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冬兵卻不想含糊:“那段話,是你的暗示嗎?”
史蒂夫:“呃,不是的……”
冬兵嘆了口氣,“你會有機會在牧師面前說那句話,用不着假托一個故事。狂歡七天,那也可以的。”
史蒂夫的心髒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跳,他覺得有點懵懵的,把冬兵那句話在心裏多打一個轉,“等等!……你這是在跟我商量婚禮的事嗎?!”
“你想怎麽理解都可以。”
“婚禮?你願意舉行一個婚禮?你不是最讨厭人多的場合?你不怕麻煩?不怕被人們盯着看?”
冬兵把臉轉到另一邊去,“我猜你會喜歡。巴頓說你是個old-fashion的人。這樣看來我猜對了。”
他似乎暫時也不想談得太多,迅速轉到別的事情上去:“鴿子呢?”
史蒂夫腦中一時閃過無數婚禮的畫面,白禮服、牧師、宣誓、交換戒指、“你可以親吻新郎了”……他有點回不過神來,“什麽鴿子?”
“你說過可以喂鴿子。”
“哦,對,喂鴿子。”
其實這個花園裏根本沒有鴿子,不過史蒂夫另有打算。他說:“鴿子很快會來。”
冬兵現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我沒聽到任何一只鴿子的聲音。”
史蒂夫從他口袋裏掏出面包,“有了面包,鴿子就會來吃的。”
“真的?”
“真的。”史蒂夫握着他的右手,令他把手掌端平,然後把面包捏碎,灑在他手心裏,“好,別動。就這樣等着。”
冬兵皺起眉,“今天你已經有一個謊話被戳穿了,這是第二個?如果……”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感到手指上有東西落了下來,然後,掌心那塊皮膚被輕輕啄着,一下一下。
那不是鳥類的喙,而是人類的嘴唇。柔軟的、溫熱的嘴唇。是史蒂夫的嘴唇。
灼燙的呼吸,也随着嘴唇的啄吻一起,一次一次打在他的手心。
他沒有喝止他、說“你騙人,這根本不是鴿子”,只是睜圓了眼睛,平舉着右手一動不動,臉龐因迷醉而凝固,像是被那種感覺魇住了。
他手心有很多舊疤痕,敏感的疤痕組織令他格外清晰地感到每一次唇尖的觸碰,齒尖的劃擦,最後還有舌尖的舔舐(痛苦的痕跡,反而讓他對愛和快樂更敏銳)。那令他身體裏湧起了波濤,一波又一波,無聲地澎湃。
面包渣沒有了。“鴿子”離開了。
他聽到史蒂夫的聲音:“瞧,沒騙你吧。”
他握起拳,指尖蜷曲回來抵着手心,緊緊壓着,像是要留住那奇異的快感:“是。好大一只巨型鴿子。我不用看就知道,那鴿子的毛是金黃色的,還有一對藍眼睛。”
兩人憋了幾秒鐘,還是嗤嗤地笑出聲來。日光柔和,斑鸠在花園某處咕咕低鳴,天空呈現出羊脂的色彩,一切靜谧,溫存,似真似幻,無邊無垠,猶如夢中時空。
33
冬兵又在醫院裏住了五天。
這五天,史蒂夫好像很忙很忙。有時夜裏他醒過來,會發現史蒂夫不在,在床邊回答他、替他倒水喝的是娜塔莎或克林特。
等到他早晨再醒,史蒂夫已經回來了。
他只在第一次發現的時候問過一次,“你去哪了?”
史蒂夫笑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你很快就會知道。”
如果是一對男人和女人組成的情侶,這時女人肯定會追問“你到底溜出去幹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但兩個男人在一起的好處是:他們的相處幹脆利落,不黏不滞。冬兵沒再問過,只說:“你整夜都不休息,不累?”
“我睡兩個小時就夠了。”
第六天是出院的日子。他們慢慢走下樓,在醫院臺階上沉默地停了一會兒。
這是一切痛苦都結束、一切嶄新的未知即将開啓的一天。已經是十一月了,但陽光還是暖的。冬兵仰起頭,像在嗅着空氣中冬天的味道,光線在他額頭和鼻尖流動。
史蒂夫引他走到停車的地方去,拉着冬兵的手,摸一摸他心愛的哈雷機車。他先跨坐上去,半轉身子,拍一拍自己身後的車座,“過來,你坐在我後面。”
冬兵伸手摸到他的肩頭,确定一下自己該坐的位置,然後也跨坐上去。
他有點別扭地調整坐姿,最後發現,最适宜的坐姿就是把身體伏倒在前面那人的脊背上。
史蒂夫:“把你的手給我。”
他握着冬兵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引過來,像扣安全帶一樣扣在自己腰間,并在他手背上輕輕拍一拍。
他恍惚想起很多很多月之前,他打算騎着機車去找巴奇。那時他根本不敢想象,某一天他竟能用機車把巴奇載回來。
引擎一陣咆吼,史蒂夫發動了車子。
“去哪兒?”
