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空氣中浮動着沉水香的氣味,龍玄宮內燈影婆娑。
妃嫔和各家王公貴族的小姐們都穿着一新,被修飾地精細的臉龐帶着盛會上特有的那種興奮和華彩。
樂曲沒有停歇,舞女們曼舞翩跹,氛圍熱鬧又奇異的有序。觥籌交錯間,恍惚能聽得來人報一聲:“恭迎北羅首領——”
酒杯被放了下來,在場的人莫不擡首看向來者。
為首的正是北羅首領慕容晟——三年前,他弑兄登基後,就着手擴大北羅的版圖,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如今,北羅俨然已成為這塊大陸上唯一能與玄澤抗衡的國家。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不容小觑。
慕容晟是一個身量高大,體格健壯的草原男子。一雙有些微微發藍的眼眸顯得不同常人,五官深邃,臉龐線條剛毅尖銳,一頭長發是按照北羅族的習慣編起盤在腦後的,這更顯得他威武勇猛且充滿侵略性,像頭随時會撲到你身上來的野豹。身後跟着幾個穿着近似的侍從,并未取下随身攜帶的大刀,也顯得威武。
慕容晟既來,宴會便正式開始。
順德帝在宴庭正中高臺上端坐,滿意地看着這個異族首領恭敬地向自己稱臣,舉起酒杯,朝身邊侍坐的柳妃一笑。
柳宓雖勉強共飲一杯,可心思卻全部集中在臺下慕容晟身上,顯而易見的激動籠罩着她。柳眉微蹙,忍耐的縮了縮肩膀,她睜大眼睛像是要逼回幾乎落出的淚滴,只能借由寬大的宮袍衣袖掩去自己臉上的不合時宜的神色。
順德如此精明,怎能沒有注意到枕邊人的異樣。但他并沒有詢問什麽,而是更分了半分神色注意柳宓的舉動。
柳宓當然知道自己必然已是不合宮中的禮儀了,但她怎樣也無法再呆在這裏,以前的那種豔華神采,倨傲嬌媚此刻皆消失殆盡。
“臣妾,”柳妃強自忍了忍,“臣妾身子有些不适——”
“退下吧。”順德揮了揮手,面上并沒有發作,但是眼底的深濃卻表現出他要将此事探究到底的決心。
“是。”柳宓已思忖不了那麽多,得了聖令,便緩緩從偏門退場。忍住向後看的沖動,直直回了柳園。
宴會并沒有因為柳宓的離開而影響什麽,緊接着的柳相之女臨波的出場更是引出了□。
只見柳臨波身穿火紅透紗舞衣,下擺為魚尾狀交叉分開,顯得身段窈窕輕盈。面部因有輕紗遮擋,看不見樣貌,但眉心一點紅卻分外妖嬈。手執一根染錠長绫,配合着空靈古神樂曲,在空中肆意揮舞,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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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三皇子李冽的眼睛早已挂在了她身上。随着那飄逸的身形,心魂飛到天外,任誰看了他的樣貌也只道是個世間癡情的普通男子。
太子也在注視着宴庭,只不過心思未放在柳臨波的舞蹈上,而是不着痕跡的觀察四周。看到三弟對柳臨波近乎着迷的神情,眸中閃過一抹光華,随即迅速轉開了視線。
“好,好,好——”一曲結束,慕容晟首先拍了拍手,“天朝女子果然不同于北羅,身姿曼妙,舞技非同凡響!”
柳臨波聞聲,沒有絲毫欣喜或羞澀,只低低朝順德帝福了福身,轉入偏門隐去。
順德已喝得有些酒意,又聽到慕容晟對玄澤的這番贊美,心情大好:“慕容首領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這樣暗示朕——說吧,朕為你做媒。”
李冽聞言,心中一跳,以為這個蠻夷大漢看上了柳臨波,握緊了拳頭。
不料慕容晟只是搖了搖頭:“天朝姑娘必然過不慣這草原的苦日子,還是免了吧。”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此行玄澤,玄澤的富庶繁華的确令晟大開眼界。”
“哦?那不如此次就讓禮部容侍郎作陪,帶你一行四處走走,也不枉你原來京都一番。”
慕容晟顯然對這個決定甚是贊同,舉起酒杯朝向順德,一幹而盡。
“是他,是他——”柳宓靠在床邊軟墊上,神色蕭蕭,“長得那麽像,絕沒有錯——”
“那你也不應該那樣!”柳伯宗負手來回踱步,急怒道,“你可知道如此一來,又會生出什麽亂子來嗎?”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柳宓雙手眼了面頰,神色痛苦,“我只知道他是我的——”
“住嘴!”柳伯宗急急打斷了柳宓幾欲出口的話,“這樣的話你也敢說出來嗎?”
