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你們怎麽能這樣對他!”容然怒氣沖沖地沖進東宮,一把推開了元寶的阻攔。
莊雨此刻正在桌前向李湛回報着什麽,聽聞容然的聲音,轉過頭來。
正要開口,李湛卻伸手按下他脫口而出的話語。
“你們明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趙其遠怎麽會讓他一個小孩知道這些!”
容然使勁壓抑着橫沖而來的怒氣,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來這裏,但當聽到桑被無影帶走的一瞬間,她還是忍不住了。
“你也知道只要是他說的,對柳伯宗将會是一個不小的沖擊。”莊雨狠狠看了眼容然,很不滿她得肆意任性。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怎會這樣的冥頑不靈,放着這樣一個好機會不去利用,只為了她所謂的可憐又可笑的那些情誼和責任。
“你們,你們怎麽能這麽無情——他只是一個孩子!”容然攥緊了雙手,嘴角繃着,雙眼越過莊雨,直直看向李湛,仿似要穿透他的靈魂。
而容然目光如炬,李湛心中仿似也跟着燒了起來。這是一把怎樣的暗火,李湛雖然面上依然平和,甚至仍舊是笑着對向容然,但心中卻無由地生出一股煩躁。
“無情?我看是你無情才對——”莊雨逼近容然身前,“你難道忘了太子對你的救命之恩了麽?”
容然冷冷笑了一聲:“想不到當今堂堂的刑部尚書,卻只能靠一個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話!”
“容然,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莊雨被氣得不輕,咬着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些話來。
是她竟然忘記了,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嗎?是她竟然将這樣一個無辜地孩子閉上了如此絕路嗎?
容然突然冷笑一聲:“我還沒忘,不勞莊尚書費心提醒了。”
莊雨看着她,沒再開口。
在長久的寂靜中,容然緩緩轉身,心中疲累,眼中閃過無力和蒼白。而正是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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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他帶回去吧。”李湛輕輕撫着青龍案面,忽地開口道。
“什麽?”容然和莊雨同時驚叫出聲。
“你把他帶走吧——”李湛起身走出了書房,“趁我還沒後悔之前。”走到容然身邊,突然又停了下來:“我不希望,還有下次。”
“是。”容然望着李湛離開的身影,心中不知激蕩着一種怎樣說不出口的情感
“太子——”莊雨很快反應過來,急急追了前去,想要阻止李湛這不甚明智的決策,“為什麽——”
李湛更加快了腳步,沒有回答。他心裏知道,只不過是因為那樣的眼神,自己太過于熟悉。以至于想用手輕輕阖蓋上他們,竟狠不下心來去直視。
夜晚,月華清輝暗暈,牆頭暗風陣陣。
一個黑影越過,潛進現任禮部侍郎府中。
放低了腳步,刀尖滑向卧上桑的脖頸時,還是不小心驚動了睡在外間的夏珂。
“哪裏來的宵小?”夏珂快速抽出佩劍,朝來者刺去。
來者不答,只攜了桑便要轉身逃走。而桑早已被緊緊扼住了咽喉,上下掙紮着,好不痛苦。
夏珂瞬時明白了刺客的來意,心中一沉,沒再出聲,專心攻向對方的要害破綻之處。
“桑?!”聞聲驚醒的容然推開門,卻沒曾想到竟會是這樣的情形。
而那方刺客久攻不下,無法脫身。情急之中瞄向了夏珂身後毫無武功的容然。
容然還未反應過來,劍尖便如同銀白鋒芒直直迎了上來。
“啊!——”
血,滿手滿身的血。
容然跌坐在了地上,懷中柔軟,是桑。
夏珂看了眼飛快逃走的刺客,還是放棄了追上去,蹲下小心查看桑胸口的傷勢。
因一劍正刺中桑的胸腔,靜靜夜中,只聽得他沉重急促的喘息聲。
“刺穿了肺部,容容,他——”
“不,不會的!”容然打斷了夏珂沒說完的話,“桑能治好的,對不對?桑還能治好的——”
低頭看去,桑慘白得臉頰和着月光,竟仿佛透明的就要消失一樣。而他臉上卻挂着淺淺的笑容:“我,我好久,好久——”
肺部像是漏風般滑出大量鮮紅,胸腔疼得像是火燒一般,令桑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別說了,別說了。”一遍遍拼命拭着桑不斷湧出的血液,容然忍着淚擡頭望向夏珂,“木頭,快救他!”
