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如何尋得西山雨或百曉生麽?”晉陽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
教主也是眉頭一皺,但她很快回道:“這些奇人異士大多獨來獨往性情古怪,你尋他們要慎重。”
晉陽一笑,他想再古怪便也是夜十一那樣了,既然念知都能求得夜十一為他醫病,他自然也能盡力求得這些人告訴他顧念知所在。
教主看他竟然笑了,不知為何氣從中來,下意識喊道:“你沒想過顧念知為什麽會失蹤嗎!”她立馬也意識到這語氣頗重,自己先愣了一下。
晉陽卻不在乎,他反問:“你知道念知為何走嗎?”
教主磨了磨牙,嘟囔:“我不知道。”
晉陽又笑了,笑起來,眼睛還是彎彎的,彎成了月牙:“真巧,我也不知道。等我尋到他,我再問他。”
教主氣結,轉身就走,倒也不忘了吩咐下人:“去給這位貴客備一間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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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晉陽一直不大好受。
每每入夜後他一個人坐在房裏,失落感就像黑暗一樣侵襲了他——
他許久沒看見顧念知了。他最近才意識到,原來自顧念知到桃源這十年,顧念知從未離開他這麽久。他太習慣顧念知在他身邊了。
而顧念知最後留給他的“安好”二字他一直帶在身上,也用來提醒自己,念知是安好的,沒事的。
但是顧念知又怎麽會出事呢?念知比他能幹多了,他除了醫病便什麽也不會,可念知武藝高強,又會制毒下蠱,他若說安好,那就肯定沒事了。
鎖清歌也說,念知是有事,自己離了桃源,讓他不要擔心。
師傅一向是不會騙人的。他也去念知房裏看過,确認了念知确實是回過桃源,又收拾了些東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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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顧念知自己選擇離開的,這是念知自己的意願。
這麽一想,晉陽更覺得顧念知是沒事了。顧念知從小便是獨立能幹,他想這一回顧念知也許是卷入了什麽麻煩,也許是有事纏身,但總歸是安好的。
因為顧念知從來不曾騙他。
晉陽握着那袋顧念知當初做給他的糖果藥,細細摩挲,思緒又飄了很遠。
半晌他含了一粒,甜味在嘴裏化開,他便想起當初那人以為他體質虛弱,認真鑽研這糖果藥時的情景了。
那人泡在藥房裏很久很久,他去找顧念知時,顧念知已經睡死在了藥房裏。他叫醒他,顧念知看見是他便笑了起來,把這藥給他,囑咐他要一直帶在身上,不時吃幾粒,可以強身健體。
晉陽當時只道自己命不久矣,看見顧念知為他如此操勞,心中欣慰也酸澀。如今他活了下來,竟連那點欣慰也沒了,剩下的都是酸澀。
他自幼父母俱亡,一直跟在鎖清歌身邊,待念知來了,他便好像多了個弟弟,竹馬成雙,十年不離,他便只有念知這一個親人了。
真的是很想念了。
他猛然又想起夜十一當時說,若你從此再見不得他,就和那人死了沒什麽兩樣。
他仔細想過這話的意思,然而細思極恐,他也問過夜十一,夜十一卻什麽也不肯說。
若是念知死了,會怎麽樣呢?
——晉陽渾身一哆嗦,一袋糖果藥散了一地,他彎身去撿,眼前就出現了一雙繡花鞋。
他擡頭:“教主,夜入男子卧房,是有什麽要緊事?”
“沒有。”教主蹲下幫他一起撿,想了一會兒,方說:“我白日裏失态了,來跟你道歉。”
晉陽笑了笑。
“其實念知不見了,你肯定也是難過的,是我不對。”教主打量了一下晉陽,繼續道:“念知以前跟我說,你笑起來十分好看。他很少誇人,所以那時起我就想見見你了,他卻一直不肯帶你來五毒。”
晉陽臉微有些紅:“念知說笑了。”
教主又嘟囔:“他肯定是嫌我這兒陰氣重,怕壞了你身子。”
晉陽不解:“我是大夫,怕得這些做什麽?”
教主身子一顫,複而擡頭,死死盯着晉陽,片刻後她幾乎咬牙切齒地問:“晉陽,你不懂?”
這許多年了,你竟然不懂?
晉陽笑起來,眨眨眼:“嗯?”
