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只不過是追星爬牆
程寂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一道嬌小的背影,喉結滾動了一下,而後邁步,遠遠的跟着她,直到看着她跑進單元樓。
他站在第一次送她回家時站的那個路燈下,旁邊有棵桂花樹。
此時滿樹飄香,風一吹,桂花簌簌落下,地面已經鋪了一層,像一顆顆小小的星星。
那天是她生日,月亮很圓,很亮,照得旁邊的星星都暗淡了。
她映着月光的眸子生動又柔軟,笑着問他能不能滿足她一個生日願望。
當時他說,不能。
他竟然舍得拒絕。
今天,他又竟然舍得對她說出那樣的話。
他可真他媽不是人。
程寂擡頭看向夜空。
今晚沒有月亮,天幕漆黑一片。
昏黃的路燈光線灑在他擡起的眉眼間,映出冷硬的輪廓,眼眸黑沉如夜間的深海,看不清是否有波瀾在湧動。
有熟悉的笑談聲隐約飄過來,程寂身影一動,閃進暗處。
穆弘毅和唐沅芷手挽手散着步回來,走到樓下,還在說。
“桂花真香,寶貝最喜歡吃桂花奶豆腐了。”
“正好周末在家給她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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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寶貝喜歡吃你做的,我也喜歡。”
穆弘毅笑,“好,我做我做。”
唐沅芷笑起來,手臂又挽緊了些。兩人依偎着進去。
上樓進門,看見玄關處的鞋子,穆弘毅說:“不是和千葦出去玩了麽,回來的還挺早。”
唐沅芷笑着,敲了敲穆望舒房間的門。
以前為方便穆望舒練琵琶,唐沅芷特地給她的房間裝了隔音牆,隔音效果堪比錄音室。
敲門之後怕她聽不到自己在門外說話,唐沅芷直接推開門,發現她房間沒開燈,一片漆黑,房內沒人,只床上的被子中間隆起一個小包。
唐沅芷試探着喊了聲:“寶貝?睡了?”
被子上隆起的小包蠕動了一下,緊接着被子邊緣露出半顆腦袋。
“媽媽,我有點感冒,剛才吃了藥,好困,先睡了。”
聽聲音的确是帶着濃重的鼻音,唐沅芷便沒說什麽,囑咐她蓋好被子,便關上了門。
關門聲響起,那顆腦袋又縮回了被子裏。
窗外沒有月亮,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進來,隐約可以看見床上被子上隆起的小山包在微微抖動。
那晚過後,穆望舒把程寂的微信拉黑了。
回想起之前,其實他一直有在刻意的回避她,只是她一廂情願的陷在自己的錯覺裏,以為自己在他那裏和別人不一樣,才沒有發覺。
其實她和別人也沒什麽不一樣,甚至還不如張致萱,至少,他把張致萱當正常的異性看待,而她,在他眼裏就是個小孩,他的那些縱容,只是對同事家小孩的容忍。
再想想,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人家明明就不愛理她躲着她,她竟然都沒發覺,可真沒有眼力見兒。
在那以後,穆望舒沒再往市局跑,也沒再去過何馬的店。
駱星辰倒是發消息問過她,周末來不來玩。
她回,沒時間。
唐沅芷也發現了她的不一樣,吃飯的時候玩笑着問她,是不是小刑警欺負她了,如果是的,讓爸爸去單位胖揍他一頓。
穆望舒笑着說,沒有的,只不過進入了追星倦怠期,忽然覺得刑警小哥哥長得也不過就那樣吧。
她還翻出小愛豆的照片給媽媽看。
“我的新牆頭,怎麽樣,是不是很帥?”
唐沅芷半敷衍着應了句,“帥帥帥。”
停頓一下,她又輕描淡寫的說:“媽媽雖然沒見過那個小刑警,但想來也知道,他必定是個很負責任很有擔當的刑警,有信仰有堅守,做事情呢,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你才十八歲,太過年輕了些,很多事情都意識不到,他如果做了什麽讓你不理解的事情,也許只是他另一種負責任的表現。”
穆望舒一瞬失神,又笑了笑,假裝不明白:“媽媽,你這是在替他固粉,不讓我爬牆嗎?”