“我——”柳宓擡首,正對上柳伯宗的兇狠神色,心中一顫。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現在還不是時候。難道你不想看着冽兒成功嗎?”柳伯宗又緩下聲來細細勸道。
柳宓想着這十幾年來自己身處宮中,一步一步走來,是那樣的艱辛——終還是忍了下來。想着,伸手拭去臉上淚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柳園外宮女的恭迎聲突然響起。
都已過亥時,聖上怎會此時來?
“快走!”柳宓連忙驚慌地起身。
柳伯宗此時也很慌亂,不僅因為外戚不準随意入後宮的禁令,更因為他怎麽也沒想到順德帝竟然會挑在這個時候來。雖心底滑過一絲不安,但此時也不容他多想。順着早已修好的密道,柳伯宗飛快離開。
“身子可好些了?”順德進門便緊盯着柳宓雙眼。
“多謝聖上關心。”柳宓掀開絲被,柔弱地卧床做了一個福禮,“太醫開了些藥,但仍舊是有些不适的。”
“那就好好養着吧。”沉默良久,順德跑出這句話後便掀袍起身。
“是。”
順德看着柳宓臉上果真是蒼白,太醫也說是受涼所致,雖心有疑慮,還是沒再多說什麽,邁步離開了柳園。
容然幾乎要累垮了——這個男人不但走路快,腳步大,還拒絕坐馬車。容然只能在他身後走得直喘氣,可他卻仿佛一點事也沒有,東轉轉西轉轉,就是不肯停下來。
“喂——慕容首領。”容然實在是走不動了,只能在他身後扯着嗓子大喊。
“怎麽了?”慕容晟見容然遠遠落在了後面,又折身回來。
“不如我們歇歇吧——”容然指了指身邊的茶樓。
“好吧。”慕容晟眼帶笑意的看着大汗淋漓的容然,搭着她的肩走了進去。
容然竭力想要抽身而出,無奈慕容晟一手看似輕輕搭着,實則重如千斤,讓她很難躲開。
從外人看來,雖然容然身着男裝,但形容嬌小的她被慕容晟摟着,亦有一種奇異的協調感。
恰逢顧璟言打馬經過,撞見這一幕,不知怎的竟就在這裏下了馬,跟着他們一起邁進茶樓。
好不容易掙開肩上的重量,容然心裏暗松了一口氣。然而擡頭看見顧璟言朝這邊走過來,本放松了的心再次緊了起來。
顧璟言只是徑自坐了下來,随手為自己斟上一杯茶,斜看向身旁面容緊張的容然。也不只是怎的,只覺得胸中一股悶氣,口氣也忍不住刻薄起來:“怎麽,容侍郎這幅表情是不歡迎我麽?”
還沒等容然回答,慕容晟已然開口:“顧将軍,好久不見啊!”
慕容晟對這個曾經戰場上的勁敵很是欽佩,除去兩人敵對的身份,他倒是很想和顧璟言來上幾杯。
“是啊,沒想到呼察王子竟排除萬難,當上了北羅首領,實令顧某佩服——”
容然看這兩人似乎早有交情,此時反倒自己顯得多餘,便放下心來,靜靜坐在一旁。
飲下一口茶,顧璟言貌似不經意地問起:“不知慕容首領這幾天在這裏住的怎樣?”
“很好!尤其是——”慕容晟笑了笑,“容侍郎招待有禮,晟感激不盡。”
容然聽到幾日的辛苦得到贊賞,雖然表面上仍舊是平靜的向慕容晟道謝,可眼底顯而易見的欣喜确是怎樣也無法掩蓋的。
而慕容晟但笑不語,眼底對容然的欣賞不言而喻。
看着眼前兩人的互動,雖然明白慕容晟還不知道容然的女兒身份,顧璟言還是禁不住心中一陣煩躁。但這心情來得怪異,他也只能解釋為是替容然的真實身份曝光而擔憂。
三人喝了有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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