徐羽仍然沒出現。喬貫松也沒收到朝戈的信息。
眼見即将打第四節課的上課鈴,語文組的另一位教課教師方才踩着高跟一路小跑到十三班跟前,把她黑色的長發攏到肩後,高聲道:“這節課我先代課,你們徐老師剛剛請假了。”
她剛說完,上課鈴打響,她先自我介紹說叫張麗麗,然後問課代表是誰,要課代表來發一下語文組要統一測試的作文卷。
喬貫松站起身走到前頭,張老師本來在低頭手法娴熟地數卷子,擡頭見到喬貫松,眼睛一亮道:“是你,你叫小喬是吧?對,十三班語文課代表,你在語文組帥得人盡皆知。”
“這身條,太正了。”張老師笑笑,把數好的卷子分成兩摞,一摞放到喬貫松跟前,“我把十二班的卷子數出來了,這些給你們班發,要是少了就從十二班先拿,回頭我再去打印室給十二班印。”
喬貫松說好,數出每大組的人數,直接遞給第一排的同學,第一排的同學們心照不宣地向後傳。
等喬貫松回座位時,蔣啓在一旁拄着手、撅着嘴打量喬貫松。
他繞着喬貫松的脊梁骨看了兩圈,然後掐着嗓子道:“哎呀,這身條,太正了。”
喬貫松充耳不聞。
喬貫松一直在等朝戈的消息,直到放學才等來朝戈的回複。朝戈說:“能語音通話嗎。”
喬貫松走在馬路上的腳步登時停住,他毫不猶豫地給朝戈打去電話,朝戈不到兩秒就接了起來:“小祖宗?”
朝戈那頭很吵,隐約還能聽到女人嚎哭的聲音。喬貫松一聽這背景音,心裏有些着急,一張嘴差點忘了僞音,好在他緊急剎車換共鳴:“哥哥,你在哪兒?”
“我在醫院,他媽的,又在醫院。”朝戈的聲音有些疲憊,“我是不知道我怎麽這兩天碰上這麽多事兒。”
“你出事兒了?”喬貫松心裏下意識以為,是上次猥亵朝戈的那人又來找麻煩了。他貼着手機的五指緊繃,連小臂都微微鼓出些弧度來。
“我沒事兒,是我——我一個晚輩出事了,她家煤氣罐爆炸,被鄰居救下來,她家沒親戚,就看那女孩兒電話裏給我的備注是我的名字加哥,給我打了電話。”朝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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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女孩兒現在脫離危險了,就是她還沒清醒過來。她媽的情緒有點崩潰,我白天陪她辦各種手續,給她做心理疏導,今天就一直沒回你。”
“至于昨晚……”朝戈哭笑不得道,“昨晚是在朋友家,我那朋友失戀,喝大了腦門撞門框上,沖着我大喊救命,我去撈他他扒着我不肯松手,費了半天勁才把他哄睡。”
朝戈那邊響起關門的吱嘎聲,接着醫院中的嚎哭聲和交談聲小了些,喬貫松這回能清楚地聽到朝戈沙啞了不少的嗓音:“可能是最近不順當,過了就好了。其實我倒無所謂,就是天天看疾苦,累得慌。”
喬貫松聽朝戈說累,心中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他知道這些事是朝戈選擇去做的,喬貫松怨不得給朝戈添麻煩的人,也知道朝戈只不過是覺得累和他傾訴兩句而已。
但是聽着朝戈的話,喬貫松忽然很想讓朝戈發給他定位,他去醫院看看朝戈,陪陪朝戈。
但喬貫松只是如此一想,不可能付諸實踐。他想說些什麽安慰的話,但又覺得詞窮,只好說道:“哥哥,你要是覺得累,可以一直和我連着電話,我能聽到你,說不定就能幫你分擔一點。”
朝戈用氣聲笑笑,說好。這一個字,喬貫松竟然聽出他有些哽咽。
但朝戈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對喬貫松笑着調侃:“你可真是哥哥的小甜心。”
“我和你連着電話不方便操作手機,沒事,小祖宗,你這句話足夠清除我一半的疲憊了,等我晚上回去再和你聊。”朝戈道。
喬貫松只能說好,哥哥再見。
他挂掉電話,神思依舊不定,等到走到筒片子樓下,看見樓道口對面空空蕩蕩的一處角落,恍然發覺陳曉小沒有出攤時,他才回過神。
這一想,喬貫松覺出不對來,陳曉小今天似乎沒來學校。
最近臨近校慶,班級裏有不少同學會缺某節課,加上美術生大多都去集訓了,教室裏的空座位每節課都有不少。
午休和大課間缺席的也有不少——有些是被老師叫去批卷的課代表,有些是單獨去找老師請教問題的學生。
由于班級裏總是有一定數量的空位,喬貫松注意力也不在誰今天來沒來這件事上,導致他現在才驚覺陳曉小一整天都沒來學校。
他猶豫了下要不要到陳曉小家裏看眼,但喬貫松想他這麽去未免有些冒昧,所以最終還是走進樓棟內,上樓回家。
喬壽已經做好了晚餐,喬貫松看着桌上的兩道菜,心中有些無奈,他問喬壽:“你哪兒來的錢?”
