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時日已至立夏,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冬裝換下,翰林院中各儒士皆是玉白衣袂飄飄。
容然卯時便已坐在輔仁閣中,翻看近日報上來的各地興辦官學的成果。大致上各地的官學都辦的有聲有色。雖說人數暫時是少了些,但就其起勢來看卻已是不錯,相信不過幾年就能形成慣例,人數也會越增越多。只是——容然再次翻着手中執掌确認了一番,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麽這月依舊缺了即墨的一份?
上月報來便少了即墨的一份。問過底下負責此事的侍讀,只說是地方官員還未呈交上來。容然心想新法推行的确需要一些時間,便也沒有過分逼緊,只是交待下月注意些。可沒想到今次還是這樣的情形。
正愁着,擡頭卻見元稭站在門口低頭猶疑不定的樣子。
“元兄?”容然忍不住叫了還在出神的元稭一聲。
“啊?啊!”元稭被這麽一叫,踉跄着跌進了輔仁閣內。
“哈哈。元兄在想什麽呢?”容然瞅着地上狼狽的元稭,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元稭原是因為道謝一事特意來的輔仁閣。
雖然那日回去,他已經給自己做了一夜工作。告訴自己事情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樣,又或是就算果真如此,那也應該是少瀾的自由,容不得自己多嘴。可是今日來到輔仁閣前,元稭還是猶疑了起來。一想到少瀾,昨日的情形就會不自覺的浮現在自己眼前——少瀾倒在夏珂身上,更顯得身形嬌小。就連臉都紅得那麽——難道少瀾果真是——
打住打住!元稭使勁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元兄?”見元稭在地上繼續出神,還不時的搖頭,容然一時也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心中奇怪。
元稭聽見容然叫自己,回了神。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跌坐在地上,“噌”地一下臉便紅了,快速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袍。
“元兄找我有什麽事嗎?”
“那個——”元稭定了定心神,然後正色道:“我是來向少瀾道謝的。”
“沒什麽。”容然笑笑,“我還當是什麽大事讓你這麽魂不守舍——不過元兄今後應該小心些。”
元稭點了點頭,又莊重地行了一禮:“少瀾之恩,稭日後自當湧泉而報。”說完再次低頭,不敢望向容然,生怕自己又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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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稭什麽都挺好,唯一不足便是為人有時實在是過于直板,再糾纏于這個問題上,不知道他還會在同自己道謝道什麽時候,容然索性繞開,換了個話題:“元兄了解即墨嗎?”
“算不上了解。”元稭老實回答,“即墨原是一個叫做浀梵的小國,自洪武開國,天下一統之後,便歸并到我玄澤版圖之中,但所居者大多仍是原先浀梵國的民衆。”
“那麽他們與我們語言相通麽?”
“語言文字皆是一樣,不過習俗卻有些差別。”
“這樣啊——”聽完元稭的話,容然低頭沉默思考。
一手無意識地撫着紙卷,一手撫額。頭微微低,能看見衣領處脖頸修長潔白。紅唇緊閉,秀鼻挺立。即使眉間微皺,卻無礙清華芳韻。
元稭一擡頭,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這樣人兒啊,怎麽會是——元稭忍不住心頭愈來愈大的疑問,脫口而出:“少瀾你,你真為——你真為龍陽?”說完,驚覺自己竟真的問出了口,元稭一陣尴尬,沒等容然回答便急急跑出了輔仁閣。
望着遠處疾走的背影,剛剛一直沉浸在自己思考中而沒有聽見元稭問話的容然一陣納悶:今天元稭怎的這麽奇怪?
殺手沒有回來,李冽自然知道刺殺沒有成功,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被舅父知道了。下了朝,柳伯宗在後面叫住李冽,神色嚴肅地耳語道:“來相府。”
“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一進門,李冽就聽見這句聲色俱厲的責罵。
“我,我這不是為了——”
還沒等李冽辯駁,已被柳伯宗打斷:“我不是說過要你幹出些成績來麽?這就是你的成績,啊?”柳伯宗這回實在是被李冽氣得不輕,“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暴露你自己養的那些私兵?你——”
李冽被舅父這樣責罵,只覺面子上挂不住,小聲咕哝了幾句,卻又不敢再大聲反駁。
“冽兒,既然選了這條路,你行事就要謹慎再謹慎。你以為李湛一直這樣毫無作為是真怕了你我?好好想想吧。”末了,柳伯宗輕輕拍拍李冽左肩,“皇位之争,不在朝夕啊!”
回到祁陽閣,李冽心中仍舊不甚爽快。他倒不是很贊同舅父的言語,什麽叫“皇位之争,不在朝夕”?
要他說,那個病秧子如何能跟他比較。自己既掌權兵部,手中又自有一幹私兵。舅父是朝中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母妃受父皇三千寵愛。而那李湛,當太子除了北州治水外至今一無所作為,還不知那身子能撐到什麽時候。
想到這兒,李冽撇了撇嘴,更對舅父的話不屑一顧。不過經此一役,他行事的确是要小心些,免的出了什麽亂子進了父皇耳中。
想是這麽想着,可心中還是憤憤。一屁股坐在凳幾上,恨灌了口茶。
“三哥,什麽事讓你這麽氣憤啊?”
李冽轉身,卻是六弟李淮,沒好氣地答了聲:“沒什麽,不過小事罷了。”
“小事能讓你氣成這樣?我不相信。”李淮撩袍坐了下來,為自己斟了杯茶水,“說吧,我許能幫你出出主意。”
李冽想了想,卻只反口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現今我做什麽事才能讓父皇開心?”
“嗯,這個嘛——”李淮摸了摸下巴,“我到知道有個方法,就是不知适不适宜。”
“什麽方法,說來聽聽。”
李淮向李冽又坐近幾分,湊至耳邊小聲道:“我聽父皇身邊的桂公公說——”
“說什麽?”見李淮頓了頓,李冽心急詢問。
“他說啊,父皇近日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了!”李淮繼續小聲講着。
“你是說——”李冽一下明白了六弟所指,“可是這要怎麽做?”
“我就是知道才敢給三哥出這個主意啊。我知道即墨有個浀梵的小族,專産珍貴藥材,每年必向朝中奉上許多。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族中最為珍貴的其實是一味名為零月草的藥材。這藥材據說能治百病,助人長壽。如果三哥你找來這味藥材奉于父皇,父皇必然開心不已。這一開心的話,三哥你自然是——”李淮隐去了後面話語,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李冽。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只是這浀梵小族卻竟敢私瞞藥材,拒不上報?實在太過可恨!”李冽怒拍桌道,“這次取了那零月草,我倒要好好治治這狂妄小族。”
“只是三哥,不知你要派誰前往?”
“自然是我的手下。”
“不妥,不妥。”李淮晃了晃腦袋,“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依你看,派誰去比較好?”
“我去!”李淮一下站起身來,眼直望三哥,“三哥從小對我和五哥那麽照顧,此刻便是三哥要取了我的性命,我李淮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聽了李淮此番言語,李冽心中也是一片激蕩。伸手扶起六弟道:“我們本就是兄弟。既然六弟如此相幫,将來我定傾我力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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