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的桃花眼不知為何總隐約帶着點寒氣,加上态度總是冷冷的,就好像标了四個大字在臉上:生人勿近。
除了晉陽。
顧念知對晉陽的親切程度能令所有師兄弟咋舌。他明明不愛笑,平日裏像臘月結的冰霜,對着晉陽卻總能笑的如沐春風,那笑意甚至溢在了眼底,溫柔的讓桃源上下都撿了一地雞皮疙瘩。
顧念知不曾在他面前流露過一分狠戾,所以晉陽從來也就看不出為何桃源諸人都對顧念知“禮讓三分”。只有百裏泉曾一臉嚴肅地惋惜過:“這孩子怎麽長成了精神分裂呢?”晉陽不明所以,顧念知卻狠狠在大師兄飯裏下了幾副藥,好好考驗了一番百裏泉醫病解毒的功夫。
幾年前鎖清歌新收了第十一位弟子李小棠,傻孩子最喜歡他二師兄,沒事就跑去黏一黏。顧念知老大不高興,低氣壓持續了好幾天。後來別的師兄弟看不過去,總明的暗的告訴李小棠少黏着晉陽,李小棠也聽不懂。倒是有段時間他總是生病,大病小病一樣沒落下,折騰的夠嗆。
有回顧念知跟着晉陽一起出谷,剛走沒兩天李小棠身子又不得勁,自己看不了,于是各位師兄的屋裏挨個走了一圈,原來是中了毒,好在是不嚴重,就是沒人能解。
趕上百裏泉回谷,第一次見到小師弟對方就是在床上耗着,他跑藥房裏悶了兩個時辰弄出了解藥,只是出來後他就覺得各位師弟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好。十天後顧念知和晉陽回來,李小棠蹦蹦噠噠跑去接人,一下子撲在了晉陽懷裏,百裏泉在旁邊一口水差點沒咽下去,“撲哧”笑了一聲。
果然顧念知一個眼神掃過來,衆師兄弟冷汗留了一地,立馬各自退散,就百裏泉站在那兒,眨眨眼,然後低頭用锉刀磨指甲。
“傻念知呀。”百裏泉小聲叨叨。
顧念知蹙眉,走過去,輕聲道:“百裏,你聽過拔指甲麽?”
“嗯,好像怪疼的。”百裏泉事不關己。
顧念知嗤之以鼻,沒再說話。百裏泉于是擡眼看他,正對上那雙桃花眼看着自己。這雙眼對着晉陽以外的人事鮮少能顯露出什麽喜怒哀樂,此刻也是斂了所有情緒,冷冷的,一雙眸子黑得深不見底。
百裏泉倒不像其他師兄弟一樣覺得可惜了這雙眼睛,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他見過這雙眼最美的一刻,還是在顧念知少年時。那時顧念知還不像現在這樣可以隐了所有情緒進去——甚至對着晉陽某些情緒也隐的越來越深——顧念知年少時,他偶爾還是能從顧念知的眼睛裏看出許多東西。
那時百裏泉打趣顧念知的容貌,說要是念知穿上女裝肯定驚豔的很。衆師兄弟一致表示贊同,加上被顧念知瞪着的時日一長這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但沒人敢說話,于是隔三差五地一起暗示晉陽。
誰知晉陽在顧念知面前随口提了一句以後,後者一點心理掙紮都沒有就應了下來。當晚衆師兄弟翻出了一套嫁衣,顧念知一個人在房裏打扮,晉陽站在門外等,其他人就各自躲在樹後草叢裏回廊旁偷偷地探腦袋。
半個時辰後門被推開,顧念知提着裙擺小心地走了出來。服飾繁瑣,有些地方還穿錯了,但晉陽卻愣了。
Advertisement
顧念知站在門口,房內燈光微暖,微弱的過堂風吹的燭火輕輕搖曳,映得顧念知一雙滿懷笑意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波光流轉,自是妖嬈。
他輕輕在晉陽額頭點了一下:“師兄?”
晉陽一回神,轉而也笑了:“好看,很好看。”
他本就俊俏,換上這大紅嫁衣,雖還是有男子之态,卻毫不違和,那幾分豔麗被凸顯出來,卻不惡俗,真的是極美的。
“我知道好看的。”顧念知笑着,“只是你想看罷了。”
大抵是鳳冠沉重,他不時用手去扶一下。側頭的間隙,他掃了一圈周圍,那視線從晉陽頭頂越過去,卻是斂了所有笑意,冷冰冰的,硬是讓躲在附近的人都震了一下,馬上乖乖離開了。
他複又低頭,對上晉陽的視線,眼底立刻化開了所有冰霜,不留痕跡。
“師兄覺得我生為男子好,還是女子好?”