桑聲音卻平靜地好似沒事發生一般,只是眸光漸漸暗淡:“好久都——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我——”
“桑——!”
容然慌亂地搖晃着懷裏那具柔軟的身體。可曾經那麽明亮過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
良久,像明白桑永遠也不會醒過來的事實。容然抿緊了嘴唇,擦幹眼淚站起身子,朝房中走去。
“容容——”
沒有理會夏珂在身後的呼喊,容然只是平靜了下來,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她一定會讓那些踐踏人命的人付出代價!
這事情來得太突然,反倒像是蓄謀已久。如果不是早知道,怎會在桑一被送回自己府中,就立即派刺客來下毒手?
而眼下唯一可疑的不過一人——柳伯宗!
幹澀的眼眶再流不出一滴淚水,滿心滿身都是刻骨的仇恨——
容然緊閉起雙眸:對不起,桑。卻竟然是我害了你。
北州赈濟之款被貪一案,終因沒有證據,罪設趙其遠而告終。并罰工部尚書俸祿一年,其下工部官員俸祿三月以示懲戒。而莊雨因辦案不力,亦被牽連,罰俸一月。
而此事即已告終,很快便被人抛諸腦後,畢竟接下來不久,就是宮廷祭春的盛大典禮。
瑸龍道上,一輛玉垂朱蓋的錦緞馬車緩緩駛向了柳相府。
車簾掀開,一個高大男子走了下來,正是當今三皇子李冽。只見他身着金紅絲線縫制的五靈袍,腰佩細雲美玉,手持一柄檀木古扇,好不潇灑。
男子已經正廳,便急急開了口:“舅父,臨波呢?”
而這廂柳伯宗也聞着傳話,正從裏屋走出來。看到李冽着急問話,不禁笑了出來:“冽兒還是一樣的心躁——臨波在裏屋呢。”說着,便同李冽一起坐了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今早朝上的政訊可真是大快人心啊——這幾日,着實讓老夫憋悶得慌,哈哈!”
“舅父是多慮了。我早料到二哥就算是查,也查不出什麽東西。”李冽回頭望見來人,驚喜地起身,“臨波?!”
“見過三皇子。”柳臨波淺步走來,微微彎身行了一個福禮。
發絲如瀑,盡披于肩後。頭飾一墜百步玲瑤,配上一身漸染淡紅透紗衣。
雖未施脂粉,卻顯得櫻桃小口,遠山黛眉,水靈雙眸,異常動人。
“快不必多禮——”李冽連忙上前攙扶,雙手還未曾觸到,卻早被起身的柳臨波不着痕跡地躲開。
一旁柳伯宗倒未注意臨波的心思,只看着李冽的反應暗自欣喜,動了将義女外甥湊成一對的念頭。
其實,柳伯宗一生未娶,這柳臨波乃是他于路上撿到的。看着餓暈的孩子着實有些可憐,便動了心思收為義女。那時臨波不過十歲,現在卻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幸在臨波好福氣,竟得三皇子垂青。若是将來三皇子取太子而代之,成為一國儲君——想到這兒,柳伯宗又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女兒,道:“明年初春你就要十八了,為父是時候替你準備嫁妝啦!”
“女兒不急——”柳臨波仍是淡淡,面上并無過多起伏。
“你不急,有人可要急了。”柳伯宗轉頭看了李冽一眼,笑道。
而一旁李冽只盯着臨波,眼眸灼熱。
“爹爹說笑話了,卻讓旁人看着丢面。”臨波不着痕跡地推脫了一句,“我到後面看茶去,爹爹同三皇子坐着先聊吧。”
“叫我表哥,臨波。”李冽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和你說過多少遍,可你——”
柳臨波看着柳伯宗的眼色,終于還是喊了一聲:“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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