史蒂夫頭也不回地說,“回家。”那聲音不僅是從空氣裏傳進耳膜的,還化作胸腔的震動,通過他們緊貼着的地方、直接傳導進身體裏。
家。
在機車的轟隆隆的聲音裏,冬兵愣愣地把這個詞想了一會兒。
對于他的詞彙庫來說,這是個完全陌生的詞。
詞彙庫裏有——基地。營地。補給站。安全屋。還有……箱子。
但是沒有“家”。
他無聲地試着念出那個字:HOME,嘴唇輕輕閉合在濁輔音m上,尾音像是一聲答允。
大概十幾分鐘後車子停了下來。冬兵聽到不遠處有籃球碰在籃筐上的聲音,有小孩子騎着腳踏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有貓叫,斜上方某扇打開的窗戶裏隐隐飄出音樂……
他們下了車子。史蒂夫的腳步聲在前面走了幾步,他還在原地站着。他聽見有一扇彈簧門被推開的聲音,那人說:“進來。”
他循着聲音慢慢走過去。史蒂夫說:“注意,有四級臺階。”
他的腳尖踢到了臺階。走上臺階,他被拉進那扇門裏。門在他身後“蓬”地一聲關上。
一架聽聲音就知道很有年頭的電梯,把他們送到四樓。
史蒂夫握着冬兵的手肘,引他在一扇門前面停下,說出了一句幾乎所有人到家之後都會感嘆的話:“Home,sweet home。”
冬兵:“這不是你原來那間公寓。”
“你記得原來那個地方?”
“記得。我在你公寓外伏擊了弗瑞。”
那些事都像是隔了半個世紀。史蒂夫一面在口袋裏找鑰匙,一面說:“這是咱們的新家。”
冬兵有點恍惚的樣子,“家。”
史蒂夫微微一笑:“就是這世界上只屬于你和我的地方。在‘家’裏一切都歸你管,你想幹什麽都行。”
“幹什麽都可以?”
“對,什麽都可以,你可以把冰箱裝滿你愛吃的東西,可以想在浴缸裏呆多久就呆多久,可以随便吻我、不用怕別人偷看……”
他說到“吻”的時候,冬兵已經貼身上來,他的嘴唇距離他還有一厘米時停了一下,“可以随便吻,這是你說的。”
史蒂夫随着他的力道向後退了半步,後背貼着門板,兩人的嘴唇膠着在一起。在那個吻中間,冬兵揚起右手,扶在門上。
就在他把手掌印在門上之後半秒鐘,忽然響起輕輕一聲“滴”,門毫無預警、無聲無息地彈開了。
史蒂夫正倚在門上,冬兵則把全部體重伏在史蒂夫身上,結果就是:兩人猝不及防,一起向後栽倒下去,重重摔進屋裏。
幸好地上鋪着地毯,摔得并不疼。屋裏厚厚的窗簾都閉合着,黑乎乎的,勉強能看清家具的輪廓。
兩人在地上同時笑出聲來。冬兵壓在史蒂夫上面,“你說過,會讓我在咱們自己的房間裏幹你一次,不如現在……”
他的話音未落,房間裏的燈倏地亮了起來,照得室內雪洞般通明。
從吧臺、沙發後面站起好幾個人影——托尼,克林特,山姆,娜塔莎。
那四個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疊在一起的兩人。
史蒂夫在冬兵的身子下面艱難地仰頭,望向視野中倒立着的同事們,“Hey guys……”
克林特猛地想起了什麽似的,揿了一下手中的紙筒,好多彩色小紙條嗤地噴出來,“呃,Surprise?”
山姆則向托尼伸出手去。托尼悻悻地掏出十塊錢,拍到他手心裏,“吶,你前幾天輸給我那張。”
山姆彈了彈那張紙幣,滿意地嘆一聲,“我早跟你們說過,他倆不會用正常姿勢進門的……”
“那扇門是我下午給你改裝的,算是遷居禮物。”托尼說。這時他們已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整扇門上都有指紋讀取功能,輸入了你和巴恩斯的指紋。”
這就是為什麽冬兵把手按在門上的時候,門會“自動”打開。本來是為了照顧冬兵,這樣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