“自然是男子了。”晉陽不解。
“那好。”顧念知取下鳳冠,本就随意束起的長發披散下來,又是另一番風味。“這鳳冠霞帔尋常女子一生也只穿一次,我雖不是女子,怕也是不再穿另一次了。”
他繼而拉過晉陽的手進了房,順手帶上門,“也不知女子出嫁是什麽滋味呢?”
晉陽眨眨眼:“念知想這做什麽?”
“好奇罷了。”他笑,沒有放開晉陽的手,“師兄與我試一次可好?男子與男子,不作數的。”
晉陽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念知已經拉着他跪下,他來不及細想,也确是覺得這不過是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東西,便默許了。
明月當空,一拜天地。
既無高堂,便拜恩師。
夫妻對拜,永結同心。
顧念知先起了身,卻還是跪着,身子挺得直直的,看着晉陽伏下的身子,他下意識握緊拳,神情卻淡然的很。
晉陽起身又對他笑,眼睛彎成月牙兒一樣,眉目溫和,很是好看。顧念知于是咬着下唇,久久無言。
桃源弟子們近來的日子不大好過。
顧念知被遣去五毒教做事,走的時候晉陽還跟他說路上小心,不過十日,回來的時候晉陽卻沒了影兒——兆京朱家的小公子中了劇毒命懸一線,朱家十萬火急地趕來桃源求醫,本來桃源衆弟子裏顧念知解毒本事最好,但剛巧錯過了,鎖清歌只得急忙讓醫術最高的晉陽馬上上路。兆京遠在南平國,來回也要月餘,算上醫治的時間,不知多久才能回來。
顧念知聽到這消息時,略一皺眉,也沒說什麽便回房了。
桃源弟子的冷汗卻留了一地——雖然顧念知還是向往常一樣冷着臉,并且他們也着實習慣了他陰陰的氣場,只是晉陽在時顧念知還能笑一笑,這沒了晉陽調和一下,便連個晴天都沒有了。
何況顧念知無聊起來除了練劍就是試毒。前者無礙,後者卻讓桃源上下叫苦不疊——上至早已離開桃源的百裏泉,下到廚房裏打雜的小厮,桃源幾百號人無一例外都吃過他的虧。如今顧念知只要去藥房逛一圈,桃源諸人都能膽顫心驚三五天。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這些年已經學的相當乖巧的李小棠。他在衆人推搡下敲響了鎖清歌的門,彼時日上三竿,鎖清歌還在睡,半晌才開了門。
那邊眯着眼打了個哈欠,一句話沒說又轉頭倒在了床上。
李小棠心知這會兒師傅怕是聽不進去人話了,但怎麽也得試試,于是擡高音量問:“師傅,晉陽師兄什麽時候回來?”
“……”
“師傅,弟子被人斷了經脈明兒就要死了。”
“……”
“師傅,四師兄他心情不好。”
“……關你什麽事。”鎖清歌一個枕頭扔了過來。
李小棠無語,只得退了出去。剛走到門外,面對衆位師兄弟殷切的目光,李小棠心裏一咯噔,還不知道怎麽說,只聽屋裏鎖清歌大叫了一聲“啊!”,然後從床頭蹦了起來:“小棠,小棠你要死啦?!”
李小棠一撇嘴,“啪”一聲大力帶上了房門。
……
晉陽三個月以後才回來。先徑直去了鎖清歌房裏,談了半個時辰,出來時顧念知正在外面等他。
晉陽瘦了很多,面色憔悴,人也沒什麽精神。但看到顧念知,他還是笑了起來。
“小念知,你想我沒?”
顧念知嘆氣,拿一件大氅給晉陽披上:“累着你了。”
聽這話晉陽竟有些神色複雜了,他低着頭,以至于顧念知沒有看到他眼裏的遲疑。
因着晉陽甚是疲憊,那些日子顧念知除了陪在晉陽身邊就是耗在藥房裏配藥與晉陽調養身體。他想辦法把湯藥或藥丸都凝成了糖果,于身子無害又很好吃,讓晉陽帶在身上無事就吃幾粒。沒幾日晉陽臉上的紅潤又回來了,顧念知高興,桃源諸人自然更高興。
有日晉陽扯着顧念知問知不知道一種毒喚做十日香,顧念知順口答知道,轉而疑惑:“師兄問這做什麽?”
“我從書裏看到,好奇罷了。”晉陽眨眼,“這毒念知可解得麽?”
“中毒後十日之內若解,是解得的。但十日後毒入骨髓,就算還能茍延殘喘幾日,那也是解不了的。”
晉陽沒答話,顧念知頓了片刻,突然拽過晉陽的手腕為他把脈。脈象平和,沒有中毒的跡象。顧念知舒了口氣:“師兄,你別吓我。”
晉陽的确沒有中十日香。中了這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