這兩道菜是分開裝的,也就是說,喬壽新買了一個盤子;
而且喬壽兩道菜一道做的是炒包菜——用的剩下的包菜,一道做的竟然是可樂雞翅。
喬貫松估算了下,這兩樣加在一塊兒估計得三十塊。好在筒片子的物價低。
喬貫松本以為這晚餐本身就足夠令他驚訝了,沒想到喬壽的答案更加出乎意料:“我跟餘盛啓去大菜市進貨了,在筒片子後頭那塊空地上擺攤。”
“餘盛啓?”喬貫松把書包扔到床上,以為自己聽錯了,“對門一樓的那個餘盛啓?”
“對。”喬壽坐在桌邊,點點頭,“上次你說完之後,我覺得很有道理,于是我就在一天晚上出門溜達去了。晚上十點鐘左右餘盛啓經常在門外坐着,他看見我,照舊找我茬,我和他吵了兩句,就動手了。”
喬貫松盯着喬壽看了兩三秒,心頭浮現出一個猜測:“你不會是陳貫來的那天晚上去的吧?”那天晚上喬壽剛巧在九點半多的時候出門溜達去了。
喬壽再次點點頭:“那天我發燒也好了,我就想起了這事,幹脆直接出門去辦。”
喬貫松不知說什麽好,只是有些想笑。雖然喬壽行動之迅速實在讓喬貫松不知作何評價,但這也不是件壞事,他看喬壽那天晚上回來的樣子,估計沒吃半點虧。
“然後餘盛啓就和你一起去進貨了?”喬貫松憋着笑道。
“是,也是巧了,第二天我遇見他的時候,他正和別人說我小話,回頭見到我激靈了一下,岔開話說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進貨,錢分我一半。”喬壽也笑了,“沒想到武力這麽好使。”
喬貫松洗了個手坐在桌邊,喬壽收起笑,提醒喬貫松:“餘盛啓那人心眼小,不可能就這麽讓我分他錢,我也就是這兩天蹭下他的光。你也小心點,我怕他找你麻煩。”
喬貫松不了解筒片子裏的人,喬壽說之前他還真沒往這兒想:“好,我會小心。”
喬壽點點頭,給喬貫松夾了個可樂雞翅,猶疑道:“對了,你那同學,就是也住筒片子裏的那女同學,今天她們家好像着火了,不知是怎麽着的,但有人說是煤氣罐爆炸,消防車來了一溜。”
作者有話說:
倆人的馬甲都快掉了,等下周一的校慶。
23、老板,老鸨
你知道我多想聽這世間的聲音嗎?可惜只能揮霍最後一把。
煤氣罐爆炸?
喬貫松放下送到嘴邊的雞翅,第一個想法是問喬壽:“那有沒有消息說陳曉小現在怎麽樣了?”
喬壽搖頭:“沒有,傳聞多得很,還有說是她媽前夫來報仇蓄意縱火的。”
“她們家火着得不小,整個樓棟都快燒空了。”喬壽道,“現在去看也是焦的。”
喬貫松點點頭,将雞翅的一邊放進口中咬下一條肉,嚼了兩下,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說悲傷有點過了,喬貫松心中波動并不是那麽大,唯獨覺得手裏的兩根木筷變重了,就像變數追在生活之後,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他們沒再說話,喬貫松吃完後坐在桌邊學習,鬧鐘定好放在了卷子旁。
八點鐘的時候,喬貫松手機中設置成「每日提醒」的那鬧鐘又響了,他拿過來按死,看了看毫無動靜的朝戈,又放了回去。
又畫了兩筆中國地形圖,喬貫松拿起手機,點開「小福」,截下「通話已結束」那條對話,發過去。
“老板,最後一天,朝戈今天有點事,我倆就只通了一通電話。”喬貫松道。
小福秒回:“收到!我這就去确認收貨!”