年輕的五毒教主狠狠捏碎了手裏的糖果藥。
顧念知心思缜密,做起事來滴水不漏而不留痕跡,晉陽遍訪各門各派,試了許多法子,走過許多土地,都尋他不得。
晉陽知道他是有心在躲。他不知道顧念知在躲誰,也想不通他為什麽消失,他試着回憶與顧念知的過往想找到那人失蹤的源頭,然而記憶裏的顧念知一直都是溫柔得很,雖是面容裏七分美豔三分冷冽,好在那一雙桃花眼總是笑意盈盈,好看極了,不時的就讓他看失了神。
是的,一直都與平時沒有什麽不同,即便是他對顧念知最後的印象,顧念知也一直是這樣的。
那是他暈倒之前握着顧念知的手,他說:念知,我睡一下。顧念知輕聲應了。他閉上眼前最後看一眼顧念知,那時念知也正看着自己,那雙桃花眼還帶着三分笑意。他這才放心沉沉睡了,然而他這一睡,再次醒來時,就是在夜十一房裏了。
恍如隔世。
晉陽想起了什麽,駕着馬,又回了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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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十一并不歡迎外人來梨山,自然也不歡迎晉陽。但晉陽自作主張進了屋,熟門熟路地找了茶具幫夜十一泡茶。
他抓了一把毛峰,剛要以熱水沖泡,夜十一突然出現,拎着晉陽的衣領就給他扔出了門外:“你休得浪費我的毛峰,也別髒了我的茶具。”
晉陽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笑了兩聲:“前輩,你怎麽就不肯告訴我念知為何離去呢?”
他篤定一定是他昏睡期間發生了什麽,顧念知才會離去,那這源頭,便只可能是夜十一了。
夜十一哂笑:“那你又為什麽非要找他?”
“自然是因為……”晉陽住了口,想不到下話。
鎖清歌也問過他一樣的問題,然而這些時日過去,顧念知已消失多時,而他在寂寞與等待中,不知為何心境也發生了變化,故而那時的答案此時卻再也說不口了。
片刻晉陽忽然轉了神色,他皺着眉,語氣強硬:“我想見他,就這樣而已,有什麽不可?”
夜十一看他意志堅定,想了想,冷冷道:“好,你若自斷一臂,我就告訴你為何。”
晉陽愣了一下,繼而搖頭。
夜十一頗是嘲笑:“你那點意志,不過如此。”
“我即便斷臂,前輩也無法讓我見到念知,又何苦讓來日念知見到我時白白難過。”
晉陽說得誠懇,夜十一還是那嘲諷的神色,他懶懶倚在門上,問:“若是顧念知身中劇毒,我要你斷臂為他解毒,你願意麽?”
晉陽道:“真到那時,晚輩自會定奪。”
夜十一靜了片刻,冷冷道:“晉陽,你欠顧念知許多,怕是這一世也還不了了。”他轉身關了門:“我既已解了你的蠱,你不要再來煩我。”
自是白來一場。晉陽下了梨山,又開始奔波于六國各地。
他想顧念知總歸是個大夫,于是聽到哪裏有怪症被人醫得了,他便馬上趕去一探究竟。自然大多時候都是空手而回,即便有時聽了些貌似有用的消息,再查下去也總是斷了線索。
這時光荏苒,一路奔波,又是三年。
三年裏,晉陽每年都會去一次五毒。他知道五毒教主也很是記挂着顧念知,便總是去問候一聲。
這一年他提早了兩個月拜訪五毒教。
教主待晉陽越來越不當外人,晚宴過後她喝多了攤在桌子上,臉紅彤彤的,嘟囔着些誰也聽不懂的話。
她還是長的很美,如今更有了些風韻,即便是喝醉了毫無形象攤成一團,也不影響她的風致。
晉陽還在一小杯一小杯的給自己斟酒。他很清醒,于是他輕聲問:“教主,念知在哪呢?”
“我…我怎麽知道…我這些年…也在找他……”教主嘟囔着。
“我在赤炎碰見一位蒼山派的弟子,他與五毒弟子結仇被下了毒,我看過,這毒之前五毒還不曾有的……五毒一直研究毒蠱之術,自然總有些新玩意。”晉陽嘆了口氣,“——念知制毒的習慣,我是知道的。”
教主眼裏突然恢複了幾分清明,但她還是趴在桌子上,不動聲色。
“教主,念知來過嗎?”晉陽握緊酒杯,暗暗緊張。
“醒酒藥。”教主念叨。
晉陽給她遞過去一碗醒酒湯,扶着她喝下。那邊随手用袖子抹了抹嘴邊殘漬,坐直了腰板:“他只來過一次。”
“他……還好嗎?”晉陽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知道。”教主搖頭,“他即便不好,也不會讓人看出分毫的。”
她腹诽,離了你,他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