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醫院這件任務的,是個叫蓋伊的年輕探員,新近才升上來做弗瑞的副手。他靠牆站着,雙手交握,雙腳開立,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口哨聲停了,史蒂夫擡起頭來盯着他,挑挑眉意示疑問。
蓋伊向他做了個不自在的、窘迫的笑。
史蒂夫故意問,“這兒有規定不許吹口哨?”
“沒有……隊長你随意。”
史蒂夫笑笑,“那就好。”他低下頭去繼續畫畫,也若無其事地繼續吹口哨。
走廊樓梯口有一個人叫道,“史蒂夫!”
他回頭去看,立即丢下畫夾跳起身來,叫道,“娜塔莎!”
穿着緊身衣褲的紅發女人妩媚地笑着,用男人們能想到的最性感姿勢跑了幾步,迎上來,張開手臂抱住史蒂夫。
其餘幾個男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投向她臀部和胸部的美妙曲線,忘形地看了幾秒,又趕緊把目光收回來。
娜塔莎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我跟克林特被派到紅海去了,淩晨剛下飛機。你終于回來了,沒有你在還真別扭。”她退出幾步,歪着頭打量他,“你好像變了一點。”
史蒂夫保持微笑,“哪裏變了?”
娜塔莎若有所思地慢慢搖頭,“一時說不清。從樓梯上來的時候就聽到你的口哨聲,我從來沒聽過你吹口哨。”
史蒂夫笑而不語。娜塔莎又一指那間關閉的診室,“那個人在裏面?”
史蒂夫點點頭。
娜塔莎也點點頭,“祝賀你,你找到他了。”她笑一笑,作勢摸摸肩頭上次被冬兵打中的地方,“嘶”地輕輕吸一口氣,表示仍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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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再怕他。他的機械臂已經卸掉,眼睛也盲了。”
娜塔莎的豔紅嘴唇驚訝地張開。
史蒂夫輕聲說,“所以我吹口哨是為了他。他看不見,被一群陌生人圍着會很不舒服,會緊張。但他聽到口哨聲,就會知道我一直在外面。”
娜塔莎的紅唇又張圓了一點。她盯着史蒂夫看了一會兒,“現在我大概能猜到你發生變化的原因了。”
就在這時,只聽診室裏傳出隐隐的驚叫聲,和東西砸碎的聲音。
室外的人們都吓了一跳。蓋伊立即叫道,“MOVE!MOVE!” 兩個隊員迅速踹開門,端着槍沖進去。
室內地上一片狼藉,一臺放藥瓶和針筒等物的推車被踢倒了,兩個護士吓得蹲在角落裏發抖,三名醫生都站得遠遠的,呆若木雞。
冬兵赤裸上身坐在診床上,臉色鐵青,吼道,“都滾開!離我遠點!”
他肩頭那個尚未痊愈的創口拆掉了繃帶,露出大片紫黑血痂,顯得格外猙獰。
兩名隊員的槍口齊齊舉起對着他。蓋伊沉聲道,“你希望我們給你注射鎮靜劑嗎?”
史蒂夫奮力撥開人群,再次擋在槍口和冬兵之間,再次揚聲叫道,“是我!冷靜一點!”
冬兵咬緊牙不說話。
蓋伊轉頭問那醫生,“治療中有什麽程序刺激到他了?”
醫生之中的腦科專家搖頭,“沒有。他突然說他不需要治療,然後就發狂似的要把我們趕開。”
蓋伊愣了一下。
冬兵忽然開口,把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把我送回去。我不需要治療。”
蓋伊滿臉匪夷所思的表情,面向那幾個醫生,擡手點一點太陽穴,意為“他腦子會不會出了問題”。
史蒂夫向蓋伊和醫生說道,“請讓我跟他單獨呆兩分鐘。”
蓋伊瞪視他。
史蒂夫铮聲說道,“我只需要兩分鐘!我用性命跟你保證不會出事。”
人們都撤了出去。史蒂夫走近診床,冬兵慢慢擡起頭來,“我聽到你的口哨了。你吹的是《丹尼男孩》。”
史蒂夫笑一笑,“沒錯,就是我們在汽車電臺裏聽到過的那首。嗳,說說看,為什麽說不需要治療?你不希望眼睛複明嗎?”
”醫生說,要開顱清淤。”
“那又怎麽了?開顱術并不危險,而且……”
冬兵打斷他的話,“他說我的海馬區情況很糟,血管壁都脆得像紙一樣。我告訴他我受過至少幾十次電擊洗腦,幾乎所有記憶在形成幾天後就會被洗掉。他說……”
“什麽?”