唐沅芷笑,拍了拍她的腦袋,沒說話。
時間緩慢的向前推進,大學校園生活平淡而又精彩。
穆望舒還和以前一樣,愛鬧愛笑,但又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偶爾也能看見她一個人坐着發呆。
她把學習和練習樂器的時間安排得很滿,在專業上,進步很大,其他彈撥樂器,她也有所涉獵。
也有男生追她,但她總是以“現階段不準備談戀愛”為理由,拒絕得很幹脆。
期末考試結束後,穆望舒學校放寒假。
臨近年關前,唐星宇請她去明城玩了一趟。
穆望舒去之前一直在念叨:希望她去了之後明城會下雪。
康城靠南方,冬天多雨,很少會下雪,即便下,也是落地就融化的程度,再大一點,也只是薄薄一層,沒有那種鵝毛大雪。
她印象中,也就小時候見過康城下了一場大雪,後來冬天,再沒下過那麽大的雪。
唐星宇和朋友在S90藝術區租了一間工作室。
S90藝術區是舊工廠和舊倉庫改造而成的,他的工作室內裏裝修也是工業風,很有音樂人的随性和不羁。
唐星宇和朋友平時住工作室,穆望舒來了,自然不方便住在一起,便給她開了藝術區附近的酒店。
不負穆望舒的期待,她到明城的第二天晚上,飄起了雪。
當時,她正在唐星宇的工作室吃火鍋,筷子一丢,就跑了出去。
穆望舒仰頭看雪花簌簌飄落,映着昏黃路燈如柳絮紛飛,她忽然想起了程寂。
他在明城讀的警校,那他一定也見過明城的雪吧。
她會不會不經意間和他走過同一個地方,踩過同一塊地磚,看過同樣的景物?
都過了這麽久了,為什麽她想起他還是會難受呢……
唐星宇剛想拿個圍巾給她披上,一擡眼就看見她眼淚順着臉頰掉落在身前的羽絨服上,他怔了一瞬。
“怎麽哭了?怎麽了這是?”
“哥哥……”
穆望舒嘴角一撇,忽然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唐星宇嘆了口氣,什麽也沒問,只是一下一下的順着她的背。
穆望舒哭累了,拽着他手裏的圍巾擦擦眼淚,一邊往屋裏跑一邊咕哝着。
“蝦滑是不是煮好了,給我留一點,還有牛肉丸。”
“都煮老了!”唐星宇無奈的笑了下。
明城的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窗外銀裝素裹。
穆望舒拍照發到宿舍群裏,又發給袁一禾和顧千葦,最後又發了朋友圈。
她朋友圈裏多是以前的同學,同為康城土著,少見這麽大的雪,在她評論裏嗷嗷羨慕了一番。
袁一禾發來了一張此刻的康城,外面正在下雨。穆望舒又嘚瑟了一番。
“下雨啊,喔唷,那出去得撐傘了呢。”
“你原來北方下雪真的不撐傘的,我都不習慣呢。”
袁一禾:“……”
穆望舒抱着手機哈哈大笑。
看到穆望舒朋友圈的還有彭語,她先是點贊評論一條龍,而後又嘆了口氣,把手機伸到旁邊的申禮面前,閑聊。
“我怎麽覺得小舒又變漂亮了,真水靈。”
“小舒好久沒來找我們玩了吧,她去哪玩了,這麽大雪。”
“明城,去找她哥了。”彭語扭頭看向程寂,“哎程寂,你大學是在明城吧?”
程寂恍然回神,“嗯”了一聲,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彭語頓了頓,碰了下申禮的胳膊,“離八百米我都能感覺到寒氣,他又怎麽了?”
