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狐假虎威
次日一早,唐沅芷過來,帶了沈潔愛吃的早點。
睡了一覺醒來,沈潔又變回了那個超酷的老太太,孑然一身慣了,不習慣太過黏黏糊糊的關懷,吃完早飯就把母女倆攆走了。
戲劇院還有事,唐沅芷就沒送穆望舒回家,讓她自己打車。
這邊離何馬的修車店不遠,穆望舒本來打算去取電動車的,轉念一想,今天程寂在忙案子,去何馬店裏,是肯定遇不到他的。
雖說以後也不一定能遇到,但管它呢,以後的概率再小,也比今天的概率大。
她便改道回家了,換了件衣服,約袁一禾去逛街。
小姐妹在一起,話題總是很多,交換各種小八卦。
等待電影開場時,袁一禾問她:“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
穆望舒瞥她:“這種事情還帶問的,不是應該給我個驚喜嗎?”
袁一禾瞥回去:“都這麽熟了,還在乎這個?”
穆望舒:“……”
袁一禾:“不過,你生日願望現在就可以開始想了,十八歲呢,得想個大的。”
“想好了。”穆望舒沖她挑挑眉,“我要談個戀愛。”
袁一禾呵笑一聲:“和那個刑警小哥哥?”
“嗯哼。”穆望舒塞了顆爆米花進嘴裏,語調輕快。
袁一禾搖頭啧舌,指着她的鼻子:“見色起意的小流氓,你就是饞刑警小哥哥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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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望舒捶她胳膊,做羞赧狀:“哎呀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淨說這種色色的……”
“……大實話!”
兩個小姑娘同時出聲,緊接着又笑成一團。
戲劇院有演出,唐沅芷要在團裏排練,穆弘毅也說晚上不回去了。
穆望舒也不想那麽早回家,看電影的地方離戲劇院不遠,看完電影和袁一禾分開,她便去了戲劇院。
唐沅芷是康城戲劇院下屬演奏團的二胡演員,剛進演奏團時,憑借一曲氣勢磅礴的《賽馬》獨奏,震驚四座。
穆望舒小時候放學經常在戲劇院的辦公室裏寫作業,辦公室的隔音不太好,能聽見排練室的聲音,有器樂聲,還有戲曲念詞聲,隔着幾面牆,隐隐約約,有種悠遠的味道,這樣的背景音構成了她童年的旋律。
戲劇院她來得多,全團都認識,就連保潔阿姨,她都能聊起來,從進大門遇到人就開始“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打招呼。
在演奏排練室門口聽到二胡揚琴合奏的樂聲,有個演員小姐姐告訴她:“唐主任在排練,要不你去隔壁玩一會。”
穆望舒笑着說好,乖巧的去了隔壁。隔壁有幾個演員在擦拭樂器,看到她,還像以前一樣熱情的投喂她小零食。
“小舒好久沒過來了呢。”
“聽唐老師說你報的是康城音樂學院民樂系?”
“那是我師妹了啊!”
……
穆望舒撕開一袋泡椒鳳爪,邊吃邊和他們閑聊。
調試樂器的聲音夾雜着談笑聲不止,穆望舒正被一個笑話逗得前仰後合,目光一瞥忽然看見外面走廊站着兩個人。
許海成副團長向來和藹可親,也不是苛責的人,大家都沒在意,穆望舒卻“噌”的一下站直了身體。
因為她看到了許副團長身邊的人——琵琶演奏家何瓊。
也是她年幼時學習琵琶的啓蒙老師。
穆望舒上前,笑着禮貌打招呼:“何老師,好久不見。”
何瓊笑着說:“是好久沒見了,長大了,我都不敢認了。”
穆望舒笑。
其實,逢年過節她都會給老師發問候短信,只是前幾年何瓊去了濱城的一所民樂工作室做顧問,不在康城,她也就沒再見過她。
兩人又聊了幾句,何瓊還有事,就先走了。
穆望舒和唐沅芷說見到何瓊了,唐沅芷還說有時間請何瓊老師一起吃頓飯呢,第二天上午,穆望舒就接到了何瓊的電話。
何瓊應該還有事要忙,簡單說了來意。
她那邊有個民樂專場小型音樂會,琵琶合奏的一個孩子昨天傷着手了,暫時不能表演,她去戲劇團是想借個琵琶演員,但戲劇團最近有演出和交流,抽不出來人,昨天看到穆望舒就在考慮讓她來彈,今天阮彥珺老師給她推薦人,推薦的也是穆望舒,所以才給她打了這個電話。
阮彥珺老師,穆望舒是認識的,著名的琵琶演奏家,金指杯琵琶大賽的總評委,她之前獲得過這個比賽青少年組的金獎,在後來的幾屆頒獎音樂會中,還被請回去琵琶獨奏。
何瓊說,如果她願意的話,今天就可以過來試曲目排練。
穆望舒當然願意了,挂了電話就抱着琵琶出門了。
曲目是《春江花月夜》,她會彈,只是合奏需要多方配合,把握好自己的音準、音色和力度的同時還需要聆聽各聲部,得磨合默契。
在彈琵琶這件事上,穆望舒珍惜任何鍛煉的機會。
出來的匆忙沒有和唐沅芷說這件事,晚上回去,正好穆弘毅也回來了,穆望舒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爸爸媽媽。
穆弘毅和唐沅芷自然是支持她的。
穆望舒開心完,忽然想到一件事,“爸爸,你今天這麽早回來,是不是沈老師前夫的案子已經破了?”