喬貫松有一瞬間心生嫉妒,他想對方真的是富婆啊,什麽時候他才能像她一樣一擲千金只為看一出戲。
他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可能一半是為了作踐自己的感情——
對小福道:“謝謝你讓我認識到朝戈,我倆結婚那天會給你發照片的【羞澀】。”
小福沉寂了幾秒,接着用捂嘴感動掉淚的表情刷屏:“真的嗎真的嗎?”
沒等喬貫松回答,小福道:“謝謝小哥哥,我幸福了。”
喬貫松說:“不用謝,應該的,小姐姐記得好評。”
小福道:“必須好評!”
喬貫松在屏幕後笑了笑。
過了一分鐘,小福發來了下一條消息:“我好評回來啦!謝謝小哥哥包容我的任性,小哥哥再見呀!”
喬貫松回:“小姐姐再見,歡迎再來下單。”
他這條消息竟然沒發出去,對面竟然直接拉黑了他。喬貫松對着猝不及防的紅色嘆號呆了兩秒,接着又笑了笑,想,他倒是看錯小福了,她太會捧場——果然清醒的人未必顯得與衆不同。
他繼續畫他的中國地形圖。
從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脈各拉丹東峰一筆拉到長江三角洲,喬貫松放下筆,用手機蓋住了藍色的「W」,點開淘寶。
他翻到了小福給他的五星好評。小福确實寫得很用心,配圖是喬貫松和朝戈的聊天截圖:“這位小哥哥是我點的去和另一位小哥哥聊天哈哈哈,這兩位小哥哥中途肯定掉馬啦,但是他們還是盡職盡責地往下聊,可見是非常敬業了!”
“小哥哥最後還說結婚就給我發照片,哈哈哈,照片我雖然看不到了,但是小哥哥我是愛了。小姐姐們下單就瞅準「木工」小哥哥!他真的很敬業的!”
喬貫松點開小福的配圖,其中有兩張是朝戈截的。
從朝戈的角度看兩人的聊天記錄,喬貫松有種奇異的被滿足的感覺,他捧着手機樂。
忽然,他想到今戈說他照顧的後輩也是被煤氣罐炸傷的。
喬貫松自顧自地想,他和朝戈還是有緣分,看疾苦都看的是差不多的疾苦。
就是朝戈被卷進去了,他喬貫松還是個看客而已。所以朝戈……喬貫松退出淘寶,點回和朝戈的聊天框,看着白色的「通話已結束」發呆。
朝戈還沒忙完嗎?
喬貫松呆了兩分鐘,腦中蹦出一個想法,于是給老板打去電話。
他只是一時腦熱,沒成想老板還真接了,簡直就像在等着這通電話一般:“喂?木工?”
“老板,你接得這麽快?”這盤聊天,喬貫松調侃起手。
“我正刷抖音呢,你把我帥哥的翹p擋住了,我當然接的快,有屁快放。”老板沒好氣道。
喬貫松于是直入主題:“你知道小福——就是包周的那位,點的另一位店員是哪家店的嗎。”
老板警惕道:“怎麽,不許和客戶發生感情啊。”
喬貫松坦言:“他不是客戶,大不了我以後不幹了。”
“啊?”老板那邊啪的一聲,也不知是不是掰斷了什麽東西,“好家夥,我以為你已經看破紅塵,只愛金錢了呢,沒想到你竟然是個情種。”
“你不幹了,我以後怎麽活啊?我親自下場賣身嗎?”老板今夜不知是不是小酌了兩口,說起話來沒邊兒。
“你這話說的……”喬貫松笑,“像是我們都賣身來了一樣。”
老板哈哈笑他:“那我就算是只老鸨了?”笑了兩聲,老板再說話時,聲音裏卻半點笑意也無,“你不是還在上高中?你以後怎麽賺錢?”
“我媽混出頭了,我靠她一年半,等考上B大,我再想別的辦法。”喬貫松道。
老板哦了一聲,那頭沉寂下來,半晌沒點動靜。過了一會兒,喬貫松聽見了電話裏的木魚兒聲,有些驚訝地開口:“老板,你在寺廟?”
