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是不好的。她又想起那時顧念知偶爾總咳兩聲,那人只說是患了風寒,但她看他臉色蒼白,總覺得不妥。可她終歸不是大夫,顧念知醫術如此高明,怎麽輪得到她去胡亂猜測呢?
“他不要我告訴你。”教主想了想,又安慰着說:“我想他是沒準備好見你,所以不想讓你得知他的消息卻又見不到他,還不如讓你不要空歡喜。”
“你知道他在哪嗎?”
“我不知道。他出了五毒,我便找不到他的行……”教主還沒說完,酒勁突然上來,她有些反胃,慌忙跑出去一陣亂吐。
晉陽去給她拍背,她一邊吐一邊揮手讓他別拍,晉陽無奈:“我要你不要喝太多了。”
教主吐完了,晉陽給她重新煮了醒酒湯送去閨房,那人一臉不滿靠在床上:“我也擔心念知,你……你我同病相憐,我總忍不住多喝些。”
晉陽笑起來:“罷了。我知道念知還好好的活在世上,我便很開心了。”
教主低頭小口喝着醒酒湯,悶聲“嗯”了一下。
晉陽第二天一早就走了。有五毒弟子牽着他來時的馬在等他,他接過缰繩,踏馬而去。
他已沒了顧念知的消息,能做的自盡力做了,他不知還可以去哪裏尋他。但是沒關系,他想,他這一生還長的很,即便是要踏破六國每一寸土地,他也會找到顧念知,然後告訴他,任何苦難,我都會同你一起抗,而我這麽想你,你就不要再走了罷。
這樣一想,晉陽又覺得前路都是希望了。他揮了缰繩,去而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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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三年裏,江湖上其實發生了許多大事件。
比如那年輕有為的天下盟前任盟主陸瑾瑜死在了比武會上,倒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主兒技壓群雄,穩穩坐在了盟主寶座上;再比如十數年前曾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惡人鬼羅剎重出江湖,但卻是個想借鬼羅剎之名狐假虎威的冒牌貨,于是馬上被浮生門的神捕抓獲絞了首;而再比如,兆京朱家被人毒殺滅了滿門。
晉陽去兆京看過一次。
那街邊的小販說,朱家中了劇毒一夜滅門,那情景極是凄厲恐怖,血水混着毒素浸染了整座朱家大宅,使得這裏寸草不生。那毒氣過重,以至如今三年過去,也沒人敢買下朱家大宅,朱宅便留到了現在,成為一片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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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頗有感概。他不顧小販的勸阻回了朱宅,那昔年以酒釀聞名天下、富甲一方的朱家,大家大業一派風光,如今卻是荒蕪冷落,破敗不堪。
陰氣過重,瘆的晉陽有些發冷。那滿地的血腥被衙門洗刷過,但還是留了不少痕跡,使得晉陽站在這裏,就能想象到朱家上下幾十口死時的凄厲。
生死禍福,皆是因果。
晉陽出來時那小販竟在門口等他,說是他若出不來,他便去報官救人。晉陽笑了,他說我是大夫,這裏不礙事。
那小販睜大眼:“你是大夫嗎?!”
“怎麽了?”晉陽不解。
“那你醫的好麽?我老母得了怪病,城裏的大夫都說沒救了,她老人家如今身子一半都入土啦!”
“你帶我去看一看。”晉陽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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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販叫李三,大抵他母親這怪病街坊裏傳的挺廣,聽說又有大夫來看病時,看熱鬧的來了不少,便連左右閑着的大夫也來了兩個,站在一旁看晉陽能有什麽能耐。
“我說了,李家母的病沒得治,這小子不信,還四處找人看呢?”其中一個大夫道。
另一個接話:“這小大夫我看年紀輕輕的,竟不清醒的非來趟這渾水,本來也治不好,還害自己背個醫術不濟的名兒。”
晉陽任他們說,自己探過脈,又細細看了口眼。然後他擦着手,對着李三笑起來:“你姓李麽?和我小師弟是本家呢。”
李三等的焦急,此刻晉陽也不說能不能治,他更是急得一頭冷汗,不知道怎麽答話。倒是一旁兩個大夫先開口了:“這病就是桃源的醫師來了都治不好,你小小年紀,說沒法子不丢人。”
晉陽歪頭樂了:“怎麽桃源的醫師來了也治不好呢?”
“那當然了!”那大夫大聲道,“桃源來過人,說沒轍,等死吧。”
這回是晉陽一愣。
他雖離桃源三年,但未曾斷了與桃源的聯絡,從未聽說近來有桃源弟子醫過這等病而不得治,況且……晉陽想了想,這李家母的病原是有治,也難不倒桃源諸人才是。
晉陽心裏疑惑,面上不動聲色,還是笑着:“桃源鎖清歌門下有十三位正式弟子,不知來醫病的是哪一位?”
