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意為之
随着顧淮的聲音,拍賣會場上傳來一陣嘲笑,金老板忽然認識到自己被這兩人聯手耍了一通,氣得直跺腳,指着顧淮就罵——
“我早該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
顧淮嘴角勾起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手臂張開搭在林思渡身側椅子扶手上:“東西不是我賣的,價格也不是我開的。”
“你們兩個。”金向榮指着林思渡和顧淮,“你們兩個小崽子,合起來擡我的價。”
“金老板不是說我喜歡奪人所好嗎?”顧淮遺憾地說,“我原本是想拍,但看你舉牌的興奮勁,是真的想要,只好忍痛割愛了。”
顧淮混賬慣了,和家中長輩說話都沒幾分敬重,更何況是跟一個半生不熟的暴發戶。
“你看不上你就不買。”顧淮輕蔑地說,“總歸丢人的不是我們。”
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比高價買了不值錢的東西更丢人的是,叫了高價後不買。
金老板這個虧,今天是吃定了。
林思渡坐在顧淮的身邊,顧淮一邊增加金老板的血壓,一邊把拍賣會的紙頁折成了一把小扇子扇風,于是林思渡聞到了一絲絲很淡的薄荷味道。
他的心髒還因為剛才那場角逐砰砰直跳,手心微濕,計價器的滴滴聲,顧淮湊到他耳邊叫停的聲音仿佛都還沒散去,他從薄荷的清涼裏,逐漸找回了一點點平靜。
“活該。”顧淮低罵了一聲,沖他伸手,要擊掌的意思。
林思渡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猶豫了好一會兒,想起這好像是朋友之間表達慶祝的一種方式。
如果是作為朋友的話,他們剛才似乎的确完成了一場精彩的合作。
林思渡伸手想輕拍一下顧淮的手心以示友好,然而對方直接五指抓握,攥緊了他的手指。
“這麽緊張?”顧淮感受到手中微濕的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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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很少能把林思渡同“熱烈”這個詞聯系在一起,可剛才他叫停的瞬間,林思渡斜睨過來的目光,讓他渾身一震,心髒連同脊背處有種過電般的愉悅感。林思渡的指骨和腕骨都那麽細,皮膚蒼白脆弱,只有透明圓潤的指甲下邊才泛着點紅潤的粉,似乎只要輕輕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下一刻,林思渡把手抽了回去,介意地用紙巾擦了擦手。
金向榮因為一顆不值錢的琥珀石大出血,人也受了點打擊,後面的拍賣活動中安分了很多。顧淮參考林思渡的估價,以合适的價格拿到了幾樣彩鑽。
這場全球直播的拍賣會上出了個精彩片段,消息很快傳得到處都是,天價拍了個次品的金老板成了業內的笑柄,而且,因為事情離譜得有些好笑,一些大衆媒體也關注了這件事。
被傳到網上的那段視頻裏,除了競價上頭的金老板外,還有兩個人。
一人坐在陰影中,看不清眉眼,只能看出肩膀寬闊身形硬朗,而他旁邊的那人,要清瘦許多,烏黑的碎發垂在額前,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微微透着冷意的杏眼下方,有一顆極小的淚痣。他擡手舉起報價牌,手腕上松松地搭着一只深色的小葉紫檀手串。
“只有我注意到競價的那個小哥哥嗎?這是什麽神仙顏值,光看眼睛我一秒戀愛好嗎?”視頻被傳到x站以後,有人注意到了vip席上的林思渡。
“根據老夫的經驗,通常這種的摘了口罩都很醜。”
“這個标志性的手串和好看眼睛,這是咱們站的‘與渡 ’小哥哥吧,這氣質絕對是他了。”
“‘與渡’?早晨剛吃的瓜,他不是被掐了嗎,被同類型視頻博主微絡,說他沒有資質瞎鑒定。”
“笑死,這是世界級的拍賣會了吧,能跟進這種級別的拍賣會,還能代老板競價,能叫沒有資質嗎,‘微絡’那個逼花錢聽個學術會議都要吹一天了,被他撕的人完全不理他,這兩個人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啊。”
拍賣會已經結束,林思渡同顧淮前往後臺,去驗顧淮剛剛拍下來的東西。
“買這些,你打算封存收藏嗎?”林思渡問。
“不一定。”顧淮說,“我喜歡的,徹底收藏起來,不會讓人看見,那些一般品質的,拿去做藝術珠寶展覽,給我吸引顧客,得物有所值。”
拍賣會一結束,明亮的燈光打下來,林思渡又恢複了先前冷冷清清的模樣,站得離顧淮遠遠的,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那種情緒被逼到極致,思緒懸于一線的緊張與激烈感,雖然只有短暫的一瞬,但卻是有瘾的,所有的緊張都來自于顧淮,顧淮本身就是危險的。
本能告訴他,這樣的顧淮,他應該離得遠遠的。
盡管顧淮這次接近他,是出于工作的目的,他的專業知識和能力,能給顧淮提供幫助。
他盡己所能地完成這次工作,給顧淮建議,幫顧淮拿到拍品,他在這份工作關系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這是,他的底線。
林思渡在暗室中核驗了彩鑽,确認無誤後,顧淮的助理趕到,督促工作人員将東西送到國內顧淮的住所。
“林老師。”顧淮倚在走廊的欄杆邊,仰頭喝水,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一滴水珠沿着鋒利完美的下颌線條滾落進衣領裏,“等下一起去吃飯嗎?”