“如果開顱的話,很有可能會再次失憶。”
他眼眶邊緣有一圈深色光暈,令那對眼睛看上去幽暗不可測,“我什麽都沒有了,只有這一段記憶。我不能再失去它。”
他以輕微的動作搖頭,嘴唇一皺,泛起一個淺淺的、凄恻的微笑,加重語氣說,“羅傑斯,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你。”
史蒂夫怔怔站着,只覺得從手指到腳尖都冷了。
冬兵又垂下頭去,“我擔心他們趁我看不見,猛地給我一針,等我醒來就什麽都不記得,就像在九頭蛇那裏一樣……所以我說,滾開,離我遠點。就這樣。”
他竭力讓語調顯得淡然,“看不見就看不見好了。只是瞎,又不會死。”
史蒂夫的聲音有點抖,“等等!難道你不覺得……”
冬兵斬釘截鐵地說,“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如果要冒再次忘掉你的危險,我寧可不要這對眼睛。”
門“蓬”地被推開。蓋伊出現在門口,“兩分鐘到了,羅傑斯隊長。”
史蒂夫緩緩回過頭,目光冰冷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讓蓋伊倒吸一口氣,倒退了一大步。
(後來蓋伊給別人這麽講道:“天哪,他的眼睛簡直像兩顆冰珠子,嗖嗖地射出寒光!我就像被在冰箱裏凍過的子彈打中了!還有那副表情!打死我也想不到,那麽憨厚的美國隊長會有那樣吓人的表情……”)
幾位醫生也回到室內,其中一位試探着問道,“請問哪位負責做決定?我們還要繼續嗎?”
蓋伊仍處于被那一眼震懾住的狀态,不自主地瞧向史蒂夫。
史蒂夫卻緊緊咬着牙,并不開口。反倒是冬兵說話了,“眼睛是我的。我想要就要,我不想要就不要。”
史蒂夫張了張嘴,又把一句話吞回去,他擡手抹一抹臉,努力壓制情緒,向蓋伊說,“應該尊重患者意見。就暫時只治療別的地方吧。”
史蒂夫退出診室。特戰隊隊員們再次持槍站立,守住那扇門。
門關上之前,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冬兵倚靠在一片雪白之中,臉色蒼白,卻異樣地平靜,一群白衣人把他包圍起來……
門一關上,他就再次吹起口哨來,吹的是歌裏面那兩句:
“t'is I'll be 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不管陽光普照,或是夜幕沉沉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哦丹尼男孩,丹尼男孩,我是如此愛你……”
他那樣滿懷心事地呆站了一會兒,省起娜塔莎還在走廊裏等他。
那女人躲得遠遠的,正背對他站在走廊另一邊窗口處,好像在翻看什麽東西。史蒂夫停止吹口哨,向她走過去。娜塔莎一轉身,他才發現她手裏拿着的是……
是他的畫夾。
他的臉登時熱起來。因為那裏面以各種角度、極其精細地描繪了他們的每一個吻。當然,還有一些NC-17級別的場面。
娜塔莎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揚起手,向他晃動畫夾。
史蒂夫從她手上拿回畫夾,“謝謝你幫忙保管以及偷看私人物品。”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史蒂夫,你跟冬兵……?”
史蒂夫攤攤手,态度反倒坦然了,“是的,我跟他是情人關系。那些事是所有情侶都會做的,不是嗎?”
娜塔莎擡手扶住額頭,“不不不,我可沒做過你們那些事。你們兩人加起來快兩百歲了,居然還能那麽火辣,真難以想象。從畫面來看你的吻技還不錯,你吻我的時候簡直像塊木頭!”
史蒂夫的臉更熱了,“喂喂,停一停,我們一定要讨論這個?”
娜塔莎伸手在他肩頭打了一下,笑道,“幹嘛要害羞?我覺得這很棒。你這樣溫柔的男人,理應得到世上最好的情人。那天看到你把他面具打掉後那種眼神,我就該想到了。你曾跟我說,要找跟你有類似人生經歷的人,那說的就是巴奇巴恩斯嘛。”
她又想到新問題,“你們當年就在一起?還是……”
娜塔莎又陪了他一個小時才離開。
診斷結束後,醫生把裝有診斷結果的文件夾交給蓋伊。史蒂夫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治療他的眼睛,一定要開顱?”
“開顱的目的不單只是清淤,還要修複很多受損部位。說實話,我還沒見過大腦傷勢情況這麽複雜的病人,要徹底治療只有開顱。”醫生又