申禮:“他不一直都這樣麽。”
彭語輕撇嘴角搖了搖頭,一副分析案情的表情。
她向來比其他組員心細,以前她就覺得程寂和小舒之間暗戳戳的小互動有那麽點粉紅小泡泡,兩個人的長得又這麽養眼,她還暗戳戳的嗑過cp。
後來小舒不來了,程寂整個人變得更冷更沉郁了,辦案的效率倒是更高了,也更不要命了,抓人時磕碰的小傷不斷,大傷也有,他從不在意,像是壓根兒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心只撲在案子上,整個一工作狂魔。
所以,程寂的變化,絕對和小舒有關。
彭語輕輕嘆氣,在心中感慨:愛情啊,讓人活又讓人死。
程寂在穆望舒拉黑她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忍不住點進她的對話框,點進她的朋友圈。
後來點進去看不到朋友圈了,他便明白了。
落雨的康城陰冷蕭然,程寂坐在駕駛位上,沒開空調,車裏也能感覺到濕冷的空氣。
他的手有些僵,指尖微動了一下,又忍不住點開她的對話框,對話停留在十月,文字間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明快的語氣。
程寂緩緩躬身,趴在方向盤上,久久未動。
年後,穆望舒開學,回到學校,好像時間的車輪又回到了熟悉的軌跡,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向前推進,讓人無暇去思考其他。
很快到了四月,清明節,穆望舒放了三天假。
在清明節當天,穆望舒和顧千葦陪穆弘毅和顧勇去烈士陵園看望老戰友。
以前每年都會去,用穆弘毅和顧勇的話來說,帶他們去緬懷犧牲的公安幹警,是為了讓他們記住,他們平安順遂的生活是誰的犧牲換來的。也是為了慰藉英靈,他們守護的下一代孩子,一直在茁壯成長。
兩位爸爸想單獨陪自己的戰友說說話,就讓兩個孩子先到車裏等着。
下階梯時,穆望舒轉頭和顧千葦說話,遠遠的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等她定睛去看時,只有樹影晃動,什麽也沒有。
她不由得轉身向左走了幾步,還是什麽都沒看到。
顧千葦問她怎麽了,她搖了搖頭,回身時,忽然看見畢松柏的墓碑,碑前放着一束鮮花和一瓶酒。
她晃了晃神,站定在墓前,滿懷敬意的鞠了一躬。
不是為他,只是對廣大公安幹警的崇敬之意。
清明節過後,天氣轉暖,日子仍在有條不紊的向前推進。
忙碌過期末,康音放暑假。
唐星宇參加了一個音樂類的節目,在康城錄制,正好穆望舒放假,兄妹倆住在唐镛家。
有孩子陪着,外公自然樂呵呵的。
晚上,唐星宇坐在院子裏彈吉他,穆望舒在一旁發呆。
一首彈完,唐星宇忽然問她:“走出來了嗎?”
“什麽?”穆望舒沒明白。
“不是失戀了嗎?”
唐星宇睨她一眼,糗她,“我還記得大雪紛飛的晚上,有人哭濕了我一條圍巾,那條圍巾可貴了。”
穆望舒微怔,轉瞬又笑起來,仰頭看着滿天星鬥,吐了口氣。
“早就走出來了,你當那個人魅力多大呢,我還能為他從此消沉了不成?”
“那就好。”唐星宇扯了扯嘴角,“那我盡情使喚你,也就沒什麽心理負擔了。”
穆望舒:“……?看着你弱小又可憐的妹妹,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看着你悲慘又無助的哥哥,你夜半真的不會驚醒嗎?”
“……”
唐星宇使喚她,也不是讓她做什麽苦力,只是他參加的音樂節目需要自己編曲創作,他有一個靈感,想借穆望舒去給他琵琶伴奏。
玩笑歸玩笑,穆望舒自然是不遺餘力的幫助哥哥。
穆望舒要陪着唐星宇排練,兄妹每天早出晚歸。唐镛原本以為兩個孩子能多陪陪他,沒想到兩個孩子這麽忙,他還是每天和隔壁劉大爺一起散散步,鍛煉身體。
這天,唐镛還是和往常一樣跟劉大爺一起遛彎回來,坐在小院子裏擺開棋盤,正下着,電話響了。
老年機聲音大,字體也大,他把手機稍稍拿遠,看見來電顯示的數字是陌生號碼,他原本沒想接。劉大爺說,接吧接吧,或許是孩子手機沒電了換着電話打的,上回我孫女就是。
唐镛便點了接聽,電話剛接通,就聽見穆望舒哭着喊外公。
對面聲音不大,斷斷續續的,但是唐镛聽得很清楚,就是自己外孫女的聲音,他對着聽筒問:“怎麽了小舒?先別哭,告訴外公,你哥呢,在不在身邊?”
對面還是在哭着喊外公。
唐镛剛想說話,忽然聽筒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透着兇狠:“你外孫女在我們手上,要想救她,十分鐘內速彙10萬,不準報警,否則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