“嗯,來求個死後安生。”老板笑,“包周的工資我回頭打給你,你不想幹了就走人,我又不是什麽正規老板,我也留不得你。”
死後安生。喬貫松覺得老板情緒不高,但兩人也是萍水相逢,他沒出口問,只是道:“好。那朝戈的事……”
“哦,他是浮生圓滑那店裏的人,就叫朝戈,你直接搜某寶就好。”老板道,似乎是擦了下打火機,吸了口煙,“木工。”
“嗯?”喬貫松不明白老板為什麽忽然這麽正經地叫他。
“我真喜歡你的聲音。”老板笑。
“謝謝喜歡。”喬貫松道。
“不謝,祝你和朝戈能借着她的紅線百年好合。”老板真心誠意說完,轉手就挂了電話,簡直比小福拉黑他還要快。
喬貫松按老板的指示找到了浮生圓滑那家店,店裏只有「小哥哥」和「小姐姐」兩樣商品,簡介寫着聯系客服,于是喬貫松便聯系了客服。
“想點個小哥哥。”喬貫松敲字。
“親,店裏的小哥哥有兩種價位哦,我把圖發給您哦。”客服回複,發來一張帶有頭像和簡介的圖。
喬貫松一眼就瞧見了第一位的朝戈。朝戈的頭像是一張有些血腥的藝術畫,簡介裏竟然寫着溫柔男神、成熟叔音、霸道向低音炮。總之,喬貫松看不到一點朝戈的影子。
這時喬貫松才有些陌生地意識到,朝戈的那句「我怕你落差感太大」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所以小福為什麽點了他做零號呢?喬貫松不解,于是問客服:“我想點位清爽開朗的少年音,最好是可可愛愛的零號。”
客服秒推:“親,給您推薦第一位呢,他叫朝戈,剛做完一單類似的,客戶給了五星好評,您可以去評論區看下的。”
“他雖然貴,但是特別香,您想要什麽,他絕對能做得滴水不漏。”客服道,“他很敬業呢親,您絕對不會後悔。”
喬貫松心裏有點不舒服,回客服:“我去看下評論。”
“好的呢親。”
小福給朝戈的評論也很用心:“小哥哥很敬業!我和他詳細地說了我的需求,結果小哥哥為了做到完美,熬了個夜研究話術和聲線,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我第一次聽小哥哥的聲音,覺得小哥哥真的好成熟好澀!等到小哥哥換完聲線回來,哇,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我一定好評到爆!”
“小哥哥和我說了些他的事,能感覺到小哥哥是個陽光和陰暗共存的人,他真的好香,幾乎要激起我的藝術細胞!”
配圖仍舊是那幾張截圖,唯一多的一張,是朝戈和小福的聊天記錄。
喬貫松點開,發現只有兩句話。小福說:“小哥哥,我真喜歡你的聲音!”
朝戈語音轉文字:“謝謝喜歡。”
這段對話他不是剛剛和老板說過嗎?
喬貫松啞然想,他和朝戈确實很有緣,總是能遇見很巧的事。
他回去和客服道:“抱歉,我先不點了,您去休息吧。”
客服失望道:“好吧親,歡迎下次來下單哦!還有,小的二十四小時不休息!您可以随時來找小的!”