穆弘毅笑着說:“破了,嫌疑人已經緝拿歸案了。”
細節上的事情穆弘毅不好說,穆望舒也沒問,只給爸爸吹了一波彩虹屁。
每天都要排練,穆望舒也沒有閑心再往市局跑了,好像不往市局跑,她也沒什麽機會見到程警官了。
這天,排練結束,穆望舒背着琵琶盒往外走,琵琶盒很重,壓得她肩膀有些不舒服,可她還是“頑強”的單手刷着手機,把一整個下午沒上網錯過的瓜全都補齊。
然後又打開微信,刷朋友圈,看到何馬發的照片,她目光稍頓,點開大圖。
其實何馬每天都發很多條朋友圈,無一例外的都是工作照,拍的是正在修理的電動車,她也沒仔細看過,偶爾點個贊,随手就滑過去了。
可他最新的這條朋友圈,照片裏有個背影入鏡,那人站得遠,在虛化的背景裏有些模糊,但穆望舒一眼就認出來這個背影是誰。
她的嘴角往上翹了翹,打了輛車,直奔何馬的修車店。
夏季下午五點多的太陽,收斂起熱烈刺眼的光線,從屋檐青黑色的瓦片上流淌下一地金黃。
穆望舒剛下出租車就看見店裏,何馬蹲在地上擺弄零件,程寂坐在高凳上,旁邊還站着一個男孩。
穆望舒抱着琵琶盒進去,喊了何馬一聲,何馬擡頭笑道:“來取車?”
她說是的,又轉身看向程寂,笑着打招呼:“程警官。”
程寂淡淡點了一下頭。
穆望舒朝他走過去,視線掃過旁邊站着的少年,問道:“這是你弟弟嗎?”
程寂還沒開口,少年就“啧”了聲,嗤笑:“記性真差,這就不記得我了,姐姐?”
從小接觸音樂,穆望舒對聲音很敏感,一聽到這耳熟的聲音這讨厭的語調,便想了起來。
她腳步一頓,看着一臉不着調的少年,抿唇安靜兩秒,開口說:“哦,你就是那天躺在地上被揍得很慘的那個?”
駱星辰:“……”
穆望舒頓了頓,問程寂:“他怎麽在這裏?”
何馬聞言嗤笑聲:“這小子,在旁邊巷子打架,被寂哥逮到了,幾個小混混被寂哥送派出所去了。”
穆望舒點點頭,看了駱星辰一眼,“真幸運。”
駱星辰:“被警察逮到我有什麽可幸運的。”
穆望舒難以置信的瞅他:“這麽說,你很喜歡被打得爬不起來?打不過還愛打,人菜瘾還大。”
“……?”
駱星辰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惡狠狠的瞪穆望舒,“我看起來脾氣很好嗎?”
穆望舒往程寂身邊挪了挪,手指悄悄勾住他T恤的衣角,攥在手裏,然後昂起下巴,瞪了回去。
“嘿?”駱星辰叉腰,使勁擰眉。
程寂垂落的視線掃過攥着他衣角的纖細手指,目光停頓一霎,轉而擡眸看了駱星辰一眼。
駱星辰正在和穆望舒用眼神鬥法,餘光瞥見程寂擡眸,下一瞬,他便感覺到那種熟悉的、如有實質般的凜冽目光從他身上掃過,莫名的脊背一寒,敗下陣來。
他轉眸看了程寂一眼,他果然是在看他,銳利目光中帶着令人畏懼的警告,他不由得又是脊背一僵,往後退,小聲認慫:“我脾氣……其實挺好的。”
獲得勝利,穆望舒抿唇開心的笑,轉眸看向程寂,小聲求表揚:“他被我震懾住了,我是不是超厲害的?”
程寂沒應聲,只垂了垂眼,示意她放手。
穆望舒幹幹巴巴的笑了聲,松開他的衣角,還乖巧的把那一小塊衣角上的褶皺撫平。
程寂坐在高凳上,視線平直的落在穆望舒臉上,能清晰看到她輕抿着向上翹起的嘴角,嘴角弧度帶着臉頰軟肉嘟起,如果忽略她那雙明淨眼眸中盛着的靈動狡黠,還真是乖巧的小奶貓模樣。
毫無預兆地,他忽然側身朝穆望舒靠近,英俊精致的五官放大,就在她眼前。
四目相對,他的睫毛根根分明,穆望舒忽然緊張了起來,他的眼睛很好看,清透黑眸認真看着人的時候,就算不帶任何情緒意味,也讓人招架不住。
雖然緊張,但穆望舒沒躲開,咬着下唇,一副老實巴交又懵懂無辜的模樣,看着他。
然後就看到他慣常沒有多餘情緒的嘴角,好像軟化了一下,像是笑了,又像是她的錯覺,穆望舒愣住,此時,他壓低的聲音傳入耳中。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錯覺了,她竟然覺得他的語氣有那麽一點點的、微乎其微的縱溺。
他說:“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