那大夫奇怪地瞅了眼晉陽:“人都走了好些日子了,你想追去桃源拜師不成?”
晉陽笑着點頭:“煩請告知一聲吧。”
“鎖清歌早不收弟子了,你就算去了桃源也只是給人打個下手,年輕人不走一條明路。”那大夫撇嘴叨叨着,但還是說:“那位來頭可大了,解毒本事桃源第一,當然是鎖清歌第四位弟子,顧念知!”
要說顧念知能為這茬病讓李家母等死,晉陽那是到了下輩子也不信的。
他知道該是某個不開眼的人頂了顧念知的名字,也許那人只是為着名利,也許是顧念知性格孤僻得罪了江湖上哪路人物,但顧念知的事某種意義上便是晉陽的事,他自然是連想都不用想也要去見見冒了顧念知名字的那人。
他開了藥方與李三,李三感恩戴德哭着謝了,那倆大夫在旁邊勸李三別當真,指不定是晉陽瞎寫的。
晉陽也不在意,他叮囑李三按藥方每日三帖與李母服下半月便可見效。随即他拜了拜那兩位大夫,謙卑地問了那位“桃源弟子”的情況。
人放低姿态總是好說話,那倆大夫雖是吹鼻子瞪眼,但也算告訴了晉陽想要聽的消息,晉陽謝過便上路了。
只是那所謂桃源四弟子離開兆京已是十日有餘了,晉陽心裏也沒幾分譜可以找到人,他聽說那人是打算向北走的,兆京往北便是洛州城,中間隔着座洛州山,山下分布了許多農田村落。
晉陽想,既是冒名行醫那人說不定會在附近的村落逗留許多日,他大可直接去洛州城,即便找不到,他再在那裏探聽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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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到了洛州,先尋了客棧住下,跟小二打聽過往消息,倒沒聽過有桃源弟子來過。他想了想,跟小二讨來了身粗布衣裳,往臉上抹了一把灰,打扮成市井小民的模樣,又對着鏡子使勁練習了會兒神态儀表。
出門時那小二直愣愣地看着他,晉陽竊笑,蹦蹦噠噠走在了洛城的街道上。
他很快便尋到了洛城市井聚在一起侃大山的地方,他窩進去卻發現自己聽不太懂人家在聊什麽,也不知道怎麽接話,只能扮起一副拍馬的樣子,撅着嘴一直“嗯嗯”地附和。
他一邊附和一邊又想起了顧念知,于是在心裏嘆了一聲。
他想起他年少時與顧念知一同外出醫病卻卷入麻煩,那時顧念知年紀更輕,卻是鎮定,他拉着晉陽扮作倒夜香人的兒子與那些老江湖周旋,晉陽有些緊張,顧念知一直幫他圓場護他,硬是不留一點破綻,帶他順利逃出了城。
在城外他們沿着林內小路小心行走,顧念知一路牽着晉陽的手,那手心裏全是密麻的汗。
他知他也是緊張,卻未曾亂過陣腳,于是他問顧念知:念知,你怎麽這樣能幹呢。
顧念知回頭看他,眼裏都是溫和的笑意。
事後晉陽想起這事,他想顧念知本來眉目生的冷清,性子也倨傲寡言,扮作那身份卑微的夜香人卻是看不出任何破綻,這形象反差極大,讓他總忍不住笑兩聲。然而那之後顧念知武功大有長進,又随着年歲增長,晉陽為人處事也越發圓滑,兩人外出時再也沒有那窘迫的時候了。
晉陽嗑着從桌上掏的瓜子,想着顧念知那時的樣子,又忍不住輕輕笑了。
你看,念知,你永遠都這麽厲害。
晉陽這一笑倒引了人注意,有人問他幹嘛的,他說我新來的在街邊給人算命,閑着來聽大哥們說話。
這些人心性單純,又看晉陽很是順眼,這便算是融到一起了。
又聊了幾句,晉陽突然捂着肚子哀嚎了起來。那幫人吓了一跳,慌忙問他怎麽了,晉陽說自己生了怪病,肚子總疼的厲害,普通大夫都沒法子,看不得。
那些人面面相觑,晉陽忍着痛,面色舒緩了些:“好在我這病死不了,就是每天痛這麽一會兒,哎,沒錢尋得名醫。”
有個漢子道:“聽說有個地方叫桃源,全是頂呱呱的大夫,給你這樣的人看病不收錢。”
晉陽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