喬貫松看着客服的語氣,被膈應到了,趕忙退出聊天框,收藏了這家店。他關上手機繼續學習。
晚上收拾東西睡覺之前,喬貫松收到了老板給他轉的一千二。
然後老板說既然他不再接單,就直接把他的資料剔除了。喬貫松說好,辭職這事兒就這麽三言兩語辦妥了。
喬貫松第二天起來,坐到教室裏給朝戈發早安。
早安二字剛發過去,喬貫松就見教室前頭進了人,他把手機往桌肚裏伸了伸。
進來的人竟然是徐羽,他背着斜挎包,往桌面上一扔,對喬貫松笑笑說了句「小喬早啊」,然後就坐到前面趴下去睡覺了。
剛剛那一瞥,喬貫松看到徐羽的眼睛裏紅血絲很多,還有些黑眼眶,似乎昨晚沒有休息好。
他抽出手機,沒見朝戈回消息,又放回桌肚裏,翻出教材和白紙開始複習政治必修三。
陸陸續續進教室的同學見到睡覺的徐羽,都沒出聲,整個教室安靜得很。
喬貫松留意了下,果然沒瞧見陳曉小的身影——今早陳媽也沒出攤。
陳曉小一整天都沒來,徐羽一整天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喬貫松也一整天沒等到朝戈的回複。
喬貫松放學往筒片子走的路上,忍不住一遍遍地看手機,然而等到吃過晚飯,他還是沒等到朝戈的消息。
喬貫松坐在桌邊,将手機鎖屏、解鎖、鎖屏、解鎖,最後拿過來,試探着給朝戈發:“哥哥,我昨天晚上去看了看你那淘寶介紹——”打到這兒,他不滿意,又全部删掉。
“哥哥,你在做什麽?”打完,喬貫松又删掉了。
最後他只發了個帥哥探頭的表情。
發過去後,喬貫松猛然想,朝戈不回他,或許有一個很正常的理由——
朝戈和他在過去一周內說的話他當真了,但朝戈可未必當真。
客服不是說了朝戈滴水不漏嗎,朝戈會不會是找準了喬貫松喜歡的類型,然後自然而然地、敬業地在工作?
不不,肯定是這樣。喬貫松幡然醒悟,朝戈也許只是段位比他高——畢竟人家價格也比他高了一倍——只有他自以為是地覺得朝戈并非逢場作戲。
可是朝戈——那個也許二十六歲的朝戈,怎麽是十八歲的他能看懂的呢?
喬貫松盯着手機屏幕,不知過了多久,手機自動黑屏,喬貫松看見了一張初冒胡茬的小醜臉。
作者有話說:
做最安靜的一角,似乎連四肢都沒入了土地。
歲月還會很長,我們慢慢地記錄。
24、跟他走
喬貫松盯着他的眼睛,視線一瞬也挪不開。
喬貫松把過去的聊天記錄翻來覆去地看,他控制不住地疑心朝戈到底是不是在凹人設。
那些酒後的呢喃、醫院中的哽咽,會是鏡花水月嗎?
喬貫松的理智告訴他不是,但他看着灰塵遍布的、被臺燈照亮的一小塊空氣,心中仍舊被這種猜測凍到發抖。
不然朝戈為什麽今天一整天都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定位,對了,他們互換過定位。喬貫松拉到那天的記錄,反複地聽朝戈的語音,動用腦袋裏少得可憐的心理知識,試圖分析一番。
這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喬貫松想。
喬貫松深吸一口氣,準備幹脆打一通語音電話過去問清楚。
他的手指還沒按到語音通話鍵上,就被彈出的接聽電話的顯示擋住了。
喬貫松下意識以為是朝戈來的電話,但不是,是老板打來的。
喬貫松苦笑兩下,左手拄在額頭上,側着臉劃動接聽:“老板?你怎麽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長時間,就在喬貫松以為電話沒信號準備挂斷重撥的時候,老板開口道:“我想有件事你應該知道。”
老板的嗓音沙啞得像是被割破過,喬貫松放下手、直起腰,收起随意的态度:“你說。”
她開口就是一句喬貫松意料之外的話:“小福是我妹妹。”她道。
“她——”說到這兒,老板明顯停頓了下,喬貫松直覺她臨時改了口,“她和我都有不同程度的耳聾,我平時戴助聽器,她——她因為一些原因,最近不戴了。”
“她不富裕,我們倆都不富裕,但是最近她心情有些低落,所以我給她想了這麽個法子。”
老板語言裏帶了點歉意,“我今天下午,就是剛剛,我跟她說,你們倆真的在一起了。”
