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推銷被窩
林思渡的眼睛裏一片清明,伸手把顧淮推開:“你也去睡。”
這個大個鬧鐘杵在自己眼前,顧淮的嘴角抽了抽,把原本到了嘴邊的話給咕咚兩聲吞回了肚子裏。
“你明早有一場關于年度市場分析的公司會議,下午約了一位同行聊珠寶投資行情。”林思渡面無表情地提醒,“你也早點休息。”
顧淮有點發愁地在心裏嘆了口氣,把人放開。
他依舊覺得不滿足。
他千辛萬苦,把林思渡圈在了自己的房子裏,讓人陪着自己,絞盡腦汁地喜歡自己。
人心不足,他又覺得“喜歡”不足為道了。
他想要林思渡愛他。
想要對方跟他一樣,嘗嘗執迷不悟沉溺其中的滋味,但林思渡真的太清醒了,有時候難免會讓他覺得,是他給林思渡設定了一段程序,要求林思渡該怎麽去做,一板一眼地啊,像是在執行什麽任務一般。
他站在健身房的門口沉思了一會兒,期間洗完澡的林思渡穿着白色秋款睡衣,帶着一身溫暖潮濕的桂花味從他眼前飄了過去,還甩給了他一個涼兮兮的眼神。
林思渡第二天有輪休,顧淮不打算打擾他,沒有像前一天那樣去敲他的房間門妄圖讓他早起。
但當顧淮拾掇整齊準備出門的時候,才發現林思渡在門口等他,手上還拿了只透明的文件袋,裏面整齊地塞着幾分文件和一本舊書。
“幹嘛?”顧淮心情不佳,掀了掀眼皮。
“陪你……上班。”林思渡理所當然地說。
顧淮:“……”
這德行,說他黏人吧,他完全不是,說他不黏人吧,自打自己腦殼被紙杯砸了一輪之後,身後就經常多個姓林的背後靈,走哪兒跟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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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點微不足道的意見,被顧淮自己從意見箱裏給倒了出來,他上班帶了個人,走着路都帶風,不說雄赳赳氣昂昂,也多少帶了點得意的意思。
他走到電梯門邊,牽着嘴角轉身,發現林思渡才剛進公司大廳。
顧淮:“……”
旁邊等電梯的員工:“……”
林思渡不慌不忙地跟過來,同顧淮一起上樓。
“年度市場分析會議,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去我辦公室睡覺?”這會兒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顧淮問。
“……一起。”
“行。”
于是今天公司的員工們發現,大老板過來開會的時候,身邊坐了個非常年輕的男生,公司裏見過林思渡的人不多,不知道他是機構的高級鑒定師,只當是顧淮新招的工作特助。
公司的幾個人低語了幾句——
“老板新招的特助這麽年輕嗎?哪裏招來的?”
“長得好精致啊,但凡咱們周圍有個這種級別顏值的,我也不至于上班都不化妝了,好想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林思渡在自己面前擺了只銀色外殼的筆記本電腦,顧淮電腦上是懷宇藝術珠寶的近日股價圖,顧淮盯着數據圖看了一會兒,不經意地往林思渡的電腦上掃了一眼,以為他在聽會。
顧淮被屏幕上的橘黃色長蛇驚了驚,差點原地厥過去。
林思渡一本正經地在看別人養的蛇,似乎是愛得深沉。
顧淮的拳頭硬了硬,攢了一早上暧昧泡泡的腦袋被掄了個透心涼,沉聲繼續開會:“明年嘗試進一步拓寬國內市場……”
林思渡敲了下鍵盤,換了條新蛇,這次是粉色的,支棱着身子往屏幕外望。
顧淮:“……”
“你他媽,是徹底不把我當外人了是吧。”趁着底下的經理彙報年度數據,顧淮湊在林思渡耳邊,壓低了聲音兇狠地問。
林思渡敲了下暫停鍵,看看屏幕,又看看顧淮,像是在說“不能看嗎?”。
“看吧。”顧淮放棄了,“我遲早收拾你。”
顧淮接着開他那個年度會議,餘光裏全是金蛇狂舞,一場會開完,人都有點麻了。
員工各自收拾文件離場,偌大的會議室裏,還剩他們兩個人。
林思渡用手背抵着嘴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看完了最後一條黑紫色的蛇,伸手要去合筆記本電腦。
“不急。”顧淮伸手擋了一下,“我去補個文件,你在這裏等我。”
“哦。”
林思渡換了個鱷魚的紀錄片看,剛看了個開頭,會議室的門開了,幾個女員工回來拿落下的資料。
“顧先生好像還單身呢,據說他家給他塞了好幾次姻緣,都被他給推拒了。”
“長得帥腦子好,還很有錢,上班還是化化妝吧,萬一呢。”
林思渡壓了壓嘴角,覺得屏幕裏這只鱷魚長得有些磕碜,讓他失去了品鑒一番的樂趣。顧淮揣了兩份要審的合同回來,會議室裏沒人了。
顧淮:“?”