“不餓。”林思渡轉頭不看顧淮。
“訂好了。”顧淮輕飄飄地說,“不去就從你工資裏扣錢。”
林思渡:“……”
顧淮從欄杆上躍下,站在他眼前,把他堵在自己和欄杆間。
距離太近了,林思渡讓自己的目光失去焦點,迷失在空氣中的某個噪點上,脊背隔着薄薄的襯衫抵在欄杆上,腰微微地向後彎折,避開顧淮。
“工作簡餐罷了,又不做別的,林思渡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顧淮側身讓開。
林思渡确實一直處于一種緊繃的狀态,只要顧淮一靠近,他心裏的警鈴就開始搖響。他能隐隐感覺到,蠻橫無理只是顧淮性格外顯的一部分,其餘深不見底的掌控欲和危險才是他真正害怕的部分。
“給你這個。”顧淮揚手把一瓶胡蘿蔔汁扔過去,“兔子快樂水。”
林思渡:“……”
他偏過頭,不認同這個說法。
“我去跟朋友說幾句話。”顧淮說,“等下帶你吃飯。”
說完,他就大步走遠了。
手裏的胡蘿蔔汁是擰開的,林思渡抿了一口,熟悉的酸甜的味道。他對顧淮剛剛建立起來的戒備又降低了許多。
顧淮在x特區的助理在幫忙處理拍賣會的後續事宜,林思渡忽然想起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走過去問那人。
“顧先生昨天從公司帶走的那張收據,很重要嗎?”林思渡把這件事視為他的工作失誤,耿耿于懷。
“收據?”對方的普通話說得很生疏,“哦,那個啊,xx公司的那張,那個原本就是要作廢的,不知道為什麽顧先生又給拿走了。”
“……作廢?”林思渡搭在飲料瓶上的指尖透着涼。
可顧淮明明說,那張收據很重要。
他也以為重要,所以才會臨近深夜去敲顧淮的房間門,被只穿着浴袍的顧淮一把拉進了懷裏。
“我知道了,謝謝。”林思渡禮貌地說。
他漫無目的地在走廊上緩步走着,轉身進了個小房間,給國內的黃教授打了個電話。
“黃教授您好,我想問問,這次的出差是您給推薦的我,還是……”
“是小顧總主動要求的哦。”黃教授好脾氣地說,“顧淮說跟你有合作經驗,而且你本身也很優秀。”
黃教授又誇了幾句,林思渡都沒怎麽聽清。
如果所有的巧合都是有意為之,所有的相遇都是別出心裁——
他拒絕了兩次顧淮加微信的請求,最終卻因為一紙從天而降的商務合同主動添加了對方。
他一腳踩在柔軟的枝葉上,警惕地覺察到了腳下獵人的陷阱。
“林思渡。”顧淮直接打了他微信電話,“往樓下走,我在停車場那裏等你,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不去了。”林思渡說,“顧先生自便吧。”
首都A大珠寶鑒定系的會議室裏,正在聽學術報告的微絡忽然收到了很多條私信,多數都在嘲諷他不自量力。
微絡看了一眼,好像是被他打假的那個同類型博主與渡,出現在了世界級的拍賣會上,擔任的還是vip客戶的咨詢顧問。
“臉疼嗎?”私信他的網友說,“人家要是沒有資質的話,怎麽出現在這種級別的拍賣會上啊!能跟拍賣會的鑒定師都已經是很高級別的了好嗎?”
微絡沒覺得臉疼,對方去了拍賣會,他來了世界級學術會議,頂多算是勢均力敵,沒什麽好丢人的。
他繼續開着學術會議的直播,接下來是A大張教授的報告,所有人都期待了好久。
“好好聽會吧,學點東西。”微絡打字,“別來科普區吵架。”
一把年紀的張教授走上臺,調了下麥,身後的演示文稿展開。
論文題目下邊的第一作者名不是張教授,而是林思渡。
“各位。”張教授笑眯眯地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今天我不彙報自己的論文,而是代學生彙報一篇,第一作者和通訊作者為我的學生林思渡,校優秀畢業生,他今天無法到場,因為他剛剛在x特區的拍賣會上完成了幾場精彩的競價。”
說到這裏,張教授停頓了一下:“在場的年輕朋友可能更了解他在網絡上用于科普的賬號名,與渡。”
作者有話說:
謝謝肉漓的貓薄荷,謝謝大山深處的一顆檸檬的魚糧x4,謝謝甜寵就是墜吊的魚糧x4,謝謝寄思念予玥的魚糧x3,謝謝Mags的魚糧x2,謝謝冰池獨玉、Mags、bubblebutt、蜜柑柑、畫木、荒廢投影的魚糧,謝謝投喂,毛球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