“不知道她信沒信,我現在也問不了。總之,我出來之後思來想去覺得不合适,但我沒法反悔。”老板道,“我想到現在,實在過意不去,就來跟你說聲。”
“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會傳出去。”老板道,“她沒法往外說,你放心。”
喬貫松注意到老板的用詞不是「不會往外說」,而是「沒法往外說」,這讓喬貫松心裏升起幾分并不太妙的直覺。
喬貫松沒問,而是道:“沒事,這件事沒這麽大,你不用這麽過意不去。”
老板笑笑:“謝謝,你這麽說,我心裏的歉疚少多了。”她道,“那我先挂了,我去辦手續,回頭再說。”
喬貫松:“好。”
他挂了電話,沒再給朝戈通話,直接把手機放到一邊繼續學習。
朝戈這一消失,就是整整兩天。
喬貫松這才知道,自己和陳貫做的保證就是放屁,要是感情不出問題倒沒什麽,但這段關系一旦向着未知或不妙的方向滑坡,沒人能不影響生活。
朝戈的消失并沒有帶來多大的悲傷,但它就像一道無時不在的幽靈,灰蒙蒙地籠罩在心境之上。
在喬貫松專注于學習時,它會遠離他一些;
但當喬貫松跑操、午睡、吃飯、上下學的時候,它就會形影不離地貼上來,騷擾喬貫松的思緒和心情。
直到周五,喬貫松被徐羽叫去批改卷子——這幾天喬貫松總是會被徐羽叫去批改卷子。
徐羽坐在喬貫松身邊愁眉苦臉地寫大綱,喬貫松斜眼就看他那大綱畫了整整一張A4紙,畫了一半,他又用黑筆打了個大大的叉。
他寫會兒這個大綱,半天沒什麽進展,就把大綱本子往旁一放,打開電腦噼噼啪啪打字。
打沒一會兒字,手機開始嗡嗡響,他不耐煩地接起來,說了幾聲好就挂掉。
接着,他把電腦合死,從桌邊的一堆文件中翻出一個表格來唰唰填寫,又打開手機做某app裏的任務。
喬貫松雙眼直視卷子,一絲不茍地畫了個叉。
徐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撓撓頭,把平板拉出來打開百度,一邊百度一邊做某app上的題。
喬貫松感覺徐羽整個人都散發着「老子很累,但老子還要幹活」的情緒,幾乎奄奄一息。
徐羽做了會兒題,猛然彈起身子,嚴肅地拉出一張白紙,開始一條條列自己要做的工作。
他見喬貫松瞟過來,便笑着伸出胳膊把白紙擋了一半:“小喬你別看,我列下我要做的工作,我怕我忘了。”
喬貫松點頭稱好,轉過臉去繼續批卷子。
雖說不看了,但喬貫松用餘光仍然能模糊地瞧見徐羽把工作列了整整一張A4紙。
列完這些,徐羽先是換上紅筆,在某些條目上圈了幾個圈,又改用藍筆,在某幾些條目下加了下劃線。
喬貫松對徐羽成山的工作感到敬佩。他敬佩歸敬佩,腦中仍舊在飛快地算分。
他算好分标在劉欣心的名字旁邊,徐羽呼出一口氣,滿意道:“不出意外,今晚能歇一會兒。”
忽然,他想到什麽,神色有些緊張,拿起手機劃了兩下又放回去,接着從包裏掏啊掏、掏啊掏,最終刨出來另一只手機試圖開機,沒開開。
徐羽只好又拿出充電寶給手機插上,一插上立馬開機、解鎖,手指在屏幕上操作了兩下,停在屏幕前。
他就這麽對着屏幕思考了整整一分鐘,喬貫松才瞥到他似乎開始打字了。
他沒再注意徐羽,而是把下一張卷子批出來、算好分、放到一旁。
喬貫松又批出來了五六張卷子,徐羽才把手機鎖屏放下。他瞄了眼徐羽,發現徐老師本來就有些臭的臉色又多了幾分陰霾。
徐老師對喬貫松嘆息道:“小喬,我來做老師是個錯誤的決定,人不能同時做好三四樣職業。”
喬貫松覺得徐羽現在狀态有些低迷,于是略加思考後對徐羽道:“如果不是徐老師,劉欣心現在還認為自己的數學是天生差勁、蔣啓還在逃課厭學、喬——我爸也不會鼓起勇氣重新生活。”
“徐老師是我從小學到高中以來,見過的最、最、咳,最稱職的班主任老師。”
喬貫松說到這兒,覺得太過肉麻,但話說到一半又不能收回去,只好硬着頭皮咳嗽兩聲消除尴尬。
他堅持說完後,就重新把頭低下去批卷,心想自己就不該多嘴。
徐羽盯着喬貫松的側臉笑道:“怎麽又不好意思了,說大實話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也覺得我挺稱職,不愧是小喬,看人就是準。”