他問了人,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找到了林思渡。
“你不高興嗎?”顧淮問。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高興了?”
顧淮:“……”
得,這是真不高興了。
“怎麽了?”顧淮把打印文件遠遠地扔辦公桌上,在黑色皮質沙發上坐下來,追着人問,“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生我氣了?”
林思渡本來不想回答了。
但顧淮實在是太煩人了,他不說話,顧淮就一直問,軟磨硬泡,把他往沙發的邊緣壓,大有他如果鬧情緒今天就陪他耗在這張沙發上的架勢。
“我招惹你了?”顧淮又問了一次。
林思渡點了個頭,又遲疑着搖了搖頭。
顧淮:“?”
“自己說。”顧淮催促,“我不是蛔蟲,有話就說,有意見趕緊提,合理我改,不合理你改。”
顧淮猜測:“我不讓你看蛇你不高興?”
“不。”林思渡說。
林思渡:“你家。”
顧淮耐心聽着,等後文:“啊。”
“給你介紹,女朋友嗎?”林思渡問。
顧淮大怒:“這都是從哪聽來的什麽屁話!”
林思渡冷冷地看了顧淮一眼。
“我錯了我錯了,不該吼你。”顧淮立刻收了收性子,好脾氣地說,“我想起來了,五年前吧,有過這回事,我後媽做主,給我塞了個人,讓我認識。”
林思渡冷淡地哦了聲:“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顧淮提起此事還有些怒氣,“互相看不上,後邊再也沒人給我介紹過。”
“她看不上你?”林思渡冷冷地問。
顧淮:“當時心情不太好,很不爽,心不在焉的,吃飯的時候,徒手掰了個盤子,她覺得我這是牲口行為。”
林思渡:“……”
他禮貌地用手背掩了下嘴巴,擋住了自己微彎的嘴角。
“笑什麽?”顧淮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不許笑。”
他被撞疼了,抱着胳膊,坐得離顧淮遠了一些。
“我爸媽那個婚姻,是個大爛攤子,你懂吧。”顧淮仰頭靠在沙發上,長吸了一口氣,“出軌、争吵、離婚,我有天幼兒園放學的時候,我爸載着紀楓他媽從我校門口開過去,谷忱那逼指着就說,‘卧槽顧淮你爸跟狐貍精跑了’。”
林思渡:“……”他試着把空着的那只手,放到了顧淮的頭頂上。
“我沒想過要喜歡誰,我喜歡石頭,冷冰冰的漂亮石頭,石頭不會說話,也不會背叛我。”顧淮說,“那會兒我放狠話說,我誰也看不上。”
現在臉疼。
“那你……喜歡我什麽?”林思渡問。
他好奇好久了。
如果不是外貌皮囊的話,顧淮到底,看上了他什麽呢?