“活得厚臉皮一點,小喬你和你爸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徐羽笑道,“臉皮越厚過得越自在。”
喬貫松打趣徐羽:“老師,我看您在這兒趕了半天稿子了,一點也不像臉皮厚的人。”
徐羽正色:“我要是想拖稿,沒人敢說我什麽,但我自己不願意拖延,我一天的事情要是沒做完,心裏會難受。”
“而且看着長長的清單被一條條劃去,還是很享受的。”徐羽眯起雙眼,眼中除了笑意,喬貫松恍惚還看見了一些沉迷和狂熱。
徐羽在情緒中沉浸了兩個呼吸,喬貫松就一直盯着他的雙眼挪不開視線,直到徐羽打了個響指,從抽屜裏翻出一厚沓寫滿了字的白紙搬到桌上:“這是我從前年攢到現在的清單,每次看過去,我就會感覺我每一天都過得很有意義。”
“這可是我最寶貝的藏品了。”徐羽笑,“我不會特意每天都列出清單,只有當事情多得忙不過來、每時每刻都要精打細算着過的時候,我才會把所有的事情列成清單。”
“因為憑我這個高智商的腦袋也實在記不過來了。”徐羽佯裝得意道。
“但是當我慢慢取得了成就後,發現這種忙得禿頭的日子越來越少了,我的藏品增厚的速度越來越慢。”
徐羽沖喬貫松眨眨眼,“再加上那陣兒和前男友分手,我就幹脆換了個城市,又給自己加了一項工作。”
“但是我慢慢發現這些事情累積在一起,我沒辦法把每樣都做到滿意。”
徐羽把他的一大沓藏品搬回了抽屜中,坐下靠在椅背上,交叉着十指随意道,“所以我決定帶完你們就辭職,回B市去。”
“除非——”徐羽的臉上浮現出一些喬貫松從未見過的、隐藏在眉眼之間的期盼、向往和猶疑、迷茫之色,“除非我運氣好,愛業雙豐收。”
他笑笑:“那我就留在D市,如果對方有打算,我就跟着他走,反正我的工作也不需要定居在哪個城市。”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第一章到第二章的點擊竟然沒掉,一直都一樣,我就沒寫過這麽成功的第一章,太驚訝了。
不過誰能告訴我,徐羽老師為什麽這麽沒有排面,第三章夾在一二四之間,和我大眼瞪小眼,多尴尬呀哈哈哈。
看來大家都一樣,都喜歡掉馬。
我也鬧不清楚我怎麽掉馬之前寫了這麽久,可能是因為每天心情都很平靜吧,我随心寫,看的天使也随心看。
我想或許我只是需要一個痕跡吧。
快樂和悲傷的波動越來越小,慢慢地發現,一切都能看開,一切都是饋贈。
我真的很喜歡我筆下的每個角色。我想能和徐羽感同身受的人,都知道徐羽這樣的心态有多麽難得,這種境界不靠經歷、不靠環境、不靠運氣、不靠天命,只靠反思和選擇。
至于小喬……他很現實,但他肯定在守護神咒上很有天賦!
還有,高中的天使們,十三班的計時做卷法特別有效,對于控制不了文綜卷做卷時間的同學——
當然,前提是你們那兒還沒改革哈哈哈——一定要計時!自己模拟考試,不看手機、提前告知父母自己要計時、心理高度緊張,總之就是盡全力還原。會特別有效。
另外,徐羽列清單的做法我也很推薦,尤其是事多得頭大的時候,列清單、排順序、劃分時間區塊,這樣你會發現你每天還是有大把的時間玩游戲刷抖音睡覺,但事情又全部完成了。
我發現一個嚴重的事情,我寫文的時候,我心裏負擔太重——
這個負擔的意思,是我筆下的人物做出不符合我三觀的事情的時候,我會開始讨厭這個人——
最近我就開始讨厭某幾個角色了,我得給自己做個心理療愈哈哈哈,老是這樣寫得就不快樂了。
救命,我好喜歡唠叨,尤其是知道自己的唠叨可能會被看到的時候,如果真的有天使看完了,請告知我一聲,我一定會記住你哈哈哈。
25、情難自已
喬貫松張開口,将耳機溫柔地含住,仿佛含的是耳機那頭的雙唇。
喬貫松從徐羽辦公室離開後,抱着卷子往回走的這一段路難得沒有想朝戈,他只是在無意識地回憶徐羽說話的神态,似乎轉眼間便走到了班級門口。
喬貫松把卷子發下去,坐回位子上,在桌肚裏翻找筆記本。
他的手指間不小心觸碰到手機殼,喬貫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