他分析不出來。
“不知道,懶得想,當初也沒想到我會喜歡小冰塊。”顧淮歪倒身體,把頭砸他肩膀上枕着,“開一上午會,累死我了。”
顧淮閉目養神,養一半,後知後覺地把林思渡剛才問他的問題在嘴裏砸了幾遍,品出了點不一樣的意味。
好像有點……酸檸檬味兒,很淡,但這個感覺他在行。
他家給他介紹過女朋友,林思渡不高興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林思渡對他也不是毫無欲念。
林思渡正拿手機翻看漂亮小蛇,腰被顧淮緊緊地勒了一下,手機落在了地毯上,屏幕裏的蛇嘶嘶兩聲。
“五年前的事情你都氣。”顧淮在他的耳邊低聲笑,“林老師,從初中到現在喜歡你的人大概能繞我公司三圈,你能不能講點理,要不是我莽,我追你還得排隊。”
“……”林思渡腰被他摟得疼,掰了兩下,沒能把顧淮鐵鑄似的手臂掰開,放棄了掙動,任憑他抱着,顧淮的手心滾燙,像是一團火,燒得他臉頰上也有很淺的薄紅。
這座城市的初雪來了,林思渡在顧淮的公司待了一整天,傍晚隔着顧淮辦公室的落地窗,看見了從天而降的雪花,隔着玻璃,他仿佛已經感覺到了寒意,哆嗦了一下,轉身一看,顧淮開了另一側的窗,敞着襯衫的領口在吹冷風。
林思渡:“……”
“關起來。”他說。
“下班了,回去吧。”顧淮關上窗戶。
林思渡出生在嚴冬,這不代表他喜歡冬天,天氣冷的時候,他會有點蔫,沒有什麽精神。
顧淮給他調跑步機數值的時候,他也恹恹地,瞥見顧淮多加了五分鐘也沒提意見。
這種單一的睡前運動很消耗他的體力,他洗完澡坐在島臺邊,發現顧淮把他的胡蘿蔔汁換成了熱牛奶。
“打住,別瞪我。”顧淮把自己的棕色馬克杯斜過來給他看,“我陪你一起喝。”
“……不喜歡。”
“我管你喜不喜歡,喝了。”
“……”
“算了。”顧淮頭疼地說,“你倒一半給我。”
時間接近睡點,林思渡想回去休息的時候被顧淮叫住了。
“剛洗完澡,手還那麽涼,後半夜大概還要降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顧淮斜倚着凳子問。
“跟……你?”
“跟我。”
“……合适嗎?”
“我覺得挺合适的。”
“我覺得不合适。”林思渡說。
畢竟這玩意兒有放狠話說想跟他上床的先例。
“走吧林老師。”顧淮熱情地推銷自己的被窩,“保證不冷。”
“好吧。”林思渡低下頭,妥協了,“我能……把dragon一起提過去嗎?”
顧淮:“?”
顧淮:“不能哦。”
一只成熟的黑崽,應該學會自己獨立睡覺。
這是林思渡第一次進顧淮的房間,比他想得要大很多,靠近落地窗的牆上,安置着一排陳列櫃,上面擺放着顧淮之前從拍賣會帶回來的幾件藏品,藍鑽的顏色像海,晃了下他的眼睛。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龍偷藏珍寶的巢穴。
“你要睡哪一邊?”顧淮把他的枕頭扔床上,掀開被子的一角。
林思渡:“右邊。”
“你走路好像也喜歡走我右邊,好奇怪的習慣,都不換一換的嗎。”顧淮坐在床頭,揚手脫了上衣。
“你穿件衣服。”林思渡說。
“我睡覺不喜歡穿上衣。”顧淮一頭霧水。
“……你喜歡。”
顧淮:“……”
“行行行,我喜歡。”顧淮叽叽歪歪地罵了兩句,把衣服套了回去,“林思渡,你真的好多事。”
林思渡眯了下眼睛,舒服地在自己的位置躺好。
顧淮像個雪天裏的大火爐,散發着熱量。
他不自覺地往顧淮的位置挨了一點,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